第7部分

倒过煤炭,贩过木材,做过建筑用的防水材料,别人说什么能挣钱,他就做什么,接连干了好几年,生意始终无多大起色。朱心农与沈飞在一起喝酒,沈飞说,你得好好总结一下,为什么别人做生意挣钱,你做生意就不挣钱。朱心农连喝两杯茅台后找出答案:自己所从事的行业都是自个不熟悉的,里边的道道还没弄清,稀里胡涂就把钱赔了。沈飞慢条斯理地说,你是个文化人,就在文化产业上下点功夫吧,没准还行。

    不知是朱心农聪明,还是沈飞建议起了作用,朱心农改弦易辙,办起报纸。朱心农办的报纸和高考有关,围绕报纸又出了许多复习书,磁带,名师辅导材料等等。不到两年工夫,朱心农浑身名牌,光腕子上那块表就值十几万,与朋友聚会时,说话的口气比原来大许多。沈飞对朱心农羡慕得不得了,可他又没有朱心农砸烂铁饭碗的勇气,于是在大学不死不活地瞎混着,而对朱心农的仰慕之情与日俱增。

    朱心农再次与沈飞见面,身边就多了个漂亮女孩子。朱心农对沈飞说,我办公室主任,王莉。又对王莉说,沈教授,我哥们。王莉忽闪着迷人的大眼睛说,沈教授好。

    我与沈飞准备结婚时,沈飞说,咱俩的事,别人都可以不知道,但必须让朱心农知道。恰好那几天朱心农和王莉从s市回到省会,沈飞就让他们来家里坐。王莉漂亮得让人眼晕,作为一女人,我看着都喜欢,沈飞就更不用说。碍于朱心农,他不时偷看王莉一眼,让我心里大为不快。朱心农和王莉走后,我板着脸不说话,沈飞知道我哪里抽筋,就把话题扯到王莉身上,说王莉算什么呀,你比她漂亮多了。才算让我的虚荣心得到点满足。直到今天,我仍认为王莉是我见过女孩子中最漂亮的。

    再说朱心农办报期间,不知哪炉香没烧到,出版部门就以他的报纸有政治问题要查封。朱心农从内部打探到消息,在最短时间内将报纸以200万元出手,准备到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去发展。别人接手朱心农的报纸后,依然办得红红火火,钱大把大把地赚,朱心农才知上了别人圈套,要让他把办得正火的报纸出让,他绝对不肯,就编出要查封的消息让朱心农就范。朱心农深感商场如战场,人心真是险恶呀。

    朱心农与王莉的事最终没逃过他老婆的火眼金睛,就在报纸要查封的关键阶段,朱心农老婆闹得最凶。无奈,朱心农先将王莉送到s市,骗老婆说王莉已被辞退,回了上海老家。报纸转手后,朱心农以本地无法发展为由,奔赴s市与王莉会合,答应立住脚后就接老婆到s市。

    与王莉已有一次交往,此次见面,就成熟人。王莉毕业于一个中专学校,学的是中医。她的专业除了平时照顾朱心农生活起居大有用场外,对于刚做手术的我更为有用。在她精心照顾下,我的身体恢复很快。我本以为王莉生活得很愉快,哪晓得一提这件事,王莉满肚子苦水,一次在给我诉说时,情绪过于激动,泪水过于澎湃,把博士伦隐形眼镜都从眼眶里冲出来,我和她到处找,方才找到。王莉从不说朱心农一个不字,她说她感谢朱心农,朱心农是她人生的导师,朱心农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我问她和朱心农的事会不会有什么结果,王莉说,应该会有吧,我爷爷在我小时候就给我讲过愚公移山的故事,只要我发扬愚公移山精神,肯定会感动上帝。王莉说的愚公移山让我笑了半天,她真是傻得可爱呀。

    那天王莉上街买菜,朱心农与我和沈飞谈起王莉。朱心农很不开心地说,这个孩子不能再留在身边了,一会哭,一会笑,能把人烦死。这次你们回去,一定要设法把她带回去,我老婆过段就要来这里。朱心农还说,王莉的妈妈就是个精神病,王莉身上肯定有她妈的基因,说不定将来也是个精神病。朱心农说这话时咬牙切齿,恶狠狠的,我实在难以想象他当初是如何低三下四,讨取王莉欢心的。

    晚上,我们在客厅里看会电视,就各自回房睡觉。沈飞没心没肺地躺下就睡着,发出轻微鼾声。我这几天老睡觉,无丝毫睡意,就漫无头绪地想心事。隔壁房间忽然传来王莉的哼哼声,这声音越来越大,王莉兴奋得大叫,由于过于兴奋,从她嘴里吐出的话语是不连贯的,听不清她在喊什么。朱心农的床不太稳,床板与墙壁撞击的声音清晰可闻,间或有肉体撞击声。后来听到朱心农啊啊叫了几声,隔壁灯亮了,有人开门走进洗手间。洗手间传来哗哗水声。门再响,隔壁熄灯,安静了。朱心农说他不爱王莉了,可干起来还那么卖力,真让人想不通。男人哪!

    让隔壁这对男女这么一折腾,心里就像有个虫子爬,我知道刚做过手术不能要,但越不能要,越想要。手往下一探,摸到沈飞那里。那东西刚开始是软的,经我一摸,越变越大,越变越硬,手里放不下了。

    看来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放开沈飞,把手移到自己下面,不一会,浑身颤栗,电击般的感觉笼罩了我。

    沈飞的死党吴正南来了,他要带我们去看海。朱心农有事,王莉加入我们看海的队伍。那是我头一次看到大海,波平如镜,一望无边,我的心情好许多。王莉的皮肤真白,白的耀眼,白的透明,她穿着比基尼下海时,吸引了诸多男人贪婪的目光。王莉看来是个游泳高手,她扎个猛子就游到远处,沈飞与吴正南紧随其后,一会就游得不见影了。

    头一次看海不能下海,让我遗憾。

    四十一、告别扁担沟中学

    从s市回来后,因为已经给扁担沟中学请的假还没到期,我就一直在家休息。

    自从手术过后,沈飞就很少碰我。他的理由是,我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在此期间不宜做爱,作为女人,我不好多说什么,他说不能做,那就不做吧。

    8月中旬,我的寻呼机响了,显示的号码是工业技术学校办公室的。我把电话回过去,接电话的是办公室主任。主任说,新婚愉快吧。领结婚证要在他那里开证明,他知道我结婚了。我说愉快。主任说,一切都好吧。我说挺好。我这个主任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有些罗嗦,半天接触不到正题上。主任说,管老师啊,学校新分来个大学生,校领导决定让他去换你,你到那里把东西收拾收拾,就可以回来了。咱们学校已经放假,新学期开始后,让你上美育课,你在假期作点准备。说完就放了电话。

    当初让我去支教,我不乐意去,现在要让我回来,却有点恋恋不舍。放下电话,扁担沟中学留给我的印象马上变得清晰起来。校长、老仇、洪一同、许二湖、马秦生,还有那些可爱的学生们,他们的面容一一浮现在我面前。我心里五味杂陈,泪水涌出眼眶。沈飞问我为什么哭,我说支教结束了。沈飞说,那该高兴才对。我说,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听说我要到学校搬东西,我妹管晓玉来了精神,她要驾车陪我一起去。去就去吧!

    扁担沟中学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只不过草更绿,树叶子更密更大。我们的车一进学校,教导主任老仇像有预感似地就站在我宿舍门前等我。我说,仇老师没课。老仇面无表情地说,没有。我说,仇老师不开心。老仇的眼圈就红了,他说,你是来搬东西的吧。我说,对,我该回去了。老仇别过脸去,哽咽着说,前些天就接到通知,我想着该来了。

    说话间,又到课间休息时间,学生们一齐涌到我们车前边。他们都喊,管老师,好些天不见你,你去哪里了。我给排过节目的学生挤到我面前,仰着小脸问我,管老师,我们什么时候还排节目。我知道再没有给他们排节目的机会了,泪水夺眶而出。眼尖的学生说,管老师哭了。学生们倏地安静下来,不解地望着我。老仇说,孩子们哪,你们管老师支教结束,要回城里了。学生哇地乱嚷起来,管老师,你不能走,我们喜欢你!初三年级一位女生挤到前面说,管老师,我妈给我说,你回学校后,一定要到我家看看,没想到你再也不来了。我摸摸她的头说,我还会来的。女生哭着说,老师骗我。我知道我在骗她,但这会我不骗她又能说些什么呢。那个偷上音乐课的男生眼睛红红地过来了,他手里捧着一把野花,他说,管老师,这是我从山上采来送给你的。我闻了闻说,好香!那是我收到的一束最不起眼的花,就是它,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心灵。遗憾的是,在我写这篇文章时,我死活想不起那男孩子的名字,只有他虎头虎脑的模样还在我眼前闪动。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是一个小伙子了,不知他在做什么,还喜欢唱歌吗?

    校长闻声赶来,学生们自发地给他让开一条道,本来想着与校长握手的,但当他走到我面前时,我猛地俯在他肩头,哇哇地哭得那么大声,就像一个孩子在外面受人欺负,回到家想博得家长同情似的。岂不知,这是我与校长的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两年后,这个离不开露出棉花的军大衣的校长患癌症去世。校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管老师,不要难过了,我理解你的心情,这里不是你长久待的地方,你的家在城里。咱们学校非常需要你这样的好老师,可这里的庙太小,留不住你呀!校长又说,你来得太匆忙了,我和老仇还商量你走时要给你开一个隆重的欢送会呢。老仇说,就是,校长早就安排这件事了。我说,不用了,你们欢送我,我会更难受。

    许二湖、马秦生还有好多老师都来送我。他们反复说着一句话,怎么这么快就走。在为我送行老师中,我没有看到洪一同那电线杆子一般的身影,不知道他出外办事去了,还是躲着不肯见我,直到现在都是謎。

    我打开房门,老师和学生都抢着帮我搬东西。我说,别的东西就不要了,带上我的手风琴和铺盖卷就行了,别的都交给老仇来处理。老仇连连点头说,好好。我说这个洗衣机送给你。老仇说,谢谢谢谢!

    上课铃都打了好一会,老师和学生都没有进教室的意思,他们都等着送我。我对管晓玉说,咱们赶快走,别捣乱他们上课了。就在我要上车的时候,学生队伍里不知谁起了个头,他们开始边拍手边唱: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这是我上音乐课时,最早教他们唱的那首歌。

    我说声快走,管晓玉着车加油门,学生们的歌声在我身后远去了。

    车开到校门口,我对管晓玉说,把车停下。我望着近在眼前的山,抚摸着挂在校门边的校牌。一切都是原来的,只是我的心情变了。

    车上,管晓玉说,姐,没想到你支教支得这么成功。

    我双手掩面,泪水再次从指缝里滑出来……

    四十二、沈飞南下了

    日子平静如水地过着。

    在扁担沟中学支教后,我唯一的变化就是更热爱现在的学校,更珍惜眼前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听说我回来,已转到另家歌舞厅的乐队队长找到我,希望我加盟他们的行列,到歌厅继续唱歌。我说已经不想再到歌厅唱歌了,我要专心从事我的教育事业,我不能糊弄我的学生。乐队队长无奈地说,人各有志,不好强求,不管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乐队都欢迎你。

    在好长一段日子里,扁担沟中学孩子们的影子总从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甚至在想,如果他们其中有一名学生能考到这里来,我都会像对待弟弟妹妹一样对待他们,在生活上关照他们,在学习上帮助他们。虽然我明白,我的想法只是一个幻想。在那里,一次与学生们谈理想,他们的回答让我感到心寒。一个女生说,我中学毕业后,就去理发馆当学徒,将来开个理发馆。另一个女生的理想是,将来嫁个好男人,开个裁缝铺。有个男生最有理想,他说将来想当警察,因为他有个亲戚是当警察的。我问他们有没有想过考中专,考大学,他们一起摇摇头,说从来没想过。

    转眼就到了1998年夏天。沈飞对我说,我已经准备南下到s市了,吴正南和朱心农给我来电话,说那里的工作已经联系好,每个月工资1500元,是这里工资的四倍。我说,你只为钱活着不觉得可悲。沈飞说,你看做什么能离得开钱,到集市上买把韭菜,你没有五毛钱没人白送你。我说,你走了我怎么办。沈飞说了句和朱心农对他老婆说的一样的话,我立住脚后就接你过去。

    -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