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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踏雪行-第35部分

    所遁形,势必会损害彼此的感情。姜氏兄弟决裂后数次谋求修复关系,均未成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萧秋水胸襟开阔,苏芒也不是小气之人,她听到他的问话,吃惊之余,陡然意识到自己尚不能摆脱柳五在心中留下的印象,才会让萧秋水有所感应。

    她摇了摇头,笑道:“我和柳总管没有关系,李帮主和他的误会既已解开,想来以后必定兄友弟恭,前途无量,何须我操心?”

    萧秋水沉默了半晌,毅然道:“我要先救岳将军,如果……如果做完这件事,我还活着,那我就去唐门找唐方。到那个时候,唐老太太也好,唐家的门规也好,都别想拦得住我。”

    关帝庙匆匆一晤,岳飞自此成为萧秋水最崇拜的人,再加上唐方一事的打击,他心里一会儿冰冷绝望,一会儿豪情万丈,非要找一件大事做做不可。唐方虽是别后音书两不闻,但在唐老太太的保护下,自当安然无恙,岳飞却前途堪忧。

    苏芒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该参与此事,专心筹划救岳飞就是。我的目标只是金兀术而已,还没考虑过岳飞的事,要不要杀岳飞,说到底还是皇帝的决策,不是金兀术的。与其和我去金国冒险,不如想想怎么从天牢劫人吧。”

    萧秋水道:“话虽如此,但金人处处暗算陷害,便是救下岳将军,也会有杀手接踵而至。金兀术不死,此事永无了局,此时岳将军暂且无事,何不先行刺杀,若事不谐,再集合兄弟救人?姑娘之前还用这个理由说服燕前辈,为何突然变卦?”

    苏芒正要回答,却见燕狂徒大踏步从庙中走了出来,大声道:“没错,要么杀了狗皇帝,要么杀了金狗。你要是不干了,我这就回临安,那皇宫大内好似也没什么了不起,燕某人正好去看看大内高手的身手。”

    他内伤能否痊愈,还在模棱两可之间,豪气竟未因此稍减。苏芒也不知该说这是豪迈还是鲁莽。但燕狂徒如此着急地去做一件事情,必有他的理由。她不知岳飞何时被下狱审问,却知道他是在除夕之夜被赐死的,这日子太奇葩,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强制任务的期限也恰好是差不多的时间,她不得不怀疑这是刻意安排。

    权衡利弊后,苏芒和萧秋水对视一眼,缓缓道:“前辈都这么说了,那就还按照原定计划,先回莫愁湖再作打算。”

    燕狂徒原本还想去少林武当走一趟,只是与岳飞一番交谈,已将心思转移到金兀术身上。以他的行事作风,去这两大门派也多半会以动手为收场,不见得能活着回来。他不怕死,但性命只有一条,他宁可拿这条命去做较为重要的事。

    像他这样的狂人,心里其实也藏着一个大秘密。他甚至已经决定,临死之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萧秋水和苏芒,让他们转告给应该知道的人。他们绝对不会相信,他燕狂徒竟也会有想要逃避的事情。

    莫愁湖乃是神州结义的据点之一,萧秋水负伤而回,一直在湖畔养伤。班底还是以前那些人,征战中难免牺牲,还好苏芒熟悉的人都在,包括邓玉函的兄长邓玉平。他们见萧秋水回来,均是又惊又喜,喜自然是因为萧秋水无恙,惊则是因为燕狂徒。

    燕狂徒早就习惯了天皇巨星般的地位,在萧秋水安排的静室中一窝便撒手不管。萧秋水则命神州结义的兄弟,先收集前线的军情急报,然后再打探金兀术的所在,看他是淹留开封,还是回大都去了。

    他久经战阵,不比苏芒毫无头绪。金兀术人在王府还好说,若是在大营中,那可糟糕的很。金兵骁勇善战,重重围困中,以萧秋水的实力,也只能负伤突围。一方面要引开金兵主力,一方面又要尽聚高手突袭主将,他几乎焦头烂额,不得不考虑向刘锜或韩世忠求取建议。

    苏芒对此一无所知,有心帮忙也插不上手,每天无所事事,只盼萧秋水开个集体会议说:“已经准备好了,大家这就动身吧。”

    然而,想听的消息遥遥无期,不想听的消息却陨石般砸在了她面前。没过几天,她按照惯例去为燕狂徒调理旧伤时,唐柔忽然来了,而且神情古怪。

    他对苏芒说:“柳五公子求见。”

    106第一百零六章

    苏芒足足愣了五秒钟。

    她很难把“柳五公子”和“求见”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柳随风若要找她,一向直来直往,别说求见,连事先招呼一声的时候都很少有。而且以他的武功地位,又何须求见任何人?难怪唐柔表情这么古怪,苏芒自己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当然,柳随风找上门来,这件事本身就令她费解。当日她匆匆离去,虽说有些急切,但态度表露得很明确了,她以为柳五是聪明人,不会错解她不想再与权力帮有所牵连的心思。

    她已经足够心烦意乱,燕狂徒却从来不懂得读空气,在旁边饶有兴趣地问:“你们说的,就是李沉舟那小子的结义兄弟?武夷山上他我没杀他,听说如今他也是武林中的一号人物?”

    苏芒瞟了他一眼,笑道:“是啊,柳五公子柳随风,好响亮的名头。我知道当年武夷山一战,李帮主亦有份参与,却不知柳五公子也在。”

    唐柔的直觉还和以前一样敏锐,见她不像多么高兴的样子,皱眉道:“不然我去请老大出面,替你应付了他?”

    苏芒摇摇头道:“不,人家客客气气地上门,这么做反而是我理亏,我去见他。”

    莫愁湖有“湖柳如烟,湖云似梦,湖浪浓于酒”的美称。深秋时节,湖畔垂柳早已翠叶凋尽,光秃秃地竖在那里,但湖光山色之秀,并不因草木枯黄而失色多少。一身淡青衫的柳随风背对碧波水榭,负手而立。

    天高云淡,秋气萧条,如果他脸上没有那副煞风景的面具,此景足可入画。

    苏芒微微一愣,方才想起他外伤必定会留下疤痕。她看了看那面具,心道他果然不愿让旁人见到落魄的一面,即使只是容貌方面的,心中暗自喟叹,表面只不动声色,微笑道:“柳总管此来是为了什么?”

    她的笑容里没有半分尴尬或不满,但客气而疏离,就像面对一个没什么交情的陌生人那样。柳随风心中忽地闪过一丝不安的感觉,他强迫自己忽视这种感觉,应道:“帮中诸事已毕,我听说姑娘来了莫愁湖,特意来找你。”

    苏芒哦了一声,笑道:“找我?难道赵姐又不见了,柳总管想托我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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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不是这么刻薄的人,一句话出口,始知自己终究还是计较了。柳五微微一震,似是全没想到她会直截了当地提及此事。意外之余,他蓦然想起昔日丹霞山上是敌非友,苏芒的确词锋犀利,言语毫不留情,此时又露出过去的态度,证明她绝不像表面上那样若无其事。

    这样的话比责问更难以回答,柳五微微一顿,只道:“我还没谢过姑娘的援手,那一天……实在是失礼了。”

    苏芒正在后悔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听他这么说,诧异之情更深。

    柳随风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想让他道歉,难度不啻于把猴子送上太空,大概只有李沉舟能有幸得到这种待遇。他这句话里看似没有“对不起”“对不住”“抱歉”这些道歉常用词汇,但对他来说,已和低头认错无异。

    是怕她因自作多情而恼羞成怒,转为联手萧秋水对付权力帮吗?那大可不必。且不说萧秋水与赵师容交情匪浅,注定不可能再和权力帮作对,她本人也从未生出这种想法。

    她不想回溯那天的经历,叹了口气,笑道:“柳总管言重了,该说失礼的是我。我们有过生死交情,这次又是别人欺负你们,不是你们欺负别人。我不过是恰逢其会,所以赶去帮忙而已,何必这么客气呢。”

    柳随风号令江湖,令巨寇大盗闻风丧胆,对着面前这个笑得甜蜜蜜的姑娘,却有力不从心之感。他沉默片刻,忽道:“姑娘陪我走一走吧。”

    他的气度一如既往,武功只进不退,苏芒却从他身上感到了一股无法忽略的愁绪。

    神州结义里,知道她和柳随风有交情的人不少。和她关系比较亲密的,难免会因好奇而问及这位权力帮的总管。倒不是说他们当真如此八卦,只因柳随风的名气实在太大。可苏芒每次听到他的名字,都难以抑制心情的复杂。

    她没少听柳随风的传闻,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算无遗策,是黑道上极为可怕的人物,但她一直无法把传言中的形象印证到主角本人身上。她为之心动的,不是做敌人时的“江湖上最可怕的一个人”,而是做朋友时的生死同心。

    一开始或者还有些恼怒,说完刚才那带刺的话,却又自觉无趣。再怎么说,她本身要承担一半识人不明的责任。柳随风也曾对她千依百顺,着意照顾,大可不必反目成仇。

    苏芒很清楚她离开后,总坛的局势将如何发展。她能看出柳随风对赵师容的心思,身为当事人的李沉舟和赵师容自然也可以。这并不是用“金兰情深”就能掩盖下去的事情,何况,李沉舟的金兰之情,不过就是那样而已。

    权力帮正值动荡,柳随风偏于此时离开总坛,必定是因为尴尬到不能容身。

    秋风拂衣,风中带着些许湿气,天渐渐冷了,湖上游人稀少,往往几个时辰看不到一个人。苏芒极目远眺,想看看湖对面有没有人,却听柳随风道:“我遇上赵姊,还在大哥之前。”

    苏芒惊愕地望向他,她主动提起赵师容,只是一时意气,并非真心想谈这件事。当时李沉舟夫妇二人均是如遭雷殛,可见柳随风将心思隐藏极深,直到神志不清时真情流露,才会泄露秘密。这已算是他人心底最深的隐私,她无意探究。

    所以,在他再次开口之前,苏芒抢先道:“如果你是为了让我释然才提起过去,那大可不必了。我还没到要用别人的秘密安慰自己的地步。”

    柳五轻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你当真不在意。”

    苏芒笑道:“在意的,不过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种在意。你真的用不着勉强……”

    柳随风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闪光,仿佛是嵌在面具上的两颗黑色宝石。他轻声而不容置疑地道:“不,我要说。”

    苏芒讶然,没有继续阻止他,也没流露出任何“我不要听”的意思,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她终于知道,柳随风的出身和经历,与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这竟是一个俗套的,狗血的,同时也凄凉异常的故事。

    肮脏饥饿的小乞丐,不知父母何人,家乡何处,每天只是浑浑噩噩地活着,有时候甚至要与野狗争抢,才能得到果腹的食物。十二岁的那年,他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门前,弄脏了那家小姐的猫,被家丁抓住痛打。

    是小姐亲自发话救下了他,不仅如此,还温言安慰,让他去洗澡,给他衣服穿,并说他将来会是“有志气的男子”。她是他生命里见到的第一样美好的事物,让他不再稀里糊涂地活着,而是有了为之奋发志气的目标。

    他心心念念,只想功成名就,然后回来娶赵小姐,给她一生的荣华富贵情深意重,作为报答。戏曲话本里,处处都是富家小姐爱上了年轻公子,他做梦都想成为其中的一个。然后,他居然心想事成了。

    他遇上唐老公公,跟他学了一身绝技,又遇上李沉舟,一见如故,成了他的结义兄弟,随他一起经营权力帮。先主持武夷山围攻燕狂徒,夺得权力帮大权,又成功围剿天下社,当他终于觉得“柳五公子”有了些名气的时候,李沉舟把赵小姐带到他面前,满面笑容地说:“这是我的兄弟。”

    赵小姐当然就是赵师容。

    苏芒苦笑了一下。柳五并没有详细地说,他们相遇之后,他是何心思是何反应,但这并不难猜。倘若赵师容只是按照一个王侯小姐应有的命运出嫁,譬如嫁给故事里的那个未婚夫,想来只会成为一件憾事。柳随风纵有遗憾,也不至于非去破坏恩人的美满姻缘。

    但赵师容与李沉舟伉俪情深,天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柳五永远的微笑,压抑着的苦痛,连带不留余地的行事方式,如今终于有了解释。他与赵师容朝夕相对,便不可能从执念中解脱,偏偏李沉舟又是他的大哥。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执念最终变作心魔,在命在旦夕时,全部爆发出来。

    至于她自己,可能就是传说中被无辜卷入的路人吧……

    “其实我一直以为你是世家公子,”柳随风把秘密悉数倾吐出来,自然不是为了让她闭嘴,她不得不开口,“没想到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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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无疑是一句废话,柳随风静静看着她,没有做声。

    苏芒想了想,又放柔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天意弄人。其实你一开始就想错了,认为只有功成名就才能回去找她。可是,赵姐既然肯对一个小乞丐好,可见不是会重视功名身家的人……难道你那时候,就没想过她会嫁人么?”

    她还有一句更狠的话没有说出来——情场犹如战场,既然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没有指望,那后面就很难再扳回战局。柳随风在赵师容面前,永远只会是那个被她鼓舞的小乞丐,没办法和她并肩而立,或者被她依靠。

    而赵师容也非寻常女子,她会对无助的弱者心存怜惜,却绝不会爱上这样的人。

    雕像般站着的柳随风忽然有了反应,他眼里有泪,淡淡道:“想过,我配不上她。赵姊爱的是大哥那样的英雄,见到他们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咬牙说出这句话,他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更多的反而是如释重负。其实天意、造化、晚了一步,这些全都是托辞。漫漫长夜里,他对自己说“不敢与大哥相争”,可真去争了又能如何?莫说李沉舟,赵师容与萧秋水都还更加投契。

    苏芒想起赵师容那不可方物的美貌雍容,倒也没什么底气说他的想法不对。她忽然想起了无崖子和师姐师妹间的恩怨情缠,不说无崖子本人的问题,他和童姥李秋水两人都相处过,全部以走人告终,由此可见,这两位不是他的心上人。

    同理,赵师容认识柳五多年,始终对李沉舟一心一意,这只能说明,她本身就不会爱上他。

    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与她无关。

    她继续劝解道:“你觉得卑微,配不上她,这是人之常情。然而,你现在是柳五公子,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乞丐。一个人的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一点,她本身已想得很透彻。若她还觉得自己是躺在床上看小说,除学业外一无所求的死大学生,那甚至不见得能活过前五个轮回世界。柳五这样的人还纠结于往事,心魔倏起倏收,只能归结为一往情深。

    “你若想真正解决眼前的问题,总得先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再说,当然也包括了赵姐。你如今名动江湖,旁人不是怕你,就是重视你,为什么还要在意十几年前的事?如果你还是个小乞丐,我又怎会喜欢你?”

    柳五听到这里,陡然一惊,道:“你……”

    苏芒岂会不知他为何吃惊,眼疾嘴快地道:“先等我说完。是,我喜欢你,但是……”

    107第一百零七章

    “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以前我欠了你人情,如今已经还清,要计较援手权力帮的恩德,也该是李帮主来而不是你。人终究不能只靠自己的喜好做事,从此以后,我们还是保持恩怨两分的关系比较好。”

    这句话说完,她忽然觉得心头一宽,仿佛长久以来的一块大石被移走了,说不出的轻松。与这样的轻松相比,她完全可以忽略突如其来的怅惘。

    之前她怀疑,柳随风此来是担忧为权力帮留下后患,现在却觉得,他大概还希望她能够回去。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正如她所说,一切都过去了。他真心也好,假意也好,既然选择了隐瞒,她就只可能以相应的态度回应。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回归是笑话,但至少已经成为泡影。回归的时候,她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如今看来,直接拒绝和间接拒绝的区别,似乎也不太大。

    柳五沉默良久,竟似变成了一个寡言的人。苏芒含笑看着他,忽听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