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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上到底是画的是什么,还是见一见他本人为好。”

    乔伯崦心知有异,只得忍气吞声地道:“让他进来。”

    阿槐出去,不多时领了吴三少爷吴菊人来,后边还跟着一个穿青布长袍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一只长而扁的木盒。吴菊人手里拿着一支长形物件,外面套着藏青绫子的画轴袋儿,见了乔伯崦深深一揖,笑容满面地道:“乔世伯有礼。听说前天你们去了乡下扫墓,路上可好走?”

    乔伯崦淡淡地道:“吴三少请坐,这位先生也请坐。我们回乡都是乘船,不用走路。你说有画要交给我,可就是这一幅?”说道伸手去接。

    吴菊人却不递上,只道:“世伯可听说过苏州有个著名的琴师,人称琴十九的?”

    乔伯崦道:“自然是听说过的。琴湘田琴老板的本家堂伯,听湘田说他小时候学戏,便是由这位堂伯c的琴。”

    吴菊人道:“不知世伯见过这位琴十九无?”

    乔伯崦道:“我向在本镇,少沾红尘,那位琴十九又只在苏州上海搭班,他成名这许多年,我竟没有见过一回,听过一曲。”

    吴菊人拍手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这位就是琴十九先生。”转向那中年男人道:“这位就是我说起在家研磨了一辈子《牡丹亭》的乔伯崦乔老爷。上个月令侄琴老板在这里唱了半个月的戏,那真是群贤毕至,老少咸集,风雅无限。小可蒙世伯垂青,见赐请柬,叨陪末座,总算见识了一下。”

    乔伯崦一听起琴十九,悚然动容,起身离座,向琴十九抱拳道:“刚才不知是先生来到,怠慢了。阿槐,快上今年刚上的新茶。琴先生,请上座。”

    那琴十九也离座回礼道:“听湘田说起过乔老爷是天下一等一的懂戏的人,早想来拜见,只是一直没机会,这次是借吴三少的东风。我也早想一会沈九娘了,听湘田说九娘的杜丽娘高出他许多,他能给九娘配春香,让他得益非浅,回去关上门细细琢磨了几天,再唱给我听,果然比以前进益了不少。”

    乔伯崦喜道:“果真?那是琴老板自己有心又有悟性,以他这个年纪,唱到这样很不错了。这样,我们去后头找九娘拍两出如何?我家的琴师和小生都回乡扫墓拜亲去了,只有九娘在,这几天正无聊呢。”说着拉了琴十九就要走。

    琴十九笑道:“吴三少还有事请教乔老爷。”

    乔伯崦这才记起旁边还坐着一个吴菊人,忙道:“贤侄少坐,我们去去就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他一心想着去找九娘,吴菊人来有什么事他早忘了,看在他引见琴十九的份上,态度亲热了不少。

    吴菊人摇头道:“我对戏不是很熟,去了也是枯坐,就不去添乱了。世伯,这画还请你过目。”这时才把手里的画轴套子去掉,双手捧着奉上。

    乔伯崦欢喜地道:“好,好。是什么画?吴少爷要找我鉴定字画,可太看得起我了。”接过来展开半尺一看,勃然变色,铁青了脸道:“吴少爷此举,是何用意?”

    吴菊人抬起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优哉游哉地道:“还是上次那件事。”

    乔伯崦愣了一下,才想起上次那件事是什么事,忍了一口气,道:“你想怎样?”

    他对吴菊人的态度一时三变,倒让琴十九坐立不安,吴菊人看得明白,便道:“这话三言两语的说不好,不如请琴先生先去见沈九娘,我们两人在这里细说?”

    乔伯崦看看他又看看琴十九,明白他是在用琴十九为饵,照理该马上端茶送客,但心里实在舍不得,咬牙道:“就依你。阿槐,你把琴先生引去见九娘,我过一会就去。”又对琴十九道:“琴先生,你先请,我和吴少爷说两句话就来。”

    琴十九起身告退,阿槐捧了他那碗茶引他向别院而去。

    乔伯崦等他们走远,才发作道:“你这个强盗贼坯子,居然敢拿着贼赃来见失主,好大的胆子!哼哼,要不是念在小女的脸上,我马上扭你去见官。快说,你想干什么?”

    吴菊人也冷笑道:“你乔家是书香门第官宦人家,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别人都是下三滥下九流,我吴家哪里入得了你的青眼?既然如此,我就无赖一下好了。你乔家昨天就失了画,却不见你报官,可见你是顾着你家小姐的名声。你家小姐花容月貌、玉洁冰清,哪容得别人乱嚼?传扬出去,可对她没一点好处。实话说,我是翻了墙,进了房,见了真容,摘了画。本来想偷偷见一面,看是什么玉天仙要这么宝贝似的藏着不许人,也没想怎么着,只要出一出那天你给我受的恶气,我也就心平了。谁知一见真容……咳,我是真心爱慕,想娶她为妻,岳父请上座,小婿给你磕头,一来陪罪,二来求婚。”

    乔伯崦听了他这一番话,气得抓起桌上的茶碗重重地摔在地上,却说不出话来。

    吴菊人不躲不闪,任茶水溅了一身,咚咚咚磕完九个头,长跪谢道:“岳父既已赐茶,那就是同意了。回头我就请韦世伯来下定。婚期订在两个月后可好?再等下去天就热了。”

    乔伯崦怒道:“我可没同意。”

    吴菊人不理他,接着说道:“琴十九是我请来孝敬你老人家的,你要是喜欢,就留下他侍候,要是不喜欢,我再另外找。上次你和韦世伯说府上的琴师老了,要另觅高手,我就代劳了。琴十九技艺人品都是出挑的,他原来的班子原是不肯放人,我资助他们上京庆寿的费用,又替他们另找了琴师,你老人家就不用c心了。”

    乔伯崦听了这话,不作声了。吴菊人说得轻描淡写,实则里头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钱财。一个戏班子的琴师岂是轻易挖得走的?何况又是这样的名师。何况这个戏班还要进京庆寿,正是用得着人的时候。这份礼送得,就太厚了。若是不领,退回去,那琴十九原来的戏班已北上,一时间让他去哪里傍班?一个班子一个琴师,哪个班子敢多请一个名琴来供着不用?这真是留又不是,退又不是。

    定眼把吴菊人看一看,冷冷地道:“像你这样的人,手段这样的狠辣,小女弱质纤纤,进了你的门,哪里经得住你的心机,还不得把她给毁了?我为着小女着想,也不会把她嫁给你。你用了多少钱,我照补上就是。你看上哪一座山头、哪一处田产,开口就是了。要镇上的房子,划几条街给你。就算你看中我这处院子,只需给我三天时间,我倒腾出来给你就是。”

    吴菊人没想到这乔伯崦竟是这样的硬脾气,不免一呆。再想想也不奇怪,他一生都在家里研究戏文曲子,从不和官场商场上的人来往,因此折衷、退让、计算、反套等等从不涉及,直来直往,宁折不弯。这样的人虽然难打交道,却是让人尊敬的。当下再拜道:“岳父教训得对,是小婿错了。小婿不懂你老人家的清风高节,惭愧之极。但愿今后能常侍膝下,亲聆教诲,懂得做人的一二道理。你家小姐雅洁高致,小婿敬爱不及,哪里会对她有什么不恭?小婿今日起下誓言,若得小姐为妻,一生不置妾侍,不纳内宠,若违此言,教我粉身碎骨,不得全尸。”

    乔伯崦凝视他半晌,道:“要是没有子息呢?”

    吴菊人大喜,道:“大清国都四十年没有龙子龙孙,我又算什么?再说我两位兄长已有儿女数名,吴家早有后人,小婿不会以此为藉口破誓。”他说大清国四十年没有子孙云云,那是听人传过乔伯崦说过的笑谈,便借来一用。

    果然乔伯崦听了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个有心人,起来吧。”

    吴菊人依言起身,又行了一揖,垂手侍立。

    乔伯崦道:“这画既然你已摘下,就归你吧,算我乔家的定仪。”

    吴菊人喜出望外,从怀里捧出一个小小锦盒,打开来双手捧上,道:“这枚羊脂白玉如意子冈牌是小婿的文定之物,请岳父笑纳。这件玉牌虽然难得,但岳父家里什么没有,哪里敢在你老人家面前献宝。但一来是家传的,二来口采好,三来君子以玉比德,正好堪配小姐。我听说乔公子名之珩,猜想小姐也是玉字排行,斗胆一猜,请岳父莫怪。”

    乔伯崦拿过来看了看,道:“确实是明陆子冈的手笔,是件宝贝。好,我收下了。要说斗胆,你斗的什么胆?你还用得着斗胆吗?小女闺名之琬,字宛玉,正是宛如珠玉,你猜得不错。”旧时订婚要行问名之礼,乔伯崦这是在告诉吴菊人乔小姐的闺名和别字,又说了生辰八字,吴菊人磕头拜谢。乔伯崦最后说道:“行了,我要去后面听琴十九的琴,你也一起去?”

    吴菊人道:“小婿在这个上面是门外汉,正要岳父指点。”

    乔伯崦冷笑道:“怎么,还有你不会的?”这个女婿来得冒冒失失,他接受得不情不愿,因此言语上对他就一点没有欣喜之情,鼻子里出气,眼皮子底下看人,又是鄙夷又是忿闷,又是无可奈何,被人挟持威吓,这于他平生还是头一遭。嫁女儿嫁得这么不舒心,想想是气,鼻子里哼一声,起身便走。

    吴菊人苦笑道:“是,是,惭愧,惭愧。”跟在后来亦步亦趋,心里暗自得意。

    一路上分花拂柳,穿堂过户,到了别院,跨过月d门,迎面一个小小池塘,塘里有睡莲新叶初张,池水上飘着点点榆钱,池边上种着榆、柳、梅、桕等树,枝条覆瓦,清幽映绿。南墙下种着几十盆牡丹,正是开花时节,姚黄魏紫,绚丽夺人,蜂媒蝶使翩然其间,一派国色天香。吴菊人徜徉花间,不觉沉醉,深感自己攀了一门好亲。

    乔家小姐于他,不过是憩睡中得窥一面,性情脾气可说一无所知,而他之所以如此沉沦忘我,实是羡慕乔小姐生长的环境气氛,高雅脱俗,率真至性。文人求仕,商人求财,兢兢业业营营汲汲,费尽一生,最终目的无非就是过上乔伯崦所过的日子。而又有限于见识修养等,无一蹴而成,难免有伧俗粗劣之嫌。吴菊人积攒下巨资财富,要什么没有,所缺的恰是一点风雅,乔小姐便是通往风雅的一条捷径。商人逐利,以小钱博厚报,正是无所不用其极。怪不得乔伯崦看不上他,鄙视如扰人之臭虫,冷眼如钻营之仓鼠。

    想明这一节,吴菊人不免又垂头丧气。

    乔伯崦早忘了后头还跟着一个人,笑呵呵地迈进临池的听雨轩,里头沈九娘穿着家常旧衣,挽着偏髻,头上c着一支珠簪,不施粉黛,正陪了琴十九坐在桌边品茗,见他进来,都起身让坐。阿槐奉上香茶,吴菊人面前也叨光斟上一盏。

    乔伯崦朝琴十九热切地道:“琴先生远来辛苦,请尝尝这个茶,是我家茶山自家采收的明前茶,揉茶的不是老茶工,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手细r嫩,更兼气弱体凉,出来的茶叶片上纤毫不落,没有烟火气。我将之命名为女儿茶,一年也只出十来斤,光供自家品尝,外头是见不到的。一般客人来了,也舍不得拿出来待客。”

    沈九娘笑道:“乔老爷快别这么说,传出去人家要说老爷待客分三六九等了。”伸衣袖掩口一笑,声音听来如莺啼燕呢,把吴菊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只见过戏台上扮着粉彩的杜丽娘,没想到杜丽娘的艳妆下,这沈九娘是如此的清碧出尘,宛如岫岩白云,空谷幽兰。只管惊叹,丝毫没留意自己上次喝的只是乔家次一等的茶。

    琴十九低眉应道:“乔老爷推爱,琴某愧不敢当。这茶确实世间少有,而这泡茶的水,轻滑甜润,是山泉水吗?”

    乔伯崦拍手道:“琴先生的是大家,一尝就尝出来了。这是我家不传之秘,以后再说。呵呵,还有这煮水用的炭火,先生可知吗?”

    琴十九闭上眼睛闻了闻,又轻啜一口,笑道:“乔老爷,说错了可不要笑话,这是松塔烧的炭。”

    乔伯崦拉着琴十九的手摇了两摇,喜不自禁,道:“先生果是不凡,不愧贤名。”

    琴十九逊谢道:“哪里哪里,年轻时淘气,也玩过一阵茶具茶经,玩物丧志,以至家道衰落,才入了梨园。”

    乔伯崦经他一言提醒,道:“哎呀,说得高兴,忘了请先生一展琴技。”

    琴十九俯身打开身边的那只扁盒,原来里面是一把三弦。拿起琴,转轴调了调弦,问道:“乔老爷想听什么?”

    乔伯崦却不点,问沈九娘道:“九娘?”

    沈九娘看了看琴十九膝上的三弦,问道:“紫檀的?那就来《锦缠道》转《小桃红》,前一曲听沉郁,后一曲听俏生。”

    琴十九点头道:“果然是九娘,出得好题。”略一沉吟,右手开弓,左指点捺,一曲琴音如空山鸟鸣般响了起来。只听得乔伯崦如痴如醉,沈九娘凝目不语,吴菊人粗通音律,闲时偶尔也吹笛一曲,只是没有受过名师指点,消遣而已。这时听来深觉心旷神怡,心里暗赞自己这一份大礼送得好,送到乔伯崦心坎上了。此念一起,忙又自责,蹑心收神聆听。

    琴十九收手罢弦,朝沈九娘微微一笑,沈九娘呆呆迎上,看着琴十九,却对乔伯崦道:“乔老爷,《桃花扇》成矣。”

    第七章 照璧

    第七章 照璧

    吴乔两家联姻,这事一传出去,马上哄动了吴镇。有的说是吴家高攀了书香官宦人家,他吴家不过是开铺子做买卖的。有的说是乔家另有打算,眼看乔家就要败落,搭上了吴家,就又可以兴盛一时。有的人冷笑,说乔家上了吴家的当,这乔家只得一个女儿,嫁进了吴家,将来这田产房产,不都归了吴家吗?这吴镇从今以后,就真的成了吴家的了。别人问说乔家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怎么也轮不到吴菊人来接手。其人道:这乔家的儿子放洋这么多年,回不回来还两说呢。就算回来了,他对这些不熟,哪能斗得过吴三少?

    这些话也就是只能背着吴乔两家说说,当面都是笑容堆面,恭喜的话满口不绝。这两家联姻后有钱有势,谁能与他们比肩?巴结还来不及,得罪了人家,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镇上的镇外的,远的亲近的邻,无不送上厚礼。开始吴乔两家还折开来看,回来越送越多,看不过来,便腾出几间空屋子,摆放贺礼,另外命人登记造册,将来好回礼。

    婚期日近,云姨娘和琬小姐忙着收拾嫁妆,翠姨娘赶着绣一顶喜帐,藕合色的薄纱,上面绣满缠枝纹样的百合石榴、如意云头、宝瓶莲座。喜帐本来备有一顶,是冬用的厚锦红底子,眼下就快入夏,那大红的自然不能用,只好另做凉帐。颜色虽然不喜庆,但寓意却深。藕是成对结偶,百合是百年好合,石榴多子,其它也都是吉祥纹饰。颜色又配得娇嫩,琬小姐看了也心痒,让鹦哥和唤茶去收拾,自己坐在翠姨娘对面,两人对绣。绣一阵,两人抬头相看一眼,微微一笑,埋头继续。两位姨娘把琬小姐像亲生女儿一样捧着养大,这眼看有了归宿,都是满心欢喜,觉得乔伯崦忽然开窍了。

    两人绣着,闲聊几句,琬小姐忽道:“翠姨你把鹦哥留下可好?”

    翠姨娘道:“怎么?”

    琬小姐低头道:“我带唤茶一个人就够了。鹦哥留下。”说着脸色飞红。

    翠姨娘奇道:“这两个丫头是你亲娘留下的,带在身边又懂事又听话,还能帮你拿主意,有她们在,我们也放心。她们就替你亲娘和我们照看着你。你留下一个,让另一个没个帮手,过去了怕使唤不便。”

    琬小姐吞吞吐吐地道:“不是留一个带一个,是留鹦哥。”

    翠姨娘不解,问:“有什么区别吗?”

    琬小姐红了脸道:“鹦哥想留在家里。”

    翠姨娘停了针,看着她道:“丫头自然跟着主人,哪能随她们想留还是想走的。她如果这样想,就错了,我回头让你云姨去教训她。”

    琬小姐急了,也住了手,抬起脸央求道:“翠姨。”咬了咬下唇,道:“不是她说的,是我想让她留下。要是觉得一个唤茶不够,另外找个人就是了。”

    翠姨娘道:“这可奇了,那两姐妹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你硬把她俩拆散,她俩未必乐意,你使唤新人还要淘神教导,没的淘气,又多添麻烦,这到底是为什么?”

    琬小姐把头一低,用蚊子哼哼的声音道:“鹦哥心里有人,我不想拆散他们。翠姨你做件好事,成全了他们吧。”

    翠姨听了一惊,道:“是鹦哥那丫头说的?好个没脸没皮的,这样的不安分的丫头,原是不能侍候小姐。不要也好,看我回头不撕她。”

    琬小姐忙道:“翠姨,她没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你这样生气,反害了我的好心。翠姨,你也说过女儿大了就该嫁了,”说到一个“嫁”字,几不可闻,停了停,轻轻道:“鹦哥她们两个,比我还大两三岁,岂不是早就该打发了?鹦哥有自己中意的人,正是一桩美事,日夕有情,将来也不会反目。你成全了他们,就当是做善事,他们念你的好,比绣一幅观音像还灵。”

    翠姨娘笑骂道:“看把你巧嘴巧得,跟个鹦哥儿似的。也罢,这是你的好心善心,我可不敢掠你的美意,他们要念好,只管念你的情就是了,就当是我送你的修行。”

    琬小姐大喜,道:“谢谢翠姨。”

    翠姨娘道:“说了半天,还没说那丫头看中了谁,要是我错点了鸳鸯谱,岂不是把你的好意变成了歹意?”

    琬小姐臻首绣了两针,才道:“是冒先生。”

    翠姨娘愕然道:“好个丫头,真好眼光。冒聘芳温文隽秀,确实好人家。这么说,聘芳和鹦哥是两情相悦了?瞒得倒紧,我们是一点风声不知。”

    琬小姐含笑道:“不是的,是鹦哥自己相中的,冒先生怕是不知。”

    翠姨娘道:“怪不得。我看聘芳是个老实人,不像是别的戏子那样狐媚惑行。丫头们大了确是闹心,早该把她们嫁了。也好,她既然看中了聘芳,就把她指给他就是了。不然她心里不安分,跟你过去了也不能安心服侍。琬儿,你是个善心的人,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修行,这辈子定能平平安安,夫敬子孝。”一席话得琬小姐羞红了脸,翠姨娘叹口气道:“过去了就做当家乃乃,你这么腼腆害羞,如何压得住吴家的人?到时何不让下人们给越过头去?好在吴女婿像是个会疼人的,他跟老爷保证过,一辈子不纳妾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