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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313部分

忿,揭开锅盖,往粥里狠狠啐了几口唾沫,这才气平了一些。

    不一会儿饭菜做好,众侍卫也都起床洗漱完毕准备用餐了,这时夏浔依旧紧闭房门不曾起来,唐枫眉头一皱,暗觉蹊跷。他一直担任国公侍卫,自然清楚国公的作息,国公每天起床甚早,比侍卫们还早的多,总要打几趟拳,练几趟刀剑这才洗漱净面的,今儿怎么睡了这么久?

    唐枫与其他三个头领商量了一下,便去叩门,一连唤了几声,房中全无动静,唐枫几人顿时警觉起来,又是叩门又是敲窗地招呼一阵,依旧不见房中有人应答,几人大急,便破门而入。房门踹开,冲进去匆匆一瞧,内外房中哪里有人,榻上空空如野,桌上却摆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臣杨旭敬启,皇帝陛下御览!”

    “……臣有一言,发自肺腑,辽东变故,乃纪纲邀功媚上,急于求成之举。臣无证据,亦无风闻奏事之权,但臣此去,生死未卜,故不得不言,望皇上明察!臣自知不该去!但臣不去,良心一世不安,臣非英雄、亦非壮士,更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一介匹夫,一个男儿,唯此而已!”

    ……

    鹿鸣呦呦,雪花飞溅,一辆爬犁正疾驰在黎明的雪原上。

    山川、平原,银装素裹。林中寒鸦雀猝然啼叫几声,尚未展翅逃开,爬犁已自树下飞驰而过,大地依旧凄清寒寂一片。阴郁凄凄的山色,崎岖的山岭之间,积雪皑皑,一片茫茫,道路都已消失,沟壑也难以分辨,唯有呼啸的寒风,挥洒着入骨的寒意。

    爬犁在雪上滑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夏浔坐在爬犁上,裹得厚厚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头一身都是霜雪,就像一位圣诞老人。

    前面还坐着两个侍卫,正在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爬犁的走向,这两人正是昨夜被他唤去担水沐浴的两个人,谈博、彭浩,这是他安插在侍卫中的两个潜龙秘谍,关键时刻,还是完全由他一人掌握的力量,才会毫不质疑他的决定,唯其命是从。

    已到图穷匕现时刻,明军奇袭瓦剌后方的消息一旦传到正在前方征战的瓦剌人耳中,大明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不管瓦剌人是否清楚小樱本是站在明军一方,穷途末路的他们杀人泄愤都是非常正常的举动,如果他先去辽东再赴鞑靼,那就是昧着良心自欺欺人,只是去给小樱收尸而已。

    卿本无辜,是为了他跳进火坑的,他要么去把她拖出火坑,要么去陪她跳火坑,这是情意,也是道义!

    第984章 决裂

    朱棣的圣旨先夏浔一步送到了辽东,丁宇立即带兵进了鞑靼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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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鲁台对明军的果断介入感到目瞪口呆,立即提出了强烈抗议,但是形势比人强,他如今实力损失严重,为了躲避瓦剌人的追杀,各个部落纷纷后迁,许多部落现在就在辽东都司的辐射范围之下,暂时反而与他失去了联系,而明廷又是他承认的宗主国,明军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也无可奈何,总不成跟兵精良足的明军再干一场?

    由于纪纲暗动手脚,草原上固然打得激烈了,但是瓦剌与鞑靼的实力都未耗损一空,明军又被迫提前介入,出师名义虽然堂皇,总是不如由阿鲁台主动请求来得光明正大,所以还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有些部族首领或是因为一直顽固地仇视大明,或是因为阿鲁台的暗中授意,公开反抗明军的接管,甚至诉诸武力。

    丁宇已经接到详细的指示,毫不手软,立即以血腥手段进行镇压,用屠刀和鲜血给鞑靼人上了一课:我们不再是满口仁义道德,被你们这些流氓用仁义道德束缚住手脚的冬烘先生了,老子现在就是要用拳头和刀子跟你理论,你奈我何?

    这一来,一些本该借由瓦剌之手来消耗掉的顽固势力只能由大明自己来剪除,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伤亡自然也不小,这都是纪纲造孽,眼下却也无可奈何。于此同时,怀柔手段同时上演,大棒和胡萝卜都到了。

    辽都布政使万世域亲自押解着大批粮食、草料进入鞑靼,这些粮食用于向鞑靼人实施救济,但是要接受救济,就得接受处置。你要吃、要住、要衣穿,我们怎么知道有没有人冒领啊?有没有分配不均啊?有没有不甘臣服大明的部落来占便宜啊?

    所以万世域带来了大批书院的学生,这些学生大多有蒙古、女真血统,是辽东那些部落里头领和富有长老家的子弟,叫他们向鞑靼各部广泛宣传皇帝陛下的仁慈和苦心,在牧民中树立大明的良好形象。同时对愿意接受赈济的部落登记造册、进行安置。

    各个部族的牧民被完全打乱了原来的部族范围,重新进行编户,并由辽东布政使司按十帐、百帐、千帐分别指定一些有威望和能力的部落首领统领,他们或者是原本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要么是打乱了原来的组织秩序,上司和下属皆非原有部落的人员。

    接受安排,可以享有权力,同时得到赈济,不接受,就会活活饿死,所谓的权力也要烟消云散,旁边又有丁宇那个杀人魔头磨刀霍霍,大多数人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百帐以上的部落首领之任免,统一由辽东布政使司来控制。

    眼下或由于旧日威望,原来的部落最高头人还能影响到这些中层的首领,可是假以时日,他们的影响力势必日渐薄弱,不借大明之势,他们连自己的地位都无法保证,这就确保了整个部族无法统一行动,与大明离心离德。

    一些部落的损失还不是那么严重的,眼下对于粮食和各种救灾物资的需求尚不是十分迫切,其首领不甘交出至高权力,还存在着观望之意,万世域也不强迫,对这些迁移较早,部族组织建制和部落财富尚未受到瓦剌人严重破坏的部落,他也友好地伸出了橄榄枝。

    万世域就跟笑面虎儿似的,非常慷慨地允许这些部落保持自己的建制和领地,不必接受大明的编户和分配,缺衣少粮?没关系,开榷场!哥跟你换!马匹、牛羊、铁器、弓箭、皮毛、金银器、羊毛、草药、毡毯……你拿任何东西来,我都跟你换,哪怕只值几个小钱的破烂货,也能换一把米回去吃上一顿。

    这些东西没了就没了,尤其是像牲畜一类的资源,想要繁衍生殖,手里头必须得有足够的“种子”,这些东西全拿去换吃的了,眼下的困难是解决了,明年开春放牧时候怎么办?那就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了。

    部族里的上下尊卑比中原更加严重,头领们拥有大量的财富,而普通的牧民所拥有的物资却极其有限,贫富差距极大,谁会散尽家财,把自己的财产慷慨地分给他人?东西换出去一件就少一件,换来的粮食却是吃一天就少一点,没用多久,一些普通的牧民便撑不下去了。

    可是那些头领们既不可能把自己的家产拿出来无偿地给他们去换粮食活命,又无法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同时还用强硬手段控制着,不允许他们接受辽东布政使司的编户安置条件,这些活不下去的普通牧民便与自己的头人首领渐渐产生了摩擦。

    万世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再耐心等些时日,窝里反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万世域干的风风火火的时候,丁宇一面抡起大棒打杀鞑靼部落中顽固的反动分子,一面便向瓦剌以调停名义提出会晤,并要求善待所有俘虏,听候明廷的裁决,丁宇不好直接向瓦剌点名索要小樱,只有以此手段进行保护。此时,正是夏浔乘鹿爬犁,孤身赴瓦剌的时候。

    瓦剌大汗脱脱不花的大帐里,曾经蜜里调油的一对情侣剑拔弩张。

    豁阿哈屯气得脸色胀红,愤怒地道:“是你说,收到准确消息,阿鲁台的粮草不只一处,所以才要藉烧掉一处粮仓,阿鲁台军心不稳的时候决死一战,可是如今阿鲁台其它的粮仓在何处?明廷已介入调停,我派去鞑靼的使者回来说,阿鲁台麾下诸部因缺衣少粮,纷纷接受明廷的处置,如果阿鲁台仍有存粮,至于如此?”

    万松岭道:“消息总有不实的时候,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豁阿大怒,喝道:“我这么生气做什么?如果不是你这样说,我和撒木儿公主岂会坚决支持,迫使其他诸部也同意你的决定?如今我们伤亡如此之大,反叫明廷趁机介入,坐收渔人之利,难道不是你的错?太平也在这一战中死了,难道不是你的错?太平部落矢志为太平报仇,处死了阿尔斯愣,阿鲁台立即还以颜色,处死了我手下大将满都拉图,如此种种,难道不是因为你的错?”

    万松岭不以为然地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满都拉图死了,这笔账咱们总有一天会向阿鲁台讨回来的!至于太平,呵呵,太平一死,剩下把秃孛罗独力难支,以后这瓦剌不就是你我说了算嘛。非如此,我如何独掌瓦剌大权?所谓不破不立,豁阿,你仔细想想就会明白,这对你我是大为有利的。”

    豁阿夫人脸色一变,骇然看向万松岭,不敢置信地道:“难道……让我们这么多的族人白白牺牲,竟然本就是你的一个计策?你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万松岭连忙道:“哪有此事,我也是事后想来,觉得这事未必就是坏事。”

    万松岭甜言蜜语地道:“豁阿,我的心肝,我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你呢?不错,我们的伤亡也很严重,可是阿鲁台却更惨,他有那么多部落被明廷接收,以后还拿什么跟咱们抗衡?阿鲁台不只军力损失殆尽,连部落子民都折损严重,又被明廷趁机吞掉他一大块,嘿嘿,从此他就不足为患了。

    可咱们的远征军虽伤亡惨重,根基却未受到创伤呀,等咱们在明廷的调停中弄到足够的好处,回转咱们的地方,等春暖花开时候,就能接收鞑靼的大片丰美草原,五年八年之后,你想想,这大草原上,除了你我,还会再有第二个主人么?”

    说着,万松岭就靠进豁阿夫人,轻轻揽住她的腰肢,欲故技重施,以情欲软化她的态度,豁阿夫人狠狠推开他,目中喷火,怒不可遏地道:“我不会再信任你了!脱脱不花,我豁阿瞎了眼,竟然相信你是个大英雄!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信任你了!”

    “豁阿……”

    万松岭叫了一声便无奈地止步,豁阿哈屯已决然而去,出了帐篷,跃马扬鞭疾驰而去!

    万松岭转转眼珠,心道:“豁阿这个臭娘们,大概是被男人骗的太多了,为了手下一个将领,就要与我决裂。幸好撒木儿公主本部损失不大,对我尚不至如此激烈,我要站稳脚跟,看来还得好好巴结巴结她才成。”心里盘算着,万松岭也出了大帐,直奔撒木儿公主的大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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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豁阿哈屯大光其火,她虽在部落中拥在最大的领地和最多的牧民,但她毕竟是个外来户,该部原有的贵族头领们未必就那么服气她,这满都拉图是部落中极有权力和威望的一位首领,他一直有些迷恋豁阿,所以对她言听计从。

    如今满都拉图一死,部落里群情汹汹,就有些心怀叵测者开始算旧账,说她不该唯脱脱不花之命是从,让他们的部落受到如此之大的损失,煽动对她的不满情绪,她的地位已经开始不稳了。她来找万松岭发脾气,未尝不是想寻求一种心灵的慰藉,想不到万松岭竟然……

    豁阿哈屯越想越是心寒,一路疾驰,马不停蹄地回了自己部落,翻身下马,大步入帐,立即沉声吩咐:“来人!召集所有部落头人首领们观礼,我要把阿鲁台的义女点天灯,以告慰满都拉图在天之灵!”

    第985章 珠沉玉碎只为谁?

    鹿爬犁终于驶到了豁阿哈屯驻地附近。

    一路上,夏浔费尽波折,在来路上,他们遇到过逃散的鞑靼牧人,那些牧人得知这辆鹿爬犁上的人是明军以后,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曾经,他们与大明将士是死敌,但是眼下大明无疑就是他们的救星,虽然阿鲁台竭力减轻明军在族人中的影响,但是在普通鞑靼牧人的眼中,明人此刻就是他们的大救星。

    是明军出兵,制止了瓦剌人对他们赶尽杀绝,是明军带来了粮食和衣物,叫他们不致冻饿而死。这些散落各处躲避战争的牧人也是听到了明廷介入,并开始赈济灾民的消息后,才开始向那里迁移的。他们为夏浔三人热情地指点了道路,确保他们始终走对了方向。

    这里是鞑靼的地盘,瓦剌远征军长驱直入,也担心鞑靼人占了地主之利,一旦分兵过多,会重蹈刚刚进入鞑靼境内时,被阿鲁台分而治之、全歼一支两万人的精锐主力的故事,所以一直保持着严密的互为犄角的进攻阵形,此次与阿鲁台大决战后,他们也伤亡惨重,所以原本四路大军的阵势合并成了钝三角形,夏浔一路行来,并不虞会遇到鞑靼人的散骑游勇。

    但是在到达鞑靼人驻地附近时,还远在五十里外,他们就遇到了鞑靼人设在最外线的第一层警哨。

    一枝鸣镝带着尖锐的呼啸射向远方,随即数骑快马向鹿爬犁疾驰过来。

    游骑警哨本不负责接敌交战,一旦发现敌踪,他们迅速向后方示警就算达成任务,但是因为闯入者只有一具鹿爬犁,爬犁上面也没有几个人,所以四个游骑警哨大胆地靠近。

    “嗖!”

    一枝狼牙箭横贯长空,只是一闪,便狠狠射中一头鹿的脖子,这人臂力惊人,估计至少用得是三石的硬弓,这一箭就射穿了鹿颈,那鹿悲鸣一声,轰然仆倒在地,在雪原上又向前滑出老远,才拖得其它两匹鹿止住了脚步。

    “站住!统统不许动!”

    四骑瓦剌游哨绕着爬犁快速地转着圈子,手中的箭矢始终紧紧地对准他们。

    夏浔三人没有反抗,他们走下爬犁,站在那儿,并且主动解下腰间的佩刀,扔出好远。

    瓦剌人在喊什么,三人中谈博和彭浩都听得懂,他们二人都精通蒙古语,这也是夏浔刻意把他们调来伴从自己去辽东的原因。不过夏浔不用问他们也知道瓦剌游哨喊话的意思。

    四名游哨见三人都束手就缚,便有两人冲上前来,翻身下马,先不理会三人,而是登上爬犁检查了一番,然后又到三人面前,浑身上下搜查一番,这才用生牛筋捆住他们手腕。

    在此过程中,其余两个游哨始终用箭牢牢地锁定三人,直到三人毫不反抗地任由他们的人捆住了手腕,这才驰近过来,翻身下马,一边在齐膝深的大雪里向前迈进,一边向另外两人用蒙古语大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向我们的营地,问清楚了么?”

    就在这时,夏浔突然动手了。

    他大喊一声:“动手!”整个身子便向下一伏,力道之大,似乎要把整个身子没入雪中,但是身子挨着雪地的刹那,双腿一蹬,力道突然向后,整个人便像一支箭似的射出去,只一眨眼,就滑到了那两个正蹒跚走来的瓦剌游骑面前,飞跃而起,硬底毡靴“砰”地一下踢中一个大汉的胸口,将那人狠狠踹飞出去,人在半空,一口鲜血便哇地一声喷出来。

    另一个瓦剌游骑大惊,手刚摸到腰畔刀柄,夏浔已振身跳起,一个斜插杨柳,肩头狠狠一撞,撞得那人腾身而起,在空中风车般一转,身在半空尚未落下,夏浔便一个旋风腿,穿着毡靴、裤腿与毡靴间还绑着兽皮以至显得像大腿般粗细的小腿,就像鞭子似的狠狠抽在他的颈上。

    夏浔斜着一个翻跃,轻如鸿毛地落地,卸去了自己的力道,这时那人才轰然一声跌落雪中,他的颈部挨了一脚,脖子已被踢断了。

    谈博和彭浩同时动脚,将一个瓦剌哨骑踹倒在地,然后合身撞向另一个人,那人伸手拔刀,却被谈博和身撞倒,急忙就地几个翻滚,刚刚爬起身来,钢刀出鞘,眼前一花,夏浔已直挺挺地站在面前,与他贴身而立,面面相对。夏浔向他咧嘴一笑,这人骇得怪叫一声,挥刀便砍。

    夏浔一个膝撞,“噗!”地一声,听着就叫人蛋疼无比,那人钢刀脱手,一声没吭,便昏得不知人间何世了。那脱手飞出的钢刀扬到空中,复又落下,“嚓”地一声插入雪地……

    半晌之后,谈博拖着一个刚刚被他审讯完毕的瓦剌骑哨,像拖死狗似的拖到夏浔面前:“国公,卑职都问清楚了。”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