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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



    看了最后一个症状,我突然心中一动,掰开他的嘴闻了一下,果然牙龈渗血,嘴里有隐隐的金属味。

    典型的重金属中毒,十之八九就是汞中毒!

    那一刻真感谢自己在美国读书时曾经一时兴起参加过的那个急救夏令营。

    “去拿四个j蛋清和一碗牛r来!”我沉声对已经吓得毫无主张的宫女太监说。

    有一个太监飞奔而去,迅速地拿了来,我知道如果有2%碳酸氢钠溶y效果会更好,但是却不知道在这样的时代用土法要怎么弄。

    不管它,先把蛋清和牛奶灌下去。好在小皇帝还能吞咽,我心中稍安。

    片刻,小皇帝睁开眼,开始呕吐,吐完之后,才又虚弱得闭上眼。

    看来还算及时。

    我稍稍松了口气,把他抱起来,抱在怀里。直到现在才发现男女力量差异:若是以前的我,要抱这样大的孩子还是很吃力的,而现在的身体虽然作为男人是孱弱型的,但是抱着小皇帝还是十分轻松。

    “还不带路去寝宫!”我对木在那儿的宫女说。

    宫女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说:“是,张大人。”

    皇帝的卧室在养心殿,极大的一间,但是进去的时候,我不禁呆了一呆。

    光线很昏暗,y沉沉的空气里仿佛都有灰尘,所有的家具都以紫檀木做成,精致华丽是不消说的,但每件东西至少都有百十年历史,庄严,宏大而沉重,那些明黄的垫褥帘幔之类,有点弊旧,看得出也略有些年头了。

    看着这间华丽,庄严,y沉,散发着腐败和尘土味道的一国之君的卧室,我突然想起了现代那些中产阶级的小孩的儿童室,大片的玻璃采光,原木的宜家的儿童床,各式各样的绒毛玩具,色彩鲜艳明快的装饰,连空气里都带着阳光和木头的香味。再低头看看手中孩子苍白的小脸,感觉那轻得叫不习惯接触小孩的我心惊胆战的身体重量,不知怎的,我鼻子一酸,差点流泪。

    把小皇帝轻轻放到床上,小小的身躯卧在那宽大得足以躺三个人的榻上,更加显得脆弱稚幼,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而当我无意中瞟到被褥上居然有一处小小的开线时,真的是要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大发雷霆了。

    我知道小皇帝父母双亡,小小年纪,又没有实权,在这最为险恶的皇宫里必定有许多苦楚艰辛之处,可没想到这些恶奴竟敢如此欺心惫怠!

    堂堂一个大国的皇帝,竟然让他睡开了线的被褥,这种事情……小皇帝平日在宫里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为自己的利益和地位奋斗?他才是个七岁的孩子啊!

    上回王公公说刘奶妈管皇上太严,皇上终于动了龙威把她撵出养心殿。那个女人究竟是如何嚣张骄横,做了如何出格,不守奴才分寸的事,七岁的小皇帝才会奋起反抗?

    我恨得牙都痒了!

    好不容易勉强忍住怒气,又看了一眼小皇帝,他仍旧紧紧闭着眼,我开始认真思索这件事:到底谁要毒死皇帝?这件事肯定是左右的人下的手。为什么我没事?毒是下在茶里的吗?宫中规矩,皇帝饮食是有人先试毒的……外戚和清流都没有动机毒害皇帝啊,会下毒的话除非是我想篡位,我手下那帮人绝不敢不知会我就动手的……

    莫非是……有人想嫁祸给我么?

    我心中一凉,这次麻烦大了,皇上被下毒,我在现场,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清流是不太可能用这一招,十之八九是外戚干的!说不定就是那个什么刘奶妈!

    抑或根本别人是冲着我来的,小皇帝只是误服了毒?

    正越想越心寒凝重时,王公公带了一个白胡子,一看就是御医模样的老头儿急匆匆跑进来。

    我正情绪十分糟糕不满,一见他一时忍不住怒道:“怎么才来?”

    好在王公公也知事态太严重,并没有心思计较,只一边擦汗一边喘气说:“跑到御书房,才知已经回来这里……林医正,快!快!”

    白胡子老头不用他催,早上去给小皇帝号脉,又检视他舌苔,便刷刷开了张方子,吁口气说:“皇上这……病,还不要紧,幸好发现得早,毒剂量不大,受得也不深……张大人知道用牛r,j子排毒,看来也精通医道啊!”

    “哪里,”我说,“不过是在民间听说的偏方。”

    姓林的御医捋着长长的白胡子说:“原来如此,民间偏方多得是有奇效者,幸亏如此,如今皇上已经无性命大碍了,只照着我这张方子调养数月便可。——也多亏皇上洪福齐天,张大人博闻强识啊。”

    我又谦了几句,拿过方子递给小太监去抓药煎药,顺便扫了一眼,上面有不少甘草绿豆之类的,用来解重金属中毒倒是颇有效的,看来这姓林的御医老头还不是个庸医。

    御医一出去,我便铁青着脸,对王福桂说:“王公公,此事非同小可,今天左右伺候的人都一体拿下,先送进天牢,御书房的残茶要试毒,宣内务府宗人府的人和刑部高大人一同进宫会同处理审查此事。——哦,那个刘奶妈也不要忘了,也一并拿下。”

    周围几个太监宫女听说要拿他们,吓得跪了一地,哭喊说:“求张大人饶命!”“王公公给奴才求个情罢!”

    王福桂没理他们,只奇道:“刘奶妈也要拿下么?她已经被撵出养心殿了。”

    我其时已经认定是外戚陷害我,冷哼了一声,说:“不定就是她心怀怨恨,指使哪个奴才干的呢!”

    王福桂作出恍然大悟状,道:“原来如此!”便去叫侍卫们来锁人。

    不料这时一声微弱的“慢着”从我背后响起,我回头一看,见小皇帝已经醒来,正勉力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我连忙上前扶住他。他声音低弱地说:“张爱卿,不关他们的事。”

    我有点惊讶,问:“皇上怎么知道不关他们的事?”

    他想说什么,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我忍不住心疼,给他在背上顺着。

    “皇上莫非知道是谁干的?”

    小皇帝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点头。

    我心里一跳,莫非皇上已经认定是我干的了?

    皇帝的咳嗽好容易平息了,才低声说:“张爱卿,你叫他们都出去。”

    我点点头,对王福桂说:“王公公,你带他们都先下去。”

    王福桂说:“是。”就招手让地上跪着的众人起来,带着鱼贯而出,又带好门。

    我还扶着小皇帝,见他还是虚软无力,就说:“陛下有话还是躺着说罢。”给他垫高了枕头,让他靠着。

    “陛下真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吗?”一边暗暗祈祷,小皇帝千万别指着我鼻子说“凶手就是你”。

    小皇帝不说话,好像很累,闭着眼睛,呼吸还是很有点困难,脸上的惨白铁青仍旧带着一点缺氧的嫣红,小小的胸膛急促起伏。

    我忍不住又说:“皇上……”

    “是我。”小皇帝突然短促地说了两个字,就紧紧闭上了嘴。

    啊?

    我彻底傻了。

    这孩子莫不是烧坏了脑袋?

    小皇帝睁开眼,看我目瞪口呆,叹了口气,又挣扎着从枕下打开一个暗格,掏出一个小瓶子,塞到我手里,说:“我一直吃这个,母后在世时给我的……今天早上不小心吃得多了一点点。”

    我打开瓶塞,闻了一下,面色大变。“陛下,您……”

    “母后说,以后都不能保护我了。张爱卿早晚一定会想杀了朕自立……这个每天吃一点,就不怕张爱卿暗中下毒了。”

    我浑身血y都凝结了,骨r都冰冻了,好半天才从喉头挤出几个干涩的字:“那……陛下现在为什么要告诉臣?”

    “父皇曾对我说,男儿要有担当,不可因自己做的事叫别人替罪。那些奴才虽不好,却是无辜的。”

    啊,那个昏君也说得出这样的话吗?

    小皇帝飞快的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帘,小声说:“而且,朕觉得张爱卿并不是真的像母后和别人说的那样。”

    在那一瞬间,我在小皇帝被苍白脸色映得越发深黝的眼瞳中,看到了天使的翅膀。

    我克制不住自己,突然把皇帝小小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小皇帝吓了一跳,身子都僵住了,迟疑地伸出一只小手,想推开我,又停在半空。

    当我的眼泪一滴滴滴在他脸上时,他的反应像是被灼了一下,但是继而又安心了,慢慢放松了身子,闭着眼睛靠在我怀中。

    “陛下,我永远不会伤害您……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讨厌,泪腺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连累我的声音带着难听的鼻音,所以……我最讨厌在人前哭了。

    小皇帝没说话,只是用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袖。

    我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用脸腮轻轻摩挲他的额头,嗯,小皇帝身上还有点隐隐的奶香。

    我们很久都没说话。

    ……

    “张爱卿,你多抱朕一会儿好吗?”

    “好的,陛下。”

    ……

    “……其实朕一年也见不到父皇母后几次……母后她……从来没抱过我。”

    我没说话,把小皇帝抱得更紧更紧。

    ……

    “张爱卿,真的不会杀朕吗?”

    “决不会,陛下。宁可臣死都不会伤害陛下。”

    小皇帝长长舒出一口气,“太好了,最近朕一想到张爱卿要杀朕,胸口就疼得难受。”

    ……

    “陛下。”

    “嗯?”

    “陛下不讨厌的话,臣天天来陪陛下好吗?”

    “嗯。”

    “陛下千万不能再吃那药了。”

    “……嗯。”

    ……

    “张爱卿,朕胸口疼。”

    汞中毒是会胸骨疼,可怜这孩子。

    我知道他最想说的是“娘,我胸口疼”,像普天之下许多孩子一样。

    怀着叫我心里隐隐作痛的怜惜,我十分轻柔的为他揉着胸口。他舒服得叹了口气,慢慢睡着了。

    一直等他睡熟了,我才离去。

    我出去之后,王公公他们还在外头候着,我冷着脸,说:“皇上圣谕,此事到此为止。在场就这么些人,事情还没传开,就当没有发生,若想要脑袋,就把嘴闭紧了!”

    宫女太监们面露喜色,一迭声儿应是。

    “若被我发现外头有半点风言风语,在场这些人谁也别想活着了!” 我又满面肃杀地加了一句。

    大家都说“不敢”。

    我和缓了脸色说:“不是本官要为难大家,实在干系太大,咱们谁都担不起。”

    众人又都表示理解,说了些奉承,感激的话。

    我知道这件事很可能会让外戚和清流拿来做我意图弑君篡位的证据,但是要灭口一来也晚了,二来我还真做不出来。

    只好先这样了。

    暗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箜篌,你夸得我不好意思了。当然其实心里很高兴。

    j宝:我记得看过一个资料,皇帝大婚前大都不住乾清宫,就是婚后乾清宫也是比较正式的住处,很多皇帝都是一直住在养心殿的。

    冰做的猫:原来碳酸氢钠就是小苏打,嘿嘿,我不知道。小苏打是用来干嘛的?做汽水?发酵?人家。。。偶尔做饭。

    篱落也很有知识啊,居然知道拿海藻来烧就有小苏打。

    青行灯:人家不是学历史的,是学经济的。如果我学历史,就不会因为懒得查资料而要写成架空了。  我把那瓶疑似含着汞的毒药收好,那瓶药很刺鼻,还有硫磺味,天知道是什么毒。不过我倒是很佩服皇后,居然给自己儿子长期服用汞,这种重金属中毒是会在人体日积月累的,通常可以做慢性毒药,小皇帝说是早上多吃了点,我看十之八九是积累的毒素到达临界点发作了,真不知道是古代人太缺乏医学常识,还是皇后真的想要自己儿子的小命。

    幸亏发现得早,汞中毒很麻烦的,会有很多后遗症,对胃,对呼吸系统,神经系统都有很糟的影响,好像还会影响肾功能,要是再晚点,只怕将来这个圭王朝的子息传承大统又成问题了。

    以后要想办法把皇帝体内的汞排干净,还是发育的小孩子呢。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忙得不可开交,主要是眼看神舞将军邵青就要回来了,朝中正在筹备迎接他的凯旋典礼,看来大家的意见都是要豁出去办了,如此完胜的大胜仗,怎么也要大肆庆祝的,正好是提高军民士气,宣扬国威的好机会,就连不同派别的礼部尚书古韵直他们都忙得不亦乐乎。

    我一边忙,一边想起古罗马将军凯旋时建凯旋门的风俗和他们的凯旋仪式,只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因为皇帝“身体微恙”,早朝是暂时停了,不过每日依旧要会同各位重臣处理奏折,和六部协调政务,不过不管怎样,至少不用五更前天还未亮就赶到宫里上朝,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样乍暖还寒时候,轻寒的清晨,缩在暖暖的被窝里赖床,听着外头薄薄晨雾里不知是黄莺儿还是什么的鸟儿啭鸣,实在是人生中一大乐事。唯一可恨的是姚锦梓那个变态,每天一大早就钻出去练武,然后又钻回床上,掀起被窝带起的寒气往往把我冻醒。

    幸好他的身体总是很温暖。

    其实睡个回笼觉也很舒服,可惜锦梓经常会让我睡不成。唉,少年贪欢啊。

    不过想起来锦梓也很不容易,比如说练武,他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在上头?每天风雨无阻,难道对我来说是酷刑的早起对他就轻而易举不成?大家都说他天资好,其实怎么可能不努力就有结果。

    小皇帝现在黏我黏得极紧,我已经比锦梓更受他欢迎,现在想起来,他那么喜欢跟锦梓学武,其实是想尽早学到保护自己的东西吧?可怜孩子。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样,至少这样想会使我心理平衡。想起来简直像我和锦梓有一个孩子,孩子对爸爸比对妈妈亲,我心里不爽。在这个时空,我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真的不是不遗憾的。就算找个女人生一个,那也是承续的张青莲的r体的遗传基因,感觉不是我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不知不觉把小皇帝看成了自己的孩子吧?

    不过这孩子很厉害啊,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还故作亲切问我为什么不常进宫了,后来也表现得对我很亲善,想起那时其实他都听了他母后的话,对我暗自提防,真不得不佩服七岁孩子就有如此城府。真是成长为明君的料啊。

    他的母后究竟是不是张青莲死的?小皇帝究竟知不知情?

    唉,头痛。

    今天去看小皇帝时,给他带了个很古朴但其实做工又很精致的陀螺,小皇帝十分喜欢。他大概从来没玩过这种东西。

    我已经吩咐王公公把皇帝寝宫里的帘幔垫褥都换成新的,又放了几盆绿色植物,一些小摆设,添了不少生气,看上去好多了。至于服侍的人,我也命他换过。新换上的其中便有上次打翻茶水我给他求情的小太监和那个站在书房门口当值对我们睁只眼闭只眼的聪明太监。我也亲自看了选出来的宫女,至少面相看来都还算老实厚道,就不知是否勤勉。

    小皇帝身子还没好全,今天仍有轻微的呕吐和腹泻,我陪了他一会儿,哄他睡了,才回家去。

    今日算是这段日子以来回家最早的,还不过申时,我决定不能浪费光y,要从事我许久以来一直想做却又没时间做的一项浩大工程:弄清府里的收支状况。

    这件工程之浩大绝对会让刘春溪这样的户部能吏也望而却步,如果不能理解,请自行参照红楼梦里王熙凤的日理万机和探春改革的艰难。虽然张青莲只算新贵,张府不比荣宁二府这样是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老世家,但人员的多少,大小事务的繁杂也并不强到哪去。

    况且古时的账本整个儿一流水,没有借记贷记,更没有资产负债表,我只能慢慢看。

    要想一下午看完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只能看看去年总共收了多少银子,支出多少。

    去年田庄和我的食邑,俸禄总共不过四万多两银子,府内日常开支就有两万出头,张青莲自己在外头的人情应酬也是很大一笔数目,去年薛驸马家浏阳公主生日,采买的一串南珠就值四千两银子。而且那家伙对金钱好像没什么概念,用起钱来又任性又挥霍,比如说非要买那四匹乌云盖雪来拉车,这四匹马就花了六万七千两。

    养的以田纯和朱纤细为首的那帮江湖人也很花钱,他们俩每人一个月的月例就是八百两,别人少一些,有五十两的,一百两的,三百两的,一年下来要五六万两银子。这样优厚的待遇,难怪这些人肯不顾武林高手的身段,来替张青莲护院看家。

    这样看来,我这里竟是大大的资不抵债。

    这两个月换了我,果然支出少多了,我连一件衣服都没替自己买,几乎没有额外开支。上个月日常开支不到两千两,再加上养那些护院的五千两。

    府里有一百多个丫环家丁小厮,大都是买断的卖身契,不过即便这样也有月例零用,大都是二百,五百钱,有些大丫环是一两。厨师和账房先生月例都是十两,罗耀祖现在每月束修十二两,按这边规矩,都算得高薪。我交代给锦枫的二十两月例,他不肯要。哼,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我给你请老师,还装什么清高?小p孩就是讨人嫌。

    奇怪的是锦梓从来没在账房支过一文钱。难道他自己有钱?他家家产不是籍没了吗?

    我知道张青莲的正经收入是一个明的账本,贪污受贿的钱肯定不在一块儿,他自己应该有个专门的小账本子,我却怎么都找不着。

    于是我又开始在卧室和书房大规模地毯式搜索暗格机关,我就不信没有!小皇帝床头还有个暗格呢!

    锦梓推门进来时,我又是正爬在地上敲打砖头,他见我的模样,愣了一下,眼中露出的奇怪光芒似乎可以称为笑意,说:“你又在作甚?”

    我爬起来,一边敲着腰一边说:“找账本。”

    “账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