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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卡戎-第8部分

    再把四肢的金属丝重新扣好。

    当洛盈再次走到阳光里,舞者的状态回到身上。她将手交给安卡,他托了她一下,将她向空中送去。

    起飞的瞬间,洛盈摇摆了几下。山谷里的风轻快,压力传感器的触感因此轻柔而充满变化。翅膀比她上次试验的时候大了许多,起初控制得有点儿僵硬,但渐渐顺了风,便轻松起来。把全身交托给身后的气流,让风领舞,忘掉方向,就解放了身体。

    安卡在洛盈斜后方,用二人间隔的空气作引带,洛盈调整翅膀方向和螺旋桨的角度,跟着他的肩膀穿越每一处过渡。每一个动作都比在地面上缓慢许多,就像精心排演的慢镜头,整齐划一,姿态精致。她心里忽然很安定,安卡与风在身后,她不再觉得忐忑不安。她开心起来,想起从前训练结束后关掉灯,甩着手脚像木偶一样随意跳动,窗口透进对面高楼闪动的巨幅广告,楼宇间灯火流动,正如此时悬在天中。

    在空中跳舞,这正是她的想象。是她向安卡他们建议,翅膀的控制也许不需要程序,不需要计算,只需要身体的本能。像行走和舞动一样借用身体千年的本能,用肌肉控制,像一只真正的蜻蜓。

    瑞尼的小鞋子帮了她,它的神经传感被他们用来让翅膀与身体连接,放大每一动作。

    洛盈轻轻地飞着,眯起眼睛,眼前渐渐充满幻象。她觉得自己伫立在无边的荒原上,风左一阵右一阵,沙中卷着笑语莺歌。她一会儿看到地球上舞团女孩的笑颜,头戴璀璨的宝石,在云端巧笑嫣然。一会儿又听到老房子女孩的呐喊,穿着草编的衣服,手捧古老的盾牌。一会儿又看到吉儿和普兰达她们,坐在果壳般的风筝上,在空气里画房子,惊叫着脸红。洛盈想抓住画面,但风却吹得太快,转眼消失在天际。她觉得每一阵风里都是一个人群,可是她自己却不属于任何一群。她能感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将她向四面八方吹走,可她却一个人站在原地,无法被风带走。她不属于任何一阵,也不知该怎样吹过他人。她已经不是一个能被风带走的人,风吹得越多,她越不愿意只追随其中一阵。她愿意飞,但只想独自去飞。

    她感受着慢慢偏斜的下午的阳光,用两对翅膀的角度承接空气。她能感觉安卡在身后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忽然很想就这样一直飞下去,永不落地。

    “好像有人来了!”

    突然,一声叫喊划过耳机,如闹铃般突兀。

    “就地降落!能回到船里就回到船里,回不到船里先在山岩上躲一下,待一会儿我们来接你们。”

    是龙格的声音。洛盈来不及多做反应,就跟着安卡降到山壁上一处平台,收起翅膀。

    他们不知不觉中飞得高了,比其他组合都高很大一块,一时来不及降到地上,只好在山岩上临时落脚。这是一个废弃洞口前的小平台,还能看到一侧早已断裂塌陷的楼梯遗迹。他们坐在地上,向下望去。米拉和索林降落到比他们低得多的一个洞口,其他人都已顺利撤回矿船,矿船开始启动,向更贴近山壁的一个角落悄悄驶去。

    很快,他们看到一艘形体庞大的地效飞行船缓缓从进入的隘口露出头来,银白色,带红棕色条纹,火焰徽章闪闪发光。它速度很慢,像是在搜寻。

    “这是……我们中心的船。”安卡低声说。

    “你们中心的?那怎么会在这儿?”

    安卡摇摇头,表情困惑而严肃。洛盈不由得开始佩服龙格的敏锐。

    沙

    大船在山谷里缓缓逡巡,贴着山岩的下边缘绕大圈子,离他们越来越近。

    安卡和洛盈靠平台上碎石堆的掩护遮挡着自己,尽量让山下看不到自己。大船并没有伸出看得见的探测眼,不知道内部有没有探照搜索。从他们的角度已经看不见龙格的矿船了,或许是也已经找到合适的掩体,隐在了看不见的角落。他们不知道这船是为什么来,目的地又是哪里,只是凭直觉认定谨慎些不被发现最好。

    “是不是来找我们的?”洛盈问安卡。

    “不知道。”安卡说,“应该不是。我们出来得这么顺利,应该还没有引起搜寻。”

    “嗯,”洛盈点点头,“我也觉得以我们的身份还不至于引起这种兴师动众。”

    安卡沉吟了一下说:“那倒说不定。”

    “如果我们被发现了,跟他们回去,是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不好。”

    “今天已经很好了,飞也飞了,遗迹也看到了。大不了就回去。”

    “还不知道这船的目的。一多半不是为了咱们。能不被发现,自己回城是最好的。”

    “嗯,先等等看吧。”洛盈向下小心地张望。

    太阳已经西沉,山壁上的光影变得分明而凌厉。大船由北向南在山谷里转了多半圈,经过他们脚下,没有停留,继续向西行驶,在中部靠西的位置停下,船头伸出一只天线,三百六十度旋转了一周,又收回船舱。船停留在空场,有片刻无声无息。洛盈靠着安卡,那短暂的片刻显得分外漫长。傍晚的风开始凌乱,地面的细碎砂石卷在风里,敲打船身,成为那片刻天地间唯一的动态。

    过了不知多久,大船开始重新启动,缓缓离开了。洛盈轻轻松了口气。夕阳打在大船的尾部,在船前的灰黄的沙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柄贴地搜寻的黑色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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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风了。不是午后温存上升的风,而是冷却的空气混乱而强大的湍流。

    风在山谷卷起了漫天黄沙。这一阵风并不算太猛烈,只是从平地上旋转着扬起波澜。石头开始沿着山坡滚动,碎砂石擦过身体两侧,如同战火中奔逃的人群,红尘扑打着面罩。安卡护着洛盈向山洞内部移动了一些,两人躲在石堆避风的一侧。有时有一阵猛烈落石,安卡便举起手臂护住洛盈的头顶。

    洛盈靠在安卡肩膀之下,忽然觉得,曾祖母一直到死前,心里一定都并不恐惧。

    “洛盈,安卡,米拉,索林,你们都还好吗?”

    漫长得像过了一辈子般的半个小时之后,洛盈终于又听到龙格的声音。

    “我们还好。”安卡迅速弹起身,“你们在哪儿?”

    “我们刚才钻到另外一边的通道里去了,那边有一大片天地。详细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们来接你们。你们能飞下来吗?”

    他们向下探身,看到龙格的矿船又摇摇摆摆地出现在视野里。暮色已然降临,矿船模糊如暗黑的巨影。安卡和龙格交涉了几句,做好开舱迎接的准备。

    准备停当,洛盈深吸一口气,跟着安卡向矿船跃出,然而一瞬间就觉得狂暴的沙冲到身体上,尚未来得及分辨,身体已经倾斜。她一阵眼花,甚至来不及害怕。

    接下来的一分钟混乱而眨眼即逝。猛然缠绕双脚的气流,赤红色的沙子,风中的撞击力,巨大的气流,无法控制的翅膀,倾斜的抛掷,颠倒旋转的天地,迎面而来的赤色山崖,揽住她腰部又松开的手,瞬间托举的力量,一片空白中双脚坚实的触感和双手本能的抓牢。

    清醒过来的时候,洛盈发现自己半匍匐在山坡上,紧抓着突兀的石头,翅膀在身后无望地扇动着。安卡匍匐在她身边,以近似的姿势蹬靠着。砂石从他们身边扑簌地滚下。

    星

    沙在身边飞逝,洛盈不敢抬头。

    山岩不算太陡,双脚有踏足之地,她知道自己还可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她完全没有把握这一阵风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她知道沙暴的威力,所有在火星出生长大的孩子都知道。她侧过头看安卡,安卡向她点点头。他的蓝眼睛在暮色中有着深暗大海般的颜色,眼神仍然冷静。洛盈用一根手指关掉了翅膀振动,静静地俯卧着,等待风过天晴。

    “听得到吗?”耳机里传来安卡的声音。

    洛盈向他点点头,想回答,却发觉咽喉发干,说不出话。

    “你向右上方看,”安卡说,“一块凸起的大石。你能上得去吗?”

    洛盈顺着指点,目测了一下距离,大约不过二三十米,但要穿越斜坡。她有点儿紧张地攥了攥手指,尽力朝安卡笑笑,回答道:“应该没问题。”

    于是安卡先起身,再扶她立起身子,向斜上方移过去。他们每一步都小心而缓慢。洛盈横着脚步向右移动,不敢直起身体,一直手脚并用,双手先抓住稳定的石块,再用脚将重心推动过去。安卡跟在她左后侧,并不扶她,只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若见到一阵猛烈的落砂就按她趴下。他们一步一停,短短一段斜坡走了很长时间。安卡先攀上石台,然后探出双臂,将洛盈也拉了上去。

    洛盈惊魂未定,坐着沉静了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小声问:“我们现在下不去了是吗?”

    安卡指指飞旋向下的沙粒说:“天太晚了,风向已经变了。现在往下飞就是找死。”

    “那怎么办?”

    “待会儿我和龙格商量一下吧。”

    洛盈探着脖子向山下张望。矿船仍然停在谷底原处,而他们已由于风的裹挟,落在了更靠近山谷入口的东侧。矿船远远看上去更像一只笨重的海龟,在地面缓步向他们爬行。风沙仍在眼前如橙黄大幕席卷,温度下降得很快。他们距地面约有三四十米,岩壁陡峭,直接跳落肯定是不行的。安卡一直对着通讯话筒喊话,不知道船里的人能否看到他们。无线通讯器十分简易,通讯距离只有几十米。起初一直没有回答,直到矿船开到他们脚下,耳机里才传出龙格的声音。

    “你们怎么样?还好吗?”

    “我们今天恐怕下不去了。”安卡明确地告诉龙格。

    “氧气还够吗?”

    安卡低头看了看氧气瓶上的示数:“够。到明天中午没问题。”

    “待的地方呢?安全吗?”

    “还可以。我刚上来就看了一下,是一个废弃的小山洞,里面还有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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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这样吧,”龙格说,“你们在上面凑合一晚上,我们明早想办法接你们下来。”

    “其实我们还好。”安卡说,“你们可以回去,明天早上找人来接我们就行。”

    “你是信不过我吗?”龙格笑道。

    从耳机里,洛盈能想到他咧开嘴的模样。

    “怎么会?”安卡也微微笑了。

    “那就别废话,我们就在你们下面等着,有事叫我们。”

    “行。”安卡也干脆地答应了。

    “那不好意思了。”洛盈轻声说,“害你们也回不了家。”

    “我可不想回去呢。”这一次是米拉的声音,“好容易出来玩一次。”

    “米拉?是你吗?”洛盈连忙问,“你平安回到船上了?”

    “是我。”米拉的声音也同样传出笑意,“回是回了,平安倒说不上。”

    “怎么了?”

    “扭了脚。”

    “刚才他和雷恩几乎是滚下来的,”龙格替他解说道,“好在没摔断腿。”

    “救护了吗?”洛盈心急地问。

    “包上了,”米拉仍显得满不在乎而充满笑意,“没事了。”

    “你说你,”安卡突然揶揄地插嘴道,“哪次出来不挂点儿彩回去?还记得巴塞罗那热气球那次吗?”

    “哈哈,”米拉开心地笑起来,“那能怪我吗?突然下大雨能怪谁!天生倒霉。”

    “咱们可是一块摔到地上,怎么就你断了腿呢?”

    “你那次在东京不也摔骨折了?”

    “那能一样吗?你起飞时赶一次机场地震试试。”

    “改天。”米拉说,“改天咱们再去奥林匹斯山飞一回,我一定能比你飞得高。”

    “你也就说得轻巧。”安卡回应道,“全太阳系最高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小看我。我早想过了,要把火星都走一遍。水手谷不是还没去过吗?还有贺拉斯大盆地,估计得有这个盆地的一百倍大。”

    “行啊。”安卡笑道,“你敢去我就敢去。”

    夜幕降临了。洛盈坐在小平台的地上,听安卡和米拉你一言我一语,望着太阳在西山背后隐去最后一丝光芒。她环抱膝盖,轻揉小腿,刚刚下落时磕疼了的腿和膝盖现在开始发痛,神经一松懈,疲倦和疼痛就袭上心来。她看着安卡,安卡说话的时候面含笑意,但一直没停下手里紧张的忙碌。他将挡在洞口的碎石一一刨开,大石头搬不动就迂回着挪开小石头,直到有一个能容人出入的洞口。

    这大概是一个风蚀的山洞,比他们下午飞的地方更靠近山谷入口。山壁在这里转向,风路狭窄,气流长期划出强而急的曲线,巨大的岩石之间便形成平稳的空洞。洛盈随安卡进入洞内,漆黑一片,暗弱的星光只透入朦胧的一丝,完全照不到洞内。洛盈顺着墙壁摸索,能摸出曾经人工的痕迹,有墙上的格子,有沿墙环绕一圈的水池,有坍塌损毁的桌椅。墙壁比一般的岩石细致许多,尽管比不上城市建筑光滑,但显然已经经过打磨。

    安卡不再和大船通话,为节省电能将远程通讯暂时关闭,开始准备即将到来的夜晚。他将一对刚刚收拢折叠的翅膀重新展开,固定在洞口,做最简单的防护,然后坐下来,开始动手改装设备。

    “太暗了,”他尽力将飞行电动机对着星光,“这可怎么办……”

    “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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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把一只翅膀拆开,连到蓄电池两端,翅膀脉络是很好的导线,可以用作热阻,夜里也能保保温。”

    “你会改装电路?”

    “不太会。不过好在这飞行器是我们一块儿动手做的,还知道一点儿。”

    “那你能想办法改一改这个吗?”

    洛盈说着,将飞行防护服外的舞裙脱了下来,交到安卡手里,让他分辨出它的形貌。舞裙原本拿在手里就轻薄如无物,这时在黑夜里更觉得像捧着一团云霞。

    “我想,”她解释说,“这好歹是发光材料织的,不知道能不能点亮。”

    安卡摸了摸边角,在黑暗中点点头:“我看行。你等我一会儿。”

    他说完踏出洞口,带着一只蓄电池和洛盈的裙子,借着月光俯身尝试。从洞口望出去,安卡单膝蹲在地上,黑色的身体轮廓锐利分明,只有头顶有些微银色的光边。

    洛盈忽然觉得很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空气温度大约早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只是她刚才一直紧张着,无暇顾及,这时才发现寒冷早就潜入了。他们都只穿了紧身的太空防护服,没有任何特殊保暖。她猜想山洞外一定更寒冷,安卡的身形又许久不动,开始担心起来,生怕他就这样凝固成一尊黑色的冰雕。

    就在她刚想起身去查看的时候,安卡终于重新钻回了山洞。

    “好了。”他向她笑笑。

    他捧着她的裙子,它在他手里亮着,淡而柔的光晕呈半球型,像一只会发光的贝壳。它的颜色仍然会变化,在他的手中微微流转,随着他小心翼翼的步子一起一伏,舞台上的华美惊艳在黑暗里化为低吟浅唱似的柔和,颜色也显得更加清透了。

    安卡将这盏临时的孤灯放在房间中央,两个人借着它淡弱的光环视了一下整个屋子。这明显是一间客厅,靠近内墙的一侧有一张只剩下一半的砂岩打磨出的桌子,剥落得只剩一半的墙体还残留有挂衣帽的钉子。倾颓的萧索勾勒出曾经的休养生息。

    “好在是在这里,”安卡拍拍墙面,从断层细细观察,“墙体保温仍然有一层,还有辐射防护层。如果真是掉在野外了,还不知道这一夜能不能熬过去。”

    “那我们还需要保暖吗?”

    “你现在冷吗?”

    “有一点。”

    “夜里还会冷很多。”安卡说着开始翻动翅膀,“来帮我一下。”

    他将两片翅膀展开,翅膀太大,狭小的空间撑不开,展得歪歪扭扭。洛盈起身帮忙,两个人小心地把两张翼片弯成弧形,支在头顶,两端撑在地上,像孤岛上用树叶搭成的棚子。安卡抱来另一只蓄电器,盘膝坐到翼根一侧,将繁复的电路接头重新排布,从翅脉里拆出两股导线,连成简易的环流。过了一会儿,暖棚开始微微发热了,也有些许亮光透过半透明的薄膜和翅脉散逸出来,和孤灯一起照亮漆黑的夜。

    安卡环视了一圈,看看没有什么问题了,终于松了口气坐下来。他俩并肩坐在地上,安卡问洛盈还冷不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