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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27部分

    浔跃上墙头,伸手一提,先把徐茗儿轻盈地提了上来。徐茗儿穿着一身夜行衣,紧张得小脸有点发白,夏浔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夏浔不能不带她来,无论是坊间的传言,还是从徐府家人口中得到的消息,都说徐增寿被徐辉祖软禁在府中,只有四个家丁守在院外。如果情况属实的话,那么徐增寿根本不曾动过逃脱念头的原因,就绝不是看管甚严、没有机会走脱,而是他无法逾越自己心中亲情与家族责任的那道墙。

    他可以背叛皇上,只为了亲情,为了他的大姐,同样的,他不敢逃脱,因为他担心会连累他的大哥,哪怕这可能要让他付出性命,徐增寿无疑是一个极重感情、也极有家族感的人。这样的话,夏浔找到了他,也未必就能把他带走,所以需要茗儿来说服他。

    徐辉祖纵有看管不严之罪,身怀丹书铁券也不致死罪的,徐茗儿如果不能说服他,只要祭出“三哥不走我也不走”的杀手锏来,再附赠几滴眼泪,一向宠她疼她宝贝得像自己眼珠子似的徐增寿为了小妹的终身着想,也只能选择跟她离开。

    上了矮墙之后,夏浔并未马上翻过去,而是先把徐茗儿顺了下去。

    夏浔怀里揣着几个肉包子,不过这东西对大户人家护院看家的猛犬来说未必管用,这些烈犬训练有素,不一定肯上当。在考虑如何对付徐家豢养的几条猛犬时,徐茗儿曾拍着胸脯保证说她有绝对的把握应付,她们家里的小狗狗在她面前全都温驯的很,夏浔现在只希望她不是在胡吹大气。

    徐茗儿蹑手蹑脚地只走出几步,夜色中便有几条影子闪电般蹿过来,徐茗儿站住脚步,招着手,轻轻地叫:“大黑、小黑、小白……”

    那些半人高的猛犬定住了,只呆立片刻,便又扑过来,威胁的低呜声换成了欢快的低吼,它们一条条人立而立,兴奋地往徐茗儿扑去,同时还拼命地摇着尾巴,身材娇小稚弱的徐茗儿马上变成了浪涛中的一叶扁舟,差点儿被那些“小狗狗”扑倒。

    夏浔暗暗吃惊,他没想到光是西院就有这么多条狗,怀里的肉包子事先还真的不可能起作用,只要有一条狗狂吠起来,今晚的营救行动就只能取消了。

    “我能管住它们,大嫂说,小孩子和猫儿狗呀一样的,能看穿人心,喜欢和心善的人在一块儿,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我家养的猫呀、狗呀,全都喜欢我倒是真的,还有我们家里的小孩子,不管什么脾气的,都喜欢亲近我,都能和我玩到一块儿去。”

    想起徐茗儿说的这句话,夏浔微微地笑了笑。

    徐茗儿摸着那些拼命向她摇尾巴的猛犬脑袋,四五条大狗,个个有成丨人半人高,如果发起性来,只一扑就能把她生生撕碎,可是被她的小手一摸,那些狗就奇迹般地安静下来,一个个蹲坐在地上,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只是仰着头,眼巴巴对看她。

    徐茗儿这才转身向蹲在墙上的夏浔招招手,夏浔马上跃了进去。

    后边还跟着两个人,四个人一起向前摸去,每走几步,他们都向左右分散开一下,似乎在察看有无埋伏,看起来像是在走蛇形,显得有些诡异。

    “好汉,好汉饶命啊,你要钱,就把钱都拿了去吧,只求你不要伤害我们性命!”

    真是晦气,眼看着快三更了,就剩下二楼还有一桌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三楼临窗也有一桌,店里伙计和厨师大部分都已离开了,只剩下几个今夜加班的。

    掌柜的和伙计好说歹说,又减了些酒钱,这才把二楼那桌酒鬼哄走,不想一上三楼,那几个酒没喝几口、菜也没动几口,却在这里泡了整整一晚上的几个客人突然翻了脸,亮出明晃晃的刀子,把酒楼里的人都赶到了一块儿,紧接着他们先上了门板,只留一道门口儿,又熄了外边的灯,然后就楼里楼外的忙活起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三友阁”里,掌柜的、跑堂的、还有后厨的大师傅,都战战兢兢地蹲在地上,掌柜的生怕他们拆了自己的酒楼,忍不住向那满脸杀气的大汉求起饶来。

    “呸!谁稀罕你那几个小钱!”

    满脸横肉的大汉把刀拍在桌子上,坐下说道:“掌柜的,你甭怕,兄弟们今天这趟生意,只是借你老兄这地方使使,办完了事儿我们就走,不动你一个人,也不拿你一文钱。当然啦,你们也得识相一点,谁要是敢动孬心眼儿,爷这把刀今天就开开荤!”

    “是是是!”

    掌柜的点头如捣蒜,满脸苦色不敢再言:“借我地方使使?他们是混黑道的还是绿林道儿的呀,不管哪条道儿上的,借我这酒馆子做的甚么生意呀?”

    中山王府西院墙外,靠近前头长街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停在围墙内凹的地方,车尾正抵着围墙。巡夜打更的更夫敲着梆子在街头走过,随意地往这里瞧了一眼。

    车头坐着一个马夫,耷拉着脑袋似乎在打瞌睡,马还套在辕上,看样子是随时要走的,要是借这地儿过夜的话,是不可能让马架着车站一晚上的,谁那么不爱惜牲口呀。

    啧,套上有四匹马,天色黑,看不清是到底是健壮的大骡子还是骏马,反正驷马高驾,那就不是寻常人家,难怪会停在中山王府墙外,想来是有贵人夜访国公爷吧,这就不是平民百姓该打听的事儿。

    更夫咂巴咂巴嘴儿,敲着梆子走过去了。

    进了院子,徐茗儿轻车熟路,引着他们不一会儿就到了似锦阁。

    这似锦阁和园林中心的静妙堂以前一处是徐茗儿读书的所在,一处是她的闺房,所以各取她大名中的一个字,取了这两个名字。似锦阁在最靠近西墙的地方,那是一处独立的小楼,外边还环绕着一道波浪状的矮墙,有一道月亮门。

    到了门口,夏浔向徐茗儿一打手势,便闪向左右,藏到了矮墙下边,两个夏浔的部下则伶俐地翻过矮墙,借着花草山石的掩护,悄悄地向前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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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几声不太引人注目的闷哼传来,一个黑衣人闪身出来,向夏浔招了招手。

    “太顺利了吧?”

    夏浔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他带来的这两名部下身手极为高明,是燕山三护卫中一等一的高手,据说还曾受道衍大师指点过武艺,要应付几个毫无防备的家将,哪怕他是中山王府的家将,应该是很容易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当日罗克敌的那劈面一刀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强烈了,他总觉得罗克敌不可能放过徐增寿这个好鱼饵,以罗克敌的本领,如果他想以徐增寿为饵,就不可能对警卫部署的如此稀松。可是眼下虽有狐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夏浔和徐茗儿进院了,奇怪的是,那四个据说是被徐辉祖派来看管徐增寿的家将已经被他的人解决了,夏浔却仍不走院门儿,他翻上矮墙,向徐茗儿一伸手,徐茗儿便跑过来,拉住他的手,被他提到墙上去,然后又轻轻放进院内,紧接着夏浔自己也跳了进去。

    他们自从翻进院墙开始,行走、动作,一直透着些诡异,包括那两个手下,四个人不时的要举一举手,不知道在弄什么东西,现在放着大门不走偏要跳墙,就更显得古怪了,可是今晚有星无月,光线昏暗,却也看不清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三更了,正房里还亮着灯,门是楠木菱花扇的,上半部是镂空的菱花,裱糊着绢绸,灯光把一个凌乱的影子映在门上,看起来像是一个人躺在摇椅上,正微微摇动着,似乎因为愁绪满怀难以就睡。徐茗儿忘情地想要呼喊出声,随即省起在这里高声不得。

    她强抑着激动,向门口扑去……

    第389章 飞天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三哥!”

    徐茗儿看到那背对大门的摇椅,颤声呼唤出来。

    灯下,摇动的椅子停下了,椅上的人似乎已经怔住,一时没有回过头来。

    徐茗儿见状举步就要冲进房去,却被夏浔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夏浔目芒大盛,拖着徐茗儿连退了三步,直到阶下,才堪堪站住身子。

    那张摇椅缓缓地转了过来。

    夏浔看清了椅上坐着的人,目芒倏然缩得如同针尖一般,沉声道:“是你!”

    罗克敌微笑着,神情如羽扇纶巾的诸葛孔明一般雍容优雅,他看也不看惊愕站立的徐茗儿以及夏浔那两个手下,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夏浔,轻叹道:“竟然是你。”

    他脸上的神情非常奇怪,也不知是得意、欢喜,还是惋惜、怜悯:“徐增寿是你们最重要的一个耳目,与燕王又是亲戚,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救他,只是……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是你。”

    罗克敌喟然一声叹息,看着夏浔的表情,好像夏浔依然是他努力栽培的那个部下,微笑着问道:“你现在,可还好么?”

    “承蒙大人动问,卑职一切都好!”

    夏浔说着,一手背在身后,悄悄向两个手下打了个手势。罗克敌毫不在意他的小动作,微笑着又说:“燕王的秘谍,名曰‘飞龙’,是么?飞龙在天,好名字啊,燕王殿下的志向着实不小。”

    他曾经抓到过一些飞龙秘谍,知道这个组织的名称并不希奇,夏浔并不惊慌,只是问道:“请教大人,徐大都督如今安在?”

    罗克敌看着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在飞龙之中,身居何职?是总头目、大头目,还是一个小喽罗?”

    夏浔微笑道:“大人连我在飞龙中的身份都不知道,不嫌太失败了么?”

    “呵呵,今天之后,我不就知道了么?我相信,你会亲口告诉我的!”

    罗克敌说着,便站了起来,夏浔立即拉着徐茗儿又疾退了三步。

    罗克敌的惊人武功他是领教过的,虽然他从未放弃过武功的修习,可是功力的深厚与否,需要岁月的淬炼,三年两载便想拉近与一个武道大行家的差距,那是痴人说梦。

    “请教大人,徐大都督如今安在?”夏浔再度问道。

    罗克敌又叹了口气:“杨旭,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要在乎徐增寿的死活么?”

    “我三哥在哪?”徐茗儿情急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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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克敌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只是微笑着看着夏浔,就像看着猫爪下的一只老鼠。

    夏浔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缓缓地说道:“大人做事一向稳妥。大人既以徐都督为诱饵,且又不知来救徐都督的是否是重要人物,稳妥之见,就该叫我们把人救走。以大人的手段,要把人弄得半死不活应该很容易,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要想逃出金陵城势必难如登天,大人就容易刨出我们的根底了。可是大人居然亲自等在这儿,莫非……徐大都督已身遭不测?”

    这句话一出口,徐茗儿脸色便是一白,她骇然看向夏浔,激动地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

    似乎想要得到确认的回答,她又霍地转向罗克敌,激动地叫道:“我三哥在哪儿?”

    罗克敌笑而不答,夏浔身侧一人便在此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火光一闪,“嗵”地一声响,一串火星就从他手里直飞上半空,“啪”地一声炸开来,顿时像一丛金菊怒放,无数点烟火如丝如缕,映得夜空璀璨绚丽。

    罗克敌站定身子,双手负于身后,眯起眼仰视着空中那灿烂的风景,微笑道:“好一枝焰火,这是京城‘五彩明’焰火店所产吧,这样精美的手艺,也只有‘五彩明’才有这般功夫,如果我没料错,这是出自店主‘焰火张’之手。”

    明朝时,焰火技艺已十分高超,曾有人赞誉:“空中捧出百丝灯,神女新妆五彩明。真有斩蛟动长剑,狂客吹箫过洞庭”。焰火张是“五彩明”焰火店的掌柜,也是京城里技艺最高超的焰火匠人,每年宫中需要的烟花,都是采购自他的焰火店,据说他现在已经能制作出燃放时呈现仙女身姿轮廓的焰火了。

    璀璨焰火,绚若春花。

    可惊艳总是短暂的,当它黯淡下去时,罗克敌已经站在阶上,低着头,看着退到院中的夏浔,轻轻地摇头,无奈地叹道:“我还没叫人呢,你却已经开始叫人了。天子脚下,金陵帝都,做贼的居然比抓贼的还要嚣张,你说这是什么世道……”

    夏浔没有回答,眸中却有隐隐的笑意逸出。

    今夜有星无月,天色昏暗,他站在院中,罗克敌看不甚清他的容颜五官,但是藉由房中灯光的逸出,却能看到夏浔眼中那一丝闪光的变化,一丝不祥的预感顿时袭上他的心头,罗克敌突地脱口叫道:“把他们统统拿下!”

    “呼啦啦!”

    持绣春刀的锦衣校尉们从房中蜂拥而出。

    难怪夏浔千小心万小心,始终找不到设伏的迹象,原来罗克敌把人手都藏在似锦阁内。其实若非自恃身份,就算没有安排属下,只有罗克敌一个人在,又有谁能从他手下逃脱?

    几乎与此同时,徐茗儿一声惊叫,好像夜色中有个隐形人突然冲到她的身边,揽住她的纤腰把她向外拖走,徐茗儿双脚突然腾空了,整个人也向后倒飞而去。

    见此奇景,罗克敌刚刚一诧,夏浔也被人“掳”走了,他同样双脚离地,向后疾飞,而且有愈升愈高之势。

    罗克敌只觉此情此景诡异万分,却已顾不得多想,他大喝一声,袍袖曼卷,整个人便跃向前来,五指箕张如虎爪,疾抓向夏浔,就在这时,旁边“嘿”地一声低喝,夏浔带来的一个部下手执短匕拦向前来,当头向罗克敌刺下。

    罗克敌身形只一侧,便让过了这一刀,变爪为掌,“噗”地一掌击在这人胸口,一掌下去,如中败革,那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腾云驾雾地向后飘去。

    罗克敌一掌击中,便觉有异,讶叫一声:“金钟罩?”便欲吐力再发一掌,可是那人却已飞到了半空之中。饶是罗克敌见多识广,也不禁惊愕莫名,他这一掌只用了八分力,可就算是用足了十分力道,也不致于把个一二百斤的汉子打飞出三四丈远,两三丈高吧?而且……他还在往上飞……

    夏浔这个部下姓金,叫金葫芦,是少林俗家弟子,一身横练功夫十分了得,可是在罗克敌铁掌一击之下,胸口如中巨锤,他手舞足蹈地飞上半空之后,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可是他的身形却没有停,仍然在往上飞,直飞到四丈左右的高空,才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向中山王府外边飞掠而去。

    那个施放烟花的人也是一样,此刻早已飞升半空,与夏浔等四个人排成一排,“腾云驾雾”而去,那些执刀冲出来的锦衣校尉都看呆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空中迅速消失的四个人影,心中只想:“难道世上真有剑仙?”

    中山王府西院墙外,当院中金菊般怒放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那个车把式便突然跳了起来,手中长鞭呼啸着轮了三圈,“啪”地炸出一声怵人的鞭花,狠狠地向马背上一抽,一抖马缰,高声叱喝道:“驾!”四马吃痛,放蹄狂奔,沿着长街便冲了出去。

    长街铺就,全是青石板路,四匹马,十六只碗口大的铁蹄,践踏在长街上,声音急骤如密雨敲窗,战鼓雷鸣,车后边,一条粗大的绳索陡地被拉得笔直。

    车子一定是特制的,这条绳索不知那一头系在哪里,可是看它那微微的颤动,一定承受着极大的重量,如果是普通的木制车辆,在绳索的拉扯和重压下,再被健马这么一挣,早就散了架,可这辆车子仍然稳稳的。

    绳索绷紧,车子已无法前行,可马车上那个青帕包头的大汉怒目圆睁,手中的鞭子却挥得更急,驱使着四匹马继续做着狂奔的动作,马蹄乱踏,铁掌踏在青石板上已经溅起了火花,可是马车仍就一动不动。

    绳索好像延伸进了虚无的夜空,夜空中突然幻现出一个人影,紧接着是第二个……

    绳索上悬挂着的人滑到马车上方,猛地卡了一下,那人哎呀一声娇叫,紧接着第二个人便到了,与她猛地撞在一起,两个人在马车上方打着转转,片刻功夫,也不知解开了什么东西,两个人便一起跌进车里,只传出一声闷响,好像车里铺了厚厚的褥子。

    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四个人一落下来,便扳起车中一个把手似的东西,用力向上一抬,那条绳索便“呜”地一声脱离了马车,因为绷紧的巨力,飞快地弹向夜空,而那十六蹄不断翻飞的马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