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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王栋的这种大义灭亲的态度,虽然十分令人费解,但在机关还是引起了人们普遍的钦服和同情。对王朝和的罪行越是恨,人们就越是想为王栋掬一把父亲的辛酸泪。

    通过另一个渠道,朝霞妈终于知道了的儿子的命运。这些天,王栋忙里忙外,每天回家,都告诉朝霞妈,王朝和的事有了希望,他正在作进一步的努力,相信不久就可以在家里看到儿子。朝霞妈知道他在撒谎,但是不戳穿它。她要看着最后的结果,因而,准备下了最可怕的惩罚。

    判决书下达到看守所这天,王朝和正在号里下象棋在看守所和监狱里,任何因搞女人而进去的都叫作“杆犯”。这种人是最没有地位的,即使小偷也看他不起,因此,要自动地变成“鼠米”,也就是人人可欺之的角色。

    王朝和的身份天生地与众不同,这,在很大程度上帮了他这个忙:一进去,他就得到了牢头的特殊照顾,几天以后,就享受到了二牢头的地位。这使他晚上可以睡宽敞的地方,占去了“鼠米”们五个人的地块。半夜里还可以吃小灶,那牢头从每个犯人家里“打进来”的食物里扣取而得。白天,是犯人们最难过的时侯,要一排排坐好,对着前面人的后脑勺反省。而牢头和他的“柳爷”们则可以半躺在别人的好行李上,吹牛,下棋。

    王朝和刚要用一只卧槽马把对手将死,铁门哗拉拉一响,管教喊道:“王朝和,出来”他的马掉在地板上了。失神地站起,他往外走,牢头说:“好小子,要干起了。”干起就是放人的意思。王朝和这几天很有精神头,父亲那天的话给了他莫大鼓励,他相信,有他的老爹,自己总不致于把命搭进去突然的叫号,令他热血沸腾。他不相信自己会被释放,但是,万一果真如此呢?他的老爹是副省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种关系,随时都可能创造出奇迹。

    他被带进一间从未进过的大屋子,门口,他的几个同案正蹲在地上,手抱着头,狼狈地等着。王朝和第一个被叫进去。一个身着法院制服的人坐在桌后,手下压着几张纸。王朝和是认识他的,两个月里,他已经审了王朝和三次,王朝和的心十分响亮地跳了一下,在那一刹那,他听到了心血进落的声音。

    清了清喉咙,咽了三口唾y,那法院的人开始念他手下的纸,是判决书。不很长,但是,那人却念得那么慢,使王朝和不能忍受。如果再拖上一分钟,王朝和一定要因心力衰竭而死了。便在此时,他听到了那最后的一句:“因王犯罪行极为严重,性质极为恶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故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依法判处王朝和死刑,剥夺政治权力终身。”

    浑身哆嗦着,站不起来了,但是王朝和却拚命想从椅子上一点一点,他的眼睛都变得象铅块一样可怕了。他张着嘴,像一条因为缺氧而要死去的鱼一样,发出骇人的声音,却说不成任何语言了。

    生怕他昏倒,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有两个法警过来,架起他的胳膊,要把他送回去他的两行眼泪流了出来,顿时,他发出了一声叫喊;“不,我不想死啊!”

    走在过道里的时候,他完全处于歇斯底里状态,大叫饶命,大声疾呼他要揭发别人,“戴罪立功”。他指责那帮女人,他的受害者,说她们都是自愿的,想跟他“搞对象”的。所有的一开始收审就被驳倒的辩辞,他现在又都重新用上了,好像他把自己的最基本的记忆完全失去了。

    在十天的上诉期里,王朝和的表现是惊人的。他平均每天写有两份上诉状,投递的对象包括了市中级法院,省高级法院,全国最高法院,海牙国际法庭,联合国秘书长加利,联合国安理会主席、俄罗斯代表利沃夫,及香港女歌星邓丽君。

    直到行刑的那一天,王朝和都相信他的父亲。是他最后的作为人的希望。如果在平时,他会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而现在,在那种虚幻的情态下,那成了他最大的盼望。就像俄国十二月党人在临刑前得到了沙皇的特赦,他现在极其真地想像着父亲的权力、他的心计和他的骨r之情,会在最后一刻从天而降,戏剧性地把他拉出绝境,送回自己的卧室。

    行刑那天下着小雨,冰凉的水珠,刑车的汽油味,军警们刺刀的闪光,所有这些,忽然把王朝和拉回现实的残酷中来。他的幻想这时才真正地破灭了。

    跪在地上,他在三分钟里总结了自己的一生,而且,一无所获。只有一个问题,这时忽然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他真奇怪,自己以前怎么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对“小处女”动粗的时候,那个神秘的110电话是谁拨的?

    这个人是王家的仇人,而且,就在王家的内里,此时王朝和的头脑是那么清晰,只差一丁点,他就在脑中刻画出了那人的形貌来了。他想到,那天在他的小屋里,只有一个人影闪现了一下,而当时,他并没有在意。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他不知道了。正是这一点,使他感到奇怪。奇怪极了。

    他跪在土坑前,行刑队已在他脑后摆好了阵势。他抬头,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有一个感觉,使他不能不侧过头,看一眼围观的人群。把目光收回之前,他看见了一个影子。

    在人丛中,那个身影是那么丑,那么怪,看不到它是不可能的。就像电火雷交一样,王朝和脑中一切都清晰如昼。他突然大叫一声:“天啊,就是你!”竟要站起来,枪声,在他脑勺上炸响,使他再也没做到这一步。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小怪物回来,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王朝霞正在给母亲读巴金的《春》,小怪物的进门,把那种文学的气氛赶开了。他手里攥着的一样东西,引起了王朝霞的注意。

    那是一团纸,而且,同样被淋得尽湿。小怪物把那纸抓得那么紧,更使王朝霞要把它拿过来,看看它的底细。点点展开,就出现了一张松江省中级人民法院的布告,鲜红的大印让雨水浸润,如一滩血在静静地流淌。

    王朝和的名字排在第一位,上面划了个红色的对勾。紧挨着王朝和的,是来自木兰县的那成五成六两兄弟,名字上也打着死刑的对勾。王朝霞看着下面的关于死刑的判决时,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她飞快地抬起眼皮,看了母亲一眼。母亲正紧紧地盯着她,那目光,那表情,那不平稳的呼吸,都在警告着王朝霞:要瞒住她是不可能的。

    看着举到她面前的布告,出人意外的,朝霞妈平静得很。嘴唇颤动了几下,她把那段文字看完。最后,在王朝和的名字上停顿了好久。然后,她就把身子轻轻地放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呼吸匀称,竟是平稳地要睡着了。

    但是,王朝霞内心的恐惧是那么强,她不敢离开母亲一步了。她知道母亲的这种平静是不正常的,因而是危险的。在她的感情里,没有一点因为哥哥的被惩治而生的悲哀。只有对母亲的担忧才令她的心提到半空。她想把它放下,却又不能。她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并且,早巳知道父亲是如何欺骗母亲。王朝和的消失,并没解决那个可怕的问题,相反,把它深深地加强了,这问题就是:这个家里,正有一个血腥的命运在一点点降临。

    她害怕极了,却又不知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这种无助感令她更感到无助,她陷入了绝望,要哭出来了。小怪物安慰地贴在她的膝前,用那双怪眼看着她。当她的绝望从泪眼中悠悠欲滴的时候,他的手爪就抓住了她的衣襟,用力地把她从悲抑中扯出,看着现实,运用理智,做出点事情。

    近一个时期来,王朝霞越跟这个小怪物在一起,越感到有些异样。他不会说话,脸上看不出常人的那种表情。甚至,他的眼神里也没有明显的黑白分明的瞳仁,使人根难确认他的所见与所想。可是,这些都是表面现像。每当王朝霞激动的时候,尤其是,每当他们两个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小怪物总显得有一种异样。他会比平常更注意王朝霞的心情,并且,知道她什么时候最需要体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小怪物看着她的时候,王朝霞找不着那个焦点,却能感受到一种心灵被看穿的力量。

    半夜时分,王朝霞带小怪物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很困,却不睡,拉着小怪物坐在她旁边。看着这个小东西,她忽然问:“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好像,小怪物可以理解她的话,能够为她出主意似的。她没有再看小怪物,感觉到他好像点了一下头。王朝霞惊奇。以前这是绝对没有的,她甚至以为小怪物无法理解生活的基本常识。现在,他却在点头,赞成她的意见。

    在一阵从未有过的惊意中,她一把握住了小怪物的手,紧张地看着他的眼睛,颤声问道:“那,我们是不是把妈妈带走?”一股力道从小怪物的手心传出,它是那么突然,那么真实,王朝霞几乎要昏倒过去,才能抵消那一阵狂喜:他,是能听懂我的话的!便大声道:“我们可以搬回木兰,那是我的老家。在那里,我们能找到朋友。那里才是安全的。”

    由于紧张,她处于一种精神幻想症的控制下,这使她如此兴奋,对自己的计划说了又说,就像一个抽象画家一样,对某个难懂的概念越描越清楚,别人可是越看越糊涂了。她说了那么长时间,当她稍稍平静下来之后,那巨大的疲劳感就把她攫住。头一歪,她躺在床上睡着了。

    小怪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眉毛上的一条肌r可怕地抖着,嘴角那边也有了抽搐。他对她曲关切的凝视,在墙上投出那样一个y影,像极了一个没有要基的孤魂,对自己的一个最美好的梦想的幢憬。在王朝霞的被子的一角亲吻子一下,或者,作出了一个类似的动作,他就起身,轻轻地打开房门,便带着一种深思的动物的样子走了出去。

    来在朝覆妈的门口,他没有立刻推门。想了一会应该做什么以及怎么做,他的目标明确了,动作却更缓慢。看上去,他完全是一个复活了的化石或类似的动物,靠本能活着,因而不可能进行任何有目的性的举动。此时,他的行为的惊人之处就在于,他,以自己的笨拙的动作,狼狈的努力,却开始实施一个复杂的计划的关键一步了这一步必须从这里开始,要落在朝霞妈的身上。把他那颗变形的头抬起,他显出有了把握的态式,门一推,闪身进去。他要上前,却惊奇地顿在那里,床上是空的,朝霞妈已经不在了。

    一小时以前,也就是在王朝霞和小怪物刚寓去后,朝霞妈作出了自已的决定。她的胳膊,正如她身体的其他部分,是不能支斩。可是在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却可以用其肘部自然的重力,把床边的一个按钮压住。那是直通楼下一个房间的电钤,吴婶就在那里住着,在朝霞忙了一天,需要休息的时候,如果朝霞妈有急事,通常是召唤吴婶到她的房来帮个忙。

    王朝和之死,使朝霞妈认识到了一个问题;距王栋再没有任何的脸妥协好讲。她不立即采取行动,后果将是最可怕的。因此,她决定亲自去找省委,把王栋的问题向组织汇报。她此时感到是那么害怕,又是那么急切,一分钟她也不想等了。她要吴婶给她叫一辆出租车,连夜行动,去到省委桓书记家去。不管怎样,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办成。

    在她的内心深处,尽管奇怪,却是合理地把这件事当成了她和王栋之间的一个斗争,一件带有感情色彩的事,一个对于四十年爱与恨的了断,一次对她与这个男人的关系的最高峰的发展的尽头。因此,她不想让任何人参与其事,尤其是,不能让她的女儿知晓。它太可怕,太肮脏,也太具有隐秘的性质,她宁可女儿永远把她的生身父母都当作美好的回忆,尽管她也知道,在发生了这一系列事件以后,那已经绝无可能。

    怀着这种壮怀激烈的心情,朝霞妈执意要自己单个出去,只要吴婶的一臂之力。于是,把铃按下后,她就绝决地在床上等待。门开的时候,她还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情。

    进来的不是吴婶她不能相信,但那就是王栋。

    在他们两个人的漫长婚姻中,已经形成了那样一种感应力,不用任何言语,甚至,也不用多余的表征,彼此就能最准确地了解对方,知道他们之间现在和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有过无数次的争吵和婚姻的危机,然而,每一次他们都能从对方的眼角眉梢,从那彼此最微妙的、说不上所以然的感觉里,明白还有一种余地,尽管有时那余地小到几乎没有的程度,却正是靠着它,两人之间的关系得以延续。

    现在,这种可能性没有了。两人一碰面,在五米之内,什么也不用说,任何话没必要讲,便都一清二楚地看到了这一点。

    王栋把他的白皙的、青筋暴起的手放在腹前,很响亮地作出了指关节的一响。在以往的岁月里,朝霞妈是多么讨厌他这个恶习啊。好像为了表示彼此的决裂,王栋特意作了又一响,朝霞妈看着他,也再不说出自己的态度了。

    “你来干什么?”朝霞妈问,声音是冰做的子弹。

    “你不是打铃吗,我正好听到了,就来了。”

    事实是,知道今天晚上要出什么事,王栋把吴婶打发走了,让凌晨守在那间小屋里,听到朝霞妈的铃声,她就告诉了王栋。王栋先确认朝霞是在自己的房里,便溜进朝霞妈的房间。

    “你想干什么啊?”王栋问。

    “你……管不着……”

    “可是,我想跟你谈一谈呢。”

    朝霞妈静了片刻,道:“谈……什么?”

    “自然是你想知道的。”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你给我滚。”

    王栋却上前,一把将她抱下床来。朝霞妈大惊:“你想干……什么?”王栋把她放到了轮椅上,冷笑道:“你不是想出去散步吗?我推你出去。”不由分说,把她推着就朝外面走。不是去别的地方,而是推向凌晨的屋子。

    由于朝霞妈的屋子同王朝霞是隔壁,王栋必须把她弄到另一端的凌晨的屋子,才好施行他的计划。看着自己落入王栋的掌握,朝霞妈一语不发,满目都是更坚决的表情。她知道,就出。她害怕吗?一点也不,因为她早就做好了类似的准备。

    凌晨半躺在床上,穿着几乎是透明的睡衣,摆出最无礼的姿式。当朝霞妈进来时,她不仅没有站起的意思,相反,躺得更舒服、更无耻了。她的脸上施着淡妆,因而给人这个印象;她是准备享受生活的,谁想阻挠她,谁就是她的天然的敌人。对朝霞妈的欢迎,就是在她进到她的床前时,她把嘴上的“莫尔”香烟取下,朝她的婆母喷了一个大大的烟圈。

    “说说看,你到底要干什么?”王栋坐在凌晨的身边,看着朝霞妈,声音尖尖地问。

    朝霞妈鄙夷地看着他们,并不作答。凌晨呼地坐起,指着朝霞妈的鼻子,发出一声冷笑:“你恨我们害了你儿子?那是他自做自受,跟别人没关系。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能把他除掉,我们还真想动手哩。”王栋拍拍她的大腿,示意她把声音放低。对着朝霞妈,他用一种威胁的口吻说话:“人也死了,事也就没了,你还想怎么样?非把我们往绝路上?”

    朝霞妈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从来没听说过他,也不知道他在说着什么样的这个地球上没有的语言。那表情在她的眼睛里是那么真实,王栋自己也感觉到了,顿时脸色铁青,把他说了一半的话戛然打住,不再说了。同样恶狠狠地盯着朝霞妈,他喘着粗气,眼里显出很少表露的凶光。

    等了一会,确信朝霞妈不想说话,凌晨忽然变出一个笑脸来。走到朝霞妈的跟前,她用和气的、甘愿认幢的口气道:“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我和老王要用这个房子了,请你和王朝霞都搬走。你么,去j西敬老院。王朝霞嘛,去省园林局办的那个公司,宿舍都给她找好了。”

    朝霞妈沉静地坐着,保持着她不能不保持的姿式。这花里狐梢的女人,这幽暗的发出淡淡绿光的屋子,尤其是,她的四十年来一直作为丈夫的可怕男人的威胁,除了让她痛苦,便再也不能给她别的感觉了。因此,她更不想说任何话,哪怕一个字。

    小怪物就在此时摸到了门口,听到有人在凌晨的内屋。以他特有的灵巧,他闪身进去,迅速躲到了那个大电视柜后面。偷眼朝里面观望,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内室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王栋说:“你知道我的脾气,为了达到目的,任何手段我都能使出来。现在,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家了?要是想,就听我的,把你脑子里转的念头统统忘掉,从此以后,再也不准胡思乱想。要是不打算要这个家了,那也好办,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树倒猢狲散。别忘了,我们已经没了儿子,唯一剩下的就是一个女儿了。不要自己的生活,可是,你也总不至于混到这种程度,连女儿也要给毁掉了吧?”

    回首四十年的婚姻生活,朝霞妈有一点是清楚的:她的—生早就毁掉了。用悔和恨来总结,未免太简单了。她现在急于做成的,就是以自己的力量,最大限度地向世人表白,她明白了,尽管太晚,可是她最终战胜了邪恶。

    她对着一个角落,用平静得不真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