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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他对于佳辰的房间很熟悉,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往浴室走去,关着的门内隐隐传来水流的声音。

    张妈一直很机灵,她不只拿了房门钥匙,还把于佳辰房间所有的钥匙都拿过来了,见少爷要去开小姐浴室的门时,张妈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把阻止的话说出口,就算心里觉得不妥,但她还是不发表意见好了。

    当浴室的门打开时,一室的烟雾缭绕,热气腾腾的房间里,柔软白皙的少女穿着浴袍静静地躺在浴缸里。

    漆黑的发丝如海藻般飘荡在水中,浮浮沉沉,光洁如玉的脸蛋靠浴缸的边沿,彷彿睡着了般,安静宁谧。

    她就象是泡澡泡到忘记了时间,就那样睡着了一样。

    只是被水浸湿的雪白浴袍,被缓缓流动的鲜血染成触目惊心的颜色。

    啊!小姐!

    宋忻几个大步上前,按住那不断地汨汩流血的手腕伤口,将它举高,高过心脏。

    闭嘴!冷冷地两个字,止住了张妈的尖叫声。

    眼睛扫过放在一旁的红酒瓶,还有散落在地上的药瓶,拿过来,再伸手将于佳辰抱了起来,往外走。

    少爷,要不要叫救护车,我去打电话。被刚刚看的那一幕吓得手脚都慌成一团,一把年纪的张妈生平第一次觉得脚都软了。

    不用,你待在这里。丢下这句话后,宋忻抱着于佳辰消失在楼梯口。

    小姐……张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宋忻笔直靠在墙壁上,安静的医院走廊,透白的日光灯照在他的身上,映着他浅色衬衣上已经干掉的的血迹,分外地显眼。

    从送于佳辰进入手术室后,他就一直这样站着,沉默而且平静,面无表情。

    时间过得极慢,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足足五个小时过后,来来回回的医生、护士看着他,好奇至极,却无人敢上前来问。

    他一直保持着这样姿势,安静而且耐性十足地等着。

    于佳辰吃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药,然后用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下去,流出来的鲜血,快将她的浴袍整件染红。

    他抱着她时,她的身体已经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

    他抱过她无数次,只有这次,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有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

    那紧闭的手术室大门,阻隔了他与她,现在的他除了等,别无他法。

    一向可以冷静计算,慎密思维的头脑,此时此刻,象是疲惫了般,停止了运作,他定定地望着某处,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太冷静,又太过平静,那样的模样,只要是偶尔经过的人,都会吓到不敢靠近。

    轻微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那种死一般的寂静,是他的简讯铃声,这是很难得的现象,这个号码,只有极少的人知道,知道的那几个人,从来都不会传简讯给他。

    他的手,有些许的僵掉,慢慢地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滑开键盘锁,点开,只有很短很短的几句话,不到十五个字。

    再见了,于宋忻。还有,我爱你。

    昂贵的手机,被重重地砸向对面的墙壁,这部号称世上质量最最上乘的手机,一瞬间四分五裂……

    【待续】

    男人不喜欢时,女人的死缠烂打,不过是闹剧;

    女人不喜欢时,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过是笑话。

    宋忻,性格沉稳内敛,是个冷酷到骨子里的男人,

    在他的人生里,他习惯掌控一切,习惯了于佳辰的听话,

    习惯她在他身边,习惯她望着他的眼神,

    也习惯了让自己的眼里只看她一个人。他曾自嘲,

    全世界的女人这么多,只有于佳辰他不能喜欢,

    可她的傻气,她的乖巧,却一次次地让他心动。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喜欢也可以变成不喜欢,

    她不过是个陪他上床的女人罢了。谁知,

    当于佳辰真的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看着她跟别的男人约会,

    看着她对别的男人娇笑,心里那醋意,像被打翻似地,

    让他又妒又怒地将她逮了回来。她恨他?没关系,

    反正他不会放她走,为了不让她躲他,不管她愿不愿意,

    他直接让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宋太太,要她每个夜里,

    只能在他的床上被他折腾得哭着求饶。他心想,

    既然恨他,那就好好的恨,哪怕是恨上一辈子,

    至少,也是他跟她的一辈子……

    第一章

    醒来的时候,正好是清晨。

    半开的窗户,轻笼的烟雾带着几分迷蒙,丝丝缕缕地顺着微风飘了进来。

    翠绿的嫩枝在晨雾里舒展着身姿,早起的鸟儿在枝头跳跃,绿叶窸窸窣窣地随之起舞,淡淡的光线里,细小的水雾上下翻滚。

    一切,静谧而安详,显得分外不真实。

    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带着初醒的朦胧的眼眸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静静地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缓慢依旧。

    她,是死了,或是活着?

    记忆是一种很讨厌的东西,不会因为你昏迷多久而消失。偏偏,她醒过来那一刻,已然清醒。

    那些痛苦,那些难过,那些痛到极点不想再痛的绝望,如潮水一般涌过来,汹涌澎湃。

    醒了,嗯?淡淡的熟悉的男性嗓音,穿过那片飞舞着的水雾,轻轻飘过来。

    她的身子反s性地一疼,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细胞在那一瞬间都恢复了知觉,疼得毁天灭地,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她还活着。

    可为什么还活着?瞪着那一滴一滴滴入她身体的y体,恨得不能自已,就是它们,让她还要再继续痛下去!

    以为一瓶药一个刀片,就可以逃离这一切?依旧是熟悉到刺痛的嘲讽语气,依旧是听了都会心痛的好听的声音,于佳辰,不可能!绝无可能!

    她慢慢地偏过头,看向他。

    入眼的那一瞬间,她有些许的疑惑。

    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的男子,是于宋忻,她从小就认识的那个人,可是却又好像不是他。还是那个永远都干净儒雅的男子,依旧是那淡定自若的男子,可他,却好像……不一样了。她居然会有一种,他的情绪在失控边缘的错觉。

    明明,他的神情、他的语气都像以前一样地平静呀,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错觉?

    可是好累,好累,她不想再研究他了。十几年来,她没有一天是弄懂过的,现在更加是不想懂。

    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让她死?她不想活着了,太痛苦,罪孽太重。

    她转过头,轻轻地闭上眼睛。

    好累,如果可以永远都睡下去,该有多好。

    没关系,一次不成,还有下次。总会有一次是成功的,不是吗?虽然,累了点。

    还想再死吗?

    ……她沉默,不说话,一点都不惊讶他永远可以看穿她。就像她并不奇怪为什么她一醒,他就会知道一样。

    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清新好闻的男性气息淡淡地萦绕在她的鼻端,熟悉得让她心又在痛了,死总是容易的,活着却是最难的。而你,于佳辰,必须给我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手在被单下握成一团,就算此时没力,却还是掐得掌心一片疼痛。

    记住了吗?嗯?

    她依旧闭着眼睛,不言不语。

    于……

    啊!于小姐醒了?一声惊呼打破了他们之间紧绷的氛围,明媚娇俏的女孩奔了进来,呼啦啦带进一片热闹的气息,浓郁的中式早餐气息扑鼻而来,油条、豆浆之类的杂七杂八,与这冷寂的病房格格不入,可,又有什么关系?

    于小姐,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宋先生他……

    卢小姐,麻烦你把窗打开一点,好吗?轻轻浅浅的男性嗓音,温和有礼,自自然然地打断了那位卢小姐未说完的话,可就算话题被打断,卢小姐却一点都没有介意。

    喔,好。听话地转身去开窗,推开时看护的职业习惯总算让她想起来要问:于小姐醒来多久了?叫医生了吗?

    宋忻漆黑如墨的眼瞳一瞬间紧缩,抿了抿了唇,抬手,按下病床墙壁上的呼叫铃。

    咦,居然没叫?这可不像他会做的事。私人看护卢雅菲小姐困惑地皱着眉,有些许的不明白。

    该怎么形容这位宋忻宋先生呢?他是卢菲雅长这么大所见过的最最不一样的男子。

    俊逸出尘,儒雅不凡,这样的词汇用在他身上,好像都不足以形容万分之一的他。

    在于小姐被送入医院的那一刻开始,他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平静的容颜,自若淡定的神情,好像任何事情在他的面前,都不再是问题,都可以轻松地解决。

    在于小姐昏迷的这三天里,成为她的私人看护守在她身边,简直是莫大的福利耶。呃,这样说虽然不太好啦,但她心里有偷偷在庆幸,因为可以在于小姐身边,就等于在这个男子身边。

    她可以时时都看到他,看他处理事情果断而明快,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都有条不紊,简直就是要迷死人。

    哪怕在于小姐最危险的时候,医生说可能会救不回来,他也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话:救,无论如何都要救活她。

    他那时的神情,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明明是冷静的,可是又是疯狂的;明明是自制的,可是却又是失控的。

    喔,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呀。矮油,反正这位宋先生呢,天生就是有一种儒雅淡然之气,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要依赖,想要依靠。

    在卢雅菲的眼里,于小姐醒来第一时间叫医生过来看这种小事,宋先生根本就不可能会忘掉的呀。

    他明明是很在乎……

    所有的疑问,在医生和护士的涌入中被冲散了。

    吞下的整瓶安眠药,在洗了几次胃之后,完全解决了。

    比较棘手的问题在手腕,大动脉血管干净利落地被完全割断,修补起来非常的困难,而她又失血过多,所以这次,于佳辰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而后遗症是,她的左手,不能再提重物。

    这世上的事情,永远是要付代价的。你不爱惜生命,生命也不会轻饶你。

    于佳辰望着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腕,唇边的笑,是苦涩的。

    那个男人在医生宣布她已经脱离危险后,就消失了。然后张妈拎着香味扑鼻的j汤,泪眼迷蒙地出现在她面前,小姐,你怎么这么傻……

    她望着天花板,继续发呆。

    从醒来开始,她就没有说一句话。不想说,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一个手上染满双亲鲜血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上。

    如果爸爸妈妈不是为了去纽西兰接她,就不会在去机场的路上出车祸,他们就不会……都是因为她,全都是因为她!

    每次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痛得如刀绞一般。这样的念头,每天都在她脑中不断地重复,每次都让她痛不欲生。

    可她不能死,至少那时还不能死。

    虽然不孝,虽然罪孽,可她还是要好好地送这世上最爱她的父母最后一程。所以她一直忍着,忍着,忍到五脏六腑都痛成碎片,还是忍着。

    终于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她回到那个她出生并且成长的地方,放了满满一缸的热水,拿出刀片……

    刀划下的那一刻,她没有觉得疼。

    真奇怪,人在临死的时候,居然没有感觉到痛。也是,跟心里的疼痛比起来,这点的小痛,又算什么。

    用整整一瓶的红酒咽下那瓶白色的药片,闭上眼睛靠在浴缸边缘,静静地等待着她心心唸唸的解脱。

    可是脑海里浮现的,是……

    她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随着她的死,那段纠缠到身心俱疲的感情,也终结了。

    她以为自己解脱了,因为她看到爸妈朝她笑着伸出双手,可等她醒来才发现,原来她又被拖进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痛着、疼着,无法挣脱。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他的话,像刀刻一样印在她的脑中。

    不准!多么可笑!他为什么不准?又凭什么不准?现在的她,还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而且他不是一直都讨厌她吗?她死了,他不是刚好称心如意?又为什么要阻止?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耳边又响起陈妈苦苦的劝:你这么多天什么都不吃,身体会支撑不住的。

    真的吗?真的会支撑不住吗?她瞪着那一点一滴打入她身体里的营养y,就是它们,让她想死都难。

    二十四小时,不是张妈就是那位卢小姐看着她,就连上洗手间都是门半开着,不放她单独一人。

    绝食,没关系,有营养y;拔针,更没关系,这里是医院,有的是可以再c针进去的人。

    跳楼,可以,她有能力走到窗边再说;割腕,开玩笑,除非她可以用牙刷割。

    所有的路,统统被堵死了。

    一直到半个月后她出院,都没有办法找到任何机会。

    可只用营养y支撑的身体,毕竟还是不行。

    她瘦了,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迅速地瘦下去,就连站,都没有力气。

    望着这幢陌生的房子,她完全没办法说话。

    小姐,少爷说先住在这里,这里环境好,最适合调养身子。张妈扶着她下了出租车,看她站在那里不肯动,于是解释道。

    她还是默默地不肯移步,死死地瞪着这幢透天厝。这是台湾最典型的早期房子,已然斑驳的灰色围墙,陈旧的雕花铁门,大大的庭院,两层半高的楼房,在在诉说着它的历史悠久。

    在台北有一幢这样的楼房不奇怪,毕竟这里不是市中心。可问题是,他怎么会有?

    这一瞬间,她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就没有了解过那个从小就认识的男人。他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

    不该觉得失望或者难过的,她本来就不该知道。

    小姐,我们进去吧,你身体不好,不要站太久……张妈在一旁劝得口水都快干了,可她家小姐却还是一动不动,只是瞪着这幢房子发呆。她担心地看了看天上炽热的艷阳,再看看小姐,虽然没有直接站在太阳底下,但她担心再在外面待下去,小姐的身子会受不了。

    突然一双手臂伸过来一把抱起于佳辰。

    啊……张妈的惊呼声叫到一半在看到来人是谁时,自动收音。

    宋忻抱起那个倔强不肯移动的女孩,为她此时的重量而微微地皱着眉头,腾出一只手按开大门,往里走去。

    于佳辰痛恨地闭了闭眼眸,为自己到现在还会被他的气息所影响而生气。

    宋忻走了几步停下来,低头去看,这个倔强的小女人,手指紧紧地抓着大门铁栅栏,半垂着眸,摆明无声地反抗。

    他低头在她耳边很轻很柔地说道:我不介意就这么抱着你站在外面,但我不保证会只是抱你而已。

    这个人是个变态,一直都是!

    他看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很不情愿地松开,满意地微勾唇角,抱着她继续往里走。

    陈妈拎起宋忻刚刚搁在地上的计算机包,仔细地将灰尘拍掉。少爷最宝贝他的计算机,以前听太太提过,少爷的计算机,价值连城。当然,贵的不是计算机本身,而是计算机里面的东西。

    当于佳辰被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床上时,她依旧半垂着眼眸,淡淡的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

    宋忻放下她后却没有直起身子,半俯在她的身上,定定地望着她。

    苍白透明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颊,如同一朵无力的小花,被抽掉了所有的明媚鲜妍,就连漆黑浓密的眼睫都显得无精打采。

    她憔悴得厉害,非常非常厉害。

    他的气息密密麻麻地笼罩着她,很清爽、很好闻的男性气息,虽然没有抬头,但于佳辰感觉得到他在看她。随他看好了,又怎样?

    她的手指却一点点地不受控制地揪住了床单,丝质的布料在她指下攥成细碎的折。

    他的呼吸很平、很缓,伸指,慢慢地抚上那颤抖的睫毛,刷子一样,细细地蹭过他的指腹,从指间一直泛进心底深处。

    她一动不动,丝毫不受影响般,倔强的表情,拒绝的姿势。

    于佳辰。轻轻地,似叹息般的声音,他的手掌带着微凉的温度,盖在她眼睛上,温柔而无奈。

    她全身猛地一痛,象是被拉紧到极致的弦,紧到发痛,就等待着松开的那一瞬间。

    漫长的等待。

    一室的安谧与沉默,时间在此时彷彿失去了意义。除了眼皮上的温度,别无其他。

    嘴唇,象是被轻轻地碰了一下。如同微风拂过花瓣般,若有似无。

    手掌移开,他的气息也远离了。

    好好照顾小姐。

    陈妈刚走到门口,看见宋忻从房间里出来,淡淡地丢下这句话后就走掉了。

    她愣了愣,快走几步,看见于佳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的身子象是被偌大的床给淹没掉了般。

    小姐,你累了吗?张妈将于佳辰的行李放到一旁,走过去探身去看。

    乌黑的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