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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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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

    一见朱高炽到了,朱高煦和朱高燧立即飞身跳下船舷,苏颖等人也急急跟了下去,朱高煦兄弟俩上车搀下颠得头晕眼花的朱高炽,苏颖的目光则在随行人群中匆匆搜索了一圈。

    “没有!”

    苏颖暗暗心惊,急忙向一个刚刚跃下马来的侍卫问道:“杨旭呢?”

    那侍卫摇头道:“不曾看见,我们护了世子便匆匆穿林而过,上了事先备好的车子赶回来了。”

    苏颖心中一宽,说道:“快扶你们世子上船,估计他落在后面,一时半晌也就到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朱高炽扶上了船,赶紧的更换衣物,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几个随朱高炽同行的侍卫留在了船上,其他侍卫则跨上战马,赶着马车扬长而去。他们要找个僻静处把马车烧掉,然后骑马各奔东西,逃到远处后再乔装打扮,分头返回北平。这招疑兵之计只要能让朝廷迷惑一天半天,就足以为世子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

    夏浔挥刀劈开丛生的荆棘,忽见前边变得明朗起来,不由得心中一喜。

    他在林中迷了路,绕了这许久,终于要走出林子了。林外不远就是一处山坳,山坳中备了马匹,世子此刻想必早已离开,他们会给自己留一匹马的,只要出了这密林跨上骏马,锦衣卫的人就休想再追上他了。

    夏浔急急一分树枝向前奔去,刚刚穿过荆棘丛,耳畔忽然传来衣袂飘风声,夏浔心中一沉,急忙伸手拔刀,面前已攸然立定一人,背负着双手,冷冷地睨视着他。

    罗克敌,他也是刚刚赶到的,袍袂的摆动还没有停止,可他站在那儿,却是渊停岳峙,仿佛亘古以来,他就一直站在那儿似的,壮如山岳、静如山岳、重如山岳,一股强大的压力立即袭上了夏浔的心头,夏浔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可怕的气势了。

    势有千钧之重!

    夏浔记得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青州设计陷杀锦衣卫总旗冯西辉的时候,可那一次,已是图穷匕现,冯西辉杀气毕露的时候,而这一次,罗克敌只是负手站在那儿,神情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连身形都是淡淡的,就像一个临潭照影的书生,悠然自若,孤芳自赏。可是那种直透肺腑,压得人喘不上气来的沉重压力,却已扑面而来。

    “为什么?”

    罗克敌淡淡地问,眼神中满是痛惜:“为什么,你要背叛我?为什么,你要投向一个注定会失败的藩王?我罗克敌一双眼睛,自信很少看错人、很少看错事,但我就是不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夏浔挪了挪刀的位置,把它挪到可以最快拔出的位置,这才答道:“也许是……人各有志吧!对大人的器重,在下很是感激,可是……,在下只能辜负大人的美意了。”

    罗克敌笑了笑,问道:“你,早就是燕王府的人?”

    夏浔摇头:“不是,直到现在,还不算是。等卑职把燕王世子安全送回北平,卑职才算是燕王的人!”

    罗克敌道:“我不信!如果是这样,你没有理由、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谁都知道,皇上马上就要对付燕王,燕王马上就要完蛋,你会投效一个注定要垮台的藩王?”

    夏浔也笑了笑,笑得有些诡异:“大人,你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笃定?难道燕王就没有一点成功的可能吗?你不要忘了,你也曾把锦衣卫重新崛起的希望寄托于今上,结果如何呢?大人,你也有看错的时候。”

    罗克敌颔首道:“我承认,我有看错的时候。但是燕王这局棋,我会看错吗?他有翻盘的任何可能吗?皇上富拥四海,雄师百万,燕王有什么?现如今,燕王立足之地不过区区一座燕王府,连北平都不是他的,麾下兵弁不到一千人,就算一股占山为王的草寇都比他强大,他能成甚么事?”

    夏浔道:“绝对的不可能如果变成可能,那么证明什么?是燕王太能干,还是皇上太无能?”

    罗克敌冷冷地道:“你疯了!富贵险中求,但这已不是冒险,而是发疯!”

    罗克敌缓缓抽刀,利刃擦过刀鞘,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我承认,这一次我看错了,我本来是把你当成我的薪火传人的,可惜你是个疯子。所以……”

    “嚓!”

    “嚓!”

    夏浔一直在注意着罗克敌的肩头,手臂要动,肩必先动,罗克敌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诡异地脱离基本的人体运动规律,当罗克敌肩头一动的同时,夏浔就已拔刀。但他马上发现,抢得先机,并不代表就能抢先,罗克敌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常说刀光如闪电,可是直到今天,夏浔才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刀光如闪电,那一刀,就仿佛于虚无中突然诞生的一道闪电,撕裂了长空,狰狞地、将它暴戾的杀气弥漫了天地!

    “你去死吧!”

    刀光裹挟着一天雷霆,以无可抵御的姿态向夏浔的头颅俯冲下来,那是天威。天威不可测,同样不可敌!

    第279章 你错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太阳一寸寸地向天空正中移动,始终不见夏浔的身影,苏颖徘徊在岸边,一颗芳心渐渐地提起来,额头开始沁出汗水……

    “苏姑娘,我们应该启程了啊,时间紧急,一旦被朝廷抢在前头下令封江,杨百户拿给我们的关防就不起作用了!”

    朱高煦忍不住了,看看越升越高的太阳,站在船头向苏颖喊道。

    苏颖站住身子,回过头,道:“不成,杨旭还没有到!”

    朱高燧也闪出来,扶着船舷说道:“已经这个时辰了,杨百户还没有到,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苏姑娘,我们还是马上起描扬帆吧,只要你把我们安全地送出去,我燕王府答应你们的条件绝不会食言的!”

    苏颖脸色一冷,寒声道:“不成!杨旭不到,船不能开!”

    “你……”

    被人灌了两壶茶水,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朱高炽让人扶着走了出来:“高煦!高燧!你们不要说了!”

    朱高炽虽然肥胖,可是一旦严肃起来,目光炯炯,自有一股威仪:“我们兄弟三人能够脱险,全赖杨大人鼎力相助。如今我们已经脱险,杨大人却还生死未卜,如果我们就此扬帆远航,岂不是断了杨大人唯一的退路?我燕府中人,向来恩怨分明!更是从无贪生怕死之罪!于情于义,我们都要等下去!”

    朱高煦无奈地解释道:“大哥,不是兄弟贪生怕死,而是到了这个时辰他还没来,分明是无法脱身甚或被人杀死了。我们离开,留此有用之身,还能为他报仇雪恨,也不枉他一番心血,徒留于此,等着朝廷兵马追来,把我们一举成擒么?”

    朱胖神情严肃,沉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等、下、去!”

    继续漫长的等待,远处仍然不见夏浔的身影,经验丰富的老梢公注意到自上游下来的船只越来越少,很显然,朝廷已经察觉到燕世子逃脱了,开始封锁水陆各条交通要道,进行全面的巡捕通缉。很快,就会有巡检司的人甚至朝廷兵马赶到,封锁所有港口,禁行所有船只。

    “三姐,恐怕那位杨大人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咱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咱们的船就走不了,所有的人都要交待在这儿!”

    扮老梢公的是双屿岛上使船的老手,是苏颖父亲当年亲手带出来的老部下,眼看夏浔迟迟不来,整座船的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老梢公真的忍不住了,便走下船来,对额头汗水涔涔的苏颖说道。

    苏颖紧紧咬着,又向远处看了看,仍然不见夏浔的身影。她长长地吸了口气,说道:“冯叔,马上开船,你带他们走,我留下,迎一迎杨旭。”

    老梢公吃惊地道:“三姐,你……”

    苏颖蓦地回,目光极为严厉:“人是他想救的,我就帮他救出去。冯叔,你带船走,这件事,我交给你了。”

    “三姐……”

    “这是军令!”

    “我……我……,遵命!”

    老梢公重重地一跺脚,返身走上了船,吼道:“扯帆、起锚,马上开船!”

    苏颖向船头望了一眼,便拔足向远处莽莽丛山飞奔而去……

    苏颖越跑越快,在烈日下也不知跑了多少,她只觉得现在每吸一口气,胸腔中都是灼热如火的感觉,那种窒息般的感觉根本已无法因呼吸而消除,在她脑海中跳跃着的,始终是夏浔血r模糊的尸体的画面。这么久了,夏浔始终没有出现,她也知道,夏浔生还的可能已经不大了,她此去寻找的结果,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夏浔被人弃之荒野的残尸。

    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苏颖跑了一路,泪洒了一路,泪水和汗水模糊了她的面容,原本很是妩媚的面孔,现在已经看不到一点美丽少妇的风韵,一个樵夫背着柴从路旁经过,吃惊地看着这个疯女人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边飞奔而过。

    她穿着一双草鞋,脚底似乎也已磨破了,一路印下血痕。她惯于行船使水,几时在跑过这么远的道儿?

    马上就要跑到山脚下了,苏颖甚至不知道要到哪儿去找杨旭,她茫然地站下,看着莽莽群山,郁郁密林,目光缓缓垂下,然后张大、慢慢张大,一双眼睛都睁圆了。

    她突然甩甩头,使劲擦擦眼角的汗水和泪水,这回看清楚了,是他,他骑着一匹马,正向自己飞奔而来,虽然离得还远,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只看了一眼,苏颖就认出来,那就是他!

    夏浔知道自己在山上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了,生怕赶不上船,一俟上了马,立即飞奔而来,刚刚出了山坳不远,他忽然现前边竟有一个人影,再仔细看,才认出那是苏颖,她一个人,跑了这么远的路,只因为我还没去!

    夏浔的心好象被重锤狠狠地击了一下,震得他的心口闷闷的、沉沉的,好象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打碎了似的。

    苏颖惊喜欲狂地想要奔上去,可是一俟看清了夏浔的身影,她忽然觉双腿软绵绵的已经使不出一点气力了,就仿佛一条水中的美人鱼突然上了岸,虽然她有一双和人类一样的腿,修长、笔直、浑圆、健美,却根本不懂得如何迈步,如何用力,她只迈了一步,就软绵绵地跌坐到地上,只能双手撑着地,尽量抬起头,从及膝高的野草丛上面,喜泪横流地看着那飞奔而来的一人一马。

    “希聿聿……”

    健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前蹄尚未落地,夏浔便飞身跃到了地面,双手搀住苏颖:“颖儿,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找你……”

    苏颖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身子簌簌地抖,经过一路的奔跑和内心无尽的恐惧折磨,她生怕这只是最快一场梦,只要一伸手,他就会从眼前消失掉。

    “你这女人……,为什么不骑马?”

    看着她胀红的脸颊,满头的汗水,夏浔一句有些气恼的话说了一半,便转成了柔柔的询问。

    苏颖在笑,很开心地笑:“没有马,而且,我不会骑马。”

    “来!”

    夏浔拉了苏颖一把,苏颖想要站起,可是她实在是跑了太久了,一旦停下来,两条腿酸胀无力,根本使不出力气,夏浔一见,干脆把她拦腰抱了起来,把她举上马背坐好,夏浔一按马背,腾身跳了上去,双脚踩住马镫,持缰在手,说道:“抱住我的腰。”

    “好!”

    苏颖毫不忸怩,双手环住他的腰,烫的脸颊贴到了他宽厚的背上,听着从他身体里传出的心脏结实有力的“嗵嗵”心跳时,只觉得无比的踏实、安宁、幸福,就像她整个人都浸在温柔的海水中的感觉。

    “颖儿,船呢?”

    “船已经开走了,上游船只已渐渐稀少,过不了多久,朝廷锁江的消息就得传过来,到时候你费尽心机弄来的关防就没用了,没办法,我只好让他们先带了燕王世子先走。”

    “嗯,你是对的,是该当机立断,不然的话,所有的人都要被截住了,现在只剩下你我两个人,倒还容易脱身。”

    夏浔勒住缰绳,拨转了马头,既然船已不在江边,此时赶去就是自投罗网了,得先找个地方躲藏,然后再想办法去海边。

    对于夏浔的动作,苏颖什么都没有问。方才那种已失去了他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现在失而复得,搂着他的腰,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苏颖心中暧洋洋的无比满足,不管是他带着自己浪迹到天涯海边,还是带着她去闯刀山火海,她现在都懒得理会了。

    男人是树,女人是藤,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夏浔在往南走,往南山多林多,易于躲藏,而且燕王世子一旦脱逃,目标必然是北平,朝廷会集中全力封锁向北的道路,往南走目前是最安全的,之所以没有马上向东,是因为这里本就属于应天府的直接管辖之下,各处城镇、大街巷,都处在朝廷的严密控制下,迂回一下更加妥当。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颖伏在夏浔背上,幽幽地说,夏浔策马轻驰着,说道:“出了点岔子,险些没有摆脱追兵,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

    夏浔又记起了罗克敌那惊艳一刀,罗克敌一出手,他就知道自己无法接住这一刀,他还有一个选择:退!但是在林中行动不便,他能躲过这一刀,能躲过罗克敌急如骤雨的连续攻击么?想要活命,唯有一搏,攻敌破绽、攻敌要害。

    罗克敌的要害是什么?

    “锦衣卫如何才能复起?”

    只这一句话,锋利的刀刃便硬生生地停在了夏浔的颈上,只要再慢得一刹,他就身分离了。

    夏浔惊出一身冷汗,却丝毫不敢迟疑,立即接着说道:“我既入锦衣卫,这烙印,便一生一世无法除去。大人应该知道,我大明军籍,是子承父业,代代相继,不可更易的。何不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什么意思?”罗克敌的目光就像他架在夏浔颈上的刀一样冷。

    “如果燕王败了,我仍是一死,大人何必急在一时?如果燕王成功的话,大人留我一命,算不算是为锦衣卫留下一点薪火?”

    烈日当空,已到正午,影子就在身下,吹来的风都是暧的,但是夏浔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然有一种浑身惊悚的寒栗感,这是他所经历的最惊险的局面,生死完全c控于他人之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说服对方改变心意,一旦失败,立即就是身异处。

    现在他的头还好端端地长在他的脖子上,他成功了,因为在罗克敌心中,已经形成一种执念:他只想要锦衣卫崛起,这已成为他生存的唯一意义。

    “我放你走,只因为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般笃定。这一次,我错了!我放你走,是因为我想听到,当你做为朝廷钦犯,被拉去砍头,灭你满门、夷你全族的时候,你会对我说一声,你错了!”

    第280章 金j报晓

    自南而北,自东而西,自上而下,侦骑四出。

    大城小阜,穷荒僻壤,但凡有路的地方,就有朝廷的侦骑匆匆驰过,各地方官府的巡检捕快、帮闲打手们更是一个也没闲着,全都上了街,他们的目标具有显著特征,两个身材魁梧的少年、还有一个其胖无比的青年,不管他们怎么乔装打扮改变身份,这个基本特征是无法改变的。

    朝廷陆续收到了一些消息,当天的确有船渡江,因为渡船上还有十几匹健马,所以有渡江客记得这件事儿,紧接着魏国公徐辉祖向朝廷告举,他那个不孝的二外甥临走之前还偷走了他最心爱的那匹乌云盖雪。于是,搜捕方向主要确定地北方的陆路。

    军驿特使日夜兼程,一路向北传递着消息,所经之处尤如星火,各地官府马上形成燎原之势,出动全部的巡检捕快乃至民壮,封锁所有交通要道进行盘查,一些道路较多,当地官府力有不逮的地方甚至还出动了军队。

    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开始在耳目灵通的官员们中间迅速传播,但是大部分普通百姓却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一定是走了什么重要人物,因为这一次朝廷的阵仗比上一次对白莲教的大举镇压还要大。

    谢传忠欲哭无泪,他觉得这次回京祭祖一定是出门前没好好看黄历,刚走到真定府他就寸步难行了。他带的人多、车子也太多,本来走得就很慢,好不容易姗姗行至真定府,朝廷的旨意就传过来了,谢传忠走几步路就是一道关卡,车轮一转就是一道关防。

    那些兵痞差官们见他一行人华服骏马,满车的绫罗,谁逮着不敲他一笔?谢老财送了不少礼,破了不少财,却仍是举步难艰,于是到了唐山他就赌气不走了,与其一路的破财,不如就在店里住下,等着风头儿过去了再说,可他没有想到,就算住了店,官府一天都能来查八遍,为了减少麻烦,他还是得上下打点,不断地破费来应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官。

    想认个好祖宗,不易呀。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燕王三子仍是音讯皆无,这天早朝后,罗克敌得到宣召,命他到正心殿奏事。朝会后所议之事,一般才是真正的大事,能够参加这样会议的人大多是陛下心腹,他们早朝之后直接就可以转到正心殿,罗克敌不敢怠慢,怕耽误了事,明明路程不远,居然还骑了一匹马,在萧千月的陪同下急急赶到皇宫。

    正心殿内,齐泰禀奏道:“皇上,燕王收买锦衣官校,不择手段地将三个儿子带走,可见反心已经昭然,如今十多天过去了,还没他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