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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余辉-第37部分

    身上的阴影。当然,大法师的地位还能给予我更多的自由。我可以自行选择魔法研究的方向,还能招收有潜力的学徒做我的助手。除了不得不接受行会的更多责任外,我看不出有什么放弃这个机会。”

    图拉克暗自叹息——这个背负私生子恶名的友人虽然将父亲的名字当作禁忌,在心底深处却始终忘不掉自己被遗弃的屈辱。“这么大一笔数目,是哪位愿意出借给你的?”他好奇地问道。

    “一个叫墨伊斯(mous)的商人,希拉睿娅介绍给我的。”查尔斯鲁缇略有些不安地回答。

    图拉克心里知道查尔斯鲁缇在担心些什么。希拉睿娅认识的有钱人,多半是她以前的恩客罢。查尔斯鲁缇不想提,图拉克也没深究。“墨伊斯?我知道的叫墨伊斯的,是曼卡斯最大的农货交易商。他的商誉不错,身家也付得起一、两万尔斯币的出借款项。”不过,那个墨伊斯似乎与温妮菲?索尔特王妃较为接近。

    “应该是他。希拉睿娅开玩笑地说他是个卖豆子的,他也应了。”

    图拉克的心一动。“是他建议你找我当担保的吗?”

    “当然不是。”查尔斯鲁缇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我的房子挂在我养母苏卡的名下,我不打算拿它做抵押。希拉睿娅主动提出用她的酒馆,但评估下来还是差了一大截。墨伊斯就问我,是否有信誉良好的朋友愿意出面的,我这才想到了你。”

    查尔斯鲁缇明明还有希尔缇丝和费尔缇?马诺王妃可以求助的,甚至让这两位无偿的借给他这笔款子也不成问题,但他还是第一个想到了图拉克。图拉克无疑为此有所感动。他摸了摸鼻子。“我需要先和这位墨伊斯谈一下。”

    他这么说,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应承下来了。图拉克随后便拉着查尔斯鲁缇去见克睿莎,查尔斯鲁缇刚欠了他的情,只得随着他一同来到女眷居住的区域。克睿莎的姨母早就等在门口,见两人连携而来,立刻进去通报。等了半多小时,她终于出来招呼两人进屋。

    克睿莎已经起床了。她穿着素黑色的丧服,凄楚的面孔和柳荷般憔悴的身姿,带着不同往日的俏丽——至少图拉克是这么看的。她想要站起身,图拉克紧走两步,将她轻轻按在椅子上。“你需要多休息一下。”他心疼地说。

    克睿莎向图拉克露出虚弱的笑容。图拉克尴尬地扭过头,给自己和查尔斯鲁缇找来两把椅子。乖巧的侍女送来加了蜂蜜的苹果茶,给图拉克和他的客人暖手。

    克睿莎沉默了一会儿。图拉克和查尔斯鲁缇也不便先开口,于是便进入令人不适的冷场。

    “我还是无法接受他已经走了。”克睿莎略带沙哑的嗓音把图拉克吓了一跳,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听她碎碎道:“我的族人对首领都很忠诚。他们即便自己慷慨赴死,也会不惜一切地让我父亲活下来。也许还有一线的可能?”

    查尔斯鲁缇直白地说:“我建议你还是放弃幻想的好。卡尼卡萨用他自己及他手下其他所有人的生命做赌,就是为了把图拉克和摩缇葵拉送出绝境。可即便如此,要不是我和其他几位法师误打误撞地遇上图拉克,他还是难免一死。我不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卡尼卡萨还有可能逃生。”

    图拉克一直向查尔斯鲁缇使眼色,查尔斯鲁缇却只做没看见。

    克睿莎的表情出奇地冷静。

    “查鲁,你想过吗?你也可能死在那里。”她幽幽地说:“这几天我做了许多梦,都是噩梦。有时候,我看到父亲涂满鲜血而变形的面孔;有时候,我看到一群衣着褴褛的骷髅给一具包在裹尸布里的尸体举行葬礼。然而有一天,梦里出现了你。你带着苍白的笑容,向我伸出手来。当你触摸到我的脸颊,那竟然像冰块一般寒冷。然后我就醒了,睡枕上满是泪迹。”

    查尔斯鲁缇苦笑道:“在阿蔢达尼亚,这已是我第二次死里逃生了。而且这一次比之前的那次还要惊险,还要侥幸。我有些担心已经用尽了这一辈子的幸运。若是真的死了,我是绝不会再来马蚤扰活着的认识我、爱我的人的。可既然活了下来,即使硬撑着也要继续生活下去啊。”

    “为了什么呢?忏悔自己的过错,以及没能与逝者分享的快乐?”

    查尔斯鲁缇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为了记住那些死去的人。因为你我且只因为你我,他们才依旧活在这人世之间。我依旧记得我的启蒙老师克里西,他的妻子还记得他,他的女儿和他的孙子也还记得他。我们见面时偶尔会谈起他,就仿佛克里西大法师还在我们身边。如果当时我死了,也就没有人告诉他们克里西在赫萨比斯和阿蔢达尼亚度过的最后一段日子,他的记忆便少了整整三年的一个片断。”

    克睿莎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所以我活着,帕加的扈玛,绰号‘草原上的风’的老骑兵卡尼卡萨就还存在?”她转向图拉克。“你活着,就有人记得他遵守了他所做出的承诺?”

    图拉克强忍着要落泪的感觉,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而记忆会随着时间的迁移而一天天淡漠。”克睿莎的神情又变得沮丧起来。

    图拉克连忙说:“我们可以用诗歌和史书把他的事迹记录下来,并告诉给更多的人听。”

    “我的父亲并不在乎这些。”

    “那他在乎什么呢?”查尔斯鲁缇问。

    克睿莎想了想。“弯刀,骏马,快意恩仇。”她和父亲不一样,还是挺喜欢诗词的。

    “那就让我们筑起熔炉,打造闪亮的武器;那就让我们放牧草原,捕获跑得最快的野马;那就让我们为他复仇,追捕将他引入死地的亡灵。”

    图拉克发现,查尔斯鲁缇有时候也会变得很有激|情。

    克睿莎呆呆地看了查尔斯鲁缇一会儿。“你会帮助我吗?”她期盼地问。

    “我将尽我所能帮助你的。”查尔斯鲁缇的承诺带有一定的前提,克睿莎却没有察觉其中的限定条件。她站起身,走到查尔斯鲁缇面前,在他的额头印下温润的唇迹。“谢谢。”她低声道,带着一丝羞怯和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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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拉克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连忙拉着查尔斯鲁缇离开了这里。克睿莎的心结竟然被查尔斯鲁缇轻易解开,要再多待下去,图拉克这个主人反而变成惹人厌的多余角色了。

    晚餐的时候,克睿莎喝下满满一碗的豌豆粥,还吃了一小块帕加风味的干肉。图拉克终于放下心来。原本不想去维查耶娜王妃以他名义举行的晚会的,这下子倒是更找不到理由不参加了。

    伊姬斯来的王妃所举办的宴会,总带着奢华享乐的异国风味。

    宫殿外的以炼金术原理特别建设的锅炉房近段时间里整日无歇地燃烧木柴。锅炉内的水被加热后,经过一个由魔法驱动的泵引入宫殿地板下和夹壁间的金属管道。水里的热量缓慢而稳定地扩散到室内。稍稍冷却后的水在迂回曲折的管道中流转了几圈,然后回到锅炉房再次加热。由此产生一个闭合而有效的取暖体系。不夸张地说,维查耶娜王妃的宫殿是冬天里整个曼卡斯最吸引人的社交场所。其他几位王妃,乃至皇后,她们即便是将屋子里所有的壁炉都烧得烈焰直窜,请来的客人也会私下抱怨空气太干燥了。而要仿照维查耶娜王妃的设计,一则未免有些丢脸,另一则也没人想得出既不需对宫殿结构作大幅变更又能将大量炼金设备装进去的办法。

    而且即使是拥有一模一样的取暖设施,宫殿本身浓郁的伊姬斯风格——沉稳而厚实的石质结构,精美铺张的彩色壁画和雕刻,挂设在窗帘隔幕上巧夺天工的丝绸锦缎,取样于河马大象的各类金银装饰,以及模样甜美的侍女、温润可口的琼浆、靡靡的管竹音乐,这些都是其他几位无法照抄的情调。今天,维查耶娜王妃的安排依旧尽善尽美。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图拉克王子再次姗姗来迟。他似乎对一切伊姬斯的东西早就习以为常,甚而因习惯转为漠视了。

    维查耶娜王妃拉着图拉克的妹妹婆纱茤的手,正和一群客人聊天。见图拉克终于驾临,王妃露出欣喜地笑容。“怎么这么晚才到?”虽然高兴,她还是不含恶意地抱怨道。

    图拉克笑了笑,向以前就认识的几个熟人挥手打招呼,然后才欠身向母亲道歉说:“因为着装的事,我稍稍犹豫了一下。没想到这一犹豫,竟然花了半个多时辰。”图拉克的出格是名声在外的。这世上也只有他这位王子会为了穿哪件衣服的问题,而在以他名义举办的宴会上迟到。维查耶娜王妃没有因此恼羞成怒。她看了看图拉克略带谨慎的,暗红色男式胡普兰(houppelnde)袍子,以及腰间镶嵌有金扣的皮带,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图拉克宽大的袖口露出的蕾丝褶里,随即收紧了她的眉头。花哨,阴柔多于阳刚的额外装饰,总是能把图拉克与他的两位兄长区分开来。而贵族和平民都不会选择这样打扮的一位公子哥做帝国的皇帝。

    婆纱茤拽了一下图拉克的长袖。图拉克弯下腰,以便妹妹贴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克睿莎好点了吗?”经常去图拉克那里玩的小公主很喜欢草原上来的克睿莎。或许因为她一直被溺爱的母亲约束在宫殿里的缘故,因而很羡慕克睿莎的自由。可惜自由本就是相对的感受,克睿莎本人对此就很不以为然,反而认为卡尼卡萨对她约束太多——虽然这并不影响她对婆纱茤的好感。

    “克睿莎的身子稍有好转,但还是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伤中。有空的话,你可以多找她说说话。”图拉克咬着耳朵回答道。婆纱茤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理解他的意思。

    维查耶娜王妃把她特意召来的贵客介绍给图拉克。图拉克在礼仪方面的教育一点都不比两个哥哥逊色,他既得体又不失亲近地表示欢迎。只不过这几位都带了与图拉克年纪相当且已进入适婚期的女儿或侄女,令图拉克不禁怀疑母亲的用意。要说结婚,他似乎还早了一点罢。伊姬斯的男性满十六岁即可娶妻纳妾。美索米娅男性的适婚年龄则在二十至三十五之间,四十岁的中年人娶个十六岁的少女也不在少数。这方面,图拉克更愿意选择居住地的习俗。

    “摄政大臣安妮塔?比拉莫阁下。”门口的宣礼官大声通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位未婚且多金的美艳女子身上。相比于略显稚嫩的图拉克王子殿下,这位女摄政的财富和权势来的更为真实可靠。

    安妮塔走到维查耶娜面前。两人亲密地互吻脸颊,维查耶娜还紧紧拥抱了亲如姐妹的朋友。伊姬斯人的情感较为外露,在道德观严谨的米索美娅看来太过放纵。而习惯了恨不得把脸都用裘皮包上的寒冬的阿蔢达尼亚人则把这当作离经叛道的行为。如此分析,也就难怪有过安妮塔?比拉莫是维查耶娜王妃嫁给努尔五世前的‘丈夫’之类的流言了。幸亏皇室脱离阿蔢达尼亚有几百年了,再不会出现以消除家庭丑闻的名义而实施暴行的残酷事件。而且图拉克可以做证,维查耶娜王妃与安妮塔摄政之间是完全清白的。理由是——安妮塔摄政喜欢男性;证据是——十多岁的时候他的俊俏脸蛋曾经不止一次被安妮塔‘婶婶’的双手亲昵地‘蹂躏’过。

    安妮塔的身后跟着一幅休闲装束的摩缇葵拉。女雇佣兵自回到曼卡斯便失去了踪迹。图拉克本以为她拿了天价的佣金,早就回伊姬斯逍遥快活去了,没想到她还在城内。毕竟处的日子久了,图拉克一眼便看出摩缇葵拉衣服内穿了软甲,几个部位的动作显得有点僵硬。而且她的腰侧、大腿根、腹部微微的隆起,猜也知道是藏了小型的武器。

    “安妮塔摄政,一路辛苦了。”图拉克向母亲的朋友打了声招呼。转过头:“摩缇葵拉女士,有些日子没见了。”他的问候既不会让人怀疑他的审美取向,也不至于让摩缇葵拉觉得作作。女雇佣兵笑了笑,露出洁白的一口牙齿。

    “图拉克王子,摩缇葵拉把你的英雄事迹讲给我听了。”安妮塔亲热地拉着图拉克的胳膊。“从小到大,你总是能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图拉克的脸腾地红了。那些事由他来说自然是惊心动魄。摩缇葵拉可是一起经历过冒险的伙伴,她所描述的真实情形似乎不会让人觉得图拉克非常‘英雄’。旁人可不知道其中的奥秘,只以为图拉克年少谦虚脸皮薄,竟啧啧赞叹起来。

    维查耶娜把安妮塔叫到自己的坐席,与她一起享用甜品和故乡的美酒。图拉克则坐在安妮塔的左手,尴尬地做着陪客。两位女士先聊了会儿体己的话,无过是家里的长辈和以前的闺友。王妃的仆人们不断送上食物和各类酒液;欢快的鼓乐声中,一群身材窈窕的舞女扭动腰肢,把潜意识的愉悦感带给幸运的客人们。

    安妮塔渐渐聊到近些天与皇帝的几次会面,挑起了图拉克的兴趣。

    “战殁者的抚恤金还未下发吗?”他惊讶地说。

    安妮塔摄政扫了一眼图拉克。看到他的确关心,她才回答道:“这事可不那么容易呢!”

    图拉克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不是可以直接由国库以特别支出的方式拨出专款的吗?”

    安妮塔看了一眼维查耶娜王妃,见她笑而不语,才叹了口气说:“让我来给你上一堂国家经济的课罢。这次远征,战死沙场的共计一万五千零三十七人,包括失踪的两百多。他们的一次性抚恤是100枚帝国金币,按照1比5的比价核算,总计三十万一千足金的尔瑟币。在战斗中负伤而无法继续服役的,共计八千八百六十四人,每人发放50枚帝国金币,总计八万八千尔瑟币。轻伤者六千五百九十一人,须发放25帝国金币,那就是三万三千尔瑟币。加到一起,大约需要四十三万尔瑟币,两百一十五万帝国金币。图拉克王子,你知道国库的岁入是多少吗?”

    图拉克有些得意地回答:“一百五十万至两百万尔瑟币,随年景的不同上下浮动。”他心想,别以为我还是十年前那个懵懂的小孩子。

    “好的!就算两百万。四十三万就超过帝国政府一年收入的百分之二十。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小数目罢。而且战殁者和失去肢体的重伤员的抚恤除战后当年一次性发放外,按照惯例十年内还需对其家庭给予一定的补助。即便是仅以四分之一算,每年国库还需要额外支出九万七千尔瑟币。然而皇帝提出以足额或二分之一的年金方式安抚士兵及其家庭,就又增加了问题的复杂性。”

    图拉克只得回应说:“皇帝是非常爱护其臣民的。第一年百分之二十,后续十年百分之十,帝国政府应该还是想得出办法!?”

    “这些还只是克里斯?梅尔摄政在纸面上进行的运算。如果那些受了重伤的,或者是伤势暂时未显露出来的士兵十年内因此而失去性命,抚恤的费用还会不断增加。你是经历过与亡灵的战斗的,它们的毒药、魔法、神术对人类的伤害有时就是那么难以捉摸。再者,即便国库确还有余额,帝国的国库也不是每年都可以用个精光的!遇上天灾人祸,地方上需要帝国的援助,国库里没钱麻烦就大了。”

    图拉克有些郁闷地说:“国库到底能出多少?”

    “你父亲也这么问。其实他和我们一样清楚,至多能再挤出十万的余量。这还是去除皇宫十年内大修的费用后才得出的数字。”

    “没有其它办法吗?”图拉克无奈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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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妮塔笑了笑。“办法总是有的。无过两项,开源和截流。截流者,减少政府开支、皇家开支和军费。开源者,提高税收、发放更多的国家垄断权益。”

    图拉克迟疑着说:“我想皇帝应该会选择后者。”

    “知父莫若子。”安妮塔感慨道:“努尔五世皇帝确实是这么考虑的。但提谁的税,提多少,就是另一个马蜂窝似的麻烦问题了。试想一下,提高农业及矿业的国赋,米索美娅的本土势力和阿蔢达尼亚为主的贵族阶层必定会反对,帕加殖民者也会有抱怨;而若是提高舶来品、奢侈品等在商业贸易过程中的税负,一则违反陛下发动战争前与商人阶级的约定,另一方面也会影响西瑟利亚和伊姬斯的繁盛。”

    这么说,图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