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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久歌》〈章五五?生死离合〉#4


    或许是数月来,情绪已然动荡得太频繁,这个剧烈的创伤,沉澱得相当快,一场大哭后,疼痛便被释放了许多,虽然反而化作了心底一道细水长流的伤痕,萦绕在三人心间。

    自那之后,宅邸的气氛抑郁了许多,连素来活泼的挽红都少了笑容,更遑论身子方虚弱的向云烟,那张灰绝面容,宛如行尸走肉,一切宛若衃瘀的伤口,闷闷地疼痛着。

    「久歌,今晚少云,星空清明,伴上微微夜风,许是不错景致,你带云烟与娃儿到后院里坐坐吧,都过了十数日,也该给她取个名了。」一日用完晚膳,岳清砚难得如是开口。

    黎久歌明白,是岳清砚不忍见他俩如是沉溺于悲伤之中,而忽略了生命本就是有来有去、有离有合,方要他们对着清风星夜,舒坦心胸、并面对亲人的逝去。

    向云烟仔细搂着女婴,而黎久歌牵着她,来到后院简陋的小亭中坐下,两人却是一路无语。低头望着怀中婴孩,向云烟觉得心中那样挣扎。迎接新生分明是喜悦的、感动的,他们偏偏同时迎来亲人死别的痛苦。

    「久歌……如果我们……」蓦地,低幽兰嗓从她压低的面容扬起,飘忽在夜风之中,「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是不是就……」

    「云烟?!」听得此话,黎久歌心里宛若让细针轻刺,尖尖疼了一下,他将她的身子轻轻扳过,面对自己,暗淡的瞳眸突地一炯,「这话什幺意思?!」

    「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嫁你……皇上便不会发现当年真相、我们更无需要逃离汴梁、而爹他们也不会……」向云烟并未哭泣,可双肩却颤得厉害、颤得羸弱,单薄消瘦的身子彷彿再也承受不住那份日渐沉重的愧疚、那些因自己而逝去的人命。

    一定是自己当初不愿饮下孟婆汤的任性,所招致的报应吧?一抹渺小的幽魂,胆敢违逆命运、违逆生死,如今这便是上天降予自己的惩罚呵。

    「所以遇上我,妳后悔了幺?我不值得,是幺?」黎久歌沉静望着向云烟,深邃的眸中有着一抹受伤。

    「不……不是……可是……」她胡乱摇着头,心绪紊乱得说不清,「久歌,你难道不怪我幺?不怪我连累你、连累爹──」

    「那妳怪我幺?怪我不肯乖乖任皇帝作爹、偏要将妳带离汴梁?怪我当初亲口逼爹应允与妳的婚事?怪我对妳留心心幺?」黎久歌扬嗓反问,只见向云烟频频摇着头,却说不出话,只是绷着一张泫然欲泣的面容,他不禁声嗓一软,「我为何要怪妳?我,只剩下妳了。」

    这句话,温柔触在向云烟心上。分明已然枯了眼泪,她突然又好想哭,索性抱着婴孩,偎入黎久歌怀中。他也顺势张开臂膀,环住她与女儿。

    夜色轻阑,一时静默。

    好半晌,黎久歌自顾自地低喃出声,也不在意向云烟听取与否:「我知道妳向来总把事情往心里放、把责任往身上揽,可爹将妳託付给我,便是希望妳不再这幺辛苦。木已成舟、逝者已矣,事态发展至今,从来不是任何一人所独力决定。相信爹在黄泉之下,也不愿见妳为他痛苦若斯。」

    向云烟静静偎在他怀中,良久一直未出声。黎久歌低下头探看,只见她抬手温柔抚着婴孩圆润的脸颊,似是沉思,再仰起头时,在泪光中绽出了虚弱却温润的笑意。

    「久歌……咱们一直没给女儿取名呢,咱们一起想,好不好?」

    「嗯。」虽知伤痛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让放下,可她若愿意走出来,黎久歌便宽心了许多。他亦温柔勾勒嘴角,回她一笑,「我还记得,她出生那夜,天上挂着又圆又亮的月。」

    「满月出生的女孩……月,就叫她月好了。」向云烟温柔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婴孩,眼神浸润着为人母的慈爱。

    「黎月……吗?听起来是个温柔的名字。」黎久歌一手搂着向云烟,一手轻抚着女婴尚未长出毛髮的头。

    月虽有阴晴圆缺、变化不定,可缺了,总会有下一次的圆满,就如同他们人生中的喜怒哀乐,今日流了泪,总还有明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