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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08部分

    狗了。

    “殿下!殿下!事不可为,请殿下立即突围,退回北平,再图后计!”

    张玉浑身浴血,肩膀头上顶上一根狼牙箭,满脸血汗地跑到朱棣面前,朱棣惨然一笑道:“世美,本王全部家底都在这里,此战一败,徒余北平数万老弱残兵,还能济得甚么事。”

    张玉咬牙道:“那,由末将率部来抵挡敌军,殿下万金之躯,不可再冒险了,请尽力退往岸边,候我左军右军来援,或得一线生机。”

    朱棣心中一动:“援军,援军……”

    他也不知自己这计策是否可行,如今岌岌可危,总得试试方才甘心,于是立即扳鞍下马,奔向长堤,张玉奇道:“殿下,你要做什么?”他生怕燕王想不开,急忙追了上去。

    燕王登上长堤,手执马鞭,向远处遥遥招手,身姿稳定,挥手的动作更是从容无比,阳光下,那身姿动作……咳,大家都熟悉吧?

    李景隆全身披挂,手执银枪,只想亲手执杀燕王,兴冲冲正向前闯,忽见燕王登上长堤,手执马鞭向远处招手,李景隆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大变:“不好,燕王在此设有伏兵!”

    当初燕王的五千朵颜三卫精骑马踏连营的威风他可是亲自领教过的,如果这支骑兵此刻以逸待劳,就埋伏在旁边,突然杀将出来,那死的就不是朱棣,而是他李景隆了,李景隆当机立断,立即一拨马头,高呼道:“退!全军撤退!燕逆有埋伏!”说罢不管不顾,一骑当先,绝尘而去……

    极品吖,再一次展示了他的极品智商。

    李景隆麾下那些大将都被派出去了,并无一人能在身边给他建议,估计给他建议也来不及说出来,因为李景隆逃命的时候一向是“杀伐决断”,根本不给敌人和战友任何机会的。

    李景隆卷旗逃跑,其余诸部兵马不明所以,只道前方真有埋伏,纷纷收拢人马以御强敌,等到双方拉开了距离,李景隆站在三箭地外,遥遥地看着,此时雾气已经散去,视线非常清晰,他并未发现朱棣身边多冒出来一兵一卒。

    “莫非……上当了?”

    李景隆又仔细观察片刻,见燕军正在急匆匆地迅速收扰人马,结成防御阵形,果真没有一个援兵,不由得恼羞成怒,立即下令道:“进攻!全力进攻,誓杀朱棣!”

    明军得到主帅指示,正欲再度发起猛攻,这时候远处一片尘土飞扬,一路大军踏着滚滚烟尘,犹如沿堤而行的一条长龙,飞快地扑了过来,朱棣的援军终于到了。这支援军,正是朱棣视作宝贝的朵颜三卫精骑,领头的就是他的二儿子朱高煦。

    有了这支精骑,纵然能打败燕军,想阵前擒杀燕王怕也难以做到了,痛失良机的李景隆怒不可遏,大声疾呼道:“进攻,全体进攻,斩杀燕逆者本国公为他请功!”

    说完胀着一张羞红如鸡血的面孔,提马冲了上去,气喘吁吁地扛着大旗刚跑回中军大营还没顾上喘口气的旗手闻听主帅下令,连忙张开大旗,旋展挥动,号令三军进攻,然后撒开两条腿追在李景隆的马屁股后面又向前跑去。

    “兄弟,我帮你扛一会儿!”

    岳俊弘向那旗手笑笑,不待回答,便挂好佩刀,从那旗手手中抢过了帅旗。

    “多谢,俊弘兄弟,你……你不懂旗语,紧跟着我,大帅有令颁下时,得随时昭示三军。”

    “好!”岳俊弘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扛起大旗就跑。昨夜,他就对这杆大旗做了手脚,现在要做的只是让那动过手脚的地方发作而已,奔跑间,他已不着痕迹地解去了旗杆上动过手脚的铜束箍。

    “命令,平保儿、瞿能,缠困燕军骑兵!命令,徐辉祖于平保儿、瞿能之后摆阵,卡住燕骑退路!”

    李景隆怒不可遏地下令。

    他跑到距燕军一箭地外便站住了脚步,当对方不是落水狗而是急得要跳墙的狗时,他是绝对秉持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安全理念的,那旗手听得李景隆吩咐,立即自岳俊弘手中抢过大旗挥舞起来,大旗猎猎,迎风凛凛,明军各营旗手号兵正盯着来自中军的旗语,那“李”字帅旗“咔嚓”一声,断了!

    大旗断的很缺德,紧贴着旗帜根儿断的,它要是只断一小截,再把它竖起来也就是了,可它断成这么短的一截,举起来还有谁看得到?

    明军各营旗手都看呆了,帅旗放倒是什么意思?

    一是投降,二是主帅战死!

    曹国公此际是不可能投降的啊,那就是……主帅战死了。

    这也不无可能,流矢漫天飞舞,主帅也没有满天神佛庇佑,若是不巧中上一箭……

    又等片刻,主帅营中还是没有竖起帅旗,各营旗手纷纷打出旗语,通知所部将领:李景隆……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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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也不用他们打旗语了,别的旗语可能比较复杂,一般的士兵看不懂,可是帅旗放倒,谁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明军登时一阵喧哗,数十万大军,哪怕只是一人倒吸一口冷气,汇合起来都是惊天动地的一声霹雳。

    燕王朱棣见儿子率生力军赶到,大喜过望,连忙换上一匹马,提枪上马,正欲再战,忽听对方营中一片异动,定睛看去,李景隆的大旗不见了,朱棣先是微微一呆,随即便知机不可失,立即纵声大呼道:“李景隆战死,明军大败,明军大败!”

    张玉、朱能等人反应都不含糊,纷纷高声应和,一时燕军齐声高喝:“李景隆战死,明军大败!”

    声如雷霆,甚嚣尘上。

    明军将官猜疑,士卒慌乱,本来人心就是极不稳定的时候,一听燕军营中传出大喝,登时便有胆气泄丧者掉头逃去。这种事是会像瘟疫一样传染开来的,虽然明军各部将领反应迅速,拿逃兵开刀,迅速斩杀多人,制止了全军蠢动,但是善于捕捉战机的燕王朱棣却没有等着他们不攻自溃,而是一面高呼,一面发动了全面进攻,此番正以朱高煦带来的数千朵颜精骑为先锋,直冲李景隆的中军大营。

    明军慌乱之中全无斗志,一被冲垮,本来就有的逃意顿时化作了行动,这一败,如泰山之崩,任谁也休想阻止了。

    瞿能父子本来冲杀在最前面,所以也是首当其冲地陷入燕军重围,恰如刚才燕王被他们围困。奈何,燕王朱棣有一个其蠢如猪的敌军主帅,又有一个骁勇善战的儿子赶来增援,他们却恰恰相反,千军万马之中父子左支右绌,任他如何骁勇都是独木难支,迅速被燕军铁骑拍死在汹涌的冲锋洪流之中。

    俞通渊、滕聚等明将本来还想再战,奈何军心已不可为,稍一犹豫就跑不了啦,朵颜铁骑踏营而过,见人就杀,哪管他是兵是将,俞通渊、滕聚等大将亦先后丧命于乱军之中,其余明将眼见势不可为,只得各领本部人马,惶惶逃去。

    从保定赶来参战的老将军武定侯郭英,眼见明军败得竟是这般莫名其妙,气得几乎吐血,当即他也收敛所部兵马逃去。这位老兄大概是恨死了曹国公,直接领着兵马往西逃,回保定去了,懒得再跟李景隆这个废物废话。

    这一败,明军淹死及被杀者十余万人,横尸百余里,当真是惨不忍睹。

    德州码头,小房内,夏浔对几个手下道:“先期赶到金陵去的人马,已经为咱们铺好了道路,徐石陵、张俊、蒋梦熊、王冠宇,有关的任务已经向你们交待明白了,你们四个现在就赶过去。”

    “夏大人,那您呢?”

    夏浔在飞龙秘谍中,所用的名字就叫夏浔,所有的飞龙密谍都只认这个名字,只知道这个人是他们的最高首领,这也算是夏浔对本来的自己一种变相的怀念吧。所以他属下的人员称呼他时,都叫他夏大人,真正知道他还有个名字叫杨旭的寥寥无几。

    “殿下图谋德州,本官要动用这边的人手予以内应,到时候身份难免败露,之后我就会转移到金陵去,此后,咱们就要在金陵扎根了,到时候,本官会与你们取得联系。所以,万事均须小心。你们记住,此去金陵,你们分开上路,到了那里之后,你们四人之间,横向不得联系,不得互向通报自己潜伏的身份。

    你们与你们的部下,也是一个接一个的直线联系,确保不论哪一环出现了差迟,不至于被朝廷连窝端了,锦衣卫的势力现在虽然极为削弱,几乎不出金陵城门,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南京城,他们仍旧是手眼通天,万万大意不得。”

    “卑职明白!”

    徐石陵、张俊、蒋梦熊、王冠宇四人肃然拱手。

    夏浔正在安排飞龙秘谍的精干人员赶赴金陵,他这样做,是因为靖难的四年时间中,明军几易主将,他不可能朝廷每换一名主将,都有办法安插间谍进去。

    再说,军中得到的消息都有很强的时效性,得到了消息未必来得及送出,送出去后未必来得及应对,如果能把谍报中心安插在大明京师,那就一劳永逸了。须知前方军队在战术上不管如何变化,战略上都必须听从京师的调度安排,或者及时把他们的战略部署呈报于京师。

    如果在这个紧要的地方安插有自己的耳目,那么燕王就能随时了解朝廷的战略部署,至于具体的战术运用,燕王朱棣还需要他来指点么?

    当然,这个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实际上也合情合理,但是……夏浔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最最主要的原因却是:他并不记得德州一战之后明军的讨逆主将换了谁,更不记得这位讨逆主帅驻扎在哪个城市,他总不能每次都在尘埃落定之后,再跟在人家的屁股后面去设置信息站,如果那样,恐怕他这边还没建好,人家早就转移了。

    这些详细数据,他是真不记得,当初只当是历史故事,兴之所至随便看看,此刻既没有百度也没有google,你让他上哪儿查去?

    送了四人出门,夏浔又殷殷嘱咐几句,正要让他们离去,忽见徐姜从远处急匆匆走来,夏浔目光微凝,看着徐姜神情,徐姜走到面前,满面通红地道:“大人,殿下大捷!”

    徐姜按捺不住兴奋,语音都有些微微发颤了,夏浔眼神一动,急忙道:“沉住气,进屋再说。”四个本来要走的亲信部下一听燕王那里打了大胜仗,也都满脸惊喜地跟了回来。

    这时候,旁边房里那位姐儿端了个木盆出来倒水,一眼瞧见五个男人兴冲冲地跟在那个兔儿相公后面进了小屋,登时瞪大了双眼,这一回,她没有羡慕嫉妒恨,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站了很久,然后像看到神一样惊叹一声,钦佩莫名的回了房间。

    她服了,心服口服!

    第329章 乱象

    骑兵在追击战中充分发挥了它的长处,朱棣像一贴狗皮膏药似的,紧贴在李景隆屁股后边,从白沟河一路追杀下来,不断扩大战果。一路下来,明军死伤又逾十多万人,李景隆六十万大军,只因这一战,便折去了三分之一。

    燕军连续作战,同样疲惫不堪,但是此时作战,已不仅仅是体力问题,朱棣深知自己较之朝廷最差的就是实力的巨大差距,眼下有便宜可捡,他哪会轻易放过,这一路追下来,所有的骑兵都派到了最前边,只管一路追杀下去,步卒垫行于后,沿途搜罗明军弃置各处的甲胄器帐、辎重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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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隆马不停蹄地败回德州,朝廷大败的消息立即便传了开来,明军第一次以五十万大军对燕军五万,大败;第二次以六十万大军对燕军十万,还是大败;在军民心中,燕军俨然已是不可战胜的天兵天将。由来成败论英雄,谁还理会白沟河畔燕王朱棣几欲战死、狼狈不堪的情形?

    百姓们听说燕军正沿途南下,指挥大军杀向德州,一时间德州城内好似沸水开了锅,百姓们深恐兵荒马乱殃及自身,但凡有能力逃走的都携家带口,纷纷逃离德州,各自投亲访友去了,一时间难民络绎于途,一片乱世景象。

    “相公,朝廷大败啦,六十万大军呐,就是六十万头猪,也能把燕军拱个人仰马翻吧,怎么就败了?咱们怎么办呐,要不要赶紧收拾收拾回阳谷县呀?”

    一个青帕包头、皓齿明眸,俊俏的不像话的小姑娘,急匆匆地跑进帐篷,对她的男人道。

    她的男人刚刚放下药匣,筋疲力尽地跌坐在睡榻上,听见这女孩儿说话,他高枕双臂,苦笑摇头道:“飞飞呀,怎么尽说些孩子话,我是被召来德州服役的,官府中都有备案,哪能说走就走。德州是兵城,城高墙厚、兵马众多,外边又有十二连城。野战和城战是两码事,燕军再厉害,也不可能一攻即克,真要是守不住了,咱们再走也不为难呐,先让为夫歇歇,今天医治了不下百余伤兵,哎哟,可累死我了……”

    这对夫妻,正是西门庆和南飞飞,西门庆是郎中,德州兵营中许多士兵都得了冻疮和风寒,李景隆下令把山东府各地所有挂牌行医的郎中全都弄到了德州,为兵卒医治疾患,西门庆也在应召之列。本来,他带个药童学徒也就罢了,奈何南飞飞以前东奔西走惯了,如今突然过起了家居的小妇人生活,时间久了枯燥乏味的很,一听丈夫要出行,登时兴高采烈非要跟来。

    于是西门庆就让夫人小东守着家业,带着南飞飞到了德州,他在德州已经快一个月了,主要是诊治伤风、冻疮等疾患,今天突然全变成了缺胳膊少腿儿的外伤科病患,军营中这方面备用的药物竟不敷使用,西门庆又是个在妇科上有独到之处的医生,手忙脚乱的,可把他累的够呛。

    南飞飞跑过去,双膝一屈,跪坐在榻上,攥起一双粉拳一边给他捶着大腿,一边嘟起小嘴儿,不满地道:“哼!等燕军打到德州,兵荒马乱的,就你媳妇这般千娇百媚的女人家,要是被人家抢去做了押寨夫人,你不心疼呀?哭不死你!”

    西门庆有气无力地呻吟道:“拉倒吧你,你还真相信他们说的呀?燕军又不是山贼,往哪座山上抢啊……”

    南飞飞窒了窒,在他腿上使劲捶了一下,娇嗔道:“不是山贼就规矩了么?你不在乎是吧?成,那就让人给你戴绿帽子,一戴戴个十七八顶,绿油油的,好不风光!”

    西门庆哼哼唧唧的,没把她的气话当回事儿。南飞飞瞟了他一眼,赌气道:“就你懂规矩,我告诉你,刚才我可是看见肥城来的那个郎中老张带着他的小徒弟已经换了衣裳逃跑了,偏你不走。”

    “已经有人逃了?”

    西门庆精神大振,呼地一下坐了起来:“有人带头就好办了,你让我歇歇,把东西收拾一下,等晚上咱们也溜他娘的。”

    西门庆话音刚落,就听外边一阵脚步声响,有个粗犷的声音大声吼道:“散开散开,把这一片儿都给老子看紧了,这一片儿住的都是郎中,军中那么多受伤的兄弟,可不能让他们跑喽,都看紧些,从现在开始,没有咱们的人带着,不许一人自由出入。”

    帐中,西门庆和南飞飞互相看了看,西门庆讪讪地道:“呃……把我的衣服拿一套出来,裁剪裁剪,你先换上,再去灶下弄点炉灰把脸抹黑了,且扮个丑男人再说……”

    何家庄。

    服役的民工们正干得热火朝天,监工和士兵们来回奔走,吆喝连天:“快点快点,抓紧挖掘战壕,我告诉你们,燕军j滛掳掠,无恶不作,他们最喜欢把人剁吧剁吧炖大锅肉吃的,你们现在不卖力气,等燕军一到,你们全都要倒大霉。”

    “呸!”

    有人低声咒骂:“六十万人打不过人家十万人,还觍着个脸说,一群吃干饭的废物。”

    唐姚举踱着步子,在一个监工身边站定,低声道:“罗历,这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那人也压低了嗓音道:“只我这边,串连了百十来人,林掌柜的那边至少有数千人吧。”

    唐姚举微微一笑,说道:“足够了,事先知道底细的,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乱象已生,黄天当立,弥勒主天下,我等揭竿而起,正是时候,你这里提高警觉,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唐姚举便向另一片工地绕去。

    林羽七和唐姚举本来并无反意,但是朝廷打压白莲教徒时,他们也蒙受了不小的损失,如今眼见皇叔和皇侄打成了一锅粥,山东府开始动荡不安,这心境就发生了变化,野心开始滋生。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