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圣天门口(上) > 第 12 部分

第 12 部分



    雪柠高兴地说:“只有狗仗人势,哪有人仗狗势的!”

    杭天甲没有觉得雪柠的话难听:“猫是雪家的,但雪家人不是猫。狗是杭家的,杭家人也不是狗!”

    杭大爹瞪大了眼睛:“猫狗通人性。”

    雪柠说:“所以人更要时时防着自己心中杀性!”

    “先是老二,今日又是大白狗,再不露点杀气,人人都可以爬到杭家屋脊上屙屎屙n了!”

    杭大爹喊了三遍,杭天甲都不改口。杭大爹明白了,“我的儿,还是你看得远,男子汉大丈夫,心里要容得下人和事!”

    杭大爹一松手,憋急了的波斯猫猛地蹿了几下,顺着屋檐跑得无影无踪。

    杭大爹不再同雪柠说话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叫着雪大奶:“今日事今日了,明日谁还记在心里,就是小人,就是王八蛋!”

    杭大爹的样子,让那些站在街上打野的人一时回不过神来。杭大爹也不多说,伸出剑指对准杭天甲。杭大爹要他将大白狗扛回去,交给杭九枫剥了。狗r留着自己吃,狗皮风干了,来年夏天,好好地替他硝成皮子。到时候,再找来西河上下最好的裁缝,用爱栀穿的雪狐皮大衣当样子,做一件更好的狗皮大衣。杭大爹相信只有大白狗的皮毛才是天下最好的,雪狐皮大衣也比不上。

    圣天门口 二五(1)

    落在天门口的雪所剩无几了。驴子狼的事很少有人提起。通往东边的道路上传来的消息,比驴子狼更让人不安:六安一带的乡村出现暴动,虽然只是星星点点,却有渐成席卷之势。野猪队的人,一改只在夜里活动的习惯,大白天也在天门口通往各村的路上忙碌。就在这时,柳子墨的信到了天门口。信是由回六安过年的鄂东保安团冯团长带来的。从武汉将信带到黄州的人是前来巡视防务的省国民政府的王参议。冯团长骑着马,后面跟着一个骑兵班。十几匹马卷着几丈高的尘土猛地出现在天门口,着实把野猪队的人吓得不轻。最先发现情 况的人去小教堂报告,傅朗西却不在。有人依稀看见傅朗西去了麦香的饭店。董重里不让野猪队的人过去找,说那是别人看花了眼。瞒着优柔寡断的董重里,常守义和杭天甲暗中发布命令,将铁沙炮的火捻都c好了。冯团长只喝了一杯茶,便赶路去了,再晚一点,说不准就会出事。

    柳子墨信中所写大都与气象有关。武汉的冬天本来就不好过,今年表现更糟。伴随高空大气环流的变化,鄂东大别山区将从最近开始,越来越成为各种坏气候的始发地或中心带。经由西伯利亚刮来的寒流,总爱在长江中下游一带碰上从太平洋上吹来的暖湿气流,今日落雨明日落雪,年前年后肯定不会给大家太平日子过。从目前的趋势来看,不仅降雨量要超过往年冬天,降雪量也要超过往年。未来一个月,前一段的天气主要为雨夹雪,后一段天气多为雪夹雨。又湿又冻的日子一来,就要伤人筋骨。

    在信的后半部分,柳子墨说大别山区到目前为止,连一座测候所都没有,如果不嫌麻烦,请雪茄组织读书甚多的爱栀和雪柠,多多留意日常天气,并逐一记载下来。

    柳子墨的请求让雪柠高兴得差点笑出声来。

    冯团长的马队沿着大路往东走后不久,雪大爹和雪茄就在这条大路的西端露面了。两个人费尽心机也只弄到不足十匹红布,外加一些红绸,还有十几床已经做好了的红被面。算在一起,也不过十二匹多一点。雪茄有经验,额外买了些红纸。真要暴动,红纸也能派上用场。不暴动也不要紧,过年时,将红纸裁开,写成春联送人,给别人家添个吉利,自家也能落个好名声。一路上小心谨慎,眼见着就要到天门口了,波斯猫不知从哪儿蹦出来,蹲在路当中喵喵地叫个不停。雪茄让轿子停了下来,走上前去正要抚摸,波斯猫咧着嘴大叫一声,尾巴一扬,一路蹿进右边的山冲里。雪茄正在奇怪,路旁看茯苓的草棚里突然冒出傅朗西。傅朗西带着几个人,冲着心惊r跳的雪大爹道了一声谢。结账时,傅朗西给足了货款,一厘赊欠也没有。只是那些红纸出了点麻烦。傅朗西不肯领情,还问雪茄,为什么觉得他们用得着红纸。雪茄说,他是随心所欲想到的,傅朗西不要也没关系。傅朗西不要红纸的样子很坚决。雪茄不多说了,转而请他过年时上家里坐坐。傅朗西笑得很灿烂,看上去像接受邀请了,还说雪茄离家这么多年,猛地回来恐怕也不习惯。三言两语叙完旧后,各自走了一程,傅朗西又转回来将红纸要了去。傅朗西还是称董重里为表哥,他说董表哥一向喜欢给别人写春联,这些红纸给他用正好。

    雪茄回到天门口,引起的动静并不大。街上走的人,雪茄差不多全认识。见面时有人说,雪茄长阔气了。也有人说,雪茄真有本事,要么一个老婆也不要,要么一下子娶两个。放在往日,雪茄也许会打哈哈说,就算自己娶三个老婆也不关他们的事。但在武汉生活久了,雪茄已想不起那些在天门口耳熟能详的话。雪茄的归来,使做母亲的雪大奶感情波澜起伏。若不是雪柠提醒,她都忘了让跪在地上很久了的雪茄站起来。与阿彩相比,雪大奶的忘情又是微不足道了。雪茄第一次与阿彩单独相处时,阿彩便流着眼泪泣诉,这个世界上所有关于雪茄的念头全部加到一块,也不如她心里对雪茄日日夜夜没完没了的想念。雪茄回到天门口引发的动静大部分都出自阿彩。

    雪茄是下午到家的。

    那天上午,阿彩正在火盆边无聊地拨弄着烧得很旺的白炭,杨桃进来传信,说雪大奶让她到门口去见一见杭九枫。阿彩不肯去,以为其中藏着某种y谋。杨桃不得已说了实话:杭九枫有关于雪家的消息,他只肯对阿彩说。在门口见到杭九枫,阿彩怦然心动。

    养了十来天的伤,黑不溜秋的杭九枫居然露出些许白净。隔着一条小溪,杭九枫告诉阿彩,雪茄真的要回来了,下午就能到家。然后,杭九枫趾高气扬地说:“雪茄是回来送死的!”他不满意阿彩眼里流露出来的柔光,说了这句狠话。没想到阿彩却比他更凶:“你敢动雪家人的一根头发,看我如何抽你的筋!”阿彩回屋转述了杭九枫的话,雪大奶还不敢相信。阿彩一点也不怀疑,她将火盆烧得旺旺的,脱光身子惊天动地地洗了个干净,并在所有衣服里,挑了一套最合意的穿上。雪茄进门之前,阿彩讪讪地去爱栀屋里坐了一会儿,说到希望爱栀能原谅自己时,眼窝都湿了。阿彩要雪茄上自己屋里睡三夜。三夜不行,两夜也可以,再不然,一夜也行。爱栀没有回答阿彩,她要阿彩当面和雪茄说。

    圣天门口 二五(2)

    雪茄带回久违的动静,让阿彩听得地动山摇。更让她惊心动魄的是,雪大奶当着大家的面一遍遍地摸着雪茄的脸。阿彩两颊绯红,垂在大腿旁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着旗袍的丝绣镶边。雪茄同所有人打过招呼,包括雪柠,最后才对阿彩说了句:“你在家辛苦了。”

    两人再次说话,已是夜深时分。那时雪茄跨进白雀园,在花园里就大声说:“为什么这样香呀,是腊梅开了吧?”阿彩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些什么。雪茄跨过门槛向前走了两步:“这 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阿彩站在屋子当中,一会儿低眉落眼,一会儿二目传情,一心等着雪茄上来拦腰抱起自己。雪茄向侧旁走了几步,用手推了推那扇早被钉死的后门:“夜里睡觉就别烧火盆了,小心让烟闷着。你睡吧,不用等了。这次回来要住很久,有我们说话的时候。”雪茄离开时,顺手将门关得严严的。阿彩不知道自己叫出声来没有,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对雪茄说清楚了:她不想浪费雪茄的时间,也不会做与雪茄共度良宵的美梦。只要雪茄宽衣解带往她身子里喷一颗种子,她就有把握替雪家生出一个续香火的男丁。

    只要有一个如同雪柠那样可人的骨r,别的东西她都不在乎。雪茄将一阵有声有响的北风留给阿彩,无声无息地走了。打更的声音一起,阿彩也悄悄地走出了自己的屋子。

    天上星星很多,透过花园和天井照得见院内高低不一的门槛与台阶。阿彩一声不响地进了紫阳阁,摸到爱栀门前,刚好听到爱栀在屋里轻松地笑着。爱栀的笑声与白天里不一样,阿彩能听出其中百般柔情,千般快乐。换了男人来听,那滋味必定会十倍地往上翻。屋里女人的笑声越来越细,男人的笑声越来越粗。

    爱栀笑过之后的头一声呻吟,恰似报信的春风扫过冰封之地。是山是水的,立刻澎湃起来;是草是木的,立刻张扬起来。秋风萧瑟,北风呼啸,这些都不对,一定是春风,也只能是春风。细微之声激发出浩荡之势,天门口的夜空,转眼之间就只剩下旷阔的男女之情。这一夜阿彩一刻也没睡。再熬过白天,天又黑了,看着雪大奶藏着深深笑意吩咐王娘娘把一小罐j汤送到爱栀房里去了,阿彩又站在了那门前。早早地就有奇妙的芬芳从门缝里弥漫出来。

    阿彩清楚这不仅是瓦罐里的食物的芳香,更是两具欢娱的r体散发的香气。春潮汹涌,天地翻覆,他们甚至一点也不担心,身下那具睡过几代人的老床,是不是能够承受如此欢情。在随后必定要出现的安静中,哪怕是最细小的声音从夜幕中滴落下来,对阿彩来说也像晴天霹雳。那是爱栀下地,到火盆边掇起了j汤。阿彩想像着此情此景,只要自己也能从雪茄那里得到快乐,就是光着身子到雪地里打个滚也心甘情愿。阿彩想像得到,雪茄肯定是坐在床上,搂着爱栀,一口口地将j汤喂进心爱的女人嘴里的。她想不到的是,他们竟将瓦罐扔在地上,也不去看它们摔成几片了,便又倒在床上重新刮起那没完没了的春风。到后来,雪茄还将春雨下到爱栀身上。爱栀将被子蒙在头上,忘乎所以地欢叫,就像春天里走在花红草绿的田畈上,突然遇上从山后袭来的阵雨,女人们借机忘掉各种各样的管束,或是往家里跑,或是往树下跑,或是往男人怀里钻,不管怎样,她们都会放开身心大声尖叫。爱栀的叫声非常漫长,阿彩都听不下去了。她第一次往回走时,走到了西月门外的天井边。第二次走得稍远些,已经到了腊梅开得正旺的白雀园里。第三次走得更远,都进了自己的睡房。无论怎样,在没听到雪茄的鼾声之前,阿彩的脚始终是一对将爱栀的睡房门口当做暖窝的兔子。新一天的太阳刚出来,阿彩就在想自己将会看到和听到的。到夜里,那扇死死挡着自己的门板后面,仍旧响着两堆r乃乃的声音。两个人的理由都是一样的,到家了,他们不快乐还有谁能快乐!阿彩终于没能听到最后。都三夜了,屋里的两个人怎么说也与自己关系密切,可他们就是不肯提她的名字,一次半次也没有!仿佛在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曾有过别人!头一夜他们是用心交h,第二夜他们是用r来交h,第三夜的交h,就只有用骨头了!从心到r再到骨头,这样的男女欢情对自身是补药,对旁人却是泄药。阿彩躺在自己的床上,跟着段三国的锣声一遍遍地想,她终于明白,从那一年雪茄逃婚开始,自己就已经死在他心里了。

    别人死了,还能得到一处墓地,可自己简直就是被抛进了长江,被大鱼小虾老鳖幼蛇分而食之,连一点痕迹都没剩下。心里一空,寒气便进到身子里面来了。阿彩用力地想,雪茄挺着腰进到爱栀的身子里时,如果也是这样冷冰冰的该多好!

    天亮时,烧得昏沉沉的阿彩对杨桃说:“男人哪能按着一个女人死死折磨,是不是担心家里的好日子要过完了?”

    圣天门口 二五(3)

    杨桃望着阿彩脸上罕见的凶相,胆怯地迎合:“你可不要给人家口实,让他们有借口将你休了!”

    天交正午,替阿彩诊治过癞痢的张郎中正巧路过天门口,雪茄硬是拉他进屋,替阿彩看病。张郎中正在号脉,外面有人大声叫喊:落雨了,快将晒的衣服收到屋里去!阿彩望着张郎中,迷迷糊糊地说:“没听见打雷,为什么会落雨?”张郎中没有答话。阿彩换了一种语 气:“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说什么话都没反应?”张郎中放下阿彩的一只手,拿起另一只手,继续号脉。阿彩也继续说胡话:“是不是想要我了,又不是野猫偷腥,想要你就来!”

    张郎中一声不吭地号完脉,要出门时,阿彩突然骂起来:“我可是明媒正娶的,你敢不要我,小心将来不得好死!”

    张郎中在厅堂上写药方,趁着没有别人,他问雪茄,要不要另加几味药,让阿彩吃下去,不再想那男女之乐、床笫之欢。雪茄不假思索地回绝后,张郎中狡猾地笑了笑——他并没有这样的本事,只是想试试雪茄的为人。张郎中接着劝雪茄,阿彩不是一般的女人,一般女人戒不了大烟,更治不好自己头上的癞痢,阿彩能将这两样顽固之疾治好,心里显然有很大的主意。这样的女人,既然娶进家门,就当是一只上半截破了口子的水缸,只要下半截还能装水,能用多少就用多少。在雪茄听来,无论张郎中笑与不笑,他说的话都是笑话。张郎中来时,伞在腋下夹着。走的时候,人没出门伞已撑在头上了。雨下得不大不小,一群衣衫褴褛的男人打着赤脚在街边小溪里忙碌着。紧挨着紫阳阁墙根处垒起了一座齐腰高的拦水坝。雪茄正在同情那些在拦水坝下面七手八脚地捉小鱼儿的男人,杨桃在他身后大声叫着,屋里进水了。小溪里涨高的水顺着通过排水的yfjf?fjj灌进天井里,外面拦水坝里的水有多高,天井里的水就有多深。雪茄一头钻进雨里,抢过一把锄头,三下两下就将拦水坝扒开了,还说,也不是今年过年才开始拦水捉鱼的,得按老习惯来,到小溪上游去筑坝拦水,不应该将拦水坝修在人家的墙根下。雪大爹和雪大奶闻讯赶来时,拦水坝里的水已经破堤而出,顺着小溪浩浩荡荡远去了。

    舜帝父亲名瞽叟,握登乃是他母亲,握登生舜姚墟地,故此以姚为姓名,黄帝是他八代祖,他是轩辕后代根。他的母亲早年死,继母才生象弟身。继母要把舜害死,唆使瞽叟变了心,设计要害舜一人。当时尧帝诏书到,舜帝即忙见尧君。尧君就问天下事,对答如流胜于君。

    尧帝一听心大喜,二女与他作妻身,大者名曰娥皇女,二者名唤是女英,又将牛羊仓廪付,又将百官九男赐他身。舜帝回家见父母,继母越发起妒心,象弟当时生一计,悄悄说与瞽叟听。父亲叫舜上仓廪,象弟放火黑良心,大舜看见一斗笠,拿起当翅飞出廪。象弟一计未使成,又献一计与父亲,叫舜古井去淘水。说起他家那古井,却是狐精一后门,九尾狐狸早晓得,象弟今要害大舜,吩咐小狐忙伺候,接住大舜出前门,指条大路往前行。父母二人与象弟,具在上面把井平。大舜走至卧房内,手弹琴弦散散心。忽听舜房琴声响,三人一看吓掉魂。瞽叟见舜害不死,儿子果然有帝份,害他念头从此止,尧帝让位于大舜。尧帝在位九十年,龙归大海升了天,阳寿一百单八春。舜为天子号有虞,不记象仇封有神,心不格j真仁义。舜流共工于幽州,放兜,于崇山,杀三苗,于三危,殛鲜于羽山,后来才生禹。

    下了几天雨,每次听董重里说书,大家都要议论说,只有见到雪了才会天晴。雨缝里果真飘起许多雪花,一旦雪花不再飘了,天空又还原成一片水幕,而且那雨还越下越大。下到后来,雨没有停,雪花又来了。天空完全变晴,已是正月十五往后的事,富人家闹元宵挂在门前屋后的灯笼,都快没有形状了。

    一切都在印证柳子墨的预言。

    圣天门口 二六(1)

    趁着阿彩生病,雪家人高高兴兴地将年过完了。

    初一早上,雪大爹将家里的人全喊起来,守在大门后面,他双手握紧那根挂着六千响鞭炮的竹竿,从大门口伸到小街上。最后一只鞭炮响过了,一家人拥到门外,发现夜里才贴上去的春联旁,被人贴了两张标语。雪大爹带着雪柠沿街看去,富人家的墙上,都被人贴了标语。随后几天,神色各异的拜年客从各地带来消息,大年三十夜里,相同的标语贴满大半 个县城,相邻的浠水、罗田、太湖和蕲春等县也是如此。段三国上雪家拜年时,也说了些情况。标语上说要打土豪,分田地,雪大爹却不着急。雪家没有置田产,没有田地给人家分。雪家不是土豪,没有什么让人家打的。雪大爹还要家里人都想一想,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天门口人的事,家里人都说没有,于是雪大爹叫大家放心,只要做人做得正,就是翻天覆地也用不着怕。

    说归说,雪大爹心里更盼着能有更多的穷人借拜年来家里讨封包。放在往年,下了如此多的雨雪,青石条门槛都会被拜年的人踩矮半寸。雪大爹越是盼,来拜年的人越少。往年总会来的常天亮也不见来,晚上听说书时,也不见他在董重里身前身后打转。撑了两天,初三上午,雪大爹叫雪柠去常家看看。雪柠去时,常家大门上了锁。路上碰到段三国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妹妹线线抢在姐姐丝丝前面告诉雪柠,年三十夜里常家里就没有灯光。

    初一这天,最早来拜年的是董重里。因为头天夜里为那些不想在家里守岁的穷人说了一整夜书,董重里的嗓音又沙又哑,听起来不是滋味。董重里说傅朗西咳嗽的毛病又犯了,不敢出门吹冷风,让自己多拜一个年,算是代替他。雪茄和爱栀赶紧去小教堂回拜。躺在床上的傅朗西略带伤感地对雪茄说,活到二十几岁,只有今年的年过得最有意思,吃不好,喝不好,身体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