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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324部分

    和道:“公公莫要打哑谜了,我实在是猜不出来,这位国王到底是谁啊?”

    郑和哈哈笑道:“当年国公奉旨剿寇,收服了双屿群盗,与南洋大盗陈祖义亦曾小有交手。之后,双屿群盗成了我大明官兵,如今乃是保护国公下西洋的兵马,那南洋大盗陈祖义呢?都以为他销声匿迹了,谁晓得,他竟成了渤林邦国之主!”

    夏浔大吃一惊:“什么?陈祖义怎就成了一国之主?”

    郑和从案上拿起一封书信,说道:“陈祖义乃朝廷通缉要犯,他知道我大明舰队浩荡而来的消息,十分惊恐,唯恐身份败露,受到天兵讨伐。当初他做海盗时,可以驾船逃逸,深入大海以避战,如今他是一国之主,能往哪里躲呢?是以遣使来降,主动请罪,愿就此臣服大明,永为大明藩属!哈哈,国公啊,我们此来,尚未踏上西洋地界,便立一王,降一王,皇上知道,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第1009章 脑残无需理由

    夏浔接过书信看了看,信是用汉文写的,内容确如郑和所言,心中也自欣喜。不过他想了想,又道:“陈祖义在南洋一向恶名昭彰,如今输诚乞降,或是迫于形势,不过也需提防有诈,公公不妨先向满剌加王了解一下陈祖义在渤林邦的情形。”

    郑和笑道:“国公说的极是,我已派人过去了。”

    夏浔对陈祖义所知不多,今世曾在东海与他较量过一番,前世的话,对他的了解非常有限。

    夏浔连这大盗陈祖义居然成了一国之主的事情都不知道,自然更不知道他曾玩过诈降计,方才嘱咐郑和这番话,实是他南经北战多年,带过兵、打过仗,从而养成的谨慎习惯。

    郑和当年随永乐皇帝打天下,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他领舰队下西洋,身负重任,心思也就更加缜密,这一点他也想到了,他送那使者离开之后,已立即派人去见满剌加王。

    不一会儿他的心腹哈三回来,带来了满剌加王的消息,满剌加王说陈祖义其人甚是豪横,是南洋一大祸害,后来做了渤林邦国国王,劣迹才有所收敛,因为如果他继续打家劫舍,所谓国家不过就是一个海盗窝子,过往行旅都避而远之,他还如何治理一方?

    故而从那以后,陈祖义倒是少有杀人掠货、赶尽杀绝的事情,不过但凡有客人船只经过他控制的港口,他以关税之名征收的财物都远比其它南洋国家为重,再加上他的手下都是海盗出身,巧取豪夺之事在所难免,所以在南洋诸国中声名狼藉,诸国与之交往,只是畏其势大。

    这些消息倒也符合陈祖义一贯的表现,如果陈祖义带着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窃取一个小国便立即做了正人君子,那才大不可能。然而这个消息并不能证明陈祖义的归降有不轨之心,只是叫他们对陈祖义的为人和目前的处境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夏浔与郑和商量是否近日启程出访渤林邦,并接受陈祖义的归降,正商量着,许浒又来禀报,说有一人在码头上行踪鬼祟,被士兵抓到后便声称要见郑和公公,询问他的来意他坚持不说,执意要见到郑和公公才能直言。

    郑和笑道:“今日不速客倒真是不少,带他进来吧。”

    夏浔又欲回避,郑和道:“国公也不必如此小心,你便在这坐着,他们又怎知你的身份?”

    夏浔想想也是,自己多年养成的习惯,的确是谨慎过度了,便洒然一笑,往下首里坐了。

    不一会儿许浒亲自引了那人进来,往上首一指,说道:“上坐这位,就是我们郑公公,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来人往上瞧了一眼,只见上坐这人一身锦蟒白缎的袍服,头戴无翅乌纱,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眉眼五官极其周正,一双眸子更是精光闪烁,虽然颌下无须,气度威严却极是不凡,急忙趋前,跪倒拜见。

    朝廷选官,自古以来相貌身材就是其中一个重要标准,内侍之中也不例外,歪瓜裂枣一开始就弄去打杂了,根本没有机会侍候君王。在朱棣身边几位太监之中,论身材相貌、知识渊博、口才头脑,更是以郑和第一。

    出使西洋,那就是代表着大明天子、大明帝国的形象,自然不能差了。是以这人一看郑和穿着相貌、气度威仪,再无怀疑,立即趋身下拜。

    他打量郑和的时候,郑和也在看他,这人貌相与南洋人相似,却更接近广东福建一带人的长相,黎黑的皮肤,脚下穿一双草鞋,十根脚趾习惯性地张开,抓得稳稳的,也是个惯常行海的人。

    郑和便问:“你是何人?为何求见于我,哦!你起来答话吧!”

    “谢公公!”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毕恭毕敬地道:“小人张成,来自渤林邦,奉渤林邦南港大头目施进卿施大人所命,求见郑公公。”

    “又是渤林邦?”

    郑和与夏浔对视一眼,问道:“施进卿叫你来做什么?”

    那人道:“小人奉施大人所命求见郑公公,有要事禀报。小人随身带了施大人一封亲笔信……”

    他解下自己腰带,用牙咬断缝线处,使劲一撕,从中取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来,双手呈上。

    郑和接过信来一看,上边工工整整一行大字:“郑和公公亲启。”落款是施进卿,郑和的眉头不由微微一挑。说起来这海盗之中也是藏龙卧虎啊,听这施进卿的名字,他的父母能给他取这样一个名字,当初家世就不会太差,再看这字写得漂亮,此人果然是有些文才的。

    这施进卿的父亲是个落魄秀才,施进卿自幼随父习文,其实一身文才也是相当好的,只是后来家境愈发困顿,只考了个童生,连县学都不曾上,就为了生计加入了下海走私的行列,因他识文断字,颇有智略,所以在一次次的海盗火并、吞并当中,始终能够得到首领的青睐,直至最后跟了陈祖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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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进卿派人干嘛来了?

    告密!

    陈祖义头脑发热,想要打劫大明舰队,而且在他的一番忽悠下,那些头脑简单的海盗首领们大多深以为然,唯独一个施进卿,当时不曾明言,心中却很清楚:“陈祖义这是疯了!”

    郑和第一次下西洋时,也曾经过渤林邦,当时的渤林邦国国王还是麻那者巫里,陈祖义当时归附不久,只是该国一员大将,当时施进卿管理港口,就曾见过浩荡而来的大明舰队,帆樯如林、遮天蔽日,那根本就是一只不可战胜的舰队啊!

    明军的舰船可不尽是巨大如城,一样有许多灵活小巧的战舰,这样一支强大的舰队就算是中了计被诱入港口,陈祖义也不可能吃得下。不错,施以计谋,确实有以弱胜强的战例,可是这实力相差也太悬殊了,一千人的队伍用计,能打败一万人的队伍,能打败一千万人的队伍么?

    陈祖义这是作死,施进卿可不想陪着他疯。

    施进卿本来就是个文人,喜欢安定的生活,从骨子里就没有陈祖义那种喜欢冒险且贪婪无度的性格。当初他投奔海盗乃是迫于生计,如今他在渤林邦做官,只要安安分分地经营下去,荣华富贵尽可享用,何必再把脑袋拴到裤腰袋上?

    于是,他就派了心腹,跑到满剌加,向郑和告密来了。

    郑和看罢书信,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陈祖义诈降,欲谋我舰队?”

    张成道:“是!陈祖义召集各路首领,商议以诈降之法诱骗公公您进港。他不但垂涎于舰队所载的庞大财物,而且希望夺取公公的无敌战舰,称霸南洋。小人是施大人心腹,施大人赴会时,小人就在一旁随侍,陈祖义当时说的话,小人听的一清二楚。”

    张成把陈祖义鼓动群盗的话对郑和说了一遍,郑和点点头,道:“嗯,这件事如果属实,施进卿便是有功于国,朝廷自会予以嘉奖,你先下去,候我消息。”

    郑和说完,对许浒道:“许大人,先给他安排个地方歇息!”

    张成被带出去后,郑和持着那封书信久久不语。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熙童诧异地道:“陈祖义会这般疯狂么?攻击我远洋舰队,怎么可能!”

    郑和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是陈祖义真有此意,还是施进卿与他不和,谗言构陷于他,我们都要提起小心。”

    夏浔道:“公公的意思是,我们不能主动进攻,要让陈祖义暴露其目的,才可予以反击?”

    郑和道:“不错!我大明舰队远来,诸国竭诚欢迎,而非惶惶不安、举国皆兵,皆因我们是和平之师、文明之师,如果抢先动手,且不论陈祖义是否真的包藏祸心。我们冤枉了他的话,固然是我们妄动刀兵之罪,如果没有冤枉他,我们声称他是有心劫我舰队,故而歼其军、灭其国,又有何人肯信?一旦传扬开来,诸国不安,于我大明开海通商,交游万国的国策便大大相悖了。”

    夏浔点头道:“公公老诚持国,谋略深远,应当稳妥处置!”

    张熙童依旧不相信陈祖义有意对付大明舰队,在旁说道:“国公、郑公公,依我看,这恐怕是施进卿与陈祖义不和,亦或是想借助我天朝之力取而代之。否则的话,陈祖义没有理由自曝身份,主动请降啊!”

    夏浔道:“张大人所想,固然可能。不过,陈祖义身为一国之主,这消息是瞒不得人,待我们启程往渤林邦时,当然要向满剌加了解一下渤林邦的情形,介时他的身份还是要暴露,有此一虑,他抢先说明身份,藉以取得我们信任,也是可能的。”

    张熙童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笑道:“我大明舰队武力如此强横,陈祖义与我大明水师也不是头一回打交道了,深知我大明水师的实力,竟尔生出抢劫之意,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夏浔道:“一个人脑残起来,是不需要理由的。”

    张熙童纳罕地道:“国公,何谓脑残?”

    夏浔笑道:“就是愚蠢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方,已经不可救药了。”

    郑和笑道:“国公总有些新奇的词语,脑残这个词用得极好,只是……一国之主也能如此脑残?不只张大人难以置信,我也心中存疑呢,所以才说,虽要严加防备,却也不可贸然听信施进卿一面之辞而主动进攻。”

    夏浔道:“一个人坐对位置的时候,通常都能做得有声有色。如果坐到自己没有能力驾驭的位置上时,又有什么蠢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第1010章 地利

    巨舰破浪,浩荡而进,船头大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大明舰队离开了满剌加,一些商人留在了那里。这些商人没有跟着舰队继续西行,并不能就说他们目光短浅,相反,这都是些有远见的人,做出这种决定的人,大多是自己家族不具备连续远洋航行能力的人,他们觉得,与其加入远洋淘金的行列,与其它有优势的家族竞争,不如另僻蹊径。

    他们留在满剌甲,利用当地廉价的劳力和丰富的木材,建设海港、建造库藏仓廒,开设客栈旅馆、酒楼赌场。大明既然开放了海洋贸易,可以预见,随着郑和船队此番西去,各国商人获悉这一消息,很快就会蜂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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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剌加是一个重要港口,西洋商人需要在这里停下来,清理、分解货物,以便分船卖向东方不同国家,而他们返程时,也需在这里长驻,等待季候风,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当然也需要消费。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万里奔波,风险重重,所以格外舍得花钱、享受。

    因此,在这里经营,未尝不能赚大钱。而这也合乎大明的利益,大明一路西去,会在许多重要的地方建设属于自己的基地,这是第一步,随着交易的频繁,大明海洋船队的不断扩大,将从阿拉伯人手里,抢过海洋贸易的控制权,所以对他们的选择,舰队是十分支持的,并就此与满剌加王进行了磋商,尽可能地为他们创造便利条件。

    同时,周满、洪保、周闻、杨庆等人也分别率一支舰队,踏上了他们的旅程,出访不同路线上的国家,探索海洋的边际。然而他们的离开,并没有使得船队缩小,相反,船队更加庞大了,因为不只满剌加,附近的许多小国富商都纷纷加入了大明的舰队,与他们一同西行。

    海水蓝蓝,天宇澄碧,巨舰前行,将船后的陆地渐渐化成一抹图上晕染的黛青一般,船队沿海湾而行,一座座小岛就在船队一侧,海鸥飞翔,波翻浪涌。

    船头,唐赛儿兴致勃勃地欣赏着随船变换,不断翻陈出新的海景,时不时与苏颖谈笑几句。

    苏颖自然是熟悉海洋的,可东海与南海风景截然不同,也是看得兴致勃勃。

    费英伦像一只丢了魂的老鼠,在舰上上蹿下跳,一会儿他跑到船舱里,看看正跟厨子于师傅悠然下棋的夏浔,一会儿跑到船头,看看谈笑自若的苏颖和唐赛儿,只急得他抓耳挠腮。

    眼前种种迹象表明,明军全无防备,人人都在欢天喜地的等着去受降,可是……那个阴险毒辣的海盗王,真就这么容易主动向大明舰队投降?

    费英伦不信,坚决不信,陈祖义那个家伙,可是连做海盗的基本道义都不讲的人呐。

    “颖姨,看呐,看呐,水里那是什么?好漂亮,像一朵朵伞似的,还一开一合的!”

    唐赛儿忽然伏在船舷边,兴奋地看着湛蓝海水中一群群白色的幻影似的东西问道。

    那是一群游荡觅食的海蜇,苏颖自然是司空见惯的,便对唐赛儿笑道:“这东西春生冬死,大者如床、小者如斗,没有眼目腹胃,是一种很古怪的东西,不过用它切丝调拌凉菜是很可口的,也不知此地称之为何物,我们那儿管它叫‘海月’,又叫‘明月’。”

    说到这儿,苏颖脸蛋忽然有些发烧,大概是忽然想到了昨夜被自家相公把玩的那一榻明月。

    “呜~~~~”船头高杆上的瞭望哨吹响了号角,向舰队所有人宣告:渤林邦到了。

    船头犁波,浪花飞溅。

    夏浔听到号角声,便走到了船头,一身湖丝直裰,头戴方巾,俨然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商人。

    站在最高一层的甲板上,纵目远眺,他看到了极远处已隐隐绰绰显现出港湾的影子,今天的能见度很高。

    夏浔闪目又向旗舰看去,旗舰上的讯号正向这边打来,而许浒舰上则马上舞动橙色大旗,向主舰发出了回应,夏浔不禁微微一笑。

    旗号沟通完毕,许浒便走到夏浔身边。他一身戎装,四十多岁的年纪,对一个习武的人来说,正是精神、体力达至巅峰的时候,黑红的一张脸庞,气势极盛。

    许浒对夏浔道:“这陈祖义乖乖投降就罢了,若他真敢动手,嘿嘿!”

    许浒笑了一声,又道:“已经有人预定这渤林邦了,如果拿下此岛,便据此岛经营。”

    夏浔没有回头,迎着海风和阳光,他闭起眼睛,陶醉地吸了口气,才问道:“哦,是谁预定了啊?”

    许浒道:“是福建的三位大木商,领头的那位是赤忠将军的内弟,他们三人联手,实力极大,又有赤忠这个大后盾,所以郑和公公已经答应了。如今这些人摩拳擦掌,就怕陈祖义不动手呢。”

    夏浔笑道:“赤忠那个内弟我见过,确实是个机灵人。旁的商人都是单独竞争,他有赤忠这个姐夫撑腰,还要联合其他两家大木材商,这才是会做人、会做事。”

    夏浔指了指郁郁葱葱的海岛,道:“这岛上盛产鸡翅木,花梨木等贵重木材,这三位大商人要是留驻于此,那就发了大财啦。他们要伐木、运木,就得大量雇佣本地山民,只要组织起一支三千人的持大斧的队伍,他们在本地就可以掌握相当大的话语权,等他们发展起来,再掌握了本地的经济命脉和港口,呵呵……”

    许浒道:“嗯,南洋诸岛的人吃饭是不用愁的,这里鱼群稠密,甚至不用下水捕鱼,只消在海边用石头筑一道低坝,潮水一退,只管去捡,便有数不尽的鱼虾,山林中又有许多飞禽走兽,一年四季都有各种水果,可是除了吃,其他一切就贫乏的很了。

    如此一来,他们想得到各种生活之物,就得用钱去买,要有钱,就得做工,而家里不愁吃饭,用不着像中原百姓一样使青壮劳力下地耕田,要雇佣工人就容易的很,而且价钱也便宜。那几位木材商人都计划的妥妥的了。”

    许浒扶着船舷,笑道:“哈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