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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93部分

的风尘都已洗去,这位美丽的姑娘额前刘海处竟还挂着几粒晶莹的水珠。

    她一步步向夏浔走近,墨发蓝眸,肌肤如同朝霞映红了的白雪,朱唇皓齿,鼻若悬胆,五官明媚之极,这样的姑娘,何止可以称之为桦古纳部落最美丽的花,就算放在美女层出不穷的江南水乡,也是一等一如意可人的姑娘了。

    她款款地走到夏浔身边,一直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同时把对折的哈达高高举起,弯腰前倾。夏浔在辽东多时,约摸明白一些他们的礼节,知道这是向上位者敬献哈达的礼节,不管这人收不收,礼却不能拒,便双手合什,含笑示意着,伸出双手去接哈达。

    突然,道旁窜出一条汉子,手中握一柄解腕尖刀,趁着夏浔正站在桦古纳部落的人面前,隔开了他的诸多侍卫的机会,“蹭蹭蹭”三个箭步便从下跪的桦古纳部众群中蹿到了夏浔身边,一式黑虎掏心,雪亮的尖刀便刺向夏浔的心口。

    这人突然闯进人群的刹那,夏浔就已有所警觉了,眼见人到刀到,他突然抓住那位白袍姑娘的手臂,把她往旁边一拉,同时向后迈了一步,身形又微微一仰,这一刀便堪堪刺空了,刀尖正抵在他的胸襟上,却已无力再进一步。

    强弩之末,难穿鲁缟。说来简单,可是要能准确判断出对方的速度、劲道、手臂的长度,根据对方的俯仰随时微调,叫他难伤分毫,这份武功,实是高明到了极点,被他拉到一边的那个白袍少女见他身手如此超卓,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异。

    夏浔双手一搭那人手腕,尖刀当啷落地,夏浔的右手蛇一般顺势滑上去,在他关节处又一捏,那人便哎哟一声,半边身子酥麻地被扼跪在地上,他咬牙切齿,仇恨地瞪着夏浔,奈何要害被制,有心无力,想要站起也不可能了。

    四下里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夏浔团团护在中央,受了惊吓的众文武也纷纷上前嘘寒问暖,一经盘问,原来这人是从被押往关内的鞑靼俘虏中逃出来的一个人犯,幕府的司法署已然画影图形,正在辽东各地缉拿他,谁知这人并不逃回草原,居然潜回开原城,伺机刺杀总督。

    一番喧闹之后,那刺客被闻讯赶来的幕府司法署的巡检捕快们押走了,夏浔这才回过头,向那犹显怔愕的少女微笑着点点头,那少女“啊”地一声轻呼,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重新站到夏浔的面前,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向夏浔深深地凝视了一眼,便毕恭毕敬地捧起哈达。

    夏浔双手接过哈达,那白袍女子又向他深深地施了一礼,莲步轻转,已很自然地站到了他的身后,以侍婢自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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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行五军都督府。

    北方的宅第就是这样,不及南方精致,但是胜在宽敞,广而幽深,高墙大院,仿佛堡垒一般,气派十足。

    衙门口儿一排石阶上边,是一扇巨大的朱漆大门,门旁石狮对峙,门前开阔地上,刁斗摩天,挂着一串灯笼,竖着一杆大旗,隔几条街都看得见。门间石阶上,八名虎背熊腰的士军,穿着鸳鸯战袄,手按刀柄,森然而立。

    一骑快马远远驰来,到了府门前匆匆下马,在拴马桩上系好马匹,跑上石阶一亮腰牌,快步走进府去。

    一身宽袍大袖、便装打扮的丘福坐在屋檐下的逍遥椅上正在喝茶。他喜欢北方,四季分明,不似南方一般不管春夏秋冬,空气总是黏答答的,叫人喘气儿都困难。可北方虽然舒适,他却是被贬谪于此的,心中却又不无苦闷。

    皇上要北巡了,丘福对这事儿很上心,修缮行营、修筑道路,清理街市,毕竟是追随皇上多年的老臣,他希望皇上这次来,能感念旧情,再把他调回中枢。这不,刚忙完了准备迎驾的事儿,他才坐下歇歇,就有人送来了让他不痛快的消息:辽东大捷。

    丘福的脸色阴晴不定地道:“斩首一万七千级,俘虏四万余人?怎么可能!”

    他对送信的行五军都督府佥事唐杰说道:“鞑子兵向来悍勇,草原上尤其难以打歼灭战,若说他打了胜仗,追得鞑子东奔西走,或有可能,可是打上这样一场大胜仗……他杨旭难道是天生帅才?哼!老夫不信!”

    唐杰道:“听说,他还要驱战俘入关安置呢,恐怕……这事儿不假了!”

    丘福摇头道:“鞑子兵战时为兵,平素为民,若他主动挑衅,掳获些牧人充作战士,又有何不可?他那战报上不是说因为远至科尔沁北部草原设伏,为防追击,返回迅疾,没有缴回鞑子兵的兵器甲仗和首级么?依老夫看来,这就是有诈!”

    丘福眼珠一转,说道:“皇上马上就要北巡了,他弄这么一出大捷,难保不是为了邀宠而故意炮制,谎报战功!唐杰,你本辽东人氏,这便以探亲为名,返回辽东,查他个清楚明白,若他是谎报战功,等皇上到了北京,哼哼!”

    唐杰会意,连忙躬身道:“卑职遵命!”

    第593章 且安居

    “你叫什么名字?”

    “阿拉坦娜木其。”

    “阿拉……”

    “大人可以叫我小樱,这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小名儿……”

    桦古纳部众进献的那个小美女说起母亲,脸上露出了哀伤的神色,幽幽地道:“我的母亲本是畏兀儿族人,当初随我外祖父经商,到了大宁之后就在那里定居下来,再也没有回过故乡,她在汉人地界住过很长时间,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夏浔下一句话正要问她,一个浪迹草原、少与其他势力接触的小部落,而且小樱本人又不是族长之女,为何能够受到如此良好的教育,竟然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听了这句话倒不用问起了。

    他仔细打量,这位小樱姑娘头结发辫,身上的白袍一洁不染,那气质像中秋之夜的草原明月,一轮当空,皎洁无瑕,确实是一个人间绝色,那阿木儿说她是草原上的一只百灵鸟,桦古纳部落最美的花,倒也不是自誉之言,这位混血姑娘的美色,的确称得上美丽,不要说桦古纳部落,就算放到整个大草原上去,那也是一等一的佳丽。

    幸好草原上的部落其生活方式就像狼群,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轻易不会逾界与其他部落接触,每个部落中的牧民又都有自己的放牧范围。整个草原宽广无比,他们与天地接触的时间,远比与他人交往的时间更多,不像中原的城市,人口极其密集,东城有点屁大的小事,一转眼就在西城传开了。

    再加这个部落很小,他们不敢得罪鞑靼的大部落,也不敢侵犯辽东的汉人,只能到处流徙放牧,与别人接触太少。族中最美丽的姑娘,只是形容她的姿色,没有哪个部落把自己族中最美的姑娘当成交际花,整天与外人打交道的。

    要不然,似她这般美丽的姿色,若被草原上的强势人物看见,早就或抢或聘地把她弄走,置之于帐内,视若珍宝,只于榻上亵玩,轻易不肯示人了。

    “小樱姑娘,你应该和你部落的族人一起接受安置!”

    夏浔说道:“尽管你的部落几已不复存在,但是还有幸存的族人,你们可以相互照料。本督对你们都会妥善安置,虽然你的亲人都已不在了,可是以你这般美丽的姿容,还愁终身无靠么?到我这里做一个侍女,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小樱眨眨眼,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夏浔,怯怯地提醒:“侍女么……大人,从小樱被进献与大人那一刻起,我就是大人您的人了,小樱……不只会端茶递水,还可以……还可以侍奉大人枕席的……”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细若蚊蝇,脸上也悄然爬起两抹红晕,映着雪白的脸蛋,璀璨如朝霞。她是混血儿,母亲是白种人,肤色天生就比较白皙。再加上她的母亲信奉回教,十分爱洁,礼拜之前都要沐浴,她也自幼接受了母亲的习惯,生活条件又优渥,不用整天风吹日晒,所以这一害羞,那脸蛋儿便如玉染红霞,其情其色,别样旖旎,饶是夏浔见惯了美色的人物,也不由得心中一荡。

    夏浔清咳一声,摇头道:“多谢姑娘的美意,依我看,你还是随你的族人一同安置吧,本督到辽东来,是奉圣旨来办差的,身边若收一堆女人,实在不像话,会有言官弹劾的,呵呵,言官你不知道吧?就是专门给人挑毛病的官儿。”

    小樱那双妩媚的双眸向夏浔身后打扇的一对罗斯美人瞟了瞟,说道:“请恕小樱大胆,大人身边怎么会留下她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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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回头看了看,日拉塔和萨那波娃虽然听不懂他们的交谈,可是看着小樱的眼神儿都带着些戒备和敌意,好像看见了一个抢饭碗的同行,夏浔不由得有些好笑,他摸摸鼻子,答道:“她们与你不同,她们是奴儿干地区的一个部落长馈赠于本督的,那使者远道而来,本督若不收下,不免叫他疑神疑鬼。可这两位姑娘是罗斯人,在本地没有亲人和族人,再加上言语不通,本督一时找不到个合适的地方安置她们而已。”

    小樱道:“大人,她们没有亲人,难道小樱就还有亲人吗?”

    说着,她的眼泪便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她举步上前,跪倒在夏浔面前,含着眼泪道:“小樱的父亲,已经被那大仇人的兵给杀了!小樱……本来自幼许配给了族长的儿子,可他……也已死在仇人的刀下!小樱如今已是孑然一身了……”

    说到仇人,小樱突然双拳紧握,浅蓝色的眸子里射出栗人的光芒,她的身子激动得簌簌发抖,好半晌,才缓缓平息下来,她深深地吁了口气,垂下头,黯然地道:“可是……小樱没有能力报仇!为了生存,我们幸存的族人东躲西藏;为了生存,我的族人也曾想过要用我来换取大家的平安,他们想把我献给我全族的大仇人!

    又想过逃到奴儿干去,投靠一个大一些的部落。几经周折,我们才想到了辽东……大人,只有您,敢与阿鲁台为敌,并且还打败了他!你是我的大恩人,小樱被献于大人,是心甘情愿的。就算……只做一个侍婢也好。如果大人要赶小樱离开,大人以为小樱能得到族人妥善的照顾吗?”

    她摇摇头,凄然一笑,说道:“在草原上,没有人把女人当回事儿的。部落的头领、部落中的男人们,他们可以为了争夺一块草地而杀人、可以为了别人的一句羞辱而杀人,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发动一场战争的,那会被全族所反对,还要耻笑他无能!

    草原上的女人,就和羊群中一只落单的羊,一旦被狼群掳走,没有人会为了这一只羊,而冒失去更多只羊的危险。我来的路上,曾经见到那位名叫丁宇的将军,他奉大人之命,率领三百勇士,一直追入科尔沁草原深处,救回了蒙哥大人的母亲和妻子,而在我们草原上,是不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的……”

    小樱抬起头,勇敢地迎着夏浔的目光,热切地道:“我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如果大人把我交回给我的族人,他们只会为了交结其他势力而把我当成礼物送出去,送给他们的头领。所以,我想不出,还有比留在大人身边更好的结局。小樱情愿留在大人身边,请大人接纳我吧!”

    夏浔看着双手伏地,以额触掌,静静等候他决定的小樱,默然半晌,才叹息道:“唉!你起来吧,就先留在本督这官署里,和日拉塔、萨那波娃,一起做些杂事儿,等以后有了合适的安排再说。”

    “多谢大人!”

    小樱欣喜地一连三拜,急急地磕下头去。

    随着俯身下拜的动作,她那纤腰欲折,浑圆挺翘的臀部随着下拜的动作,诱人的曲线时隐时现。草原上的姑娘,屁股总是比较大的,她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丰硕的臀部连着纤细的小腰,便透出姣美如梨的形状,清纯圣洁的容颜再配上这样惹火的胴体,很是吸引男人的目光。

    夏浔看着她,容她拜完了,便唤她起来,夏浔的手刚往旁边一探,刚刚站起的小樱手疾眼快,已然走到桌前,双手捧起了他手前的茶杯,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夏浔嘴边。旁边日拉塔一看不甘示弱,忙也摞下扇子拎起了茶壶,看那样子,夏浔一喝完她就要满上。

    夏浔怔了片刻,干笑道:“其实……我是想吃葡萄!”

    说着不待人再侍候,就赶紧从盘中揪了一粒塞到嘴中,现在这时候离葡萄收获还早,辽东的葡萄品种也一般,这一咬开,夏浔的嘴巴便是一咧:“真他娘的酸呐……”

    青羊堡,夏浔正视察着对桦古纳部落幸存百姓的安置情况。

    桦古纳部落的人被夏浔打散了,分别安置在隶属开原的诸堡境内,其中青羊堡安置的牧人最多,有三十多人。只剩下百余人的小部落,而且完全失去了生活资料,没有牛羊马群,叫他们继续祖业草原放牧是不大合适的,所以夏浔把他们分散开,也做了农民。

    青羊堡的人口成份同其他各处一样,诸族杂居。这儿有失去了自己部落的女真人和蒙古人,还有少量的高丽人以及其他少数民族的百姓,更多的却是汉人,除了这里的驻军以及新近开始增多的专驻于此,收购辽东物产的商人、伙计们,其余的就是当初流配于此的犯人了。

    这里前前后后一共有七家流配来的犯人,其中大多是洪武朝时受空印案、蓝玉案、胡惟庸案牵连的官员,据说其中有一户原本还是山东布政使司的督粮道参议,从四品的官儿,算是流戍本堡的最大的官儿了。这些官员被流戍时,是携家带口而来的。

    那时候一个大家族本身就有很多人口,再加上一些签了卖身契的家奴,全都迁到这儿来,历经一十二年的定居和繁衍,这儿本来一片荒芜,如今居然成了一座城堡。

    不过夏浔到了这座三百多户人家的城堡视察时,却没看见一个像是官宦子弟或者儒雅读书人模样的人,大臣显宦,其家眷自然也非寻常百姓可比,但是一旦被弃蛮荒,便为齑粉纤尘,才二十年光景,已无异于当地土著了。

    陪同前来的幕府长史万世域居然听说过那位督粮道参议,据说这位参议和他的座师是同年,万世域还向夏浔请示了一下,特意赶去那位参议家拜访一下,就是普通的辽东民居人家,那老头儿还活着,七十多了,满头白发,耳朵有点聋,身子倒还利索,说话像打雷似的。

    他穿一身上下两截的短褐,青布袍子很臃肿,听说了万世域的身份之后很高兴地和他打招呼,拉着他到屋里坐了,腿一偏便麻利地上了炕,鞋也不脱,便搬过一只大簸箕来,里边是松子榛子大枣儿一类的干果。老头子和他聊得非常开心,说起往事不禁泪流满面。

    万世域眼瞅着这位世伯抓起个炒熟的榛子,用俩门牙嗑了半天没磕开,便放在炕上,脱下鞋子,用鞋底儿狠狠一抽,然后捡出榛子丢进几乎掉光了牙齿的嘴巴里努力地嚼呀嚼的,万世域也差点儿泪流满面。

    这还像一个朝廷四品大员么?这还像一个饱读诗书的两榜进士么?老头子自己都这样了,他那些儿孙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自己明智地投效了辅国公,大概在辽东再熬二十年,也就是这副德性吧……

    唉!当时为了娘子和小妾扭着他去见国公,丢了他的脸面,很是赌气了一阵,都好久没跟她们同房了,这两天正憋足了劲儿打算再讨个女真族的大丫头回去呢。看看这位世伯的下场,自己的女人也是为了自己好呀,算了,今儿回去就和好吧,也别再讨什么女真大丫头了,听说他们的姑娘生猛着呢,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就别瞎折腾了……

    万世域在世伯家里认真反思的时候,夏浔已经到了镇东头,站在一片刚开辟不久的田垄上,纵目四望,看着开荒出来的田地,向镇长欣然问道:“土地都犁得够深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夏浔道:“他们原来都是牧人,不大懂耕种,你多费点儿心。这些人不是俘虏,不能按照十年佃户的法子处置,不过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他们的耕牛、粮种,由幕府解决,田亩数算入青羊堡,但是其田亩,五年之内,幕府不纳税,可你们青羊堡照样收,这样,他们收成越少,就等于你们交得越少,明白么?”

    那镇长哪见过这么大的官儿呀,点头哈腰,满脸带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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