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

随着激浪,越过石滩,经过山边和林边。他跟自己的石头伙伴们告别:“再见了,‘睡骆驼’;再见,‘狼’;再见,‘马鞍’;再见,‘坦克’。”等他游到护林所旁边,他要跳出水面,向爷爷摆摆鱼翅膀打个招呼:“再见,爷爷,我很快就要回来的。”爷爷看到这样的稀奇事儿简直惊呆了,不知道怎样才好。还有乃乃,还有别盖伊姨妈,还有古莉查玛和她的小女孩,一齐都张大了嘴巴站着。哪里见过这样的怪事:头是人头,身子却是鱼身!他也朝她们摆摆翅膀:“再见了,我要去伊塞克湖,到白轮船上找我那当水手的爸爸去。”巴尔捷充大概会顺着河岸跑的。狗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狗要是胆敢跑到水里来跟他,他就喊:“不行,巴尔捷克,不行!你会淹死的!”然后他又继续往前游。他从吊桥的铁索下面钻过,又擦过岸边的河柳丛,然后就顺着水声隆隆的峡谷一路向下,一直进入伊塞克湖。

    伊塞克湖象大海一样辽阔。他在伊塞克湖的波浪里游着,过了一浪又是一浪,过了一浪又是一浪,终于来到白轮船跟前。“你好,白轮船,我来了!”他对白轮船说,“天天拿望远镜望你的就是我。”船上的人都感到十分吃惊,一齐跑上来看这件稀奇事儿。这时他对当水手的爸爸说:“爸爸,你好,我是你儿子。我是来找你的。”“你算什么儿子?你是半人半鱼!”“你快把我拉上船,我就变成人形了。”“妙极了!好吧,咱们就来试试看。”

    爸爸撒下鱼网,从水里将他捞上去,放到甲板上。他一下子就恢复了原形。然后……

    然后……

    然后白轮船继续往前开。他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把自己的全部生活都讲给爸爸听。

    讲讲他那里的山,讲讲那些石头,讲讲那条河和山林,讲讲爷爷修的水池,他就是在那里学游水的,学着象鱼一样睁着眼睛游……

    当然,他要对爸爸讲讲他在莫蒙爷爷家过得怎样。要爸爸别因为人家喊他“快腿莫蒙”就以为他不好。这样的爷爷到哪里都找不到,这可是最好的爷爷。但是他不舍耍滑,就因为这样,大家都取笑他。奥罗兹库尔姨父还常常骂他老人家。有时当着很多人的面骂爷爷。爷爷不但不还嘴,而且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替他干森林里的活儿,干家里的活儿。还不光是干活儿呢!每次奥罗兹库尔姨父喝得醉醺醺地骑着马回来,爷爷不但不当面朝他狠狠地吐几口唾沫,反而跑上去迎他,扶他下马,将他扶进屋里,让他躺到床上,给他盖上皮袄,生怕他着凉,生怕他头疼;然后去解下马鞍,将马刷一刷,喂一喂。这都是因为别盖伊姨妈不会生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呢,爸爸?顶好是这样:想生就生,不想生就拉倒。奥罗兹库尔姨父一打起别盖伊姨妈,爷爷才可怜呢。他比自己挨打都难受。别盖伊姨妈一喊叫,爷爷心里就象刀戳一样。可是,他又能怎样呢?他想跑去帮女儿说话,乃乃却不叫他去,她说:“别多管闲事,由他们自己去。干你老头子什么事?又不是你的老婆。你就好好呆着吧。”“她是我的女儿呀!”乃乃就说:“要不是门挨门地住在一起,要是离得很远,那你又怎么办?每次打架,你都骑着马跑去放架?

    要是那样,谁还要你女儿做老婆?“

    我说的乃乃,可不是原来的那个乃乃。爸爸,你大概不认识她。这是另外一个乃乃。

    我还很小的时候,亲乃乃就死了。后来就来了这个乃乃。我们这里的天气总是叫人摸不透:一会儿晴,一会儿y,一会儿又是雨又是冰雹。这个乃乃就是这样的,叫人摸不透。

    有时很和气,有时很凶,有时一点不象个乃乃。一发起脾气,简直要吃人。我和爷爷就不吭声。她说,不管怎样给外人吃,给外人喝,别想得什么好处。爸爸,我可不能算外人。我是一直跟爷爷在一起的。她才是外人呢。她是后来到我们家来的。她倒喊起我外人来了。

    冬天,我们那里的雪齐我脖子深。一个一个的雪堆才高哩!要是到森林里去,只有骑着大灰马阿拉巴什才行,大灰马能用胸膛拨开雪堆。我们那里的风也很厉害,叫你站都站不住。湖上起浪的时候,你的轮船东倒西歪的时候,不用问,那就是我们圣塔什的风到湖上发威来了。爷爷说,很久很久以前,敌人的军队前来侵夺这块土地。这时候我们的圣塔什河谷起了大风,刮得敌人坐不住马鞍。敌人都下了马,但是步行也不行。风沙打得他们满脸是血。他们就转过身去避风,风就在背后赶他们,不叫他们立定脚跟,把他们一个不留地全都从伊塞克湖边赶走了。这风就是这样厉害。我们就住在这样的风口里!风就是从我们那里刮起的。整个冬天,河那边的森林叫风吹得喀喀嚓嚓、呼呼喇喇直响,呜呜地直叫。真叫人害怕。

    冬天,森林里事情不怎么多。我们那里到了冬天简直就没有人,不象夏天放牧的人来时那样热闹。夏天,我很喜欢那些放牧的人带着羊群和马群在大草甸子上过夜。不错,天一亮他们就要进山去的,但是,跟他们呆一会儿还是很有意思的。他们的孩子和女人们都是坐卡车来的。他们还用卡车运来帐篷和各种各样的东西。等他们稍微安顿下来,我就和爷爷去看他们,跟所有的人握手问好。我也跟他们握手。爷爷说,年纪小的人总是要先向人伸手。要是不伸手,那就是不尊敬人。爷爷又说,七个人当中,就可能有一个人是先知。先知就是非常善良、非常聪明的人。谁跟他握过手,谁就会一辈子都有福气。我就说;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先知为什么不说他是先知,让我们大家都去跟他握手呢?爷爷笑了,他说:问题就在于,先知不知道自己是先知,——他是普通人嘛。只有强盗才知道自己是强盗。这话我不完全懂,但我总是向人家问好,虽然我常常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跟爷爷到草甸子上去,是不觉得拘束的。

    “欢迎你们到祖先夏牧的地方来放牧!牲口和人都平安吗?孩子们都平安吗?”这是爷爷说的。我就光是握握手。大家都认识爷爷,爷爷也认识大家。爷爷很高兴。他要说的话很多,他向外来的人问长问短,自己也讲讲我们这里的事情。我跟孩子们在一起,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是,过一会儿我们就玩起捉迷藏,又学打仗,玩得非常带劲儿,简直不想走了。要是永远是夏天,要是天天能跟孩子们一块儿在草甸子上玩,那该有多好啊!

    我们玩的时候,火堆一直是烧着的。爸爸,你以为,有了火堆,草甸子就完全亮了吧?才不是这样呢!只有火堆旁边是亮的,在一圈亮光以外比原来还黑。我们学打仗,就在这黑地里躲藏和进攻,好象就限电影里一样。如果你是指挥员,大家就都听你的。

    指挥员指挥打仗一定是很有意思的……

    过一会儿,月亮出山了。在月亮地里玩起来更有意思,可是爷爷要带我走了。我们回家的路上,走过草甸子,穿过树棵子。一群群的羊静静地躺着。一匹匹的马在旁边吃草。我们走着,听到有人唱起歌来。是一个年轻的牧人,也许是个老牧人了。爷爷要我站住:“听听吧。这样的歌是不容易所到的。”我们就站着听起来。爷爷连声说好,随着歌声不住地点头。

    爷爷说,古时候有一个可汗捉住了另一个可汗。这个可汗对被捉的那个可汗说:“要么你就活着给我当奴隶;要么我来满足你最迫切的一桩心愿,然后就把你杀死。”

    那个可杆想了想,回答说:“我不愿活着当奴隶。你还是杀死我好。但是,在杀我之前,到我的祖国随便叫一个牧人来。”“你叫一个牧人来干什么?”“我要在临死前,听听他唱歌。”爷爷说:有些人为了听一支家乡的歌,命都可以不要。这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啊,能见到他们就好了。大概,他们住在大城市里吧?“

    “真好听啊!”爷爷小声说。“天啊,过去的歌真好啊!……”

    不知为什么,我心疼起爷爷来,而且我那样喜欢他,真想哭出来……

    清早,草甸子上就一个人也不见了。牧人把羊和马赶远了,赶到山里去了,要到山里过一个夏天。随后,另外一些农在又来了另外一些放牧的人。要是白天,就不停留,只是路过,要是晚上,就停在草甸子上过夜。我就和爷爷去向他们问好。爷爷十分喜欢向人家问好,我也学会了。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会在草甸子上跟真正的先知握到手的……

    冬天,奥罗兹库尔姨父和别盖伊姨妈常到城里去找医生。听人说,医生很有本事,给药吃,就能生孩子。但乃乃总是说,最好到圣地去。圣地在山外一处什么地方,那地方田野上是长棉花的。就是说,那是块平坦的地方,平坦得好象不应该有山似的,可是那里就有一座圣山——苏来曼山。如果在山脚下杀一头黑羊来祭真主,进山时一步一鞠躬,边走边祷告,诚心诚意哀求真主,真主就会大发慈悲,给一个小孩。别盖伊姨妈很想到苏来曼山去。可是奥罗兹库尔姨父不大愿意去。太远了。他说:“花钱太多了。到那里去,要坐飞机翻过很多山。去坐飞机之前,还有很多路要走,也要花钱……”

    他们一到城里去,我们护林所就更冷清了。只剩下我们和我们的邻居——谢大赫玛特叔叔、他的老婆古莉查玛和他们的小女孩。就我们这几个人。

    晚上,事情做完后,爷爷就给我讲故事。我知道,这时候外面是漆黑漆黑、冰冷冰冷的夜。风刮得很凶。连最大的山在这样的夜里也胆小起来,挤成一堆,拼命前我们的房子、朝窗户里的灯光眼前靠。这叫我又害怕又高兴。我要是一个巨人,我一定要穿上巨人的皮袄,走出房去。我要大声对山说:“山,胆子别那样小!有我在这里。就让风大,就让天黑,就让雪猛,我一点都不怕,你们也不要怕。快站回原地方,别挤成一堆。”

    然后我就踩着雪,淌过河,到森林里去。夜晚树木在森林里是感到很害怕的。树木很冷清,没有人眼它们说话。光秃秃的树木冻得瑟瑟发抖,没地方好躲藏。我要到森林里去,拍拍每一棵树的树身子,叫树别这样害怕。大概,那些到春天不发绿的树就是吓死了。

    然后,我们就砍掉这种枯树当柴烧。

    爷爷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我就想着这一切。他往往要讲很长时间。有各种各样的故事。有十分好笑的。有一个故事特别好笑。说的是,有一个叫奇巴拉克的象小指头大的小孩子,贪嘴的狼将他吞到肚里,狼就倒了霉。噢,先是骆驼把他吞到肚里的。奇巴拉克在一片树叶底下睡觉,骆驼在旁边转悠,嘴一张,就把他和树叶一起吃到肚里。所以大家都说:骆驼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奇巴拉克就呼救,喊了起来。老人们为了救出奇巴拉克,只好杀掉了骆驼。狼的事就更热闹了。狼因为太蠢,也把奇巴拉克吞到肚里。

    后来就哭也来不及了。是这样的:有一天,狼碰到奇巴拉克,说:“什么小虫儿,在这里碍事绊脚的?我一下子就把你吃掉。”奇巴拉克说:“狼,你别碰我,要不然我会叫他变成狗的。”“哈哈哈,”狼大笑起来,“哪里见过狼变狗的?你还强嘴,我吃了你。”

    说完就把奇巴拉克一口吞下。吞下后,就忘记了。但是从这一天起,狼就打不成食儿了。

    只要狼一开始偷偷摸摸地朝羊群跟前靠,奇巴拉克就在它肚子里喊:“喂,放羊的,别睡啦!我大灰狼偷羊来了!”狼不知怎样才好。就咬自己的腰,在地上打滚儿。可是奇巴拉克还是不肯放过它。“放羊的,到这里来,快打我,狠狠地打!”放羊的人拿着木棒赶来,狼就跑。放羊的人捧着,心里稀奇起来:这大灰狼疯啦,自己在跑,自己却又在喊:“快来追我!”大灰狼这时候也就撒开腿跑掉了。跑是跑掉了,可是日子还是不好过。不管到哪里,奇巴拉克都不放过它。到处有人撵它,到处有人笑它。狼饿瘦了,瘦得皮包骨头。牙齿抖得咯咯响,(口臬)(口臬)地直叫:“我受的是什么罪呀?为什么我要自找倒霉呀?我真是老糊涂了呀,昏了头呀!”奇巴拉克故意逗它说:“到塔什玛特家里去吧,他家的羊才肥哩!”“到巴伊玛特家里去吧,他家的狗是聋的。”“到艾尔玛特家里去吧,他们家放羊的全都睡啦。”可是狼一动也不动,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哪里也不去了,还是到随便哪一家去当条狗好些……”

    爸爸,这个故事很好笑,是吗?爷爷还有一些别的故事,有叫人听了发愁的,有叫人害怕的,有叫人伤心的。但我最喜欢的是长角鹿妈妈的故事。

    爷爷说,伊塞克湖边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个故事。不知道,就是罪过。爸爸,你也许知道这个故事吧?爷爷说,故事里说到的事全是真的。从前曾有过这样的事。爷爷说,我们都是长角鹿妈妈的孩子。我是,你是,大家都是……

    我们就是这样过冬天的。冬天根长很长。要是没有爷爷讲故事,到冬天是很乏味的。

    一到春天,我们这里就好了。等天气完全暖和起来,放牧的人又要进山来了。到那时候,我们山里就不冷清了。不过,在河那边,在离我们远些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

    那边只有森林和森林中的野物。我们住在护林所,就是为了不让人随便进森林,不让任何人动一根树枝。我们这里也来过有学问的人。那是两个穿长裤的女人、一个小老头儿,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那个小伙子是跟他们学习的。他们呆了整整一个月。搜集野草、树叶和小枝儿。他们说,象我们圣塔什山林这样的森林,在地球上已经很少了。可以说,差不多役有了。所以,应当爱护森林里的每一棵树。

    我觉得,爷爷对每一棵树都心疼极了。他很不喜欢奥罗兹库尔姨父拿松木送人……

    第三章

    白轮船渐渐远了。轮船的烟囱在望远镜里已经看不清了。轮船很快就要看不见了。

    现在孩子该给随爸爸轮船航行的故事想出个结尾了。一切都想得很好,就是结尾老是想不出来。他可以毫不费事地想象出他怎样变成鱼,怎样顺着河向湖里游去,怎样遇到白轮船,怎样同爸爸见面。也能想象出他要对爸爸讲的一切。但再往下,事情就难了。因为,如果再往下,就要看到岸了。轮船就要渐渐靠近码头。水手们准备登岸。他们就要各自回家。爸爸也要回家。妻子和两个孩子要在码头上等他。这可怎么办呢?跟爸爸走?

    爸爸肯带地吗?要是带他,妻子就要问:“这是哪一个?从哪里来的?他来干什么?”

    不行,还是不能跟爸爸走……

    白轮船越走越远,渐渐变成一个隐隐约约的小白点儿。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到水面上。

    在望远镜里可以看到,紫红色的湖面正闪着耀眼的光芒。

    轮船走了,不见了。白轮船的故事到此结束。该回家了。

    孩子拿起地上的书包,将望远镜夹在腋下,快步下山,曲里拐弯地在山坡上跑着。

    离家越近,心里越感到慌张。小牛嚼烂了衣服,是要找他算帐的。一顿打骂是逃不掉的。

    为了给自己打气,他对书包说:“你别怕。就让把咱们骂一顿好啦。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没想到小牛会跑走。就算我挨见巴掌,我不在乎。要是把你摔在地上,你也不用害怕。你是摔不碎的,你是书包嘛。不过,要是望远镜落到乃乃手里,那就不好办了。

    咱们先把望远镜藏到棚子里,然后再回家……“

    他就是这样干的。他真怕进家门啊。

    家里却是一片寂静,静得叫人提心吊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好象人都离开了这块地方。原来,别盖伊姨妈又被她男人打了一顿。爷爷又去劝说过大发脾气的女婿,老人家少不了又是哀告,又是恳求,又是拉奥罗兹库尔的拳头。又看到女儿被打得遍体鳞伤、蓬头散发、嚎啕大哭的整个受辱场面;又听到人家当着他这个亲爹的面用最肮脏的话骂他的女儿;听到人家驾她是不生崽子的母狗、是不产驹儿的该死的母驴,还听到各种各样的别的一些下流活。少不了又听到女儿不要命地、发疯似地叫喊,诅咒自己的命运:“老天爷不叫我怀胎,难道是我的错?世上有多少女人就象绵羊那样,生起来没完没了,可是老天爷偏偏就和我过不去。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过这种日子?你还是打死我吧,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来,打吧,打吧!……”

    莫蒙老汉十分痛心地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还在喘着粗气,两只手搁在膝盖上,不住地哆咦着。他的脸煞白煞白的。

    莫蒙朝外孙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又无精打采地将眼睛会上。乃乃不在家。她到别盖伊姨妈家里去了,去劝他们别吵别闹,帮他们整理东西,收拾打碎的碗碟。乃乃就是这样的:奥罗兹库尔打老婆的时候,乃乃不去过问,也不叫爷爷去管。打过了以后她才去劝,去说宽心话。能这样,就算不错了。

    孩子最可怜爷爷。在这样的日子里,老人家每次都好象差点儿要死去似的。他象呆了一样,坐在角落里,不愿意见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对任何人都不说。在这种时候,莫蒙想的是,他已经老了,他想,他有过一个儿子的,可是儿子打仗死了。现在已经谁也不晓得、谁也不记得他的儿子了。要是儿子还在的话,也许,他的命里不会有这么多的磨难了。莫蒙还想念一直跟他相依为命的他那去世的老伴儿。但最大的不幸还是两个女儿命里没有福。小女儿将外孙丢给了他,自己跑到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