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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308部分

,‘大忽力革台’是我们能想出的唯一的最好办法!”

    夏浔思索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道:“嗯,那就依计行事吧。我们的诸多策划,都需要成功地刺杀这两个人之后才能施行。这件事你计划久矣,希望能够成功!”

    他把目光向厅外深蓝的天空深深地一瞥,徐徐说道:“消息传到你这里时,那边的行动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纪纲笑道:“‘大忽力革台’,就在今日!”

    夏浔低沉的声音道:“荆轲……荆轲……”

    纪纲截口道:“国公勿须多虑!我们的目标,安能与秦始皇相提并论!”

    纪纲也向厅外望去,一角天空,湛蓝深远,两个人的目光好像同时越过了长空,瞬间飞越到了西蒙古大草原……

    ……

    荆轲不是一个人,荆轲有秦舞阳、有樊於期的人头、有燕国地图,背后则是燕太子丹。荆轲的舞台是秦王大殿,在那一刻,他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所有人都是他的龙套,但那次刺杀却是一个团队的集体行动。

    “荆轲”也不是一个人,“荆轲”一共五个人:金川、赵锋、唐玮、杨亘、王奕,都是汉人的名字,但是其中有三个是蒙古族人。他们背后的策划者表面上是“脱脱不花”,实际上是夏浔和纪纲,而真正的最高决策者却是永乐大帝。

    他们表演的舞台比秦王大殿更大,这个舞台是“大忽力革台”。

    荆轲有樊於期的人头和燕国地图作为他接近秦王的借口,“荆轲”们有什么呢?

    “荆轲”一号,名叫金川。

    金川是蒙古族人,祖上本是大明河间郡公俞廷玉的家将。俞廷玉本姓玉里伯牙吾氏,是元朝重臣,元末受j臣谗言,罢黜地方,后来朱元璋起兵反元,俞廷玉散尽家财,招兵买马,投奔了朱元璋,为朱元璋一手打造了一支强大的水师,为大明立国创下了汗马功劳。

    俞廷玉三个儿子,长子封公爵,次子、三子封侯爵,又有其女受封金花公主,一门两公两侯一公主。大明陆军第一统帅是徐达徐大将军,水军第一统帅理所当然的就是俞家了。

    俞家当初反元投明时,带了大批的亲信家将,金川的爷爷当时就是俞廷玉的一个心腹家将,他是正宗的蒙古人,这金姓汉名是后来遵从朱元璋用汉名、穿汉衣的旨意而改的。

    有此渊源,金川是典型的蒙古人长相,身材魁梧高大,圆脸虬须,阔口重眉,颧骨高高,肉头头的塌鼻子,而且能说一口流利的蒙语,他的摔跤术尤其出神入化,在巢湖水师的时候是摔跤第一高手。

    帐中,金川盘膝而坐,如同峙立的一座山岳,极其威猛。

    “这一次的‘大忽力革台’时间不长,只召开三天。今天是第一天,杨亘,你是‘大汗’的亲卫,你负责把诸位头人首领的观望台上上下下看个清楚,了解上面的全部情形!”

    杨亘点头答应,杨亘是北方汉人,骑、射、摔跤之技俱都佼佼,虽非最为杰出者,但是为人机灵,能说会道,所以被‘大汗所喜’,选为侍卫。此次,他是作为备用人员,如果第一计划失败,他就要负责出手,这便是‘易水寒’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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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轮到他出手,纵然完成任务,首先就会使锦衣卫费尽苦心安插在万松岭身边的耳目全军覆没,而万松岭本人也难免会被人怀疑为幕后主使,虽然他们在身份来历上已经做了准备,万松岭又有撒木儿公主和豁阿哈屯的鼎力支持,等哈什哈和马哈木一死,旁人纵然怀疑,也不敢发难,但终非最佳选择。

    所以杨亘此刻还只是负责策应,配合行动。

    金川又对唐玮道:“诸般竞技入围的前九名,都会受到大汗的召见和赏赐,这是大汗已经明确谕知诸部的。大赛之后,大汗会分三批,分别接见骑、射、摔跤这三项的前三、中三、后三各九名参赛者。我已仔细了解过各部杰出的参赛人员,凭我的摔跤术,应可进入前三,成为第一批受大汗接见的人,而你么……”

    唐玮笑了笑道:“金大哥直言无妨!”

    金川一笑,说道:“太平、马哈木、哈什哈手下各有一位哲别,箭术如神,你的箭术,却在两可之间,你若稍有不慎,就可能掉入中三,不过,你的目标若就是进入中三,那却不难。

    赵锋兄弟是山东武术大宗师李半天的高徒,擅长短打、擒拿、腿法和地躺刀,乃是此番行刺的主力,可他不擅长射箭和摔跤术,骑术么,虽有良驹在手,我看勉勉强强能进末三。”

    金川吸了口气,又道:“小唐,但凭你我二人,赤手空拳,想同时刺杀马哈木和哈什哈,很难!何况,如果我进了前三,你进了中三,而赵锋兄弟进了末三,咱们三个人就完全分开了,为了确保我们三人能够同时觐见,我们两个必须放水,较技时故意示弱,以便确保我们两个都能进入末三。”

    唐玮笑了一笑,道:“没问题,我们本来就不是比赛较技的,只是……这也不能保证赵锋一定入选啊!”

    金川道:“不错!这时就要看王奕的了!”

    王奕是个身材瘦削的汉子,闻言把胸一挺,金川道:“咱们都是纪大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各怀绝技。王奕是朵颜三卫里选出来的京营马术教头,你的骑术堪称一绝,只可惜你的拳脚功夫不行,所以,你不直接参与刺杀,你与赵锋同时参加赛马,却不许争胜,只管与他人捣乱,阻碍他人行进,确保赵锋能够入围!”

    “这……”

    王奕稍一犹豫,对金川道:“金大哥,以三人之力,刺杀两个猝不及防的人,应该可以办得到的。不如……就叫我直接取代赵三哥得了,我家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兄弟,死我一个,不足为惜,可赵三哥家就这一根独苗……”

    赵锋笑骂道:“别他娘的跟俺扯淡!众家兄弟都在前头拼命,你让老子当缩头乌龟?那样俺就算活下去,这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见人了,将来就算有了儿子,还不成了龟儿子!”

    金川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奕,沉声道:“没有人愿意死!但是咱们既然吃粮拿饷,干了这份差使,需要咱们拿命去填的时候,就不能因为这个那个临阵退缩,当怂蛋!”

    王奕道:“金大哥,我是说……”

    金川摆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不能冒险,一旦失败,咱们还是要死,可那就是白死了!兄弟伙们听了,不会翘起大拇哥夸咱一声爷们儿,只会笑话咱们没本事!”

    金川向前俯了俯身子,又道:“再说,你们也知道,咱们的父母妻儿,现如今都由朝廷照料着呢,这事儿要是办成了,父母妻儿这一生衣食无忧,咱们就算闭了眼,也不用挂念了!可要是失败了,大人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

    众人听了,都沉默不语。

    金川颜色一缓,奋然起身道:“咱们都他娘的算是什么身份,啊?可这事儿只要成啦,就能拉上两个蒙古王陪葬,这样的排场,就算是皇帝都比不上啊!嘿!天底下的爷们,谁有咱们风光!死就死它个轰轰烈烈!”

    其余四人鱼跃而起,异口同声道:“干他娘的!”

    ……

    夏浔与纪纲静坐良久,夏浔才长长一叹道:“那就等着吧,现在咱们只能等!等瓦剌那边传来消息,一旦事成,咱们就马上开始下一步计划。”

    纪纲欣然道:“呵呵,国公似乎还有些放心不下呀。你放心,此事关乎你我二人的前程,这事办得好,皇上龙颜大悦,你我二人想重邀圣宠便自容易,纪纲敢不全力以赴?”

    夏浔道:“龙颜大悦尚在其次,此事若能成功,不知少了多少兵祸,少死多少将士,这是对我大明百姓的一桩莫大功德,自该全力以赴才是。”

    纪纲哑然失笑,说道:“功德?这我倒不曾想过,国公亦是自杀戮中成就功业,现在居然开始敬鬼畏神了。”

    夏浔微笑道:“敬鬼畏神有何不好,心中有鬼神,做事便不易逾矩,更容易把握尺度;心中有鬼神,功利心便淡了,活得更自在更坦然。我自杀戮中成就功业不假,可我从不妄造杀孽。纪兄啊,你我都已过了而立之年,有些事,还是不要太热衷的好。”

    第969章 因果卜前程

    纪纲笑笑,却不与他争辩,只是岔开话题道:“一俟有了消息时,下官会马上通知国公!”

    夏浔暗自一叹,心知纪纲已认准了他的阿修罗道,绝不会认同自己的道理,便点点头,道:“赵王游猎,将于后天回府。你来得倒是时候,后天,咱们一起去拜谒赵王吧!”

    纪纲微微有些意外,赵王府自然是要去走上一遭的,不过两人赴北京虽同路而来,公开的差使却不一样,完全不必联袂而行,夏浔居然约他同去,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纪纲无暇多想,忙也答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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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起身道:“那我就先回馆驿了,这几天有什么事我能推就推,会一直待在馆驿等你的消息!”

    纪纲志得意满地一笑,补充道:“不是消息,而是好消息!”说着“啪啪”地击了两掌,向厅外扬声喊道:“来人,请小樱姑娘过来!”

    候在廊下的管事忙去小花厅请了小樱过来,夏浔便与小樱告辞出府,纪纲殷勤备至,将二人一直送出府去,到了阶下站住,候得夏浔一行人上马,又向夏浔笑容满面地拱拱手:“国公慢走!”

    “纪兄留步!”

    夏浔客气一句,拨马上路,行不多远,费贺炜便按捺不住,对他嘟囔道:“国公,这纪纲跟个笑面虎儿似的,咱们……不会真的与他重归于好了吧?”

    夏浔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纪纲此人,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我当然清楚。不过眼下,却正是我们共患难的时候,如果彼此拆台,只有大家一起完蛋,这一点我清楚,他也清楚,所以眼下,我们的确算是言归于好。”

    费贺炜听了微微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夏浔又道:“此人虽然狠戾,本事还是有的,关外之事,锦衣卫已经插手,我们现在想撇开他们,是无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现在是同舟共济的时候,岂能多生是非!”

    费贺炜嘿嘿两声道:“卑职明白了,其实卑职只是担心国公受了他的迷惑,国公晓得他是怎么样的人就好!”

    夏浔微微一笑,说道:“我与他时战时和,达十年之久,安能不知他的为人?该怒须怒,当忍则忍!”

    小樱自打离开纪府后,就不见夏浔拿正眼看过她,顿觉闷闷不乐。

    其实小樱性情活泼,爽朗大方,绝非林黛玉那样心思细腻敏感,动不动就悲风伤雨的主儿,但是女儿家一旦陷入情网,哪怕平时大大咧咧一如男儿的姑娘,也与往昔大不相同,心上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左右她的喜怒哀乐,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实在难以表述。

    小樱出了纪府,就想把她在纪家所见的稀罕事儿说与夏浔听的,眼见夏浔都没正眼瞧过她,顿时怏怏不乐,也就没了搭讪的兴致,只顾埋头赶路。辛雷见她模样,便低声问道:“小樱姑娘,怎么不高兴了,可是纪纲夫人招待不周么?”

    小樱幽怨地瞟了一眼夏浔的背影,放慢了马速,轻声道:“哪有啊,再说,她们周到与否,我哪会放在心上?”

    辛雷一瞧她眼神所向,心中顿时明白。小樱和夏浔之间郎无情、妾有意的状态根本瞒不过他身边这些人,他们早就看在眼里,尤其这辛雷,那是喝过磨刀水的人,有内秀,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辛雷便嘿嘿地笑了两声,勒缰靠近小樱,低声道:“小樱姑娘,我们国公可没把你当外人呢,方才这番话,就是那些普通的侍卫都不能与闻的,你瞧他们站的多远,若他们在跟前,国公绝不会如此直言不讳。可你在这儿,国公却是丝毫不加提防,你说国公把你当外人了么?”

    小樱大羞,嗔道:“胡说八道,我在乎他么?”扬鞭打了一下马,骏马向前一冲,便超出辛雷一个马身去,几乎是冲出辛雷视线的瞬间,小樱颊上两个梨涡浅现,便溢起了愉快的笑意。见她靠近,费贺炜便放慢了马速,给她让出了位置。

    夏浔见小樱驰近,便笑问道:“你看纪纲新买的那幢宅院如何?”

    小樱听了辛雷的话,越想越是道理,心中已经然欢喜,又见他主动搭话,更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反而小小地谴责了一下自己的小心眼,然后愉快地答道:“纪家的宅院是真大,一层套一层的院子,看着倒也显得豪绰,不过比起我家……”

    小樱语气一顿,飞快地瞟了夏浔一眼,又道:“比起你送我们的那幢宅院,虽然大了三四倍,其精致优美处却是差得远了。”

    夏浔哈哈笑道:“不然不然,这可不是纪府寒酸,而是南北建筑的差异。南巢北岤,南敞北实,南水北石,南花北柏,再加上南北气候不同,所以北方建筑方方正正,壮观气派,凝重严整,而南方建筑就秀丽优雅,若以人来比拟的话,北方建筑恰似燕赵之士,慷慨豪迈,南方建筑却是水乡佳人,温柔妩媚。”

    小樱撇撇小嘴,嘀咕道:“一说不相干的,你就滔滔不绝了。”

    夏浔扭头道:“甚么?”

    小樱道:“没甚么,对啦,方才我在纪家,遇到一件稀罕事儿,你要不要听?”

    夏浔开玩笑道:“洗耳恭听!不是人家的闺房私隐吧?那我听了可真要去洗耳啦!”

    小樱嗔道:“我会嚼人家舌根子,说那些无聊事吗?”

    小樱把她在纪纲府入厕时所遭遇的事情对夏浔说了一遍,最后打抱不平地道:“这个纪纲,排场当真是够大啦!我听了之后好生惊讶。仔细想想,做他的女人真是可怜,他也太不相信自己的女人了,这不是把她们当贼一样地看着么?”

    夏浔脸色凝重地道:“小樱,你没有看错,可瞧得清楚了?”

    小樱红了脸道:“他虽然还是个孩子,毕竟也是男人,我哪能盯着他看呐,慌乱之间只是瞥了一眼,有什么清楚不清楚的。”见夏浔一脸的凝重,小樱又补充道:“不过,吟荷夫人可是对我亲口说过,说那孩子是个阉人的。”

    小樱歪着头想想,又道:“我好奇问起时,她还说,纪府里这样的阉人有二十多个呢,都是在纪府后宅当差的。这一次纪纲到北京公干,还特意吩咐府里,除了阉人,府中上下所有男子,不准踏进后宅一步,要不然一旦被他知晓,不管因为什么理由,当即打杀不论。那个男孩和另一个童子因为是吟荷姐妹俩身边侍候久了的人,才一起随了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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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听了神色百变,过了半晌,眸中便渐渐浮起一抹神秘莫测的光彩。小樱虽然知道这是皇帝才可以有的排场,却不懂其他人一旦僭越,罪过到底有多大,瞧见夏浔的神色变化,她才警觉起来,忙问道:“这事很严重么?”

    夏浔深深地看了小樱一眼,沉声道:“当然严重!幸好那个吟荷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少不更事,更无心机,要不然岂会对你说这些,呵呵,这就是天意了!谁说天道无凭啊,冥冥之中自有法眼!”

    小樱蹙眉道:“你在说什么啊,怎么神神道道的?”

    夏浔莞尔一笑,道:“幸好你没把错入男厕的糗事告诉吟荷,要不然吟荷当成趣事,说不定就会讲给她姐姐或者纪纲听,如果那样的话,纪纲必然心生警觉,这件事就没了用处。呵呵,想不到我一时兴起,转去纪府,倒真是来着了。”

    小樱听出了一些端倪,开心地道:“这件事对你有用处么?”

    夏浔正色道:“当然有用处,太有用处了!小樱,你还真是我的福星,这件事关系重大,你切切不可再说与其他人知道!”

    小樱冲他一皱鼻子,嗔道:“这还用你吩咐么,除了你,我还能说给谁听啊!”这句话说完,小樱心里便是微微一虚,赶紧偷窥一眼夏浔,却见他并未察觉自己话中情意,一双眼神飘忽着,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小樱心中一松,隐隐却又有些失望。

    不远处,辛雷和费贺炜并辔而行,瞧着夏浔和小樱絮絮低语,费贺炜便纳罕地道:“你说国公这么拖着人家到底算是咋回事儿,直接娶进门儿来不就好啦?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