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

阀之一的李阀,李渊人虽窝囊了些,但阀门势力非他这般草莽可轻易撼动,此番若要杀李建成灭口好说,但若被李建成逃脱,于江淮军恐怕便是后患无穷了。只是杜伏威不曾想过,这李建成竟有这般功力,在他全力一击之下,只勉强挫伤了手骨,丢了一只剑鞘。

    杜伏威心中转过数念,面沉如水,手中长袖一挥,将剑鞘还给李建成,“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李公子好身手,再过十年,恐怕杜某人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杜先生过奖了。”李建成微微一笑,待杜伏威入座,这才坐到他的对面去,说道,“如今天下将乱,群雄逐鹿中原,杜先生所率江淮军经略东南,在起义军里,算是最有前途的几大势力之一。只是建成却是知晓,杜先生虽有大志,却并无问鼎中原之心。先生一代枭雄,不愿辜负一身绝学,是以投身战火,只是却不知日后新君登基,先生又将何去何从?”

    “黄口小儿,作何胡言!”杜伏威听李建成这样说,心中震怒,只猛地一拍桌子,却并无出手,反倒死死地盯着李建成,只对方仍是那副温言浅笑的模样,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

    杜伏威心中所思忖之事,便是私交好友亦并不知晓,他如今已经知天命之年,哪里不知自己不是做皇帝的料,只是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趁着天下大乱,拼斗一场,无论生死都不枉这一身武艺胸怀。只是这般话一但说出去,他那些个手下又有几人还肯跟他?硕大的江淮军怕是要散去十之八九。

    李阀地处北方,却对他杜伏威之事如此了如指掌,再加上李建成之前所提到杨公宝库,杜伏威不禁心中微凉,猜测不出李阀之势力到底有多大,竟可将他的底细摸透。

    “是胡言乱语还是肺腑之言,杜先生心中有数便可。咱们暂且来说另一件事,杨公宝库绝不会在扬州关帝庙。”李建成先是夺人声势,将此话掷出,果见杜伏威神色一凛,随后才继续说道,“杨公宝库乃杨素为起事而准备,杨素本就是杨氏子孙,在军中威望极高,若要成大事,自然是以雷霆一击先夺下京都,再行镇压其他各地方守将,这杨公宝库既为起事之用,自然是要建在京师了。”

    杜伏威冷哼了一声,蔑然道,“此事天下谁人会想不到,只是杨素死后,文帝将京城搜了个底朝天,也未曾找到杨公宝库的蛛丝马迹,如若不然,天下人又何以到他处去寻杨公宝库的下落。”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这杨公宝库的设计者乃是天下第一巧手鲁妙子。晚辈派人在京都明察暗访多年,近日终于有了些进展,相信不久之后,杨公宝库具体之所在,便可知晓。”李建成淡淡回道。

    杜伏威听此,果然动容,双目一凛,咬牙问道,“李公子尚未说明你到底是如何得知杜某人心中所想,又如何得知寇仲徐子陵那两个小子的糊弄之语。”

    “晚辈年少时曾得一高人指点,会些掐算之术。”李建成随口答道,神色间甚是漫不经心,摆明了一副敷衍的模样。杜伏威虽心生恼怒,却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李公子到底想要杜某做什么,不妨直言。”杜伏威心知,李建成废了这般大的力气与自己周旋,所图必不会太小,心下很是有几分忐忑,偏偏此时他在明,李建成却在暗。杜伏威单枪匹马,而李建成身后到底有几人接应,他却是不知晓的。

    “晚辈所思极简单,只想待到适当时机,与杜先生合作将杨公宝库尽数起出,到时候若我得了这天下,杜先生是进是退,建成悉听尊便。”终于绕到了正题,李建成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

    “以李阀之能,若当真要起出杨公宝库,又何须杜某人远在江南的势力。”

    “这并非李阀的意思。”李建成说到这,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杜先生还未明白吗?此番合作仅是你我之间的合作,与李阀全无半点关系。”

    正是因为,李建成想要绕过李阀,便不能动用家族中的势力人手,杨公宝库的发掘绝非一二人便可完成之功,而并无称雄天下之野心,却对权势有所求的杜伏威便成了李建成最好的选择。

    杜伏威沉默了半响,才终于想通了其中技巧,面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却并未再多言,只是仰天大笑起来,“李公子当真是……如今李阀尚未起事,李渊见识浅薄,一直无所建树,不曾想李公子却……既如此,杜某便赌上一回,横竖我不吃亏!”

    见杜伏威松了口,李建成放下心中大石,笑道,“如此,晚辈便在此,借花献佛,先敬杜先生一杯了。”

    两个人各自饮了一杯酒,又击掌三声,算是盟誓,另交换了一个信物,待日后李建成想要打开杨公宝库之时,便派人持信物去寻杜伏威,杜伏威自会亲自带人往京城与之会合。

    盟约成立,李建成不再久留,杜伏威则准备在此处过夜,二人就此别过。

    临行之前,李建成忍不住多言道,“寇仲徐子陵二人皆是练武奇才,又命数诡异,如今随时龙困浅滩,他日必一飞冲天。只是二人出身市井,最为讲究义气,杜先生既然已动了惜才之心,日后再遇见他们,若真诚相交,或许可达成所愿。”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似乎前后不通,杜伏威随口应了,只当李建成故弄玄虚,并不放在心上。

    李建成由那小倌馆中管事的青年人陪着,出了大门,转头便见暗巷之中,有一少年一身锦衣,抱剑而立。

    黑暗之中,虽看不真切,却可感到那少年人身上的凛冽气息。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上,李建成略微有些惊讶地认出了那身形。

    “世民?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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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假传说济世安民 。。。

    十年的时间,当初那个小孩子如今已经抽长成如斯少年。

    目若点漆,奕奕有神,剑眉入鬓,身形高大,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里面则是短打的装扮略略有些似胡服。

    李世民的长相与李建成并不相同,李建成模样似独孤氏多些,而李世民则像李渊多些,是彻彻底底的中原人的模样,不如李建成来的轮廓深沉。

    此刻,他执剑而立,越发显得英武有神,傲然卓立。

    与杜伏威相处,李建成自不会一点后路不留,早在小吃馆里,李建成便留下了李阀特有的联系暗号,叫李阀的人尾随其后,若他发出信号烟花,自会有人来救。只是李建成不曾想,来的人会是李世民,且显然是只他一人。

    “偶然路过,看到大哥留下的记号,就跟过来了,世民才该问问大哥,这是怎么回事。秀宁刚才传了消息给我,我才知道,那小吃馆里被杀的,都是鹰扬派的人,里面还有梁师都的儿子梁舜明。”李世民如今年方十七,再聪明绝顶,也尚有几分青涩。只见他一身月白色的外衫,在黑夜下扎眼的厉害,头发散散束起,已经微微有些凌乱,靴上也还有泥,看样子是奔波了一天。

    只是那点疲惫掩饰不了李世民暗里的责问和怀疑,李建成心里顿时有些诧异,对方的出现和对于这件事的反应似乎比他预料的要大的多。

    “是杜伏威杀的,我正巧撞见,帮了他一个小忙,他便邀我喝了点酒。”李建成随口扯着理由,想要搪塞过去。他确实不曾想,今日来接应他的竟会是李世民本人,原本想好的说辞立时没了用处,只得另寻理由。

    “大哥怎地一个人跑到南方来了,那小吃馆里死的沈无双是大哥杀的?”李世民低声问道,眼里带着一丝不信任和难以抑制的震惊。

    “是我杀的。”李建成回答,却避而不谈自己南下的目的,不以为然道,“梁师都野心勃勃,又与关外突厥人相连,如今的局势你也清楚,横竖是要撕破脸,就算现在得罪了他们也没是无所谓。”

    李世民听罢,目光凝视着李建成,有些微复杂而异样的神色,隔了许久,才低声道,“大哥这几年,似是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哦?”李建成轻笑起来,“是吗?我却觉得,世民这几年才是变化最大呢,你小时候可不是这般的性情。”

    这话说罢,兄弟二人立时沉默了起来。

    近几年来,因了不是在一处,李世民和李建成见面的机会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少的可怜。眼看着李世民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上辈子的那个人。无论是行事作风,又或细节如爱吃的菜,爱玩的东西,都和上辈子那个变得一模一样起来。看着这样的李世民,李建成的敌意也跟着一天天的加深,他知道,两个人敌对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是以越发对李世民不假辞色,既然早晚都要决裂,倒不如一开始时就少些相互之间的感情和记忆来的干脆利落些。待到日后,无论是赐一杯毒酒,又或者终生的囚禁都不会太让人难过。

    这样的日子于李建成来说,过的多少有些难熬,他几乎很难控制对李世民的杀意,尤其是当对方露出那些莫名让他熟悉的小癖好时,他便躁动不安的恨不得立刻拔剑。

    “你与秀宁见到东溟夫人了?”

    “东溟教的船如今停在余杭,我和秀宁正准备赶过去呢,不若大哥也一起去?”

    “既然来了,自然要拜见一下东溟夫人了。”李建成答道。

    二人连夜与李秀宁会和,起身前往余杭。

    李建成此番南下的计划,除了与杜伏威联合之外,亦是想要再见一次寇仲徐子陵。按着《大唐双龙传》书中的情节,李世民与双龙正是余杭与东溟夫人的交易时认识,并一见如故,还同塌而眠。

    这般重要的时刻,李建成如何能不参与。

    彼时,李渊仍在为起事的事犹豫不决,而李世民和李秀宁便将注意打在了东溟教与李阀生意交往的账簿上,那上面记录了各门阀与东溟教交易往来的证据,只要派人假扮其他势力的人盗出账簿,再讲账簿的内容告之隋炀帝,那么李渊就是不想反,也得反了。是以在李世民正巧结识了寇仲徐子陵之后,二人便与李世民做了交易,帮他偷出账簿,借此反李渊。

    李阀的大船在余杭靠了岸,李阀兄妹三人齐聚在李建成的房间说着闲话。

    说起李渊始终不肯下定决心反隋,李世民跟在李渊身边,劝了他不知多少次,李渊却仍是犹豫不决,直让底下的人越发焦急起来。

    李秀宁终究是年纪尚轻,参不透其中的问题,泄气道,“二哥你最好还是不要劝爹了,他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端叔苦劝多时,他还不是半句都不肯听吗?”

    李世民轻叹了口气,懊恼道,“爹亦有爹的矛盾。一来李阀与独孤阀同气连枝,娘亲又是当今圣上的姑母,只是如今这天下局势,万民怨怒,太原以北,又有刘武周和梁师都虎视眈眈,若再犹豫下去,恐怕就要……”

    李秀宁秀眉微蹙,轻轻点了点头,“哎,正是这个理,大哥也不劝劝爹爹,可是有什么计策?莫要凭白的让我们担心。”

    李建成慵懒地倚在椅子上,淡淡道,“秀宁莫要担心,爹爹虽有些固执,却并不糊涂,待到局势到了,他自会做出反应。你们若还不放心,不如从东溟夫人那里下手,叫他去劝劝爹爹,也是不错。”

    说罢,另外二人却突地停下来,齐齐看向窗外,那里有两个人影一闪而逝,李建成似乎早已料到,朝李世民使了个眼神,二人将李秀宁留下,穿窗而出。

    江水滔滔,窗外一片漆黑,只能听到河水拍打船底的声响,一阵阵袭来。

    李建成与李世民凝神静气,很快便感到了寇仲徐子陵二人的踪迹,飘然走到李世民的房门外,只听见里面传来低声。

    “我们也该盗亦有道,只每人取一套衣服,若寻到银两,亦只拿足够几日饭钱和逛一次青楼的费用。”

    李建成听出是寇仲的声音,莞尔一笑,急忙拉着李世民往后退了一步,莫要被里面的两人发现。

    李世民见李建成的表情,心中生疑,凑到李建成耳边,轻声问道,“是大哥认识的人?”

    两个人凑得极近,李建成感到李世民口中呼出的热气喷进自己的耳朵里,不禁一阵古怪,急忙往旁边撤了一撤,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便听见屋内又有一个声音说道,显是徐子陵“想不到我们竟会来偷李渊的东西,那独孤小子不是想害李渊吗?不弱我们反害他一害,留张字条警告李阀的人,就当是还他们的偷债好了。”

    寇仲低笑道,“你何时变得这么有良心了!哈!天下间恐怕只有我们有能力令李渊作反呢。却不知那家伙是好人还是坏人……”

    徐子打断他道:“少说废话,若有人的来就糟糕了,快偷东西!”

    李世民听二人提到李渊,又说能反李渊,顿时眼前一亮,转头看向李建成。

    李建成示意他跟上自己,先一步穿窗而入,悄无声息地立在二人面前。

    寇仲和徐子陵先是吓得一僵,随后认出李建成的模样,立刻凑了上来,一脸欣喜,“是你!”

    他们二人尚不知李建成姓名,却已被他救了两次,心中感恩之情自不言说。于寇仲徐子陵二人来说,李建成是除了傅君婥以外对他们最好的人。即没有算计,亦不图回报。

    “正是我,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李阀的船上来偷东西。”李建成笑道,李世民趁机打量二人,只见寇仲徐子陵二人虽然满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但徐子陵身形挺拔,儒雅俊秀,寇仲则镖杆威猛,意态豪雄。二人站在一处,说不出的英雄气概。

    二人日久未见李建成,上回相遇,又未曾听到李建成开口说话,此时却是终于回过神来,明白了李建成的身份。

    “你竟就是李阀的第一高手李建成!”寇仲神情激动,声音也不禁大了起来。

    “嘘……”李建成小声道,“莫要声张,我不想让人知道你们在这里。”

    徐子陵虽也激动,却比寇仲更有几分忍性,只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四人一齐坐下,相互认识了一番,李建成又问了二人南直一别后的遭遇,一时感慨万千,“不曾想,你们竟遇到这等奇遇,真是命运无常啊。”

    随后才引见李世民与二人相识。

    寇仲抱拳作礼,笑嘻嘻道:“世民这个名字改得好,哈!救世济民啊。”

    李世民淡淡一笑,“听闻家中长辈说在下四岁那年,我们家里来了一位善相术的人,给我看面相上时,批我年届二十,必能济世安民,娘那时最疼我,便给我改名作世民。”

    说话间,李建成顺手取过火种,燃亮了旁边小几的油灯,手中却是微微一抖。

    这点小动作本没什么,却因为他手中拿着油灯,光影晃动,三人均觉察到了。

    寇仲徐子陵两人对了下眼色,有些不知所措。

    李阀之中,大公子建成武功精深,已渐渐凌驾于李渊之上,被誉为李阀第一大高手;二公子世民,虽武功略输一筹,但小小年纪,能力出众,跟在父亲身边,为抵御杨玄感的大军,已开始率兵杀敌,屡立军功。一时之间,二子争辉,却渐渐有了嫌隙,下一任阀主之位,乃至日后的天下之争的矛盾,虽尚不明显,但也露出了些许端倪。

    旁人不知,李建成却是知道,这什么年届二十,必能济世安民的鬼话绝对都是无稽之谈,李世民的名字是他出生时便定下来的,至于这段鬼话的流传,显然是李世民和他的幕僚们玩的把戏罢了。

    单从这一点便看得出来,李世民的野心何其之大,兄弟二人表面上虽是和和气气的,只是却当真应了貌合神离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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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聊心事同床共枕 。。。

    慢慢平和心中的起伏,李建成放下油灯,岔开了话题,“你们方才说有能让家父造反的办法,可是东溟夫人的账簿?”

    “正是那东西。”寇仲有些意外于李建成竟也知道此事,随口说道,“反正我们也答应了美人儿师父去偷拿账簿,到时候便顺手帮个忙成少便是了。哎,也算是还你的人情。平白无故的,你已经救了我们两次了,怎么说我们也要还你们一回。”

    虽说寇仲和徐子陵比李建成小了近一旬,但寇仲偏偏要唤李建成“成少”,徐子陵听他这样说,狠狠瞪了他一眼,李建成也是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外号。

    素来都知道寇仲这人喜欢给别人起外号,不过李建成却没想到自己竟会得了这么一个,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眼看李建成不和他们计较,徐子陵却是不好意思起来,羞愧道,“寇仲就这么个脾气,看着谁都想起个外号。”

    李建成微微一笑,道,“无妨。那两次帮你们一个小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我也都得了好处啊。你们该是听到,鹰扬派在南直镇的损伤,你们那个老爹武艺高强,却偏偏栽在你们俩手里,只因为他对你们还尚有几分真心,下回见他,恐怕没那么容易再逃脱了,莫要再耍心眼,若惹得他动了杀机,怕是不好。”

    此刻李建成的心中当真欢喜。他记得书上曾写寇仲与徐子陵互称“仲少”“陵少”,而此次寇仲既然称呼李建成为“成少”,便是当真把自己是自己人。有《大唐双龙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