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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接下来的拍摄渐入正轨。

    《仙御》这款游戏本身没什么内涵,广告脚本也是重画面而轻情节。为了使男性玩家有代入感,男主形象是纯虚拟的。开发商要求的逐鹿天下的恢弘场面根本不依赖演员,只需借助3d特效渲染。

    ——没有台词、没有对手戏,罗浅浅的主要任务是穿着炫目的游戏装戴着尖尖的狐狸耳套卖萌。

    谁也没想到罗浅浅能在这么一个花瓶角色中找到闪光点。分镜头拍摄的时候多数工作人员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要说有,那就是ng的次数少了,邹导的脸色渐渐和悦了。等到后期剪辑的母带出来,大家才发现罗浅浅的用心:小狐仙深谷修仙时的天真懵懂、初尝□的怦然心动、与男主共图天下的聪慧坚忍……化蛹成蝶般完美浓缩在剪辑后的这一分钟。

    放映室里都是行家,自然知道要演绎出这样的变化并不难,难的是没有刻意着力,一切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对迟来的赞誉罗浅浅倒是很淡定,她有自知之明,这次的表现不是突然人品爆发打通了任督二脉,而是因为她对这角色有特别的感悟。

    坠入爱河之前,每个女孩儿都曾是没心没肺的小妖精。可是总有一个“他”,会让你甘心入世,一夜长大。从这点讲,妖和人又有什么区别?

    将母带拷回去给靳辰看之后,罗浅浅问他要感想。靳辰摩挲着下巴,沉吟半天才说:“罗浅浅同学,你成功打击了我。千里马终究还是要挑伯乐。”

    罗浅浅被他故作沉郁的表情逗笑,忍不住攀着他脖子亲了他一口,不过她自始至终都没告诉他,塑造她的并不是什么伯乐,而是她内心深处隐秘的情感。

    为了能够与他比肩,她才努力想长成橡树旁的那株木棉。

    广告拍完以后罗浅浅稍微空了两天,靳辰却一天比一天忙起来。摄影展办得很成功,接踵而至的就是紧锣密鼓的采访和宣传。

    靳辰本身不喜欢这样的商业模式,但是他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单干了,整整一个摄影团队围绕着他,工作室业务的维持、拓展除了依赖他这个核心摄影师的影响力,还有许多其他因素不得不考虑。

    用靳辰自己的话说,是他已经丧失了任性的权利。

    要是从前,罗浅浅会觉得这话说得矫情,不过现在她逐渐有所体会。为了增强宣传力度,《仙御》广告后期堪堪完成,盛唐就迫不及待地在环球中心召开了一次大型发布会。当然广告发布只是一个引子,纪洋的目的是借机为衡宇传媒跟盛唐游戏的合作造势,老头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是时候在两个儿子中间做一个选择。

    出于种种考量,令发布会办得格外隆重。宴会厅里灯光璀璨,乐音绕耳,到处弥漫着一股华丽奢靡的气息,大厅中央搭了一个临时t台,发布会由一场青春洋溢的spy秀拉开帷幕。

    有纪洋的经纪公司做后盾,这场秀的级别自然非同一般。其中好几个模特儿都是时尚杂志上的熟面孔,看他们褪下精致昂贵的大牌服饰穿上绚丽夸张的游戏装还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走秀结束,灯光很快暗下去,巨型投影屏缓缓降下,浮突在屏幕之上的,是酣畅淋漓的两个狂草大字——仙御!

    为了充分展现画面效果,这次用的是三维全息投影。一分钟的广告惊心动魄,看得全场屏息,当画面定格在“百万军中红颜笑”的最终镜头,好多人还沉浸在异彩纷呈的虚拟世界回不了神。

    谁也没想到,一支游戏广告能拍得如此磅礴大气。

    掌声雷动中,《仙御》的主创班底鱼贯出场,鞠躬致谢。一时间t台下镁光灯闪动,谋杀菲林无数。

    至此,发布会算是成功了一半。

    台下席一角,身着黑色giio arani西服的的纪洋不露声色地吐了口气。

    这场发布会是投石问路,先把衡宇跟盛唐的合作炒成大众瞩目的焦点,再在董事会上让几个大股东煽煽火,老头子不点头也得点头。资本融合是大势所趋,老头子死抱着过去那一套,90年代末那拨海外上市的潮流他没赶上,如今还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早就惹得众人不满了。

    纪洋手指抚着袖扣无意识地盘动。

    随着主持人激情澎湃的介绍,盛唐的石总在来宾的掌声中闪亮登场。做游戏出身的老总似乎都很有娱乐精神,为了应景还特意请造型师重金打造了一袭帝王战袍,可惜三叉束发紫金冠遮不住他脸上虚浮的老态,兽面吞头连环铠也不衬他浮突的肚腩。

    主持人右手边站的是作为广告代言人的罗浅浅,她今晚穿着一袭月白色的丝绸小礼服,上身的花团式设计雍容贵气,而小碎花做底与白色乌干纱褶皱的双层裙摆则给人带来阵阵清新空气。

    天真、纯净、娇俏又不失妩媚,这是一种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混杂着的美。

    “你看人的眼光不错。”cash坐在纪洋身边低声说:“这女孩儿就是块玉石,乍看不起眼,其实光华内蕴,要是假以时日,等她的青涩劲褪了……”

    青涩?

    纪洋扬起唇角,带着几分嘲弄地摇了摇头。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有些人喜欢的,恰恰就是这份将熟未熟的青梅滋味。

    台上正在进行授杖仪式,主持人冬瓜哥是已经有十年电视节目主持经验的名嘴,同时也是出名的人贱嘴滑,此时正拿着话筒在一旁起哄:“我说宣传片怎么就缺了个男主角,原来是从大荧幕穿越到了现场。石总这气度,一看就是安邦定国的人才啊!这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没了美人怎么行?来来来,赶紧的,跟女主角站到一起!”

    身姿曼妙的司仪适时递上红丝绒垫的法杖,法杖货真价实,镶的都是施华洛世奇的水晶,灯光下熠熠生辉。石定康煞有介事地托着法杖,将它移交到罗浅浅手里。

    为了便于记者拍照,这交接的动作稍微维持地久了一些。别人或许还没什么感觉,纪洋是知道石定康那点小心思的。他垂下眼睑,慢条斯理地抚着自己的指端,前些天石定康醉后的丑态又浮上眼前——

    “你手下那几个妞是不错,像郑玄裳啊李敏仪啊,就是……怎么说呢?总觉得艳过了头有点俗,不如当初我看‘三原色’里的那小姑娘有灵气……”

    灵气!也不看看自己的一身污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找个有爱好的伙伴总比没爱好的要好,合作不是合并,时间长了总得有个主次之分。到那时候,自己或许就该感谢他的这些“小嗜好”了。

    纪洋低着头,唇角微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与此同时,台上的石定康跟罗浅浅携手,将法杖高高举起指向天空,随着《仙御》雄浑激荡的主题音乐,宴会厅穹顶的小灯如波涌般逐层点亮。

    这意味着六大新服准点公测,也意味着狂欢之夜刚刚起航。

    为了彰显主办方的实力,发布会搞得颇为隆重。仪式性的内容不算太多,接下来就是热闹的餐会。醇酒佳肴、俊男美女、时尚话题……世界上所有地方的秀场生活都大同小异。

    罗浅浅借补妆的机会在后台稍事休整,从下午彩排到现在她滴水未进,高跟鞋撑得人脚掌都痛。做fans的时候对明星的生活不乏好奇,真正站到镁光灯下才知道个中滋味并不轻松。好在发布会已经过了大半,接下来几乎没有她的戏份,用靳辰的话说:装上满满一盘食物、找个僻静的角落,对着窗户假装看夜景,这样既可以大快朵颐又不怕损害形象。

    想到靳辰,罗浅浅忍不住会心一笑。

    化妆镜里的女孩儿双颊微红美目流波。她手指轻点,点在镜中人鼻尖,小小地告诫:外面还有一屋子的陌生人,你能不能别把幸福溢得这样明显?

    谢过化妆师跟助手,罗浅浅拖着迤迤裙衫重新往宴会厅走。刚刚走近侧门,就看到门里众星拱月,记者正围着纪洋采访。看架势,他大概跟她一样,是休息回来的中场被堵在了门口。

    “衡宇跟盛唐有意合并,这传闻是不是真的?”

    “纪老先生身体欠佳,会不会对衡宇的发展方向产生影响?”

    “能不能请您谈谈传媒与娱乐的制胜之道?”

    “……”

    面对记者的长枪短炮,纪洋颇有风度,示意助理不用介入,他就地站定侃侃而谈:“衡宇确实有意跟盛唐合作,不过目前还在‘试婚’阶段,结果如何还不好说。”

    “传媒跟娱乐的关系么?在我看来传媒就是母,因为它是直接面向受众的渠道,可以孵化出诸如广告跟版权销售的收入模式。而娱乐是蛋,不能衍生出附加价值。所以传媒需要内容来丰盈,娱乐需要渠道来推出。”

    “经济低迷怎么会是问题?越是人在苦闷的时候对于娱乐的需求就会越强烈……”

    看他们有问有答,看来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罗浅浅正在门口作难,冷不防身后有人喊。

    “罗小姐?”

    她吓了一跳,转身看到背后站着个矮胖胖的青年,看着装跟xiong前的邀请卡,应该是与会的记者。只是他手里拿的不是话筒跟相机,而是只黑莓手机。

    看他目光闪烁打量自己的样子不像是要采访,罗浅浅一时间有些狐疑。

    “请问您是?”

    “我是《环城娱乐》的记者。”他向她秀了秀邀请卡,紧接着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请问,您的父亲是不是周泽伟先生?”

    “……是。”

    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这种场合被骤然提起,感觉总有些怪异。罗浅浅蹙眉看着对方,捉摸不透他的用意。

    “是这样——”对方似乎也有些不自在,捏着拳头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她的目光说不清是好奇还是怜悯:“我刚刚接到爆料,您的父亲大闹靳先生的摄影展,现在心脏病突发,紧急送医。”

    “……”

    有那么一瞬间,罗浅浅茫然站在原地,呆立无措。这消息太过荒谬,大脑接受无能。

    靳辰的摄影展反响极佳,今晚在loft50有个小型答谢活动她是知道的。但是,她父亲?八竿子打不到边的关系,怎么会贸然跑到那里去?

    自称记者的陌生人还杵在自己面前,一脸认真,不似作伪。

    她低头打开坤包,手机

    ☆、第 42 章

    罗浅浅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秀场。

    长长的甬道、下坠的电梯、汹涌的车流……一切都像噩梦中的混乱镜头。

    哪怕坐在飞驰的计程车上,哪怕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哪怕刚刚听到靳辰亲口确认,她依然感觉不到半点真实感。

    坐在车上好像时间凝滞,赤脚在医院狂奔没有半分痛感,直到在不知哪个拐弯口撞到了人,对方一下子抓住她肩,用力拉住她大声吼:“罗浅浅,你爸还在抢救,你先别慌!”

    爸爸?抢救?

    她闭了闭眼,深呼吸,终于有了一点点真实感。

    睁开眼看到医院白惨惨的灯光,叶枫满头大汗的脸近在咫尺。

    “靳辰呢?”

    “他守在手术室门口。怕你出事,让我到这儿堵你。”

    这么说一切都是真的。

    这几层的电梯都是层停,叶枫拽着她从楼梯跑上去。进走廊就发现安全门口挡着好几个保安。

    “刚才有记者跟过来围在这边不肯走……”叶枫喘着气解释。

    马上有个大嗓门打断了他的话:“家属到了?马上过来签字!”

    罗浅浅赶紧跑过去,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跟靳辰站在一块儿,看见她不容分说,先将厚厚一摞单子塞过来,嘴里一长溜地说:“患者是急性心肌梗塞,梗塞的血管为左冠状动脉主干,是最凶险的梗塞部位,极易休克或猝死。为了挽救患者生命,必须立即进行急诊手术——请您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罗浅浅根本来不及细看条款就按着他的指示签了字,医生走了她还傻站着,刚才夺路狂奔的劲头不知去了哪里,眼前一阵阵发黑,腿软得直往下坠。有谁一把揽住她肩膀,半拖半抱地将她弄到边上长椅上。

    “去倒点水!快!”

    “我没事。”罗浅浅侧过脸,对着满脸焦灼的靳辰勉强笑了笑:“就是刚才跑太快了。”

    “你先喝杯水,定定神。”

    一口气灌下一杯温水,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靳辰在旁边说:“你来的时候医生已经着手手术了,抢救很及时,签字只是补手续。”

    她呆呆地捧着水杯,好半天,才涩着声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我在画廊给读者签纪念册,你爸突然出现,说要跟我谈谈。因为有读者在排队,我让他稍微等一下,但是他情绪很激动……后来我带他去了休息室。”靳辰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

    罗浅浅看着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唇角有青肿的痕迹,衬衣也皱巴巴的,领口都撕破了。有个可怕的念头倏然而至,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在问:“你、你有没有对他动手?”

    靳辰身子僵了下,不过还是回答了她:“没有,我跟记者动手了。”

    “那,我爸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来找你?”

    “可能有媒体找过他,不知道是采访或者怎样,总之他知道我们在一起,很生气。他指责我控制你,利用你……你不是拒绝了纪洋经纪公司的邀约吗?他觉得是我从中作梗,要把你攥在手里当摇钱树。我反问他有没有尽到过父亲的责任,我们在休息室吵了起来,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有藏着掖着,早点跟他解释就好了。”罗浅浅喃喃自语。

    靳辰握住她的手说:“这事不怪你,怪我。”

    现在说这些其实已经没有意义。

    两人一时无言,默默枯坐。

    等待的时间显得那么漫长,通往手术室的那两扇门始终紧闭着,里面悄无声息。“辰枫”好几个员工都在,叶枫、林凯、小米……不过也帮不上什么忙。

    其间纪洋打来过电话,询问情况。罗浅浅知道自己突然离开必然会对发布会产生影响,可是现在她除了说抱歉还能怎样?再有电话进来,却是记者,罗浅浅直接将电话掐了关机。

    楼道恢复了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大门终于打开,罗浅浅惊跳起来,一瞬间麻木的知觉忽然恢复,心被看不见的大手揪成一团——生怕下一秒就是医生出来跟电视剧里那样摇头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结果率先出现在视线里的是手术推车而不是医生。

    护工脚步很快,他们一路推罗浅浅一路跟,推车上的周泽伟双目紧闭苍白浮肿,如果乍然看到根本认不出来。

    护工直接把周泽伟送到了icu,医生很快也到了,是个发际线靠得很后的中年男人,态度很和蔼。罗浅浅颤着手抓着他问情况他也不以为忤,不过从他嘴里吐出的话却不能给人多少安慰:“手术虽然成功了,但你爸爸的情况还是不乐观。他的左冠脉主干已经狭窄到只有一条缝隙,心肌缺血非常严重,用球囊扩张的时候心脏又突然发生了室颤……”

    医学术语罗浅浅不懂,不过听来听去就一个意思:病人还没脱离危险期,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接下来这两天周泽伟始终没离开过icu,病危通知书下了一张又一张。

    罗浅浅浑浑噩噩地守在医院里,白天不敢走开,晚上不敢合眼。这边是公立医院,安保系统没那么森严,时不时还要提放狗仔来乱拍。

    靳辰心疼罗浅浅,在附近宾馆定了房间,结果她一次也没去过,宁可在挤满了病人家属的休息室里耗着,吵吵闹闹人来人往,反而没那么难受。

    靳辰没办法,只好在这边陪着她,只是现在她基本没什么话,常常环着胳膊坐在角落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般住在重症监护室的病人背后都有一个亲友团,探病的、陪护的、出主意的络绎不绝。罗浅浅想了很久,却想不出自己该通知谁:爷爷奶奶是早就过世了的,她爸是独子,这些年生活不顺遂,跟其他亲友少有往来。有时候她在休息室里坐着,看人家亲友进进出出,忍不住会想要是她爸清醒着,是不是也会感到孤独?

    爸爸。

    她在心里悄悄的、反刍似的拼读这称谓,说不清是茫然还是失落。

    这种复杂的心情在陆衍波来探病之后到达了顶点。

    那一天,是周泽伟入院第三天。

    靳辰去外院弄一种特效药,罗浅浅一个人守在icu门口的走廊里。

    接到陆衍波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有些诧异,结果等衍波过来才发现跟她同来的还有她父母。

    衍波的父母都是老实人,节假日的时候罗浅浅跟衍波去过她家,他们一早就晒好了被子整理好房间,等她们到家已经热气腾腾做了一桌子菜,知道罗浅浅爱吃虾,临走时衍波爸爸还特意做了一大饭盒油爆虾让她带回学校去。

    很长一段时间,罗浅浅都觉得日后自己“家”的味道就该是她在衍波家里感受到的那样:矮墙上俗艳的太阳花,阳台上新晒的团花被,屋子里唠叨的老人家,还有厨房里浓浓的油烟味。

    在她看来,这种街头巷里的烟火气远比精致奢华的楼市广告更令人憧憬着迷。

    许久不见,衍波的父母依旧淳朴憨厚。他们不会花哨的言辞,见面一番唏嘘,又把手里大袋小袋的东西送到休息室。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些吃的。自家裹的粽子,刚采的枇杷跟甜瓜……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