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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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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立桐放下大碗,感慨地叹了口气。

    知道杨旭真正来历的,这人世间大概只有他一个人了,秘密藏在心里不能与人分享,真

    是一件挺难受的事,不过他不敢说,这欺瞒上官之罪,他哪敢对人提起。再说,这件事说不说也无关紧要了,现在这个杨旭是钦犯,是神通广大的飞龙秘谍,已经是

    个叛逆,那并非青州举子的身份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徒然给自己惹麻烦。

    这个小子,还真是胆大呀,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他是个亡命之徒呢?

    不对,从冯总旗、张十三他们莫名其妙地死去时,就知道这小子胆大包大,颇有心机,也…颇有本事了。可这一遭儿,他闯的可是弥天大祸呀。徐大都督是他杀的

    么?未必!不过他夜闯中山王府应该不假,上一次燕王的三个儿子被他救走应该也不假……

    想到杨旭干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安立桐甚至有些羡慕了。至于抓到夏浔可以封为世袭百户,他并不敢想,他的志向一向很卑微,再说,这么大的雨点儿,哪就能砸到他的头上呢。

    安胖子想着,又倒了一大碗茶水,他捧起茶水的时候,一辆骡车正从店前经过…

    骡车里面备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还有假发套等简易的化妆用品,此外还有一些钱。夏浔很满意,他的手下现在办事非常细心,再也不是一年前刚到金陵城时遇事只会喊打喊杀的傻大兵了。

    徐茗儿取出路引仔细看着,上边盖着的圆的方的各种关防和衙门的印信,红彤彤的都是真的,从路引上看,他们已经走过许多地方了。三分路引上的名字各不一样,至于关系……。

    徐茗儿的脸蛋又红起来。

    一份是兄妹关系的,而另两份,是夫妻关系,夫妇…

    她偷偷瞟了一眼夏浔,有些羞窘。

    夏浔的人考虑的确实很细致,以这两个人的年纪,扮父女实在相差太远,夏浔已经剃光了胡子,看模样只比她大个七八岁而已,扮兄妹倒还可以。但是考虑到逃亡路上条件有限,如果扮成兄妹,在住宿出行各个方面都不容易,所以三份路引中倒有两位是写成了夫妻关系。

    徐茗儿倒不是个见到这样一份东西,便心生什么绮思旖念的小花痴,她的羞窘只是脸皮薄的女孩儿家本能的反应而已。

    大清早,从皇宫之西的浣衣局走到朝阳门儿,再从乡间小路一路奔波,直到上了骡车,这一路下来,两个人小心谨慎,路上也仅仅是下车方便了一下,途经的官府关卡都由小路绕了过去。

    这里就在南京城下,虽然朝廷楫捕的榜文上压根没提小郡主,而且通缉的人包括曾出没中山王府的三个人(小郡主除外)、还有赶车的一个,以及三友阁酒店的那

    七八个人,并没有点明是一男一女,但是公人中品秩较高的人必定受过提醒,知道抓捕对象中有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因此还是小心为上。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怀疑,这个有心人怀疑他们的理由恰恰是因为他们太小心了。这是一个乞丐,他们停车方便的时候。那乞丐看到了,当时对他们并未起疑,但是那个乞丐向前溜达的时候,却于不经意间发现这辆车上的人没走路口,而是抄小道绕过了关卡。

    夏浔万万没有料到官府是正大光明抓人的一方,可官府的人居然比他扮的角色还要隐秘,居然会是路边一个乞丐,夏浔的眼光再毒辣,又如何识破一个本来就是乞丐的乞丐?

    很快,一队人马就追了上来。追上来的人正是安立桐那拨人,安立桐还不能确认要追的人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或许并不可疑,或许是个挟带私货的,但他总要确认一下的。

    那车夫忽地听到后边蹄声如雷,扭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立即扬鞭猛抽,车子马上像飞起来一样向前奔去。车是从金陵方向朝外走的,而车上的这两个人,他们的路引上却没有金陵府的官防印信,这是一个重大疑点,一旦被人抓住,后果不堪预料!

    可是这一逃,后边的人便也确定了其中有鬼,追的更急了。

    “离接应地点还有多远?”

    夏浔一手扶着厢壁,一手扶着茗儿问道。郊外道路不平,茗儿被颠起来,头撞了一下棚顶之后,她就乖乖抓着夏浔的手臂不放了。

    “还有十来里地,那儿有咱们三个人。”

    现在三四个人已经是极限了,不管你扮成农人还是商贾,人数稍多一点的队伍现在都会受到官兵的反夏盘查,再三盘问。

    夏浔探头向后看了一眼,路上干燥,十多个人策马狂奔就在身后扬起了漫天尘土,声势骇人。

    夏浔急急思索了一下,又问:“水路那条线距此有多远?”

    车把夫一面挥鞭如雨,奋力驱赶着车子,一面气喘吁吁地答道:“由此向东走,大约二十里外有条河,溯河而上,那里有个码头,咱们有艘船停在那人……

    夏浔断然道:“绕过前边那个坡马上停下,放我们下去,你赶着空丰引他们走。”

    车把夫吃惊地道:“要放弃这条线么?”

    夏浔冷静地道:“追来的只有十几个人,却难保后边没有别的人,更难保前边没有受命堵截的人!再说,你这骡车载着我们,只怕跑不到地头就被追上,必须换线!”

    “好!”

    那车把式倒也果断,车子拐过山坡,他便猛地!勒缰绳,骡马长嘶着,又冲出去四五丈远,这才缓缓停下。骡车还未停稳,夏浔便一个箭步跃下了车,徐茗儿很机

    灵,不等招呼便跟出来,刚一猫腰,还未跳下去,便“嗳”地一声,披夏浔抄住了她的纤腰,把她像只小猫儿似的挟在肋下,箭步如飞地向路旁密计跑去。

    那车把式望了他们一眼,一扬马鞭:“驾!”车子又急急向前赶去。

    “这真的是我们要找的人?杨旭就在车上!我……,我发达了,发达了!”

    安胖子骑术不错,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一颗心因为兴奋已擂鼓似的跳起来。一旦抓到杨旭,那就是世袭百户,世袭的啊!不只是他要官升百官,而且他的子子孙孙,总有一人一出生就注定了是锦衣卫的百户军官,哪怕挣下一座金山银山,还有给子孙后代挣下这样一份家当更贵重的么?

    “雨点真的砸到我的脑袋上,我这颗大头没有白长,我安家的祖坟冒了青烟呐!”

    安胖子越想越兴奋,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些许的忌惮也一扫而空了。

    一俟发现前边的车子开始逃逸,就已有人离队报讯了,只消片刻,散布各处的兵马就会向这一带集中,就像扑向狩猎中心的猎手们四面合围一样,方圆十数里内,将迅速集中大批的巡检捕快、弓手民壮,紧接着,目标在此出现的消息就会像一石入水荡起的涟漪一般传到更远的地方。

    他要抢在前边,他一定要把这份功劳抢在自己手中!

    安胖子打马如飞,拼命地追着。

    近了,更近了,前边是一个三岔路口,那辆快要颠散架的骡车已经放弃了逃跑,它停下了。

    安胖子大乐,笑容像一朵灿烂的菊花般在他脸上绽开。

    一条绊马索陡地横空出现,于是,马倒下了,安胖子出去了。

    他脸上还带着笑,就像要跳下去与蜘蛛精共浴爱河的二师兄一般扑下去,一头戗在地上,滑出去一丈多远,从鼻梁到鼻尖,已经蹭平了,蹭得血r模糊。

    后边的追骑见状大惊,纷纷勒住坐骑,一时骏马纷纷人立而起,有些骑术不好的人甚至摔下地去。

    安胖子满脸是血地爬起来,只一抬头,就见一柄钢刀迎面砍来。

    “我一向甘落人后的啊,我跑那么快干什么,猪油蒙了心呐!”

    痛悔的念头刚在心头升起,刀已劈头落下,迅雷不及!

    夏浔的第二条逃脱路线在秦淮河上游。

    秦淮河的源头有两处,东部源头出自句容宝华山,南部源头出自溧水东庐山,两个源头在江宁交汇,从东水关流入金陵城,由东向西横贯市区,从西水关流出,注入长江。

    夏浔的人在东水关外小码头上留了人,也留了船,这是准备陆路出现问题时备用的一条路。

    夏浔和徐茗儿现在就藏身在秦淮上游河道旁的草木之中,那个码头就在不远的地方,但是对他们来说,却如天涯般遥远,因为在他们赶到这里之前一刻钟,已有大批巡检弓壮封锁了河道。

    “这么快的反应速度,这么快就能调来这么多人,封锁了事发地点周围一切可能的出口,也就是游”“夏浔暗暗心惊起来。

    “我们怎么办?”

    徐茗儿和夏浔肩并肩地趴在那儿,一直拿眼瞄着夏浔,见他始终不作声儿,这才忍不住问道。

    夏浔微微抬起头,向金陵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沉沉地说道:“往回走!”

    第393章 南征北战

    南朝四百八十寺。

    虽然朝廷抑佛,收缴了大量的佛田和寺产,可当了和尚几乎就是一辈子的职业了,总不成因为香客凋零就关门大吉吧。再说江南本来又是好佛之风最盛的地方,民间的小寺应受到的抑佛影响并不大。

    比如这间菩提禅寺,就是设在乡间的,本来就没多少佛田寺产,也没有什么士绅官宦的大护法,自然也就无所谓抑不抑佛了。

    寺庙门前的空场地是一处集市,四乡八里的百姓定期在这里赶集,出售农产品,购买家用。出家人和入世人在这里相安无事,两相得宜。

    此刻,在集市的人群里,也有几个诡异的身影,他们穿着普通的衣服,也像赶集的百姓,却不像别人一样问问菜价、买件家用的小器物,只是用冷冷的目光审慎的扫视着每一个汇入集中的百姓。

    夏浔牵着茗儿的手,刚刚走进集市不远,就发现了这些行为异常的人,比起那些专业的乞丐所扮的乞丐密探,这些专业的密探扮的百姓显然太业余了。

    夏浔攸然一惊,想要退回去,可是这时离开无疑更加明显。他一扭头,就看见了菩提寺,未等那猎犬般四处扫视的密探盯住他,便转身向寺庙里走去。

    徐茗儿察觉了他的紧张,瞄了他一眼,却未说话,而是默契地加快了脚步。一个密探就像警觉的猎犬,他盯住了匆匆闪进寺院的那个身影,心中微微产生了一丝疑惑。他顿住了脚步,向同伴耳语一声,两人便故作悠闲地向寺院里追来。

    寺院里香客很多,说是香客也不正确,因为这些人大多是赶集,顺道儿到庙里来看看,所以人虽挺多,香火却不旺盛。寺院两侧的廊下摆着些摊位,有几个小沙弥在那儿卖些香烛以及开光的小饰物,却也乏人问津。

    夏浔进了寺院片刻不停,又闪身进了左偏殿,殿里供奉的是四大金刚,门楣下悬着一张条幅,上书四个大字:“免费解经”。

    夏浔一见有个老婆婆正要坐到座位上去,急忙一个闪身,一p股先把座位占了,茗儿便乖乖往他旁边一站,那挎着菜篮的老婆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悻悻地站到了后边,堪堪将他挡住,从外边看过来,倒像是一个老婆婆带着她的小孙女,在这儿等和尚解经。

    书桌后边,一个四旬上下、方面大耳、红光满面、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上下打量他几眼,安详地一笑,双手合什,温和地道:“施主不是本地人吧?”

    夏浔忙也双手合什道:“是,信男从和州、乌江那一带来,往扬州去走亲访友的。”

    大和尚启齿一笑,缓缓颔首道:“嗯,千里迢迢,施主偶然经过这里,这也是一场缘分呐!”

    “从乌江到这儿,有千里之遥么?”

    夏浔想笑,忙又忍住,虔诚地应了一声:“是,是缘分,信男与佛门一向有缘。”

    这时那两个人已经追进了寺院,四下一扫院中的游客,便往大雄宝殿里追去。

    大和尚双眼闪烁着慈祥、睿智的光辉,向身后一指,和蔼地道:“缘份既然到了,不清一柱香,敬奉与佛祖么?”

    夏浔往他身后一看,只见壁前窄窄一道木板横在那儿,上边摆着许多捆最粗陋的草香,大和尚道:“一枝香九文钱,一柱香九十九文钱。却也不贵,只是对佛祖的一番心意。”

    夏浔向正院里扫了一眼,笑笑道:“大师,信男一路赶来,囊中羞涩,今日入寺,只是想听大师解解经文而已。”

    大和尚听了,脸上仍然挂着恬静淡然的有道高僧般的微笑,眼皮却向下一耷拉,嘴角也微微地一撇,他张一只肥大的手掌,轻轻地如戏水般地向外一摆,十分的优雅。

    夏浔诧异地道:“大师?”

    大和尚的双眼合上了,嘴角向下撇的幅度更大了一些,他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白外摆摆手。

    “哦!”

    夏浔赶紧点点头,抬起p股就走。

    “这出家人怎么……”

    茗儿愤愤不平起来,夏浔捏捏她的手掌,不言不语地走到寺院门口,夏浔买了一个菜墩子竖着扛在肩上,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又拉着茗儿的手,随着人群一步步向前挪动……

    夏浔看到秦淮河上游的严密戒备,就已醒悟到自己小看了罗克敌,他绝不走出了城就安全了,这场猫鼠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已。

    他认真分析了一番,认为这时再往南去非常危险,行踪已然泄露,如果强行南下与自己安排的接应人员联系,必然是自投罗网。所以他果断地放弃了往南与接应人员联络的想法,转而往北走。不出所料,这一路下来,戒备并不算是十分严密。

    显然,那辆马车已经吸引了锦衣卫的注意,他们的主要力量已经扑向南面,在那里张开了一张巨网,刮地三尺地正要把他搜出来,他这时往回走,反而有惊无险。夏浔往回走,当然不是回南京城,进城就是听天由命了,他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老天来摆布。

    他相信经过一年多的历练,他的部下已经具有了起码的斗争智慧,他们一定会顺水推舟,把声势造得更大,吸取官府更多的注意,北行走他最可能的去向,可是随着南路发现他们踪踪的消息传开,罗佥事必然抽调大量的人力往南搜索,这样北面的明哨暗探必将大为减少。

    果然,一路上关卡、布防的人员已经大大减少,夏浔抄着小道,安全地逃到了长江岸边。再往前去,却不容易了,前边是一个小码头,不是很大,这个地方停泊不了吃水线很深的大货船,也不是摆渡客人的专用码头,而是沿江打渔的渔民砌建出来方便渔舟靠岸的一个小码头,可就是这么一个小码头,也有人守着。

    夏浔悄悄观察了一番,那些人应该是地方上的巡检和他们的帮闲打手,四个带刀的人显然是衙门里的巡检官,此外还有十多个拿水火g的,就是经制正役以外的帮闲打手。夏浔盯着这些人分布的位置、携带的武器,盘算着如何动手夺船。

    等他心中有了些眉目,便对徐茗儿悄声道:“茗儿,带着你去抢船太危险了,你沿江往下走,走远些,至少要到几里地外,就在下游江边等我,我夺了船之后会去找你。”

    夏浔说完了没有听到徐茗儿的回答,他扭过头,有些诧异地看向茗儿,茗儿趴在旁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好象要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夏潜挑了挑眉,疑惑地道:“怎么了?”

    茗儿摇摇头,抿着嘴儿没有说话。

    夏浔道:“四个巡检,十几个帮闲,不太好对付。而且,一旦暴露了咱们是两个人,是一男一女,那目标就更明显了。你到下游去等我,等我夺了船,如果……,我一直没有出现的话,你珑…先回中山王府吧,我知道你不愿回去,不过…”

    “我知道!”

    徐茗儿绷着脸,很严肃地说了一句,她把下唇咬得发白,一句话说完,便猫着腰向长江下游跑去。夏浔对她的神情变化有些许疑惑,不过这时他也没有多想,他又转向码头,把注意力放到那些巡检和帮闲身上,琢磨着如人夺船的计划。

    又有一艘渔舟靠岸了,船上两个竹筐都已装满了大半鲜鱼,一个巡检迎上去,弯腰看看,见那筐中银光闪闪的都是鲜鱼,上边几条还在不断地蹦踞,不禁乐出声来:“哟嗬,任老实,运气不错呀,居然满载而归。”

    嘴里说着,他就从沙滩上拗断一根长长的野草,捋去了叶子,只留下草j儿,然后老实不客气地弯下腰去,在筐里拾拾拣拣一番,专挑又肥又大、r味鲜美的大鱼,用草j串起来,旁边一个巡检,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坐在一艘小船的船帮上,对他说道:“给我也挑几条大的出来,晚上回家下酒吃。

    这人听了,便又挑出几条大鱼来,这才摆手道:“行了,去吧!”

    “天杀的,这些狗杂碎,怎么就不遭个报应!”

    任老实暗暗咒骂,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悦,连忙点头哈腰地答应一声,把筐提上岸,又拿出条扁担,刚把筐挑到肩上,走出去还没有十步路,一个穿着灰布短褐的青年汉子便迎面走来,与他擦肩而过。

    “站住,你干什么的?”

    那提鱼的巡检疑心大起,看这人穿着不像是个渔夫,这儿又不是渡口,他到这儿来干什么?

    夏浔没容他再多问,那个巡检的手还没摸到刀柄,夏浔就已出手,他的五指一屈,拳形如钝铲,“噗”地一声铲中了那个巡检的咽喉,这个巡检一声没吭,仰面便倒,喉间嗬嗬直响,夏浔这一拳,怕是连他的喉骨都击碎了。

    大鱼散落了一地,几条还没死的大鱼一落到沙地上,便拼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