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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287部分

    公走亲访友,怎么不把小娘子一并带上啊。”

    小樱听说过中原地带可以随意游走四方的必须是有功名的人,便自作聪明地道:“哦,小生是个秀才,正要抓紧读书,争取考中举人,前程要紧,年纪也轻,还不曾顾得上娶妻呢。”

    两个家人一听喜出望外,赶紧便道:“小相公,不瞒你说,你要我指道给你,也不是不可,只是由此下去,那易走的道路已被前两日的洪水给冲垮了,你要是胡乱走下去,一旦走岔了路,那就欲速而不达了。实不相瞒,我家老爷明日一早正要往慈姥山去做生意,我家老爷最是好客,小相公若是愿意,不妨先去我家借住一宿,明日与我家老爷同路而去,你看可好?”

    “这个……”

    小樱心中为难,抬头看看天色,已经过了正午,如果这么盲目地赶下去,恐怕真就到不了慈姥山,这儿是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倒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打家劫舍、开黑店敲闷棍的为非歹人,若是借住一宿并无不可,只好向二人道了谢,随着他们往村里走。

    小樱一路走,一路问道:“两位大叔候在路口可是在等人么?”

    一个家人干笑两声道:“是啊,我们姑爷今儿要来,我们是奉了老爷的吩咐,在村口迎候的。不妨事,待引见了小相公与我家老爷认识,我们再去村口迎候便是,料来也没有那么巧,姑爷偏就在这时赶到。”

    小樱听了,深感这两个乡人热诚好客,忙不迭又是一番道谢。

    正行走间,前边几个持铁尺、拎铁链、穿皂役公服的巡检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骂骂咧咧走来,其中一个公人大声道:“哼!居然敢扮作男人逃走!进宫侍奉皇上就这般可怕么?奶奶的,把她押回去!齐老二,距县里规定的人数还差几个啊?”

    小樱定睛一看,那被打散了发髻迎面押来的青年粉面细眉,容颜妩媚,居然是个十五六岁的俏丽丫头,小樱做贼心虚,心中怦地一跳,连忙往路边一闪,压低了头上竹笠,又借马头遮身。

    那几个巡检铁链铁尺的一身,叮叮当当地过来,往这边瞧了一眼,见是两个老家人,陪着一个牵马留须的少年公子,大摇大摆,行迹毫不可疑,倒是没往心里去。双方错身而过,小樱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

    汤口镇首富赵员外穿着一身铜钱纹的员外服,头戴员外帽,在客厅里头绕着面前一个短褐打扮的汉子上上下下瞧了瞧,把嘴一撇,问道:“干什么的啊?”

    那汉子毕恭毕敬地道:“老爷,小人是个篾匠!”

    赵员外眉头一皱,不屑地挥了挥手,扣着那汉子的两个家人立即把他往后一扯,喝道:“滚蛋!”

    那篾匠莫名其妙地被抓到府上来,又莫名其妙地被轰出去,自始至终也搞不明白这位员外老爷是什么意思。

    赵员外又上下打量一番第二个人,这人一袭长袍,倒像个有点身份的,颜色便缓了缓,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啊?”

    那人长长一揖道:“员外,在下是江南蝽药店的一位坐堂郎中。”

    赵员外眼睛一亮,这个职业还算体面,忙道:“抬起头来!”

    那人把头一看,赵员外怔道:“怎么这么大年纪?”

    瞧那人模样,怕是比他也小不了几岁,不过保养的还好,脸上不见几道皱纹,那人笑道:“员外,干我们这一行的,年纪越大,越受病患欢迎,不瞒您说,我还嫌自己岁数小了呢。”

    赵员外怒叱两个下人道:“你们两个真是废物,这么大岁数,恐怕孩子也与小姐差不多大了,你们带他来干什么?”

    两个下人急忙解释:“不是啊老爷,这人才二十二岁,还没成亲,我们都问过了的。”

    赵员外又是一怔,狐疑地看着这郎中:“你……才二十二?怎么长得这么老成?”

    那郎中倒是向两个下人问清楚了,知道是这家老爷急着嫁女儿,巴不得自己被看上呢,连忙一扯自己胡子,竟把胡子扯了下来,讪笑道:“员外,实在不好意思,在下为了坐堂诊医容易取信于人,所以……有意扮老了一些。”

    他这一扯胡子下来,倒真是年轻了,而且太年轻了,看着就像十四五岁还没长开的少年,他生就一张团团圆圆的香瓜脸,居然是天生的童子面。赵员外嘴角抽了抽,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下意识地问道:“那……你那药房生意还好么?”

    郎中干笑道:“药房开黄了,东家转了行,我这是回老家去,想再寻摸一家药房应聘。”

    赵员外几乎立即就想赶他出去,可又怕找不着更合适的,想了一想,顿足道:“来啊,先把郎中请去西厢喝茶,唔……候着!”

    这边刚把郎中打发走,屏风后面便绕出一个中年妇人,愁眉紧锁地道:“哎,我瞧这个也不合适,老爷,早几天人家都忙着嫁女儿,咱就该赶紧给女儿找个丈夫的。偏你不急,挑三拣四,挑吧挑吧,现在可好,连个像样点儿的都没剩下。”

    妇人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嘤嘤哭泣道:“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赵员外好不耐烦,还得上前哄劝夫人,正说着,把小樱诳进府来的一个家人就气喘吁吁地冲上来,眉飞色舞地道:“老爷,老爷,我找到个好的,是个秀才,是个尚未娶妻的秀才啊,长得那叫一个俊!”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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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员外夫妻俩两眼放光,一齐扑了上去!

    夏浔带着辛雷、费贺炜和两个侍卫赶到汤口镇的时候,因为烈日炎炎,仓促赶路,口渴难耐,看到路口有一家茶摊,五人就下马入内,各叫了一个大碗茶。

    那掌柜的提着大茶壶过来,麻利地给他们斟着茶,扭头跟另一桌的两个客人聊天:“嘿!刚刚我也听说了,你说这赵员外沉得住气吧,这都几天了?挑三拣四的,气得媒人后来干脆不登他家的门了,大家都等着看他家笑话呢,嘿,这就福从天降,半道儿劫了一个,听说还是个秀才呢,长得一表人才!”

    那桌客人便道:“那秀才肯么?现在是家家户户都愁嫁,可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可从来都不愁娶,平常时候人家找媳妇,还要再三斟酌呢,哪肯这么就急匆匆地就娶妻了?再者说,读书人家里规矩多,没有父母之命,怕是更加的不肯应允了。”

    掌柜的便笑道:“嗳,那也得看女方是谁,赵员外可是咱汤口镇的首富,有门远亲,还在山西做着官呢,若是个普通的秀才,一旦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他反悔不成?再说赵家小姐确实长得俊呐,我瞧过她一面儿,十里八乡找不出这样的好人品……”

    夏浔等人听了,知道又是因为选秀女的事儿闹的,不禁相对苦笑。可这是几千年传下来的宫廷制度,这种事儿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他可不想像海瑞一样搞到神憎鬼厌。

    喝了碗茶,出了身汗,小风一吹,带了些凉爽之意,夏浔便道:“走吧,再赶一途,天黑前赶到金陵城。”

    几人牵着马,悠悠行去,打算出了村子再上马,行不多远,看到一户人家,青石台阶,朱门高户,门前拴马桩上系着一匹马,夏浔无意识地扫了一眼,目光本已掠过,忽又有所察觉,蓦地转回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匹马,迟疑半晌,讶然说道:“奇怪,这匹马似乎是……”

    当初小樱从豁阿哈屯那儿连夜逃出来时,马股上被乱兵射了一箭,当时救治不及,后来马股上烂了一大块,等兽医治好后,已经有些微瘸。到京以后,夏浔将她们安顿在秣陵镇,因为自己已经有了皇帝御赐的一匹宝马,就把自己以前的坐骑送给了她。

    这马跟了他许久,夏浔自然认得出来。他翻身下马,走到拴马桩前,那匹马竟还认得旧主,一见夏浔出现,那匹骏马希聿聿一声长嘶,把马缰直直地绷起,雀跃着靠近夏浔,马脑袋喜滋滋地在他身上蹭着,还打着响鼻儿跟他打招呼。

    夏浔抚摸着马鬃,安抚着那匹骏马的情绪,扭头朝街对面一个摆摊卖甜瓜的小贩扬声问道:“请问,这户人家是什么人呐?”

    那小贩道:“这是镇上首富赵员外家,怎么,你们是来赵员外家走亲访友的么?”

    “赵员外?”

    夏浔忽然想起方才茶摊上听说的事情,不由瞿然一惊:“坏了!快快叫门!”

    第898章 辅国公乱点鸳鸯谱

    夏浔一声令下,两个侍卫便上前拍门,此时赵家已经演起了全武行。

    小樱站在厅中一角,手中抓着一个花架,急声道:“放我离开!”

    赵员外指挥家丁将她团团围住,嘿嘿笑道:“不拜完天地入完洞房就想离开?门儿都没有啊!”

    小樱又气又急地道:“你……你这是强嫁迫娶,就算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我也不认账!”

    赵员外得意洋洋地道:“谢秀才,老夫好歹也是这汤口镇的首富,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我那表弟还在山西蔚州做知府,只要你今日签下婚书,拜了堂、成了亲,这官司打到哪儿我都输不了!”

    小樱有心说破自己是女儿身,可是方才亲眼看见一个被人识破女扮男装的姑娘让巡检司抓走,她哪敢直言,只得道:“这……儿女婚事,得有父母高堂允许才成,小生岂能草率成亲?”

    赵员外道:“这也不难,先拜堂入洞房,明儿一早,老夫陪你一起去向令尊令堂提亲。我赵家不但家境殷实,我女儿欣妍也是姿容秀丽、人品端庄,并不委屈了你呀。这桩姻缘天注定,贤婿啊,来来来,快叫岳父!”

    “岂有此理!”小樱哭笑不得,抢起花架往外便闯,赵员外紧张地道:“快!快拦住他!谁抓住姑爷,加两个月薪水!”

    众家丁一听登时来了劲儿,纷纷围上来,小樱到底是个女儿家,手中花架舞动几下,一个家丁拼着受她砸中,挨了两下,竟把花架夺了过去,众家丁大喜,一齐向上扑来,不想小樱两手空空,反比有武器在手更厉害,她手上一推、脚底一拨,那摔跤的神技拿出来,把一众家丁摔得东倒西歪。

    赵员外大急,窥个空隙,一把抢上前来,拦腰把他抱住,大叫道:“抓住了!抓住了!快拿绳子来!”

    小樱是个女儿身,哪容男子这般抱着她,她把蛮腰一扭,双膀一较力,便把赵员外挣开,手一扬,掌背打在赵员外脸上,“啪”地一记耳光。

    “哎哟,老爷!快抓住姑爷!”

    赵夫人一见急了,急忙抢上来扶住员外,伸手又去抓小樱,被小樱往她腕上一扣一甩,一跤跌出去摔中桌子,把一个花瓶跌到地上摔得粉碎。

    “哎哟,咱们这姑爷好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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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夫人被桌子一磕,半条膀子都麻了,她抢到丈夫身边,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赞叹道:“方才我瞧咱们这姑爷,什么都好,就是生得有些单薄,声音也温温软软,像个大姑娘似的,还担心他身子骨儿不太好,没想到几条大汉都近不得身,好!文武双全,太好了!配咱们姑娘正好!”

    “可不!”

    赵员外脸上五道指印宛然,眉开眼笑地道:“咱这姑爷,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哇。夫人,怎么样,我说不用急吧?踏破铁鞋无觅处,佳婿上天自送来!”

    “爹!娘!不要拦着人家!”

    客厅中正闹作一团,一个女子忽然尖声大叫,众人顿时一愣,都停下动作。

    只见一个翠衫少女从后边闯了进来,娉娉婷婷十五六,芙蓉出水比花娇,当真是个极美丽的姑娘。姑娘颊上泪痕犹然,轻轻瞟了一眼小樱,一瞧这位秀才的确是一表人才,心中不舍,更加凄然。

    她对双亲黯然垂泪道:“爹、娘,哪有这般强迫人家与儿婚配的,这位公子既不情愿,爹娘就放了他去吧,如此强迫,纵然结成夫妻,又何来恩爱可言?女儿若真做了他的娘子,在他面前还能抬得起头做人么?”

    小樱瞧见了她,心道:“这就是赵员外的女儿欣妍姑娘了,倒真是一个美貌的姑娘,人也通情达理!”

    赵夫人急道:“女儿,你可犯不得糊涂。我儿姿容娇美,一旦入官,必然中选,可不把我儿送进火坑了么?不成!不成!谢秀才是你难得的佳配,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赵姑娘又气又羞,顿足道:“娘!”

    赵员外道:“叫爹也不成!女儿终身,当由父母安排,就这么定了,来啊……”

    小樱闻言,趁着众人正松懈的当口,踢起一个花盆开路,便像院中冲去,几个家仆稍稍避开花盆,又复扑上前来,小樱已佯作前冲,顺势往旁边一闪,贴着屋檐逃到了墙边。那墙角有一口大缸,里边满满一缸水,植着几丛睡莲,本是富贵人家备作防火的,小樱一个箭步蹬上缸沿,再纵身一窜,在墙头上一踹,便翻了过去,一块砖头吧嗒落地。

    “把他追回来……”

    赵员外声嘶力竭地喊,就在这时,院门“轰”地一声,门闩断裂,硬被撞了开来。原来赵员外把小樱诳进家中,便插了门,想强迫小樱与自己女儿成亲,夏浔的人在外边叫门不见答应,隐隐只听里边声音嘈杂,一时急不可耐,辛雷和费贺炜二人一齐冲上来,大脚齐出,把这门硬踹开了来。

    赵员外夫妻和刚跑到院中的家丁们一愣,就见两个大汉挺胸腆肚闯进门来,左右一站,欠身施礼:“国公爷,请!”

    夏浔施施然迈步便进,后边亦步亦趋跟着另两名侍卫。

    赵员外夫妻俩面面相觑,那国公爷三个字他们当然听见了,不过他们实难相信一个国公会跑到他们家来,听错了?再不然这人叫郭公冶?

    正惊疑间,费贺炜一声喝:“大胆刁民,见了当朝辅国公爷,还不下跪!”

    这下绝不会错了,真的是一位国公爷!

    赵员外夫妻战战兢兢撩袍下跪,一众家丁忙也跪倒,紧跟着赶到厅口的赵家小姐赵欣妍闻言忙也随之跪倒。

    夏浔连忙举步上前,和颜悦色地道:“不必多礼,起来,起来。啊,赵员外,我在你家门外,看到一匹马,乃是我故人之物,我想知道,那人……可在你的府上?”

    赵员外夫妻俩茫然相顾,心道:“闯下祸事了,那秀才竟与辅国公沾亲带故?”

    两个人战战兢兢把事情说了一遍,夏浔一听谢慕文谢秀才,就知道必是化名谢沐雯的小樱,听说她已翻墙逃到别人家里,夏浔便举手道:“告辞!”转身就往外走。

    赵员外正暗自庆幸,赵夫人却突然开口叫道:“国公爷且慢!”

    夏浔回头,诧异地一挑眉毛:“还有何事?”

    赵夫人“贪婪”地盯了夏浔身边两个仪表堂堂的侍卫一眼,吃吃地道:“不知……不知国公爷身边这小侍卫,可成了亲么?”

    赵员外一听唬了一跳,赶紧道:“夫人,你疯了!”转脸又向夏浔陪笑道:“国公爷,您慢走,您慢走,我这婆娘得了失心疯……”

    赵夫人却不理他,儿是娘的心头肉,为了宝贝女儿的终身幸福,赵夫人却是连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的国公爷都不怕了,她一脸希冀地看着夏浔,那慈母为了儿女可以不惜一切的目光,叫夏浔看在眼里,竟是狠不下心来说一句走。

    “这……我……”

    夏浔一脸苦笑地回头看看,却见两个贴身侍卫瞧着人家赵姑娘,竟是一脸的爱慕。这位赵姑娘姿容婉丽,十分可人,又是汤口镇首富之女,如果平常时候,这两个侍卫哪能攀得上这样的人家,两人不约而同地瞧了夏浔一眼,嘴里不敢说,目中竟大有央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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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心中一动,便道:“于宓远,朱文朗,你二人均未婚配,如今也算是天作之合,你二人,谁愿与这位赵家小姐成就夫妻?”

    “我愿意!”两个侍卫异口同声,声音出口,脸上同时一红,神情很是挣扎,既不愿与自己好友争执,可是眼见那小姐娇俏可人,又不舍得退出。

    夏浔道:“好,你们愿意,还得赵家小姐也愿意才成。”他又转向那位早已臊得脸蛋通红的赵姑娘,问道:“赵家小姐,我这两个侍卫,你看中了哪个?”

    赵欣妍含羞带怯地闪目一看,两个人都是英姿勃勃的俊俏哥儿,都瞪着眼睛看她,目光炽热,把个姑娘羞得赶紧低头,不敢再看。赵夫人急得一旁团团乱转,不住地说道:“女儿,你相中了哪儿,快说,快说啊!国公爷做着主呢,你快说啊!”

    辛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