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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第13部分

    陈浩默默无言的看着她,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太多的无奈,于是他的眼神变得惶恐起来。他明白阿蛮是对的,他本就不该来烦扰这个女孩子。本来她和母亲生活得好好的,可是这次贸然的来访却彻底打破了这里的祥和。

    看着阿蛮,陈浩忽然想起多年前读过的茨威格写的一本小说,书里的男主人公被一个瘫痪的残疾女子爱上了,他不爱那个女孩子,可是又担心由于自己不接受她的爱情会促使那个疯狂的女孩子作出危险的举动,于是答应了女孩子的求爱,可是就在最终要举行婚礼的前夜,他终于忍受不了外界的压力而逃走了,于是那个女孩子选择了自杀。

    陈旧的故事和现实生活何其相似,难道阿蛮真要为了我而再自杀一次吗?我可以冒这样的危险吗?我的生活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了,我的爱人和我形同陌路,我的情人变成了植物人,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而使得这个女孩子选择了死亡,难道不是我的罪过吗?她说得太对了,我为什么要来?把那几千块钱拿来痛痛快快的花干净了,然后忘记了这件事情也就是了,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无耻。不过至少我可以按照这个地址把钱邮寄给阿蛮,我却作出了这样一个愚蠢的选择,把钱送了回来。

    阿蛮的目光冰冷,冷得几乎把陈浩冻成冰块。

    阿蛮的母亲用一种令人心碎的姿态独自坐在一边,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无声的啜泣着,似乎她已经对女儿彻底绝望了。

    陈浩骇然的看着阿蛮,从她的眼睛里面他能读出一种可怕的决心,他明白,就算阿蛮答应他不再伤害自己,可是只要他离开,她仍旧会找个方便的时候冷漠的把那把剪刀刺入自己的心脏,也许她这样做并不是因为爱,真正的目的可能是要惩罚他陈浩。

    女人从来都是不可理喻的动物,我能和她讲什么道理?陈浩绝望的看着阿蛮,外面的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单调的声音似乎从远古时代开始就没有过间歇,他陈浩也似乎从盘古开天的那一刻起就跪在这个残疾的女孩子的面前绝望的做着思想斗争。

    陈浩随时都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他没有那么冷血,他明白,只要他走出房门,阿蛮就会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就像当初常灿走的时候她想做而最终没有做成功的那样。此时此刻,陈浩羡慕起那个常灿来:为什么我不能作出那样绝情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能告诉她你的死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我不能吹着口哨从她的尸体旁边悠闲的走过去?

    他不可能那样做,即使阿蛮不曾解救过自己,即使阿蛮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尊重生命是任何一个生存在文明社会的人都应该具备的品性,可是为了尊重生命就得把自己和一个根本就不爱的女孩子绑在一起,值得吗?

    他彻底陷入了困境,因为他不能让阿蛮因为他的缘故选择死亡,也因为红药的变故让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爱任何人了。他只能告诉阿蛮,他爱她,爱得发狂,并且今生今世也不会离开她,然后,对了,然后一直等,她一定会对这份感情感到厌倦的,只要我对她表现出一种刻骨铭心的爱,她就会厌倦我,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最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等得到了也就无所谓了。——我不信她对我真的有那么深的感情,她不过才看了一遍那该死的记录。

    不管怎么样,必须度过眼前的难关。

    “阿蛮,不要傻了,我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陈浩看着阿蛮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知道自己不善于撒谎,可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瞪大了眼睛,仿佛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子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撒谎,你走吧,我不想留你。”阿蛮的眼神里带有几分蔑视。

    “不,我真的喜欢你,要知道,我们曾经那么相亲相爱过的。”

    “相亲相爱?你不配。”阿蛮露出残忍的笑容看着不知所措的陈浩。

    陈浩的心忽然一松,他觉得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因为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会为了一个不配爱她的人选择自杀的。

    “虽然你不配,可是你要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陈浩茫然的看着阿蛮,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阿蛮伸柔若无骨的手,放到陈浩胡子拉碴的脸上,几乎是充满柔情蜜意的抚摸了一会:“本来我和母亲活得挺好的,我已经忘记了以往的一切,只想陪伴母亲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可是你却自作聪明的闯了进来,打破了这里的平静。你以为你一走了之,我的生活还会恢复以往的祥和吗?那几千块钱难道重要到如此程度,让你以毁灭我为代价把它还回来吗?”

    陈浩的冷汗流了下来,他知道阿蛮是对的,他根本就不该来这里,可是已经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如果他事先考虑得周全一些,那么他宁肯挖了自己的眼睛也不会来惹这样的麻烦。他不知道所谓的代价是什么,阿蛮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开心的笑了。

    “你不知道我会让你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是不是?其实很简单,我会等你走了以后选择一个合适的时候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然后让你的整个后半生都会为了这件事而遭受良心的谴责。”她的两个嘴角残忍的往上翘起,眼神就像一条把猎物困入死角的赤练蛇。

    “阿蛮,你不要做傻事,我真的爱你。”陈浩绝望的抓住了她的手。

    “陈浩,像个男人好不好?不要撒谎了,你知道骗不了我的。”

    “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不自杀?”陈浩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此刻两只手的手心全都是汗水。

    “你死,我就活下来。”阿蛮乐呵呵的看着陈浩。

    “这是什么逻辑?”陈浩张大嘴巴看着阿蛮,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恨自己。

    “我的逻辑就是这样的,你搅乱了我的生活然后想一走了之,可没那么容易,或者你,或者我,今天必须死掉一个才算完。”

    陈浩忽然有些愤慨了,为了搭救阿蛮让他抛弃可能会有的一生的幸福,他做得到,可是为了这样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孩子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死了,我会把你做成木乃伊,整天的陪着你,而且既然你成了死人,就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你说好不好?”阿蛮神情的看着陈浩,一直看得他感到毛骨悚然。

    “你……简直太离谱了……”他期期艾艾的说道。

    “觉得离谱你就走,我没留你啊。”依旧是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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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我就不该让陌生人进来,阿蛮,想想妈妈,你真的忍心就这么走了吗?”母亲哭泣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她的话让陈浩感到一种钻心的疼痛。

    “你不爱我,为什么对我这样?”陈浩没话找话的问道。

    “谁说我不爱你?看到你写的这些文稿我就爱上你了,我能感觉到当初我们在一起时你对我的感情,难道你感觉不到?”阿蛮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团火花在跳动,以至于陈浩也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

    “是啊是啊,当然当然,我也有感觉的,既然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非要弄个你死我活的?”陈浩谄媚的对阿蛮笑道。

    “你以为你骗得过我?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哄你开心的时候嘴上就像抹了蜜一样,说要走的时候连头都不会回一下的。”阿蛮的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

    陈浩冲动的抓住的阿蛮的手:“你不要这样想,虽然你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恋爱,可是不要把男人都想得那样坏,我发誓永远陪着你,绝对不会再喜欢其他人,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帮了我的忙,我早就变成傻子了。”

    “男人的话总是那么中听,可是心却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你走吧,别烦我了。”阿蛮无力的把自己的头放在膝盖上,不再理会陈浩。

    阿蛮的无助彻底打动了陈浩,他为了自己的自私而感到无地自容:“阿蛮,相信我,我会一生一世呵护你,关爱你,绝对不会作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阿蛮无力的摇了摇头:“别哄我开心了,我知道怎么回事。”

    “阿蛮,相信我,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陈浩再次拉住了阿蛮的手。

    “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啊?”阿蛮轻轻的挣脱开来。

    “不相信我?好吧,我现在就找个律师,我们来立个合同,声明我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好不好?”陈浩异想天开的找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为自己的急智而感到自豪。

    阿蛮看着他,忽然笑了:“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立下这样的一个字据,只要我发现你对我不好,我就把你所有的财产收为己有,你就算想走,也只能要饭去。”

    “你不会自杀了?我立刻就去昌平找个律师来办理手续,你等着我。”陈浩看着阿蛮的眼睛,想确认一下她会不会趁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自杀,可是阿蛮却忽然扑到他的怀里哭了起来:“傻子,只要你能让我明白你喜欢我就够了,何必这样?你又不欠我的。”

    陈浩笑了:“什么你的我的?以后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我们一定立下这样的字据放在你的手里,免得你没有安全感。”

    “不要走,我不想让你离开我。”阿蛮忽然表现得小鸟依人一般,陈浩开心的笑了,他把阿蛮抱到轮椅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拿出手机找到昌平区的一家律师事务所,要求他们尽快派人赶到这里。

    阿蛮的母亲激动万分,她忙里忙外的,简直把陈浩当成了救星一样。

    一个矮个秃顶的律师带着一个助手来了,听了陈浩的要求,他们感到非常诧异。

    “按照您的意思,我们可以为您和这位小姐拟定一份财产赠与合同,可是正规的财产赠与合同必须有标的资产,您到底想把什么东西送给这位小姐?”律师名叫费琛,说起话来有些慢条斯理。

    “我要把我所有的一切财产都赠给她。”陈浩这样说的时候是很轻松的,既然他的性命都是阿蛮救下来的,那么自己的财产理应全部都属于阿蛮。

    “这个……”费琛抓了抓自己的秃头:“可操作性不是很强,因为合同需要把你要赠与的财产全部罗列出来啊。你都有什么?”

    这下轮到陈浩尴尬了,因为目前他几乎已经一无所有了,并且他忽然想起了红药,他还有几万块钱,可是他不能把那钱给了阿蛮,因为红药还需要这些钱来维持生命。——难道她想要我的钱?

    “陈浩,别傻了,让他们走吧,你定下这样的东西干什么?你明白,就算订得再详细,我也不可能要你一分钱的。”阿蛮充满柔情的看着陈浩,一瞬间陈浩为了自己的多疑而感到羞愧,难道他不了解阿蛮吗?他自己不是亲手写下和阿蛮在一起的那七天里的每一件事吗?这样的女孩子不值得爱吗?

    “既然您没有什么重要的财产,我建议您立下一份遗嘱,声明在您过世以后,您名下的一切都由这位小姐来继承,同时在遗嘱里声明您在世的日子里,这位小姐对您所有的财产拥有无上的支配权,这就可以把问题解决了。”律师建议道。

    “年轻轻的立什么遗嘱?你们给我出去!”阿蛮的母亲忽然发火了,显然她已经把陈浩当成了自己人。

    陈浩连忙拦住了她:“阿姨,您不要发火,就立个遗嘱吧,不然阿蛮的心里不踏实。”最后的这句话他是对着阿蛮母亲的耳朵说的,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感激的神情,她低头抹了一下眼睛,然后慢慢的走了出去。

    签订遗嘱的过程非常复杂,在律师和陈浩、阿蛮的问答之中,陈浩才第一次知道,阿蛮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徐紫娟。

    立下的遗嘱一式三份,分别由律师、阿蛮和陈浩保存。

    律师走了,陈浩觉得疲惫不堪。他把自己的那份遗嘱草草塞进背包,然后指着应该由阿蛮收起的那一份:“放起来吧,现在不担心我会跑了吧?”

    阿蛮忧郁的笑了:“你真傻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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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无言的坐了好久,直到紫娟的母亲把饭菜收拾上来。

    吃饭的时候,紫娟一直没有讲话,她的母亲则殷勤的招呼陈浩,问了许多不相干的问题。

    雨停了,天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你不开心?”晚饭以后,陈浩再一次坐到了阿蛮的对面。

    “没有,我觉得心里不舒服。”阿蛮抬起柔弱的左手拂开挡住眼睛的一缕头发,用一种忧郁的眼光看着陈浩。

    “有什么不舒服的?”陈浩有些奇怪。

    “你这么年轻就立了遗嘱,我总觉得有点不吉利。”

    陈浩笑了,虽然他自己也有点不快,可是看到阿蛮不再一意孤行的寻死觅活,这份遗嘱还是很值,这个女孩子想要的仅仅是一份可怜的爱情而已。

    手机响了,是姐姐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你爱人?”阿蛮的眼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陈浩笑了:“是我姐姐,我和爱人分居了。”他没有告诉阿蛮自己还有一个红药。

    阿蛮幸福的笑了:“你回去吧,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姐姐整天惦记你,真丢人。”

    陈浩也笑了,每次提到姐姐,他在内心深处都会有非常温馨的感觉。

    “那我明天来看你好不好?”

    “不要,周末来吧,不要为了我耽误工作。对了,你是做什么的?”

    陈浩有些尴尬,他告诉阿蛮,自己已经辞职差不多一个月了,正打算找个工作。

    “那你就好好找工作,平时不要过来,不然我会生气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陈浩的心动了一下,心想这个女孩子的眼睛真是出奇的漂亮。

    他伸出手笨拙的拍了拍阿蛮的头:“你要好好休息,周末我一定来看你。”

    回家的路上,陈浩开始认真的考虑起他和阿蛮以及红药之间的事情来。开始的时候,他纯粹是为了避免阿蛮自杀才信誓旦旦的告诉她说自己爱她,可是一旦离开那个环境,他发现这一切都那么荒谬,不可否认,阿蛮很漂亮,可是却无法取代红药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他不在乎阿蛮是个残疾人,可是爱情在他的心中却占有很重的分量,他真心爱的是红药。

    也许,这件事情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渐渐的对阿蛮冷淡下来,可是万一她明白自己的心思,会不会再次寻了短见?

    周六下午,陈浩再次来看阿蛮,这次出来开门的不是阿蛮的母亲,而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老头。老人的耳朵不好使,陈浩对他喊了很久,说要找阿蛮,也就是徐紫娟,最后老人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慢腾腾的把他让到屋里,交给他一封信。

    物是人非,熟悉的环境,可是阿蛮和她的母亲却不在这里,陈浩无端的感到有点悲凉。阿蛮去什么地方了?他机械的打开了那个厚厚的信封,信是阿蛮写给他的。

    信写得非常感人,在信里,阿蛮告诉他,他是个好人,她不想拖累他,而且从他的眼睛里她能感觉到他爱的是其他的人,当然那个人也许不是他的妻子。可是她真的非常感谢她,因为有生以来他是第一个肯为了她而放弃一切的男人,尽管他不爱她。

    她要和母亲一起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到乡下住一段时间,房子托一个远方亲属照顾,她要他以后不要来看她了,虽然她很爱他,但是他们真的没有缘分。

    阿蛮在信中说,她已经把自己手头的那份遗嘱撕掉了,放在一个小塑料袋装在信封里,她让陈浩替她把那遗嘱烧了。本来她要留下来做纪念的,可是觉得这东西很不吉利,并且要求陈浩以后永远不要再异想天开的立什么遗嘱。

    你要好好工作,我这里有你的联系方式,说不定哪天我闷了就去看你。

    信写到后来,大片大片的字迹都变得模糊起来,陈浩明白,那一定是阿蛮的眼泪。

    他从信封里面拿出一个小的塑料袋,里面是撕碎了的遗嘱,他机械的把遗嘱塞进衣袋,把那封信又看了一遍。

    本来,摆脱了阿蛮的纠缠他应该感到很轻松,可是此时却感到十分压抑。他试图问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