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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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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第一次抱母亲。我也想知道被母亲抱着是什么滋味。可是,她却很冷。我讨厌她身上那么冷,跟她的人一样。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想抱母亲了。〃

    他脸上现出一丝凄清,那样的神情跟罗什好像。毕竟是兄弟,再无感情,流的血y还是一样的。

    〃可你不一样。十岁的时候抱着你,就觉得你好暖和,跟抱母亲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时就很喜欢抱你。〃他长臂一伸,又把我揽进怀中,微微的叹息拂过我的颈,〃十年后抱你,依旧能让我想起当年的温暖。〃

    这次被抱,我没有像以往那样挣扎。女人天生的母性,让我不忍在这样的时候拒绝给他温暖。他其实极度缺乏母爱。耆婆在追求自己的理想时,有没有想过会带给孩子伤害呢?她对兄弟俩应该是爱的,可是,这样的爱,算不算是畸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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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节:二十六 我终于唱歌跳舞啦(3)

    任他抱了一会儿,我想还是要跟他说明白。就算这些亲昵的举动是他潜意识里渴望母爱,可我毕竟代替不了母亲的角色。他现在又被那些爱他的女人宠,估计也从来不会去想我的感受如何。可是,这种暧昧的举动,我不能任其发展下去了。尤其,我绝对不希望被罗什看到。虽然与罗什没有任何言语上的承诺,可是,我心底早已视他为唯一。

    叹口气,我掰他:〃弗沙提婆,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汉人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指男人和女人的动作不能过于亲密,这是礼仪。所以,没事别老抱我。我是汉人,不喜欢男子有如此轻佻的举动。〃

    〃你不喜欢么?〃见我严肃地点头,他叹口气,放开了我,〃我以为,凡是女人,都喜欢被我抱着呢。〃

    〃那是因为她们爱你。相爱的两人,才会喜欢身体上的接触。〃

    〃那……〃他突然近我,用那双好看的眼睛在我脸上探询,轻声问,〃你爱我么?〃

    〃不爱。〃我的回答也是干脆利落,〃你是我弟弟。别忘了,我还比你大三岁呢。〃

    〃可你是仙女,再过几年,我就会比你大了。等我老了,你也不会老。〃

    唉!又是这个〃仙女〃问题。我到底该怎么解释才能扯个百分百圆满的谎呢?

    〃弗沙提婆……〃

    他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迅速打断我:〃那好吧,既然你不喜欢,没事我就不抱你了。〃然后,他又恢复成万年不变的浪荡样,〃不过,有事是不是就可以抱了?〃唉,没正经几分钟,又打回原形了。还是死性不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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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节:二十七 我们泼水去(1)

    二十七 我们泼水去

    苏幕遮最后一天,我居然不是被蹲在我面前的大萝卜弄醒,而是外面传来的唢呐声和隐隐的欢笑声,将我从跟罗什一起看日出的美梦中拉回现实。

    〃艾晴,没见过像你这么喜欢睡懒觉的女人。起来啦,今天可是苏幕遮最热闹的一天哦。〃

    我哼哼唧唧地,仍然闭着眼,真想重新回到梦里。我跟罗什,也只有这样在梦里能毫无忌惮地手拉手了。

    〃你再不起来,我要抱你起来了哦。〃

    我〃噌〃一声,立马起床。

    跟弗沙提婆带着面具出了门,刚打开国师府大门,我就傻眼了。地上到处是水,路上走着的人,衣服都是湿的,他们也不在意。

    〃这这是……〃

    〃来,先带你看看。苏幕遮的最后一天,最有意思了……〃音乐声又在街角响起,弗沙提婆拉起我,飞快地朝音乐声方向奔去。

    一辆平板车在缓缓行进,上面坐着几个吹唢呐的。一个大木桶,里面盛着水,两个小伙子在舀水,冲着行人将水泼洒过去,嘴里一边嚷嚷着〃丰年来到,禳灾灭祸〃。家家户户门大开着,门前都有一桶水,也有人往平板车上的人泼水。每个淋到水的人,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肯定都是笑呵呵的,满大街笑声不断。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居然看到了一千六百五十年前的泼水节1。

    大萝卜灵巧地躲过了一勺水,却殃及池鱼,溅湿了我的裙摆。〃走,艾晴!〃一把被萝卜抓过,他眼里跳跃着欢快,〃我们泼水去!〃

    他又拖着我回到国师府。院子里居然有了一辆装饰好的马拉平板车,车上也是一大桶水。他招呼一声,一个年轻小伙就乐呵呵地上车驾马,又上来两个人专门负责吹唢呐。他把我扶上车,然后自己纵身一跳,姿势潇洒。上车后他塞给我一个勺子,对着驾车的喊一声〃走咯!〃马车起步,唢呐响起,我们就这样巡街泼水去了。

    我在泰国也经历过泰历新年……宋干节,也就是大家熟悉的泼水节。那天曼谷街上到处有人拿着水枪,马路上一辆辆皮卡车,音乐声放到最响,年轻男女不停从大塑料桶里往行人身上泼水。到人多的地方,就停下来打场水仗。有时跟公交车并列了,就往公交车里泼。被泼的人摔摔脸上的水,乐呵乐呵的。不过我那次只是作为旁观者一直在旁边看,虽然也被泼了,还有一群不认识的泰国人,跑到我面前在我脸上涂一种白色的粉,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切身融入进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泼水的人,我们朝街上的人泼,他们也朝我们泼。遇到马车交会,两匹马车就会停下来先打一场水仗,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吉利话。刚开始我还挺斯文的,舀一点水洒在人身上意思一下就行了。后来自己被泼多了,全身尽湿,我也豁出去了,大勺大勺地招呼别人,然后左摇右摆地躲避明枪暗炮。现在是夏天,龟兹气候又干燥,水泼在身上,没什么不舒服。反而冲掉了汗。我大声尖叫着,从来没这么开心地玩过。街上还有人拿着用木筒做的水枪,一推活塞,就能把水柱打得很远。有人冲我开了一枪,我躲,结果在晃悠的马车上没站稳,朝一旁跌下去。

    我没跌下马车,而是跌进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怀抱。他的浅灰色眼珠近在咫尺,眼光在我身上扫视,从头看到脚。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衣服紧身贴着,拿言情文里常用的词,就是〃曲线毕露〃。除了眼睛,看不到别的,但可以想象这个大萝卜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我的脸有点烫,幸好带着面具,赶紧挣扎着起身。他这次倒也没像往常一样吃我豆腐,只是慢悠悠地盯着我,叹了口气:〃艾晴,你的胸实在太小了…… 〃

    一大勺水从他头上淋下。我当然不能跟那群龟兹波霸美眉比啦。

    〃不过,听说多搓搓可以大一些。〃

    第二勺水伺候他。

    他摔摔头,褐红色的鬈发湿淋淋地贴在头发上,不怕死地又添一句:〃我可以帮忙…… 〃

    水已经不管用了,我直接冲上去,掐死他算了,免得留在世上祸害人。

    马车慢慢悠悠在城里走着,我们的水很快就用完了。弗沙提婆叫马车停下,他和那几个小伙子把空水桶搬下,去流经王城的铜厂河支流打水。我跟着一起跳下车,帮他们舀水。弗沙提婆刚才比谁都玩得疯,全身湿透,夏天的薄衣服贴在身上,里面紧绷的肌r隐隐显露出来,背后的倒三角更是明显。

    这性感的男人,看我直愣愣地盯着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别在这里用这种眼光看,回去有的是时间。〃

    我脸红得无处藏,立马又伺候他一勺水。他灵活地躲开,背后一个无辜的人受害了……

    那个人衣服原本是干的,现在被我泼湿,有点狼狈地向后躲。他个子高瘦,穿着月白色束腰短袍,带一个狮子面具,浑身居然有着不可言喻的飘然气质,即便是在这么多人中,仿佛,他也是孤单的。我心头狂跳,亟亟地看向他眼睛,他却早已转身离去。我想追,被弗沙提婆揪住。愣了愣神,我轻摇摇头。一定是错觉,他怎么会来呢?再说,那个人明明是略带褐色的披肩发。可是,为何看见那样一个孤独的身影我会难过?连弗沙提婆的调笑,都没精神去还嘴了。

    马车再次前行,我曾住过的客栈,一晃而过……

    我们终于回国师府了,弗沙提婆仍没玩够,还叫叫嚷嚷要再去泼。都疯了一整天了,这家伙,玩性还真大。

    进了门,就觉得气氛有些异样,仆人们好像都有些严肃。一袭褐红僧衣,一个万世孤独的高瘦身影,站在院子里凝神对天。听见我们的声音,转过身,风轻云淡……

    那一刻,我的眼湿了。罗什,我有多久没见你了?久到我以为有一世的漫长。

    他的眼波,在我身上流转。脸颊上,红晕飘过。我还是浑身湿透,在弗沙提婆面前我还无所谓些,在他的目光下,我居然有些心跳,有些燥热。脸,不由自主低了下来。

    我脸上覆着的面具被揭开,肩膀上又搭上了萝卜的爪子:〃大哥,你看看谁来了?是艾晴,我们的仙女。消失十年终于回来了。〃

    罗什眼睛一抬,看向我。些许惊讶,迅速隐去。对着我,双手合十,平静地一鞠:〃罗什拜见师父。〃

    他竟然以这么正式的方式在弟弟面前待我。我有些错乱,不知该怎么回应,怔怔地望他。

    〃快去换衣服吧,瞧你,都湿透了,当心着凉。〃弗沙提婆第一次用这么宠溺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尴尬地望向罗什,他却眼波不惊,看不出一丝表情。

    我一下子无端烦躁起来,觉得弗沙提婆放在我身上的手似乎长了荆棘,刺得我愤闷地摔开,疾步向房间走去。

    听见弗沙提婆在身后讪笑:〃女人么,就爱无缘无故发点小脾气……〃

    罗什突然出言打断他,语气有些凛冽:〃你也去换了衣服,等会儿到父亲房里来,我有事要说。〃

    我换了干净衣服,披散着湿发在院子里踱步。两兄弟现在都在父亲房里,不知罗什要跟他们说什么。我的心到现在还是凌乱,他今天为什么来了?他的小乘师父盘头达多还在他那里么?

    正在心神不安,鸠摩罗炎的房门打开了,弗沙提婆脸色发白地出来,看见我,默默地走近,然后将我一把搂入怀中。我咬牙挣扎,这次一定不能让他得逞,我绝不想让罗什看见这样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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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节:二十七 我们泼水去(2)

    〃艾晴!〃弗沙提婆强按下我的挣扎,声音哽咽,〃母亲她……过世了……〃

    我心中一凛,忘了挣扎。原来,他回来是为了通报家人这件事的……眼睛抬起,看到他正站在父亲房门前的台阶上。天色已暗,昏黄的光线笼着他,勾勒出寂寥的弧线。

    〃大公子,你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了。〃鸠摩罗炎让家中所有仆人都称呼罗什为大公子,即便罗什早已是名震西域的大法师。父亲这么做,是想要提醒儿子:在家中,他仍有一个世俗的身份么?

    他略一点头,下了台阶向自己房间走去,无视院子中间的我与弗沙提婆。经过我身边时,我看到他嘴角紧抿,目光清冷,仿佛俗世一切都与他无关。我心一拧,痛得落下泪来,用尽所有力气挣脱弗沙提婆的钳制。

    〃艾晴,怎么啦?〃弗沙提婆似乎乱了方寸,手忙脚乱地拍我的背,〃我很开心你会为我哭。可是,别哭,求你……〃

    我摔开他的手,冲回房间,c上门销。

    〃艾晴,开门。〃弗沙提婆在拍门,我没理,只顾埋头到毯子里。心情郁闷时,我都会鸵鸟一下,允许自己折磨自己一夜,然后,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所有的不快,通通抛掉,天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可是,我还是没想明白,我到底为什么哭?

    〃为我母亲哭,不值得。〃

    嗯?我从毯子里钻出来,看到弗沙提婆蹲在我面前。他进我房间,似乎从来都没走过正门。

    此刻的他,脸上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些许悲哀,些许愤恨,些许的……痛……

    〃母亲从来都没有顾过这个家,她心里,只有修行解脱,进登极乐世界,从此不再轮回。〃他嗤笑着,胸膛起伏,〃我不明白,那个极乐世界,就真的比现世好么?比拥有丈夫和孩子好么?〃

    他咬着嘴角,深吸一口气:〃甚至连儿子,她眼中也只有大哥,没有我。她生下我,只不过是在决心出家前,再给父亲一个交代,让我传承血脉,履行她在俗世间最后一桩责任。所以,她带着大哥一起出家,留我为这个家传宗接代。这二十一年来,我见过她几次?父亲如此惦念她,她又为父亲做过什么?成佛,真的可以使人感情冷漠至斯么?〃

    他突然站起来,腰杆挺得笔直,朗声说:〃世人都想成佛,我偏不。成佛的代价,便要离弃现世一切情。这样成佛,就会快乐么?我宁愿坠入阿鼻地狱,也不要现世压抑自己。人生不过几十年,下一世,我也不求为人,只要这一世,随我所想,得我所欲,管它下一世变成猪狗还是虫蝇。〃

    我呆住,忘记哭了。他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这么内心的话,他的游戏人间,他的玩世不恭,心底深处,是对母亲抛家弃子的反抗么?是对佛教描绘出的死后世界的绝望么?

    〃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如此而已。〃我抛下毯子,站在他身后,柔声说,〃弗沙提婆,珍惜现世,没有什么不对。〃

    他整个人轻颤了一下,回转身定定地望我:〃艾晴,你不认为我离经叛道么?〃

    在这个人人都无比虔诚信仰佛教,人人都为自己的来世画一个美梦的龟兹,他的想法,还真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想起鲍照的诗,叹一口气,〃弗沙提婆,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在我看来,不过是想抓住眼前,及时行乐。只是,你这样游戏花丛,心中无爱,又能快乐到哪儿去?〃

    〃心中……无爱么?〃他口中喃喃,眼神一时迷茫起来。

    〃也许有,只是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你都不敢承认你其实是爱母亲的。正因为爱她,才想知道她的拥抱是否温暖;才在乎她有没有顾家,才嫉妒你大哥得到她更多的关心,才会反抗她所追求的解脱。〃

    〃艾晴!〃他眼里闪着一丝莫明的光,低低唤我,〃你说,母亲是爱我的么?〃

    〃当然是!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她不是不爱你,只是以她自己的方式在爱,而你没有感受到,或者没有给你期望的那么多而已。等你自己做了父亲,自然就能体会他们当年的心思了。〃

    他沉默,眼圈开始泛红。他其实,还是个渴望母爱的大孩子。

    那一夜,他破天荒第一次用那么认真的口吻跟我说话,没有动手动脚,没有嬉皮笑脸。连走的时候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全然不像以往的他。我早早灭了房里的油灯,坐在窗前一直盯着对面的房间。他瘦长的身影会不时晃过窗口,虽然看不清,也惹得我一阵心跳。我就这样盯着,直到他房间的灯光熄灭。黑暗中,我思绪万千,难以平静。

    苏幕遮,结束了。

    注解

    1关于泼水节:苏幕遮上带面具,泼水,街舞,都是史实。苏幕遮流传到日本,仍着胡服,戴假面,拿盛水皮囊泼水,至今仍在日本民间流行。

    ◇。hqdoor。◇欢◇迎访◇问◇

    第75节:二十八 重回苏巴什(1)

    二十八 重回苏巴什

    我一夜没睡安稳,脑子里一团糨糊,该想的不该想的通通飞蹿出来。想到罗什就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心就不由自主地打战。想到罗什看我的清冷眼光,就心绪难安。天蒙蒙亮时我终于烦躁地起床,在房间里乱转了几圈,还是忍不住拉开门冲到他房门口。

    他该起来了吧?现在都快四点半了。五点他就要做早课。他会去哪里做早课?应该是王新寺吧,雀离大寺毕竟太远了。他看见我会怎么想?我这样花痴地一大清早跑他门口,我还从来没起得那么早过。

    我在他房门前绕圈,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也无意识地发抖,赶紧摔摔手,天哪,我在紧张什么啊?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我被激得身子一弓,向后弹跳,脑袋撞上了廊柱,顿时疼得咧开嘴。

    〃小姐!这么早就起身啦?〃

    我忘了叫疼,傻傻地看着从他房间里走出来的人。是府里负责打扫的用人,拿着一个垃圾桶。他呢?我赶紧踮脚往屋里看。

    〃大公子早就走啦,说要回雀离大寺。〃

    这这么早?为什么都不跟我打声招呼再走?我一失落,脑袋后面更疼了。

    〃等一下!〃瞥见那个垃圾桶里有一角衣物,我心一动,赶紧叫住那个用人。

    垃圾桶里,有一件上好的月白色丝绸男衫,一条同色系的腰带,还有……一个狮子面具和一顶略带褐色的假发。顿时,我石化了……

    〃大公子叫扔掉。唉,这不可惜了么,那么好的衣料……〃用人絮絮叨叨的话刺得我心疼……

    弗沙提婆打开房门时看见我正坐在他门口的走廊上。他先是惊讶,看了看天,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