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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才是真正的我。

    我的名字是莲司,苗字偶尔是九条,多数时候是冰见。

    九条这个尊贵的苗字离我多么遥远啊,但我不屑,尽管因为母亲,我给了它我所能给予的最高尊重。

    我曾经穿着熏染着高贵香料的直缀或者狩衣游走在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园子里,在我的身份还是众人秘而不宣的私生子的时候,我看的书、做的事,与千年前平安朝的显贵们几乎没有差别。

    在紫式部、和泉式部以及清少纳言的那个年代里,那些殿上人或者女房都醉心于白居易的诗,《白氏长庆集》更一度风靡宫禁之中。然而在我幼年时候便抛弃了公家这种自以为是的文雅,我热爱的,始终是李白那独特不羁的自由。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如果我能潇洒如他,就好了。

    在我是九条莲司的时候,我当然熟读中文典籍,但是母亲对物语的偏爱,让我从《竹取物语》到《源氏物语》再到《平家物语》,一部也不敢错过。

    再后来我忽然喜欢上了李商隐,以一种隐匿的思春少年的思绪。我动心的对象是母亲的侍女,大我2岁,她的名字是敬子,出身土佐大名山内家,母家是京都的公家,可因为被二条家收养,所以成了二条敬子。

    她是个娇弱的女孩子,纤细柔美的声音,清秀典雅的外貌,还有芳香馥郁的身体,在在让我沉醉。那时候我16岁,单纯无知的少年爱,不知道是爱她的性子或者外貌多些,还是爱她的身体多些。

    但九条赖通杀了她,趁我从青森赶回京,去见那传说中的下一代绯的时候。

    他的理由是,我将来满心满眼都会被那个才6岁的鹰司家的小丫头占据,而敬子,会成为我走向至尊道路的绊脚石。

    我的敬子,原本无辜的生命,被毁在了我的手里。从16岁起,我终于开始杀人,此前的我,只是一个傀儡,我太清楚,名子和紫他们,需要的是我的血统。

    尊贵的“枫”的血脉,同属藤原的血统,以及传承自身为先代朱雀的母亲的血液。

    我原本的计划,是冷眼旁观明石枫尖锐却隐秘的报复行动,看他们鹬蚌相争,最后成为收网的渔翁。我必须成为枫,这是我对九条赖通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的承诺。他的才华和心计,还有母亲对他的痴心,使我成为他最好的棋子。

    但鹰司绯的到来,隐隐改变了明石枫的计划,因为隐约可以预测组织未来的鹰司家,将他们这一代唯一的嫡生女送到了青龙苑,换言之,她的未来似乎要与紫联系在一起了。

    既然敬子死了,那么她的死因鹰司绯,我就志在必得了。

    我与她的相遇,实实在在是我一切不幸的触发点。我不说那是源头,我不幸的根源,在于九条赖通和我自己。

    那天是我极少数没有穿公家华裳的几天之一,因为天气非常闷热。我只是随便地披了件里衣,在四面临水的两层亭子里,靠在竹制躺椅上看《源氏物语》。

    在我刚看到第42章的时候她忽然如一阵风刮了过来,躲在我的椅子后面。

    随即明石枫冲了进来,以出乎我意料的火气说:“那死小孩哪里去了?!”

    我坏心地把沾了些汗水的外套扔在她身上盖住她,然后耸了耸肩膀,示意我不知道——在我父亲还没有引退的时候,组织里知道我身世的人,从来不敢违逆我半分。明石枫知道我成心护着她,只是恨恨地瞪了我的外衣一眼便出去了:“你记着,总有一天报到你头上!”

    她“呼”了一声,赶紧甩开我的外套,皱眉道:“你们日本人真怪,身上出汗还熏什么香,难闻死了!”

    我不由好笑,我只穿里衣,就是因为外套被人沾了汗——我的洁癖严重得超乎组织里的人想象。

    “是我救了你吧,口气这么恶劣,还”你们日本人“,难道你不是吗?”她的日语优雅流利,不像外国人,更何况清秀眉眼间的这种执拗,说她是公家的逆女我还相信几分。

    “我都来了两个月了,有慎天天教我,不好才奇怪呢。”她忽然用中文嘀咕起来。

    这下我心里有数了,她就是刚从中国来没多久的鹰司绯,让敬子死去的借口,一个漂亮的小娃娃。

    她忽然凑近我,看我手里的书:“云隐?!这不是《源氏物语》嘛,没劲。”

    “恩,你现在就认识这两个字,还知道它们是《源氏物语》里的?”我惊讶到用了中文而不自知。

    她似乎已经见怪不怪,毕竟京里能说流利中文的人不少,橘慎正是其中之一,只是不屑地看着我,抽走我的书:“你算了吧,我是没看过,不过慎跟我讲过,听得我都快睡着了,还有这个云隐,莫名其妙的,居然一整章没了,你们日本人还把它解释成作者刻意的,真是有够自大。”

    她的年纪还太小,怎能理解云隐这章的妙处?作者刻意也好,无意中散失也好,这一章就是这么没了,光源氏年华老去、光灭魂断的那一刻,尽在这两字里了。

    如此有味道的两个字,云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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