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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

发出的声音,这当儿我体内某些东西被撕开,突然间,身下的石头地板淋满了血污。流失的血很多,从我体内喷出来,像瀑布那样沿着大腿倾泻而下,从楼梯平台流到下面的院子里去。唐西娅惊叫了一声,逃得不见踪影。

    至于我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现在全然忘了。第二波疼痛直透心肺,我的眼泪涌了出来。我屈膝把腿支起来,双手抓住床沿。身上到处都痛,腰部、后背乃至头部。痛楚和我合而为一,纠缠在一起,痛得头脑一片空白,痛得没有其他感觉。这次剧痛持续了很久。我努力呼吸,但气喘吁吁;体内的钢丝开始松动的时候,我听到自己惊恐地哭着。

    当又一波痛苦袭来时,我只好紧闭双眼,幻想着自己正被波浪高高顶起,并随着它起起伏伏……

    “亚历山德拉!”

    从某个地方传来一丝异常缥缈的声音。但我现在不能去理会它,要不我会被波浪吞没。

    “坚持住,孩子。四肢放平。”现在声音更近、更响亮了,它命令我,“躺下,会好一些的。”

    我冒险听从了。我的双手平放在地面上,我感到她的手掌重重地压向我的肚子。疼痛到达顶峰。“呼吸。”那声音说,“呼吸。吸气……呼气……就这样,好姑娘。再来。吸气……呼气……”

    我抬眼看着她,见到她的眼神既紧张又自豪,于是知道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妈妈来了。

    我斜倚着她,“我……”

    “别浪费精力。每次收缩隔多长时间?”

    我摇摇头,“可能四五分钟,但现在越来越快了。”

    她紧紧将我抱住,从床上抽出枕头,放在地板上,让我靠着它们。“听我说,”她安静地说,“伊莉拉去找接生婆了,但她和城里其他人都在街道上。她们很快就来,但这次你一定要撑住。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唐西娅,厨师的女儿。”

    “我去把她找来。”

    “不要!别离开我!”

    但她已经走了,在楼梯平台上大声叫着,声音像教堂的大钟那样响亮和焦急。虽然那女孩可能对我毫不理睬,却没有不理她。她进来的时候阵痛又开始了。这次她一开始就在我身边,双手在我的尾骨上推拿着,将紧紧缠着我的钢丝拉开。

    我最终倒在枕头上,看到唐西娅站在门口,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溢满了恐惧。我妈妈大声使唤她的时候,我的恼怒突然盖过了痛苦,似乎莫名其妙地着了魔,随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始高声咒骂起来。她们两个都停下来看着我。我想如果不是我妈妈先行把门关上,唐西娅一定又是拔腿就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狂叫着说,“下面会发生什么?我该怎么办?”

    我正恐慌着,她却让我大出意料,脸上泛出一阵微笑。“你就要生小孩了。你的身体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听从身体的安排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上帝和自然。”

    就在那时,突然间一切都变了。我疲惫的身体突然升起了强烈的排泄欲望,想将它排出我的身体。我试着自己把它拉出来,但无济于事。

    “啊!快出来了,我感觉到了。”

    她用手臂抱起我,“起来,在地上会伤得更重。到这儿来,小姑娘,把你家夫人扶起来。用你的手臂托住她腋下。加油。就是这样。顶住她后背。加油,用力点,托住她。把她抬起来,快点。”

    虽然她很笨,但力气大得很。我被她抱起来,整个身体抖个不停,裙子被掀起,放在肩膀上;我双腿张得大大的,小腹巨大,妈妈蹲伏在我脚边。排泄的欲望又来了,我使劲拉,直到喘不过气,直到感觉自己的脸色变得青紫,眼泪哗啦哗啦地流出来。我的g门和yd好像被撕裂了。

    “再来!使劲。头出来了,我看到了,它快生出来了。”

    但我做不到。刹那间,那种欲望离我而去,我软软地往后瘫去,在她的臂膀中颤抖着,好像一个从吊刑架上放下来的女人,四肢因为痛苦和恐惧,像水波一样抖动着。我能感到脸上爬满泪痕,鼻涕也流下来了;而我太过害怕,竟然连啜泣的力量都没有了。要是疼痛再来一次,我将毫无力气去对付它;还没等我缓过神来,那种可怕的欲望又来了,我必须把胎儿拉下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每次使劲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要爆炸了。有些事情不对劲,太可怕了。胎儿的头不正常,大到似乎永远都出不来。怀它时犯下的罪孽终于在它出生的时候招来了报应。我们可能就永远这样拉扯下去,它和我,变成一种无尽的折磨:它努力把我的身体撕开一道口子,以便出来。

    《维纳斯的诞生》第四十四章(3)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听得出自己声音中的惊慌,“这是上帝对我罪行的惩罚。”

    我妈妈声音坚定,“什么?你认为上帝还有时间来管你的罪行?萨伏那罗拉作为异教徒和叛徒直到现在还备受摧残呢。你的错误怎么能跟他比呢?屏住呼吸,为了你的孩子。它快出来了。使劲,用力。加油。”

    我再次用力。

    “对,对,再来。它就在那儿。它快出来了。”我感到自己的骨盆被撕裂了,但还是没有生出来。

    “我不行了,”我喘着气,哭起来,“我害怕,我很害怕。”

    这次她没有朝我大声叫嚷,而是站起来,用双手捧住我的脸,抹去上面的涕泪。她手掌柔软,但声音焦急:“听我说,亚历山德拉。我从未在其他女孩身上看到如你这般伟大的灵魂,你不会死在自己卧房的地板上。只要再使一次劲,再来一次,它就会出来了。我会帮你的。你只要听我说,跟着我说的做就好了。它又来了吧?是吗?现在深吸一口气,深深吸一口。对,就是这样。很好。现在屏住呼吸。使劲,使劲。坚持,使劲。再来。使劲!”

    “啊!!!”我的惨叫在屋子里回荡着,我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我体内被撕开了一道裂口,头部挤了出来。

    它出来了。我感到一阵巨大的力量迅速滑过,接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的感觉。“啊,它出来了,出来了。啊,啊,看看它,看看它。”

    就在唐西娅和我倒在地板的一刹那,我见到一个闪闪发光的小精灵,浑身沾满血污和y体,蜷伏在我脚下。“啊!是个女孩!”我妈妈压低声音说,“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女孩。”

    她抱起那个黏糊糊的身体,双手拉着她的脚,倒提了起来;她咳嗽着,好像有y体填满了她的肺和鼻子,她拍拍她的p股,这个小家伙恼火地大声哭了起来,第一次对她来到这个错乱而疯狂的世界表示抗议。

    因为没有剪刀或者小刀,她用牙齿去咬脐带,将其弄好。接着她把她放在我的肚子上。我抖动得厉害,无法将她抱稳,她朝地板上倒去,唐西娅一把将她抱住。随后妈妈帮我按摩腹部,将胎盘从肚子里推出来;我把这个温暖、幼小、满身皱纹的小家伙紧紧抱在怀里。

    我的女儿就这样降临人世。她们替她洗好身子,用襁褓把她紧紧包住。因为没有r母可以喂她,她们只得再把她抱给我。我们带着一种敬畏的心情看着她在我胸膛上蠕动着,像一个看不见的小动物;她的嘴巴猛然间咬住我的茹头,疼得我叫出声来;她小小的嘴巴吮吸着,吮吸着,直到我感到一阵甜蜜的痛苦:奶水开始流出来了。

    当她的要求得到满足之后,她才肯离开我的茹房,活像一只吸饱了鲜血的虱子,昏然睡去。只有看着她睡着了,我才能跟着入睡。

    《维纳斯的诞生》第四十五章(1)

    接下来的几天我心中充满了爱念,深深地、真切地、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我敢担保,要是我的丈夫看到她,也一定会这么对待她的。她的指甲出奇地美丽,目不转睛的凝望异常庄重,体内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我全身心地爱着我的宝贝女儿,全然没有顾及到外面正在被创造的历史。当新生命在我体内挣扎着要出来的时候,萨伏那罗拉正在吊刑架上倾听他自己筋腱断裂的声音。那天早晨圣马可修道院外面的暴乱终结了他统治下的新耶路撒冷。他先被处以吊刑,再接受绞刑。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对加在他身上的指控一一招认,假先知、异教徒和叛国者。

    就这样,佛罗伦萨从一个男人的独裁中解放了。此人曾许诺要将佛罗伦萨带到通往上帝的路上,最终却发现自己被上帝抛弃了。不过,尽管有很多理由去憎恨他,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两天过去了,我丈夫仍是毫无音讯。

    第三天早上,我在灿烂的阳光中醒来,看到妈妈和伊莉拉在门口紧张地讨论着什么。“什么事?”我在床上说。

    “亲爱的孩子……有消息了。你现在一定要坚强。”

    这许久以来我一直在期待着的。“关于柯里斯托佛罗的,对吗?”

    她走上来,把我的手握在掌心。在我们那个时代这是一个传奇:圣马可暴动之后的那些天,城市陷入了血腥的战斗,人们开始清算旧账,搜捕以前的敌人。在某个清早的晨光中,人们发现一具血r模糊的躯体,有人辨认出那昂贵的衣服和英俊的脸庞。

    我像他的雕塑那样纹丝不动地坐着,身体随着她的话语逐渐变冷。

    “你一定要坚强,亚历山德拉。”我妈妈再次说道,她的声音让我想起小时候,那时她多次教导我们如何跟上帝交谈,将他当成我们的父亲和主人。“这些都是上帝的意志,我们不应该有什么质疑。”她紧紧地抱住我,在确信我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坏,才轻声说:“我亲爱的,你的丈夫没有其他家人。如果你足够坚强,尸体需要你去认领。”

    如果说分娩会软化感情,它还会拆散记忆,让某些时光永恒留住,而让某些时光悄然逝去,似乎它们从未发生。

    我们仍没找到r母,于是带上婴儿同行,因为我不舍得跟她分开。

    死于瘟疫的人多不胜数,人们只好在河上建了个临时停尸间,还占用了圣灵堂医院的一些病房。有人领我们沿着曲折的门廊走到教堂后面,我想起了我的画家,他花了很多个夜晚在这里画下那些尸体被摧残的情形。我把婴儿抱得更紧,又像一个孩童那样走起路来,妈妈和我的女仆跟在后面。

    站在门口的官员是个粗鲁的男人,口里喷着酒气。他拿出一本简陋的账簿,上面给尸体编了号,有些还写着姓甚名谁,笔迹很潦草。妈妈将我们的事情说给他听,说得优雅而清楚,如同她一贯的作风。她说完之后,他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把我们带到一个房间去。

    我丈夫的尸体摆放在靠近屋子里端的草席上。

    我们站稳了脚跟。他抬头看着我:“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把婴儿交给妈妈,她对我微笑。“别害怕,我的孩子。”她说。

    他俯身将裹在尸体上的布拉开,我闭上双眼,然后睁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属于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

    伊莉拉在我旁边号啕大哭起来。我转过身,她扑上来把我抱住,继续号啕着……“啊,我可怜的夫人。别看,别看,太可怕了。现在我们可该怎么办?”

    我试图把她推开,但她像水蛭一样吸住我。“你疯啦?”我带着惊怕,低声说,“那不是柯里斯托佛罗。”但她仍在号啕大哭。那个男人怜悯地看着我们,不消说,在他看来,他看到的是几个悲痛欲绝的女人。

    我站在那儿,被吓得目瞪口呆,我那软弱的妇人之心开始帮忙了,我啜泣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一旦开始滴下来,就再也不能停止。而所有这些慌乱吵醒了婴儿,她也开始哭喊起来。我们站在那儿,构成几个妇女哀恸不已的画面。那男人拿起他的笔,在我丈夫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十字。

    回到那个既不舒适又让人难受的会客室,我怀里的婴儿边眨眼边看着我,我则望着妈妈。

    我木然说道,“他在哪儿?”

    “去乡下了,和托马索一起。你分娩那天早上,他来找我,把你们之间的一切都跟我说了。后来他决定离开,安排了一具尸体,带着他亲笔写的字条,这样发现尸体之后,当局会要求我们去认领。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因为害怕孱弱如你无法假戏真做。”她语调冷静,如同一个处理严重事态的政客,向受惊吓的公众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

    但我无法像她那样平静。“我……我不明白。为什么?小孩不是他的,这很重要吗?因为……”

    “别担心,亚历山德拉。我全都知道。在这里我并无审判你的意思。那是另外一个法庭的事情,我怀疑有一天,你和我会发现我们坐在同一个审判席上。”她叹了一口气,“那和这个婴儿并无干系。他觉得……算了,我不该替他辩解。他跟我说过,一旦真相大白,让我把这个给你。不过我觉得你看后最好把它撕掉。”

    她从贴身的口袋掏出一封信,我双手颤抖着接了过来。

    《维纳斯的诞生》第四十五章(2)

    我亲爱的亚历山德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走了。托马索需要我。照料他是我的责任。当然,这也是我的愿望。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会因此终生疚恨,也增添你和孩子的痛苦。

    我立了个遗嘱,提取了足够的钱,供给我们过上像样的生活;遗嘱还把我所有的房产留给你。未来由你自己决定。不过我想你妈妈一定已经考虑过了,你最好还是听她的。

    我请求你原谅我在画廊里面对你的刻薄言语。虽然我们有个协定,但你把我迷住了,你的背叛深深伤害了我。如同我曾伤害了你。我希望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跟你可能对我的感觉并无二致。这种感觉会直到永远。

    信中附着的钥匙可以打开我书房中的柜子,手稿在里面。它的内容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在所有我能想起的人中,我宁愿把它交给你。你和我认识的每个男人一样,能理解这是我们时代的伟大艺术作品。

    我仍是你深爱的丈夫。

    我紧紧攥住那把钥匙,重新把信看了一遍,又看了第三遍,我的泪水已经把墨迹变得一片模糊。如今看来,我必须独自一人把孩子养大,她没有父亲,甚至没有自己的家族。

    “你知道信的内容?”我问道。

    “那些直接关乎你的未来和我的过去的,他写信之前曾和我讨论过。剩下的则是你自己的隐私。”

    她仍没有把目光移开。终我一生,每次当她发现我体内有反叛或者质疑的风暴时,她总是这样泰然自若。也许她自己也曾承受过这样的风暴,也许在她接受上帝的意愿、相信他仁慈无边之前,也曾有过犹豫不决,但我对此茫然无知。现在我所知道的是,作为女儿,把母亲当成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另外一个人错得多么厉害。但我相信妈妈会原谅我这样的错误,就像我会原谅我女儿类似的错误一样。她应该是这样的,因为那天她没有回避我的问题,对我也无所欺瞒。

    “那么,”我终究还是开口了,“洛伦佐·梅第奇给我丈夫送过一本书,落款写着1478年,那一年你怀了我。但那时你不在宫廷中,是吗?你哥哥官运亨通,足以让你嫁个好丈夫。过去你总是这样跟我们说的。”

    “是的,”她安静地说,“那时我已经结婚了。它给我带来三个健康的孩子。我真是受到上帝的恩惠。但你说到那一年,亚历山德拉,那不是真相的全部。我之前曾在宫廷里,后来也还回去小住几天,不过瞒过了公众的耳目就是了。”

    “我哥哥有这些伟大的朋友,”她最终说道,带着勉强的笑容,“宫廷里的男人都那么聪明,那么有深度。对于一个饱读诗书的女孩来说,它是末日审判前的天堂。虽然他们谈论到柏拉图的概念时不许我们女人c嘴,但他们是佛罗伦萨的柏拉图主义者,因此,即使是他们中最伟大的人,当然也会受美色诱惑,更何况这女孩聪慧过人。和你一样,我过去也非常聪明。不过跟你的聪慧一样,它既是我的光荣,也是我的负担。

    “我的哥哥当然知道如此完美的纯洁蕴涵着的危险,于是他想方设法让我成婚,以便避免可能遭到的玷污。但即使是他也无权阻止我被召唤到宫里去。

    “1478年初夏,洛伦佐和他的幕僚是在卡莱基别墅度过的。我是几个受邀者之一……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又停下来,“那个花园简直像个尘世天国。人们既谈论精神的美,也谈论r体的美。它们都被当成通往上帝之爱的道路上的基石。和你一样,我也为聪明、学识和艺术入迷。虽然我曾拒绝过一次,但到那年夏天,我坠入爱河已经很多年,不知道怎样去停止。”

    我仿佛又看到很多年前,圣马可的小礼拜堂里,她在洛伦佐的尸体前流下的眼泪。我叹了一口气,低眼去看怀里那张安详的小脸。很难说她长大后鼻子会变得多大,或者下巴会变得多尖。不过这也跟她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有关。

    “我不会再婚。”我坚定地说,“再婚会让孩子失宠,我不会这么做。”

    “那倒是真的。”她安静地说。

    “我也不会回家。我现在得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我想我得一个人把持这个家。”

    “亚历山德拉,我认为这样做是最不明智的了。我们的城市对寡妇十分刻薄。你会发现你和孩子都将与世隔绝,孤立无援。”

    “那我能怎么办?”

    她语气坚定地说,“把你自己嫁给上帝。”

    “把我自己嫁给上帝?我?一个寡妇带着一枝画笔、一个黑奴和一个小孩。妈妈,你认为有哪个修女院会收留我们?”

    她坐在那儿,我看到她脸上滑过一阵狡狯的笑容。

    “噢,这是你一直梦想的,亚历山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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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纳斯的诞生》第四十六章

    我们的离去在那天并非惟一的告别。过去几个星期来,巨大的市政厅广场竖起了另外一堆柴火:人们将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