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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那么多当时的事情?我知道丝麻该如何精练,怎样脱胶、染色,晓得能用一匹绢,换多少米。我还清楚市有分早午晚,管理市场的官叫市令,收的税叫布,有分总布与质布。我知道季春之月不伐桑柘,孟夏之月不伐大树。我知道他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

    她很害怕,非常害怕,越说越害怕。

    “我甚至可以背得出,楚国所有的爵位与官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渺渺在他身前,抖颤迷惑的问:“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历史系的……又不是历史系的……”

    她是这么恐慌,如此困惑,整个人抖得如风中落叶,他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强调:“那只是梦,只是场梦而己,你应该把它忘了。”

    “我知道我该忘了……”她将脸埋在他肩头,痛苦的哽咽喘息,“但我忍不住、忍不住想,或许,那不是梦……不只是梦……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是我的……前世?否则……我怎会如此清楚?怎会这般……感同身受?”

    前世之说,只是怪力乱神,没有科学实证。

    他应该振振有辞的告诉她,却说不出口,只有心阵阵紧缩,只能收紧手,将她紧拥。

    原以为,她做恶梦,是因为难以摆脱,丧亲之痛;却未料,困扰她的,却是更混乱的状态。

    “孔奇云……我疯了吗?”她的问题,好小声、好小声,闷在他肩头。

    他抚着她的后脑,抚着她的背,实际的道:“或许你应该去看医生。”

    她喉咙紧缩,同意:“或许,我应该去看医生。”

    但她不想。

    他知道,她也清楚。

    这一切,太荒谬,太超乎常理。

    若那场梦,并不是梦,若她记得的一切,事后被证明都是真的,两人几乎可以确定,她会被心理医生当成医学案例,新闻记者会找上门来,家门前会日夜被狗仔包围,或许记者狗仔在兴头过后就会消失,但她这辈子,却绝对会因此被贴上怪胎的标签。

    况且,那个梦,太过私密,他怀疑她有办法,和陌生人谈论。若非压力太大,快将她疯,恐怕她也不会和他说。

    事实上,她愿意讲出来,己出乎他意料之外。

    这个女人是如此倔强压抑,顽固得像颗石头,要不是两个人已经解开了多年的误会,要不是他昨晚,刚好人就在那里,恐怕她至今,都还要压着。

    她担心自己已经疯狂,害怕面对那些真相,慌得无人可以商量,才找上了他。

    “或许,”他建议:“我们可以再去找找看,你说的那间咖啡店。”

    “你愿意……”渺渺微讶,抬首轻问:“帮我?”

    只见他低着头,抬起手,轻抚她的脸,黑瞳幽幽,问:“为什么不愿意?”

    至此,才发现,自己在他怀中,揪着他的衣,贴着他的身,依偎着他。

    微微的,小小一惊,该退开的,却又不想。

    亲密的氛围,飘散在空中。

    他的手指,画过她的颊,抚过她的眉。

    “为什么,不愿意?”他轻问。

    渺渺仰望着他,不自觉,止住了呼吸。

    “我……不知道……”她悄声说。

    “渺渺。”他的手指,滑上了她的唇瓣,哑声再问:“你为什么来?”

    他的指,微暖。

    刹那间,脸红了起来,她不自觉轻喘,回道:“我……来道歉……来还锅子……”

    “为什么告诉我?我们,并不熟。”他说,声哑,却诱人。

    他的眼,深深,让她心头,怦然跳动。

    “因为……”她看着他,老实承认:“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黑瞳,变得更深,如墨。

    他低头,轻轻吻上了她苍白但柔嫩的唇。

    那个吻,好轻、好暖,让她心口微微发热。

    仿佛怕吓到她似的,他的唇轻轻扫过一次,再一次。

    不自觉,轻喘。

    只将他热烫的气息,吸进心肺血脉里。

    那缓慢、缠绵、眷恋般的吻,教她为之叹息、微醺,几乎要融化在他怀里。

    他温柔的舔吻着她的唇瓣,一次,又一次,以舌描绘,用唇吸吮。

    然后,他缓缓加深了那个吻。

    心跳,蓦然加快,呼吸换得更急,她感觉到他热烫的唇舌,探进嘴里,强取豪夺、攻城掠池,不禁攀紧了他的肩颈,贴得更紧,想得到更多,想满足无法说明的急切与空虚。

    他的手,探进了她腰后的衣,抚上她光l的背。

    她悄悄战栗,心抽紧,感觉到他男性的yg挺,热切的顶着自己,感觉到他的拇指抚过了她敏感的胸侧。

    那应该要让她警醒,但脑海里的警钟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酥软发颤的身体不由自主,热情的回应。

    叩叩——

    蓦地,敲门声轻轻再次响起。

    他僵住,额抵着她的额,唇贴靠着她的唇,喘息。

    她呼吸着他的呼吸,在他氤氲黑眸中,看见迷茫慌乱的自己,胸中的心跳,是如此大声,跳得那般用力。

    “奇云?”他母亲的叫唤,在门外响起。

    依依不舍的,他放开她,却又抬手,以指腹抚上了她微湿,变得稍微红润的唇瓣。

    她忍不住,又颤颤喘了口气。

    然后,他缩回了手,转身,开门。

    她只能呆站在那里,感觉浑身发烫,最烫的,是他最后摸过的那片唇。

    “渺渺,你还好吗?”庄淑玉端着热荼进门,见她眼眶泛红,傻傻的愣站着,忍不住担心的问。

    闻声,她回神,双唇微张的看着在门边一脸担忧的淑玉阿姨,只觉面红耳赤,一时间,竟发不出声。

    瞧她那样子,淑玉忍不住叨念儿子:“奇云,你是不是对渺渺乱说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个满脸通红的女人。

    “没……我没事……”渺渺慌慌闪避他的凝视,只脸红心跳的匆匆道:“淑玉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晚安。”

    说完,她举步,绕过他,不给淑玉阿姨拦截的机会,迅速落荒而逃。

    从头到尾,不敢再看那男人一眼。

    她逃走了。

    动作迅速得像小兔子逃避大野狼的狩猎追击,俐落的奔窜离去。

    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他甚至可以听见她飞奔下楼的声音,她停都没停。

    “怎么回事?”淑玉傻眼,回头追问儿子:“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事,我没做什么。”他敷衍着,接过母亲手上的热荼,回到了桌边。

    淑玉挑起了眉,对他的回答,不怎么信。

    “要知道,追女孩子不是像你这种追法的,哪有人明明喜欢人家,却老是板着个脸,活像人家欠你几百万似的。亏你妈我之前还趁你感冒,特别帮你制造机会,叫渺渺来照顾你,唉,真是……算了……我懒得说你……”

    瞧那孩子一脸的冷,面无表情的坐回电脑前,她看了就没力。

    庄淑玉没好气的走了出去。

    真是的,她看她这儿子是一辈子都甭想娶到老婆了,都不知她这做妈的,在旁边看得有多辛苦。

    身后的门,被母亲关上了。

    孔奇云坐在椅子上,关掉了电脑,然后往后靠在椅背上,瞪着天花板,深深的,吸了口气。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

    他闭上眼,拧着眉,为自己的失控,感到恼怒。

    他不该这么做的。

    那个女人,以为自己是梦中的女人,爱着梦中的情人。

    他应该把事情全都解决,让她心安,然后再对她出手,而不是趁她心乱,占她便宜。

    可他不想。

    总有一种,她随时会被抢走的不安,在心头,隐隐蠢动。

    即便只是个虚幻的梦中男子,也叫他妒嫉。

    一颗心,像被火,生生的烧、狠狠的熬。

    她喊那男人的名,说那男人的事,都这般自然、那般希冀,恍若身在其中,恍若心已陷落,恍若她真是她口中的刀荼蘼,恍若她真的爱上了那个名叫铁子正的男人。

    深深着迷。

    那一切,教他惊恐、恼怒,妒火中烧。

    有那么瞬间,他真想用力的摇晃她……

    什么战国?什么千年?什么前世今生?什么梦中情人?

    他才是真实的存在,不是虚妄的梦幻。

    害怕,会在下一秒失去,忍不住,想要提醒,要她看见自己、注意自己,而不是那个该死的、已经挂点的,铁子正。

    所以,才吻了她,吓得她落荒而逃。

    抬手,覆着眼,他深深的,再吸一口气。

    这一辈子,他做什么都按部就班,就这女人,最干扰他,总无法不去在乎,不去在意。

    原以为,对她,只是对邻居的关心,直到方才,看她那样,听她告白,才了解,那不单单只是纯粹的关心,更不单单只是母亲嘴里说的喜欢而己。

    从小到大,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

    曾经,试着交过几个女友,却都没有结果,感觉就是不对。

    唯一让他有感觉的女人却讨厌他,莫名看他不顺眼,所以他也没强求,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动作太慢,醒悟得太晚。

    如果他早一点想通,早一步动手,早点和她在一起,在她失去至亲时,陪在她身边,支持她,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些烦忧?是不是她就不会爱上那个该死的梦中人?

    今天早上,她在他怀里的感觉,是如此契合,那么正确。

    如果真有什么命中注定,她生命中的那个男人,也应该是他,而不是那个突然闯入她梦中的家伙——

    该死,或许他的脑袋也出了问题。

    否则怎会对一个不存在的男人,如此在意?

    第12章(2)

    但……她说的是那般认真,所有的细节都那样分明,当她讲述那段梦境时,连他都起了j皮疙瘩,恍似能看见其中画面,让人心里发毛。

    抹了抹脸,他睁开眼,瞧着屋外隔壁的门窗。

    她的房间没亮灯,但一楼客厅的灯亮着。

    他怀疑,她不回房是怕看见他、想起他,忆起刚刚那个吻。

    至少,她现在开始注意到他了,真正的注意,且看见了他。

    自嘲的苦笑,浮现嘴角。

    他起身,考虑着,是否该把灯熄掉,让她不要那么惊慌,但最后还是把灯留下,然后拉上了窗帘。

    或许这不能让她安心多少,可也许能让她不要那么紧张……

    他起身,走进浴室里,洗澡,跟着上床睡觉。

    半梦半醒间,些许疑问飘进脑海。

    后来呢?

    铁子正死了之后,那个女人怎么了?

    他叫她活下去,要她安妥仆佣,命令她不准再哭——

    一阵寒气,袭上心头。

    渺渺不曾哭过,再痛都不哭、再苦都不哭。

    难道……真是前世?

    这念头,教人不安,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想醒,醒不过来;想睡,也无法深眠。

    恍惚中,竟也梦见,那让人痛怒悔恨的一天——

    电铃声,响个不停。

    渺渺蓦然转醒,才发现自己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铃声,毫无间歇,声声催促着,要她开门。

    可恶,到底是谁?

    没有时间多想自己为何睡在沙发上,渺渺伸展酸疼的四肤,困倦的起身,穿过小院,开了门锁,拉开大门。

    门外来人,让她吓得瞬间醒了过来。

    是孔奇云。

    那个昨天晚上亲吻她的男人。

    她呆看着他,有那么一秒,差点反s性当着他的面,把门给关上。

    “你为什么不接手机?”直到她打开了门,他才放下了压在电铃上的手,恼怒质问。

    屋外,风和日丽,阳光灿灿,但他一张俊脸,却罩着淡淡寒霜。

    这男人,是在气什么?

    渺渺茫然张开嘴,好不容易才有办法出声,沙哑的道:“我……我把电源关了……”

    这女人把手机电源关了?她不是视工作如命吗?

    “为什么?”他拧眉,追问。

    “你说我应该休息。”她稍微冷静了点,将双手交抱在胸前,防卫性的道:“我想你说的没错。”

    孔奇云愣看着她,然后闭上了嘴。

    能让他哑口无言的感觉真好。

    她几乎笑了出来,跟着才慢半拍想起,现在都几点了,看那阳光,显然早过了一般上班时问,他为什么还在这里?还按她电铃按得那么急。

    “你找我做什么,你不用上班吗?”

    “今天是周休二日。”他走过她身边,没等她邀请,就进了大门,丢下一句:“你不应该再继续睡沙发,我不会跳过阳台,对你恶虎扑羊。”

    小脸,暴红。

    她跟在他身后,羞恼的道:“你又知道我睡——”

    他头也不回的指出:“你的脸上有椅背的红印,嘴角还有干掉的口水。”

    什么?!她既惊又窘,忙弯身就着老爸车子的后照镜,检查脸和嘴角,迅速擦掉。

    谁知,他在那一秒回首,害她一僵,更加尴尬。

    挺直了身体,她强自镇定,抬起下巴,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那间咖啡店。”他转过身,推开门,走进屋子。

    她愣住,匆匆再追上,只见他一路走进了开放式的厨房,动作一气呵成的,拿出柜子里的咖啡粉,倒进咖啡机里,按下咖啡机的开关,再从冰箱里拿出蛋,从墙上拿下平底锅,然后回身放到瓦斯炉上,同时瞄了她一眼,开口。

    “我昨晚答应,要帮你找它。”

    她呆了一呆。

    他开火,倒油,再单手敲破蛋壳,将蛋打到平底锅里,见她一脸呆,他神色自若的挑眉提醒:“在我吻你之前。”

    小脸,再度暴红。

    “我知道,我又没说我不记得。”她羞恼的说。

    “既然你记得。”他瞧着她,露出让人害怕的微笑,“现在,麻烦在我替你做早餐时,快点去刷牙洗脸,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虽然眼前的男人在笑,但她敢拿所有的身家财产出来赌,他今天早上的心情很不好。

    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所以,她识相的没有再出言抗议,乖乖转身上楼,洗脸刷牙,顺便按摩压出睡痕的脸。

    说不定,经过按摩,那红印看起来不会那么明显。

    而且洗把脸,也许可以让她跳得乱七八糟的心,恢复应该有的速度和频率。

    坐在久没使用的餐桌上,华渺渺一边吃着简单的早餐,一边轻啜着苦得要命,但能醒脑的咖啡,一边偷瞄对面那个同样在吃早餐,动作却依旧优雅的男人。

    她猜,是教养的关系。

    这男人,搞不好从来不曾大口吃过汉堡,然后把番茄酱沾得满脸都是。

    至少她记忆中,完全没有。

    话说回来,他到底为什么要吻她?

    在她表现得如此疯狂、这么不正常的时侯,这个男人为什么还对她有兴趣,竟然一时冲动吻了她?

    应该是一时冲动,绝对是一时冲动。

    如果不是,他恐怕不会大清早跑来找她,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好吧,不是没事人的样子。

    虽然正在进食,但他冷着脸,看起来活像被人踩着了尾巴的老虎。

    或许他心情不好,是因为发现自己竟然一时冲动吻了她。

    讨厌,她问题已经够多了,实在不需要再增加他一个。

    她低头攻击盘子内的荷包蛋,几乎忍不住要叹起气来。

    可恶,这一切,真是一团乱。

    唯一清楚的,是她发现,孔奇云昨天晚上,成功的把她慌乱得几近疯狂的思绪,转移到他身上。

    现在,她冷静了一点,大概是冷静了一点。

    她依然感觉荼靡是她的前世,她记得越来越多事情,之前的、之后的,小小的细节,会突然浮现,完全没有任何预警。

    不过,如果她真是荼靡,不是应该深爱铁子正吗?为什么会对他感到心动?

    她是这么三心二意的人吗?她不认为自己是,也不觉得荼靡是那样的人。

    偷偷的,再瞄他一眼。

    他将那苦得要命的咖啡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轻垂。

    一颗心,又速速跳快了起来。

    然后,他抬眼,瞧着她,拧眉。

    “你今天有戴隐形眼镜吗?”她忍不住问。

    “当然。”他一脸淡漠的看着她,“不然怎么开车?”所以,他果然是在对她皱眉。

    有些不愉快的,渺渺低头叉起最后一口荷包蛋,塞到嘴里。

    对面的男人,已经吃完了早餐,往后靠在椅背上,边喝咖啡,边审视着她,一副大老爷的样子,只可惜眼下多了两层淡淡的黑影。

    “你没睡好?”她问。

    他没回答,只眼微眯,显得更恼。

    渺渺自讨没趣的低下头,但某种无形的东西,却梗在她的喉头,不上不下的。

    她吃掉盘子上剩下的火腿和沙拉,然后在来得及阻止自己之前,忍不住再抬首,冲动的将那个憋在心里一整夜的问题,问了出口。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吻我?”

    他瞧着她,眼也不眨、慢条斯理的,张嘴回答。

    “当然是因为,我想吻你。”

    这什么回答?

    渺渺张口结舌的看着眼前那神色自若的男人。

    “你……”

    他挑眉,等着。

    “至少应该先问……”老天,她在说什么鬼?要他吻她之前先问她吗?

    渺渺一阵气虚,一张脸烧红火烫,尾音消失在嘴里。

    “你不喜欢吗?”他问。

    咦?

    “你说什么?”她吃惊的脱口。

    “你不喜欢吗?”他一点也不害躁的重复。

    她以为自己听错,原来没有。

    “我以为你喜欢。”他淡淡道,一双眼,直勾勾的瞧着她。“你当时没有抗议。”

    华渺渺小嘴微张,面红耳赤的僵在当场,她呆看着那个坐在对面,老神在在、慢慢的,再喝了一口咖啡的男人,好半晌说不出话。

    她挤不出任何字句,无法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