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的!”
我依然坐在奶奶的手臂上,慢慢地,我感觉到,姑姑们的痛哭声,与爸爸和
叔叔们那语无论次、嗲啊嗲啊的痛哭声。截然不同,细细听来,姑姑们的痛哭
声,别有一番韵味。或者说,姑姑们那不仅仅是在痛哭,同时,又是在唱着哀惋
的歌曲,那曲调是如此的悲恸,听到这曲调,莫说是人,就连咯叽咯叽徘徊在灶
台旁的老母鸡,也停下脚来,止住了叫声,瞪着红通通的圆眼睛,现出一副同情
之相:啊,主人死了!
望着如泣如述、如歌如吟的姑姑们,听着那凄凉的曲调,我停止了悲泣,完
全沉醉其中:这不是简单的哀号,这是艺术,这是民间的哀乐,是最为美妙动听
的旋律!我呆呆地望着姑姑们,心中默默地模仿着、模仿着,太美了,太动人
了!
姑姑们优美绝伦的哀唱,很快便响彻整个院落,震醒了苍凉的早晨,惊动了
四邻八舍,人人面带愁容,潮水般地涌进屋子里。女人们咕咚咕咚地跪在姑姑们
的身旁,非常自然地加入其中,她们都是天生的歌手,人人都有一手让我目瞪口
呆的哀唱绝活,许多女人哀唱的技艺,甚至盖过了几个姑姑。
而男人们,则根据自己的辈份,或是泪流满面地给爷爷磕响头,或是默默地
站立在土炕边,嘀咕着我一句也听不懂的话语,或是屋里屋外地钻来窜去,一会
拽拽爸爸,一会又扯扯叔叔:“快别哭了,快赶张罗张罗,怎么发送吧!”
大队会计老杨包,爷爷生前最知心的朋友,捧着厚厚的白布,步履蹒跚地走
进屋来,他冲着哭天抹泪、唠唠叨叨的女人嘀咕一番,立刻,女人们便纷纷站起
身来,接过老杨包的白布,你拽住这头,她抓住那头,哧哧哧地撕成了无数根白
条条,老杨包漠然地抓过白条条,逐个分发给屋子里的男人、女人、爸爸、妈
妈、叔叔、婶婶、姑姑们。
“小力子,”最后,老杨包也不例外地送给我一条白布:“戴上它,等会,
给爷爷送葬去吧!”
我机械地接过白布条,瞅着人们娴熟地或是扎在脑袋上,或是系在腰间,或
是拎在手中,我茫然不知所措,早已哭红双眼的二叔见状,轻轻地拽过我的白布
条,老道地扎系在我的脑门上,旁边的老杨包似乎感觉这种扎系的方式不太合
适,他正欲说些什么,二叔振振有词地嘀咕道:“大叔,这样扎对,旗人的系法
与汉人的系法可不一样啊,汉人就是这种扎法!”
“哦,”老杨包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这么扎着
吧!”
奶奶抱着头顶白布条的我,走出屋子,我立刻看到院子中央,放置着一口大
木箱,那形状,那颜色,与家中的大木柜,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唯一的差别,
家中的大木箱是完全平直的,而院子里这口大木柜,则呈着舒缓的倾斜状,我搞
不清楚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也许是木匠的手艺太差劲吧,也许他是个酒鬼,烂醉
之后,弄出这么个可笑的玩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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