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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

看着她,说:“织锦,有种女人会让你产生死的念头,和她一起死都是幸福。”

    织锦觉得这种说法不可理喻。后来,她把这些话说给马小龙听。马小龙怪怪地笑了一下,说:“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漂亮固然重要,但风情比漂亮还重要。金子天生就是那种让男人一看就想要的女人。”

    织锦听得发呆,半天才回过神,掐着马小龙的胳膊,“看见金子时,你也有这念头?”

    马小龙笑着逃开了,说:“我就想要你。”

    那时,他们在辛家庄一带租了一套小房子,正好处在两人工作单位的中间地段。一到中午,两人就像偷吃大米的老鼠,怀着贼贼的幸福,迫不及待地跑去相会。

    和马小龙分手后,每每车子经过辛家庄,织锦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想那几盆养在小屋y台上的花,怕是早已蔫了吧。那几尾金鱼,怕是也死掉了吧。唉,回忆是种伤害,它像小刀,每回到过去一次,它就切一刀,刀刀直中要害。

    3

    织锦找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点了蜡烛,托着腮,听罗锦程吹《回家》,觉得很有讽刺的意味——自己竟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吹完曲子,罗锦程穿过美女们的媚眼如丝,径直走到织锦桌边坐了,微笑着看了看她,问:“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织锦摇了摇头,看着他,说:“哥,我怎么觉得自己一不小心成了一个被社会抛弃的人了呢?”

    罗锦程很纨绔地说了一声:“切!”又说,“是你脱离了社会。”

    织锦像小时候听他讲故事一样看着他,等他的下文。罗锦程点了支香烟,歪着头乐了一下,“织锦,别太清高了,不然你会很不快乐的。”

    织锦不悦,“别说我清高!这世道不比以前,说谁清高等于骂谁。谁能清高到不吃五谷杂粮?”

    “你就不吃五谷杂粮。”罗锦程的情绪好像也不怎么好,瞥了瞥餐厅里的男男女女,自语似的说,“其实你用不着因为答应了爸爸就真的嫁给何春生。”

    织锦说:“别提他!对了,今晚你请我吃饭吧。”

    “这还不好说!”罗锦程冲吧台打了一个响指,“想吃什么,你告诉服务生。”

    织锦知道他又要去忙了,也不答理他,自己叫了一客黑胡椒牛排,又叫了一杯j尾酒。菜还没上来,何春生的短信就来了。何春生很聪明,知道织锦不爱听他蹩脚的普通话,便很少打电话给她,有事总是发短信。

    何春生说他下班了,问她有没有回家。

    何春生在一家商场的超市部做收银组组长,每天要做的工作就是穿着旱冰鞋,握着一部对讲机,在一排收银台前滑来滑去,不断地为新来的实习生排解机器难题,为老收银员清理输入错误的款项。长期穿旱冰鞋锻炼得他的身体格外灵巧,像一只在春风中灵巧穿梭的燕子。有时织锦会在超市看见他,不知为什么,她常常觉得他娴熟的滑旱冰技巧有些卖弄的意味。那么,他卖弄给谁看呢?那些在收银机上埋头忙碌的女孩子?

    织锦知道何春生想问她在哪里,又怕被她拒绝了没面子,便只好婉转一些,问她有没有回家。。 书包网最好的网

    门第 第三章(4)

    织锦叹了口气,在手机上慢慢地回复他:“在外面吃饭。”

    她不想告诉他具体地方,就他对她的那份痴情,肯定是会找过来的。她目前还没做好和他一起漫步街头的准备。

    何春生又回了一个短信,说知道了,又叮嘱她早点儿回家。织锦回了两个字:“谢谢。”她觉得只能说这两个字,既不失礼貌,又制造了适当的距离感。

    在很多时候,客气不是用来表达修养和礼貌的,是用来制造距离的。

    织锦吃完牛排,就偎在椅子里看杂志。在罗锦程的餐厅里,音乐和满墙的时尚杂志是它的特s。饭后,顾客可以叫一小壶咖啡,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翻看杂志,感觉舒适而安逸。

    十点多了,妈妈打电话催她回去。织锦看一篇小说正上瘾,遂顺口说等会儿就走。妈妈带着责怪的味道低声说:“春生在家等了你一晚上。”

    织锦突然觉得,好端端一个夜晚,就这么毁掉了。

    她怏怏地收拾起了包,和罗锦程道了再见。

    刚拉开车门,就听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很熟悉。她愣了一下,转身就看见咬着一支烟的马小龙,正直直地看着她,一声不响地走过来。因为父亲不待见马小龙,织锦经常带他来“迷迭香”。罗锦程对马小龙评价一般,说他眼神游离而低垂,是个优柔寡断的主,和织锦的x格南辕北辙。罗锦程虽不喜欢马小龙,却并不g涉他们,只说“爱情的跟头,一定要亲自摔过才知道疼。别人提前预警,不仅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还会起到反作用力”。

    织锦知道他所有的缺点,可爱情这东西,总是让人没办法。

    织锦下意识地站住了,半天才说了一个字:“你……”

    马小龙扔了烟,用脚去碾烟蒂。织锦忽然觉得心慌,像毫无防备地一下子被洪水淹掉了一样,鼻子也开始慢慢地发酸,胀得要命。

    马小龙说:“织锦,我想你。”

    织锦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开始低着头哭,趴在车身上无声地哭,瘦瘦的肩在月光下一抽一抽的,像一片剪纸。

    有只夜蝉在树上叫了一声,声嘶力竭得像遭到了致命袭击。马小龙伸向她肩膀的手,便缩回去了。织锦只是哭,这辈子都没这样断肠地哭过。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她竟是这样想念他的怀抱,像鱼想念水。

    马小龙看着她,脚碾来碾去地踩着一片树叶。过了一会儿,他摸摸她的头发,喃喃地说:“织锦,我是爱你的,你知道。”

    织锦拼命点头。她当然知道,她还知道自己爱他,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爱着他。她仰了头,用泪眼看着他说:“要不……我们私奔吧,到另外一座城市。”

    马小龙的眼睛灼灼地闪了一下,很快就黯淡下来,“我不能那么自私,不能把我妈一个人扔下。”

    这句话就像一盆水兜头泼过来,织锦心头那激情迸发的火,被毫无防备地浇灭了,还有侵蚀到骨子里的冷,一丝丝地往外冒。

    她歪着头,看了一会儿马小龙,眼里的泪慢慢地没了。夜空清净得有些发冷。她笑了笑,把手包带子往肩上拉了拉,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了车子。她觉得自己可笑,可笑得令自己唾弃。

    她以为马小龙是来求她与他继续相爱。可是,连马小龙自己都不知道来找她的目的是什么,好像只是暂时不能适应没有她的r子。织锦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太含糊而暧昧了,没有最起码的责任感,像一场过家家的游戏,至于结局怎样,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门第 第三章(5)

    那些在她心里奔跑着的希望,一不小心就落进了空d无底的陷阱。

    她打开车窗,探出头,慢慢地说:“马小龙……”

    马小龙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眼神期许。

    织锦笑了一下,“你真自私。”

    马小龙的眼皮垂了下来。

    织锦又笑,“马小龙……”

    马小龙不应了,他只是向上抬了抬眼皮看着她。

    织锦还是笑,“我后悔了。这些年做些什么不好呢?居然花七年的时间去爱你这样一个没责任心的人!”

    说完,车子就驶了出去。路灯把树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车开得很慢,她不必风驰电掣地逃跑,她要从容而高贵地离开他的视线,让他在经年之后回忆起她时,就会想起在清冷的夜里,她从容而冷漠地作别了爱情,再也不会回来了。

    远远地,她看见有个影子在楼下徘徊,依稀看得出好像是何春生。

    织锦在心里gg地笑了一下,眼泪就要出来了。也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要跟何春生举行婚礼,她就想笑。当然,那笑不是因为幸福与快乐,而是觉得有点儿凄凉的滑稽。

    何春生看见了她红s的别克车,远远地迎过来,说:“这么晚回来,罗妈妈会担心的。”

    织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担心你嘛。”

    说着,何春生就和她并了肩,往楼道里走。织锦用余光悄悄地看了他一眼。月光下,他的脸显得轮廓分外清晰,还好,不算太难看。后来,她想自己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不是跟刚刚受过马小龙的刺激有关呢?

    何春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很热络地迎了上来。织锦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两人并肩使楼梯显得有些仄,何春生感觉到了这种摩肩接踵的别扭,识趣地放慢了脚步,歪着身子,示意织锦先上。织锦停下来,歪着头看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把手塞进何春生的掌心里。何春生愣了一下,像过电的瞬间,神情呆滞。

    她把塞进何春生掌心里的手晃悠了一下,何春生才如梦方醒般雀跃起来。他竟然猛地弯腰,抱起织锦就往楼上冲。织锦被他唐突的举止吓得尖叫了一声。

    很快,她就安静下来了,伏在何春生的肩上,眼睛潮潮的。

    到了门口,何春生才把她放下来,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

    何春生站在织锦身后,看她开门,心里五味杂陈。那个马小龙呢?去他妈的马小龙!何春生觉得,马小龙就像一枚生锈的钉子,钉在他的心尖尖上,一碰就疼得要命,他恨不能把他拔出来,放在火里熔掉了,让他蒸发了,方才解得心头之恨。

    4

    只有客厅里亮着一盏小壁灯,家里人都睡了。

    家里的房子很大,是两层复式的。一楼是客厅和妈妈以及余阿姨的卧室,二楼有三间卧室,原本罗锦程住最靠东的一间,然后是织锦的卧室,剩下的那间屋子就成了杂物间。

    自从柳如意和罗锦程离婚后,织锦就把杂物间收拾了一下,搬了进去。她和谁也没说换卧室的原因。其实倒也没什么,她实在是不愿意半夜里被柳如意的哭声弄醒。罗锦程和她结婚前,她因为罗锦程不和她结婚而哭;等她和罗锦程结婚了,她又为罗锦程不回家了而哭。她没完没了地哭。一开始,织锦还会去安慰安慰她。很快的,她就发现这种安慰毫无用处,反而更触动了柳如意内心的委屈,让她哭得更凶,除非她能把罗锦程给柳如意弄回来。可是,罗锦程是个大活人啊,不是没思维的物件,除非他自己愿意,没人能把他弄回柳如意的床上。柳如意旷r持久的哭声快把织锦的神经弄崩溃了,没辙,她只好搬到了杂物间。

    门第 第三章(6)

    这间房子并不是真正的杂物间,只是因为放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家里人叫成了杂物间而已,足有十八个平方,很是宽敞。杂物间里没空调,妈妈担心她热,就给罗锦程打了个电话。第二天,就有人敲门,织锦开的门,就见两个工人扛着大箱子,说是来装空调的。织锦有点儿纳闷,问爸爸是谁买的空调。爸爸说:“除了你哥,还有谁?”

    织锦的心就暖暖的。当时,柳如意站在二楼过道里,看两个工人热火朝天地忙活,眼睛很红。织锦知道,她是在吃醋,因为罗锦程从没对她这么好过。织锦也觉得过意不去,隔天就买了套台湾“水草堂”的真丝裙子送她。柳如意虽然嘴上感激不尽,但毕竟不是她希望的那个人送的。织锦也替她难过,但是爱情的事,真的没办法。罗锦程的心长在他自己身上,她左右不了。

    织锦蹑手蹑脚地进了家门,在玄关处换鞋,见何春生走也不是、进也不是地在门口尴尬着,就伸手拉了他一把,何春生就站在门内了。织锦从鞋柜里摸出一双罗锦程穿过的拖鞋扔给他,然后关了客厅的壁灯,拉着何春生上楼进了卧室。

    她开灯,关了门,见何春生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就拖了把椅子说:“坐吧。”

    何春生坐下了。他这是第一次被织锦邀请进她的卧室。以前他对这间卧室充满了向往和好奇,却没胆量进来。他知道织锦的脾气,也知道织锦爱着的人是马小龙而非自己,更知道自己在织锦心里的样子,很可能是一块令她烦恼的头皮屑。

    何春生低着头,眼睛有点儿疼——当他激动或是感伤时,眼睛就会莫名其妙地疼。他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织锦见何春生木木地坐在那里不吭声,就去墙边的小冰箱里掏了一罐饮料,打开了给他,“冰过的,我记得你爱喝。”

    何春生接过来喝了一口,打量着小冰箱,“你屋里还放一个冰箱啊?”

    织锦笑笑,“是啊,有时候余阿姨给我榨了果汁,担心冰箱在楼下我懒得下去拿,就给我放到这里,有时候也放点儿我喜欢吃的水果。”

    何春生笑,“你可真懒。”说完就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说话。

    织锦说:“你怎么没话了?”

    何春生看着她笑了一下,说:“我觉得这不像真的。”

    织锦明白他的意思。何春生虽然一直在追她,号称非她不娶,但这只是他的一个理想。就像一个不甘让外界知道自己平庸的人,要树立一个他永远也达不到的目标一样,他追她,只是为了让人觉得他何春生的心是比天高的。他一个职高毕业的收银员的追求对象是研究生毕业的跨国公司财务总监,这样的爱情定位,一说出来就很壮底气。至于能否成真,那不是何春生所执著的。虽然他爱她,一直一直地爱着,但是当眼前的一切表明了这可能成为事实之后,他反而慌了神。

    织锦抿了一下嘴唇,说:“春生,你不要太宠我。”

    何春生不解地看着她。织锦苦笑了一下,“你太宠我,我会不爱你的。在爱情上,女人都是爱犯贱的。”

    何春生说:“织锦,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

    织锦说:“你知道什么叫咎由自取吗?”

    何春生把饮料放在桌子上,说:“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织锦说:“大家都劝我和马小龙分手吧,我不分,我总觉得我一个人能打赢所有人的想法和预见。我要证明给他们看,罗织锦是无往不胜的,爱情的力量是不可匹敌的。可是,春生,你看看我,这场旷r持久的战斗,我收获的除了嘲笑和伤害,还有什么?”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门第 第三章(7)

    “你收获了我的爱情,给了我一个机会,向你证明……让我证明自己是……”

    织锦说:“我不想让你证明什么,我只想赢。可是,上天却只让我输。”她开始边说边哭。何春生手脚无措地看着她,他想拥抱她,又怕被她拒绝或是呵斥。

    外面的灯突然亮了,好像有人下楼去了,很快又回来了。从脚步的轻捷程度上,织锦猜到了是柳如意。

    她擦了擦眼泪,看着何春生。

    何春生看着她笑。橘s的床头灯把整个房间照得有些暧昧。织锦看了一下手机,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何春生向外面努了努嘴,意思是柳如意好像还在二楼的走道里,想等她回房间再说。织锦睥睨了门外一眼,说:“没事,如果你不让她知道是谁在我房间里,她至少要好奇半年。而且半年之后,关于今夜在我房间里的人究竟是谁,还会生出许多个版本。”

    说着,织锦就拉开了门。柳如意显然没想到织锦会开门,她正端了水杯,若有所思地屏声敛息。见织锦出来,她惊了一下,正要尴尬着笑还是不笑呢,就见何春生从织锦身后冒了出来,她的嘴巴一下子就张大了,似乎要“啊”一声,但没“啊”出来,就慌乱地笑着说:“是小何呀。”

    织锦说:“我们商量婚事呢。”说完拉着何春生下楼。

    柳如意趁机冲何春生做了个鬼脸,就摇头摆尾地回房间去了。

    5

    织锦决定嫁给何春生的消息不胫而走,要命的是,很多人竟将这消息当成谣言,好事点儿的,就愤愤地说给织锦听,催着她赶紧辟谣。

    织锦就一本正经地看了看人家,淡淡地说:“g吗要辟谣,这是真的啊。”

    说者的嘴巴很夸张地张着,半天合不上。再熟络一些的朋友就会说:“织锦,你没发烧吧?”

    织锦说:“我g吗要发烧?我没伤风也没得病毒冒。”

    和他们说这些的时候,织锦目光坚定,语气平和而从容。她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大约就是她与何春生太不相配了吧。一个连大学的门都没进过且毫无前途可言的超市收银组组长,和一个跨国公司的财务总监,更要命的是,处在弱势的是男方。

    几千年来,大家都习惯了女人处处扮弱者,尤其是在婚姻里,向来都是强丈夫弱媳妇。

    关于为什么决定嫁给何春生,织锦不想解释。如果遇到有人一定要追着问,她会平静地说:“我相信我爸爸的眼光,他看好的人不会错的。”

    她想,一解释就破了,何春生就会被看低了。如今她决定嫁给他了,彼此就成了对方人生的一部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她又何尝不是矛盾的?和马小龙分手后,织锦也曾想过,不恋爱不结婚照样是一辈子。可这一个多月来的种种孤单荒凉实在太杀心了。同龄人大多已婚了,没人有闲暇陪她。比她年龄小的,似乎不太愿意和她玩。特别是像她这种大公司管理层的单身女子,总让人有种难以亲近的感觉,好像和别人之间隔着一道透明的墙壁,看似很近,其实永远无法抵达彼端。与不恋家的已婚男人玩,织锦玩不起,他们总是一边绅士地和女人说话,一边琢磨怎样完美地褪下她们的裙子。他们对女人下半身的关注永远胜过对女人上半身的关注。男人眼里的女人,再有能力,再有才情,都是狗p。在他们看来,你只是个女人而已。

    这样明目张胆地伤害自己,织锦做不到。书包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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