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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2部分

,而是去看了自家的店铺。

    头一家他就去了“林杨当铺”,见到了他“仰慕已久”的林北夏林大掌柜,在林大掌柜挟枪带棒、明捧暗损的一番接待之后,夏浔粗粗翻了翻账目,听了听近来的经营情况,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离开“林杨当铺”的时候,林北夏在夏浔的心目中嫌疑度大大减轻。因为林北夏的表现,根本不像一个对他怀有杀机、而且已经付诸行动的人。

    林北夏的确对他充满了怨恨,可是如果林北夏是幕后凶手,他在见到夏浔的时候,绝不会把他的不满和怨恨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从犯罪心理的角度分析,不管林掌柜是个城府很深、善于伪装的人,还是一个胸无城府、喜怒形于色的粗人,只要是他策划了对杨文轩的行刺,就绝不会再对杨文轩暴露出这么强烈的敌意。

    如果他善于伪装,他会隐藏自己的仇恨,那更易于他达到自己的目的,避免暴露自己;如果他不善于伪装,他的仇恨也已找到了宣泄口——买凶杀人,从而发生移情作用。他的注意力会放在他谋划的行刺上,从而对自己的情绪产生安抚作用,敌意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只有痛恨一个人,却并没有对这个人有任何实质的行动时,这个人才会一逞口舌之利,发泄自己的怨气。所以,庚员外也就上升为夏浔心中的第一怀疑对象。

    离开林杨当铺后,夏浔又走了几家店铺,油坊、粮米坊,最后来到了杨家作坊,这家作坊位于城郊,主要生产日用铁器,比如铁锅、锯子、锤子、菜刀、绣花针、马掌等等,莫要小看了这些生意,寻常的铁匠铺子只能生产些菜刀等简单的工具,一天打造不出两把,只能满足同一小部分人的生活需求,像锈花针这样精致的小玩意儿他们还生产不出来。

    而杨家作坊是量产,不仅可以供应山东各地的杂货铺子,还远销朝鲜、琉球。以一枚针来说,本钱极小,技术含量却不小,没有相应的锤锻技术,你就拿根铁杵去磨吧。所以一根针卖到朝鲜琉球这样的地方去,至少有五分银子可赚,针本来就极轻微细小,易于携带,哪怕是个小行商背一口褡裢出去,换回来的也是十倍重量的白银,这可是长期而稳定的财富来源,所以算得上是杨家的一项重要产业,他身在青州城,一次不去未免说不过去。

    到了杨家作坊,夏浔认真听取了王掌柜的汇报,一边看进销收支的各项账目,一边随口问些东西,他不是虚应其事地应付,而是真的在认真了解自己名下的生意,因为如果他真能实现自己的计划,这些产业都将真正的属于他。

    等到对整个作坊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之后,他又在王掌柜的陪同下,亲自下到一个个工作棚子,视察生产情况。在这里,夏浔头一回看到了针的制作过程。

    这时候的针使用的是拉丝和渗碳热处理技术,匠人将上好的熟铁锻成细条,加热后用穿孔的铁模具拉拔成丝,再将细细的铁丝剪断,搓削光滑后穿眼成为针形,放到铁锅里缓慢翻炒使之退火,最后用松木、木炭、豆豉做渗碳剂拌以细泥,将针覆盖加热进行渗碳,最后将针在水中淬硬。

    这针是夏浔以前在生活中见惯了的东西,他却从不知道要如何制作这些东西,想不到这时候的针居然是先拉出软而韧的钢丝,再通过炒熟渗碳来加硬。目击整个操作过程,夏浔不由啧啧称奇,看着那烧红的熟铁被抽成细细长长柔韧发亮的铁丝,夏浔心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及时捕捉住了这个想法,斟酌良久,嘴角渐渐漾起微笑。

    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阵儿,夏浔问正在抽丝的姜师傅:“姜师傅,这铁丝只能抽两尺长么?”

    姜师傅一见东家动问,忙放下家什,起身答道:“东家,这铁丝不只能拉两尺,只不过做针的话,每根锻铁抽出两尺长再予以截断然后穿眼就成了,无须拉得太长。”

    夏浔捏着下巴,沉吟道:“嗯,那么近丈长的铁丝,也能拉出来么?”

    姜师傅点头道:“一丈来长的一根整丝也能拉出来,不过那就要用到上等好钢,做针嘛,用不着那么好的钢铁,也不需要拉那么长的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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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点头道:“好,能做得出来就好,姜师傅,请你用最好的钢,再加上你姜家的秘法,为我打制五条钢丝,柔韧度越高越好,最迟明天打造好。王掌柜,姜师傅打制好后,你马上亲自把它们送到我府上,我有用处。这个月……给姜师傅多加两贯的工钱。”

    “奇怪,这家伙又想要干什么了?”彭梓祺好奇地看着夏浔,在他目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令人望人生悸。

    第031章 推还是不推?

    在杨家作坊用过午膳之后,王掌柜把东家亲自送出了门外。离开作坊,站在十字街头,夏浔心中一阵犹豫:“这个时间……快到妙弋姑娘约我相见的时辰了,我去,还是不去?”

    从本心里来说,夏浔不想见她,那日短短的接触中,夏浔已经察觉到,庚家这对母女和杨文轩都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现在他唯一还没有搞清楚的只是这对母女是否知道彼此的存在,以及……孙家小姐和杨文轩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至于那位孙夫人……不用说了,想起她那副饥渴难捺的模样,夏浔便暗暗打了一个冷战,瞎子都能感觉出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何种地步,这个杨文轩啊,还真是……

    如果有可能,夏浔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和这对母女再有任何瓜葛,可是眼下庚员外的嫌疑越来越重,要找出那个潜在的威胁,先要查清此人的根底,正面着手不易突破,从孙夫人那里着手,百分百得与那妇人发生关系,或许从孙小姐处下手会奏奇效……

    见,亦或不见?很难决定啊。

    彭梓祺有些狐疑地问道:“你不会连要去哪儿都没想好吧?”

    “应付不了孙夫人那种熟透了的妩媚妇人,还应付不了一个妙龄少女么?伸头一头,缩头也是一刀,拼了!”

    夏浔吸了口气,挺起胸膛道:“走,去玉皇庙。”

    彭梓祺哂然道:“你们读书人不去拜孔庙,拜玉帝做甚么?”

    夏浔叹道:“只是有一个不想见,却又不得不见的人在那里等我罢了。”

    彭梓祺正想再问个清楚,夏浔已举步向前走去。

    城南玉皇庙,香火并不十分兴旺,山门处进出的信徒游客稀稀落落,夏浔带着彭梓祺赶到玉皇庙前,抬头看了看那高大的山门匾额,正要走进去,一旁忽有人叫道:“啊,原来杨公子在此。”

    夏浔伫足看去,就见右侧碑廊后面闪出一个青衣老者,笑容可掬地迎过来,向他深施一礼道:“小老儿朱洞,见过杨公子。”

    夏浔瞧这人一身家仆打扮,容貌有些面熟,微微错愕道:“你是……”

    老人笑道:“小老儿是朱府管家。前两日在十字街头,我家公子与人起了冲突,公子曾经从中斡旋劝和……”

    “啊!”他这一说,夏浔便想了起来,拍拍额头道:“对对对,我记起来了,老管家今儿怎么也到这来了?”

    朱洞道:“哦,我家小姐到庙里上香,小老儿陪同前来,年纪大了,不中用,路走多了就会气喘,所以候在这庙外面,小老儿正在廊下歇凉,恰好看见公子,便来打个招呼,再致谢意。”

    说着,他瞟了眼站在夏浔身侧比大姑娘还俊俏几分的伴当,笑道:“公子也来庙里进香?”

    “呃……是啊,正好走到这儿,便到庙中拜拜,这便进去了,老管家回见。”

    答对完了朱府管家,夏浔向彭梓祺微一颔首,举步进了山门,继而再入仪门,过了成汤殿,绕过献亭、玉皇殿,忽见左庑二十八宿殿里两个人影有些熟悉,夏浔定睛一看,只见虚目鼠神像下面,站着一对男女。男的眉清目秀,女的娟丽俊俏,竟然是朱家小姐朱善碧和前两日刚刚结识的崔元烈。

    眼见二人谈笑甚欢,一个谈笑风生、神采飞扬,一个眉目传情,掩唇嫣然,竟似彼此有了几分情意,夏浔不觉微笑起来:“才短短几日功夫,他们竟然……这还真是缘到自然来啊。”

    彭梓祺一旁看着,说道:“你不上前打声招呼么?”

    夏浔莞尔摇头:“不要了吧,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正说着,就见崔元烈和朱姑娘说了几句什么,顺手掏出一张宝钞,递给朱姑娘的贴身小婢,似乎要她去买什么东西。小丫环接了宝钞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崔元烈则向朱姑娘束手揖让,朱姑娘含羞点头,两人相傍着转向了殿宇深处,一边走崔元烈一边指指点点,似乎给她介绍着庙中神仙的传说故事。

    夏浔微微一笑,转向了另外一侧的庑殿:“走吧,咱们走这边,莫要惊扰了人家这对有情人。”

    彭梓祺跟着他行去,回头看了一眼,故意说道:“那位朱姑娘很漂亮啊,若是当日你便有意接近她,凭你家世相貌,说不定她的一颗芳心就属于你了。”

    夏浔道:“天下美人何止万千,难道只要美丽的,我就要想方设法弄到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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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你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夏浔意味深长地一笑:“缘如风,风不定。云聚是缘,云散是缘。缘是不可求的,只能候其自来,来也是缘,去也是缘。已得是缘,未得亦是缘,我要的人,一定要和我有缘才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吗?”

    彭梓祺冷哼一声道:“装神弄鬼,打什么机锋!”

    夏浔笑道:“自与公子相识,听你说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哼’,你说咱们这是什么缘?”

    彭梓祺脱口说道:“孽缘!”

    夏浔击掌笑道:“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哈哈哈……”

    夏浔大笑而去,彭梓祺这才省觉此话大有语病,欲待分辩,夏浔已转入十二辰殿,只得恨恨一跺脚,红着脸追了上去。

    “啊,彭公子,有劳你在这里相候,我去见一个人。”

    过了关帝殿,见到不太起眼的蚕神殿匾额之后,夏浔突然止步,对彭梓祺道。

    彭梓祺狐疑地道:“你要见什么人?”

    夏浔道:“这人么,要和我谈一笔很大的生意,所以实在不方便有人在侧。”

    彭梓祺眨眨眼道:“不需我护在左右?你不怕那刺客出现害你么?”

    夏浔道:“怕,当然怕,不过我这一天来行踪不定,那刺客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再说,我就去那蚕神殿与之一晤,并不往别处去,呵呵,请公子在此稍候。”

    “鬼鬼祟祟的,见的一定是女人!你若真是与女人在此幽会,却要本姑娘给你望门把风,我绝饶不了你,一炷香,我就等你一炷香时间,到时你不出来……哼!哼哼!”

    彭梓祺暗暗想着,往石阶上一坐,横刀于膝,冷笑等候。

    夏浔走到蚕神殿前,鬼鬼祟祟地左右一看,飘身闪进殿去。

    蚕神殿并不大,单独供奉着蚕神娘娘,玉皇庙香火本来就不旺盛,青州地面上蚕桑之业不够兴旺,拜蚕神的更是寥寥无几,此时小殿中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头梳双丫髻的小侍婢,年约十二三,长相清秀,另一个正是孙家小姐妙弋。

    “咳!孙姑娘,小生……”

    “文轩哥哥,你可来了!”

    一见夏浔,孙妙弋喜出望外,纵身便扑到他的怀里,软绵绵的少女娇躯,又兼夏日穿得单薄,夏浔可以感觉得到她肌体的弹性和柔软,乃至由内而外的青春活力,唬得他连忙双手高举,说道:“孙姑娘,请住手,这里……这里……”

    “啊!”

    孙妙弋这才省觉自己喜极忘形,连忙脸红红地离开他的怀抱,先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又对那小丫环道:“小玉,去庙外摊子上看看,给我选个荷包儿回来。”

    “是,小姐。”

    小丫头答应一声,瞄了夏浔一眼,只见这位爷呆头鹅一般在那儿站着,什么表示都没有,登时撅起了小嘴,很不高兴地向殿外走去,倒是孙小姐反应快,抿嘴一笑,自袖中摸出张两百文面额的宝钞来塞给她,小姑娘这才欢天喜地的去了。

    夏浔看到这里,忽地明白了方才崔元烈使钱让那朱小姐身边小婢去买东西的用意来,崔元烈买东西是假,十有八九是借机赏赐,让那电灯泡自己消失。

    原来那时贵介公子与大家小姐倒也不是全不得交往,私下交往者大有人在,许多明清话本中便常说起大家闺秀后花园幽会情郎、亦或闺中少妇与男子私相交往的风流韵事,可见风气一斑。只是要想做成这些事儿,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是必须要使好处打点过的。

    因为贴身丫头与小姐几乎是寸步不离,不把她们打点好了,给足了甜头,你哪有机会与她家小姐做亲密接触?所以有钱你得使钱,没钱就只好使美男计,如张生对红娘甜言蜜语的那番话儿:“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教你叠被铺床?”更有些人是先偷了丫环,才有机会染指小姐的。

    可惜此“杨文轩”非彼杨文轩,对这种古代泡女规则全然不懂,那小玉丫头本来收惯了他的好处,见他今日如此小气,心中当然不满,若她存心使坏,也不需要张扬他们的事,只等他们两人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候,找个借口跑来请小姐回府,那也无趣的很了。

    幸好孙家小姐机灵,还道情郎忘了带钱,自己替他掏了荷包,又搭身子又搭钱,还心甘情愿欢欢喜喜的,这杨文轩勾搭女人的手段还当真高明。

    小玉丫头乖乖地出去,殿门却还敞着,孙家小姐再度扑到他的怀中,夏浔又叫:“孙姑娘,光天化日,神佛面前,人多眼杂,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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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妙弋“嗤”地一笑,还以为他是有意戏弄自己,含羞带笑地嗔道:“讨厌,好久不见人家,一见了就装佯儿,你胆子小啊?那你当初你怎么就敢……就敢……哼!”

    说着她先红了脸,气不过地在夏浔胸口捶了一记粉拳,拉起他的手道:“来!”

    蚕神殿前边有窗,后面是山墙,左面也是一堵墙壁,右面却有一个门口,走进去,是一处小小的配殿,配殿空空一无所有,墙角又有一道门户,却是锁着的,孙妙弋自怀中摸出一枚钥匙,打开门锁拉开小门儿,外边立刻有光透进来。

    孙妙弋一猫腰钻了出去,向夏浔招手道:“来!”

    夏浔莫名其妙,硬着头皮跟上去,一俟过了小门儿,就见这是一个四面山墙形成的天井,不算很大,五尺见方的天井,里边长满了野草,高处有树干斜探过来,掩住了半角天空。东西两侧的山墙有些倾斜,因此筑了两道斜坡的砖墙,抵住了墙壁,天井便更显狭小了。

    孙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而且居然有这个地方的钥匙,其中定有一番缘故,但是夏浔很聪明地没有问起,这里既然是“他”和她的幽会之所,“他”本应该知道其中缘故的,说不定就是他使钱打点了庙中僧人,才得了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

    他正四下打量的功夫,孙姑娘已自外面锁好了门,自后面抱住了他,脸颊贴着他宽广结实的后背,昵声道:“没良心的小冤家,你说,你有多久没见人家了?人家一个闺女家,又无法跑去找你,没良心,你好没良心……”

    夏浔暗暗叫苦,只能硬着头皮道:“小姐……”

    “叫我妙妙!”

    孙姑娘不悦地捶了他一下,夏浔苦笑着改口:“妙妙,我们……我们好像并没有很久不见啊,前天我们不还见过一次么。”

    “少装,那也算呀!”

    孙妙弋娇嗔道:“我听说你从泰州买回一个妾,打从那天起,你就没登过我家的门吧?哼!当初花言巧语的,一骗了人家的身子去,你就变了模样,你说,心里头到底有没有人家?”

    “糟糕,杨文轩已经把人家吃掉了?”

    夏浔顿时头大无比,猛地想起了张十三嘱咐他的那番话:“若是未曾嫁人的姑娘小姐,你还是虚与委蛇的好,要不然,一旦她铁下心来,宁肯身败名烈,也要把j情张扬开来,十有八久官府要判你们成亲的,若不肯成亲,那便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