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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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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质地很好的仿象牙筷子无声无息地撞到了马小龙母亲的脸上,又蹦跳着掉在了地上,响声清脆。

    织锦木木地看着他们,转身拎起桌上的包,默默地出了餐厅。

    好大的太y挂在冬天的街上。

    原来她做不到把这个男人从心头上卸下来,他成了潜伏在她心上的一块痼疾,冥顽不化,像癫痫一样,她不知它会在什么时候发作,令自己洋相尽出。

    她以为时光会让这一切淡漠,以为岁月的灰尘会将他深深地掩埋,却不过是她一相情愿的虚幻想象而已,事实永远超出想象。

    何春生也被眼前的一幕弄蒙了,虽然织锦的反应让他心下生寒,但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怕她出什么意外,连忙跑到吧台买了单,匆匆地追出门去。

    织锦已经坐在车里,满脸是泪。何春生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

    织锦愣愣地看着何春生,也不去擦脸上的泪,两眼发直,好半天才喃喃地说:“对不起。”声音低得像病入膏肓的人。

    又疼又恨的滋味在何春生心头翻滚,他握了握她的肩说:“织锦,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织锦漠然地说:“真的吗?他这么快就爱上别人了,他不觉得内疚吗?”

    何春生不知说什么好,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以这种态度站在这里,说这些话,实在是滑稽极了。

    织锦看着他,无力地笑了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去上班了。”

    何春生低着头,想了想,说:“去吧,有事电话我。”说着就下了车,沿着马路蔫蔫地走了。

    2

    整个下午,织锦昏昏沉沉的。快下班时,马小龙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织锦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没接。

    再后来,马小龙又发了一条短信,很简短,“她是我妈同事的女儿,我不爱她,一点儿都不爱。”

    织锦把这条短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七遍,就删了。她按着太yx拼命地想,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听见别人说“马小龙”这三个字,或是看见他,就会情绪失控。

    明明是她提出了分手。

    琢磨这件事让她头疼得要命,就去休息室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拿过一本杂志随手乱翻,翻到一则心理案例时,看着专家点评,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失控的原因所在。

    她和马小龙,输家是她。虽然分手是她提出来的,但那是因为马小龙在结婚问题上不作为的姿态她那么做的。在爱情里,谁先激动了,谁就离输近了一些。

    她就是先激动的那个。她和马小龙的结局,让她想到了几句诗,大约是“叶子的坠落,不是对大地的深情,而是树的不再挽留”。

    她就是那片坠落的叶子,戚戚哀哀地落下来,树岿然不动地立在原地。

    失控是因为意不平,她不仅输了爱情还输了尊严,这让她痛苦且不甘。在马小龙面前,她总想赢回来,找回跌落在地、沾满灰尘的尊严。马小龙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她就只能失控。

    织锦恍恍惚惚地想着这些没边际的事,就到下班时间了。街上的风又潮又凉,她裹了裹外套,张望了一下街道,人很多,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内容不同的焦灼。

    忽然,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看上去很忧伤,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是马小龙。

    他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呢?解释?假如已不可以再爱了,再多的解释都是伤害,她为什么要听呢?

    门第 第七章(4)

    这样想着,目光就越过了那张脸。

    她忽然就想逃掉。不知为什么,她不愿再多看这个男人一眼。

    她飞快地跑到停车场,钻进车里,砰地关上车门。是的,她没必要回避他的注视,也没必要假装没看见他。她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任何解释了。

    她闭了一下眼,心情突然好了,不想回家,便给何春生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何春生好像很忙,周遭环境也很是嘈杂,他说自己在超市,今天上中班。

    织锦说:“我去找你啊。”

    何春生犹豫了一下,说:“要等好几个小时呢。”

    织锦无声地笑了一下,说:“没事。”

    何春生说:“那好吧。”好像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织锦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住何春生,中午的场面,若是换个男人,鬼才知道接下去会怎样呢!说不准即便她事后冷静下来向他忏悔,他都不肯再接受她的爱了。男人是爱面子的动物,中午,她疯狂的举止足以让他明白,她依然是爱着马小龙的。如果搁在其他男人身上,还不早就暴跳如雷了?

    想到要等几个小时,织锦在超市外买了本杂志,到休闲区找了个僻静的位子坐了,才给何春生打电话说自己到了。

    一会儿工夫,何春生就滑了过来,两手撑在桌上,望着她问:“怎么突然想起到这里来了?”

    织锦知道他心底里憋屈着,就柔和地笑了一下,说:“想和你说说话。”

    何春生也笑了一下,心思很简单的样子,轻轻地抚摩了一下她的头发,“我得过去看看,觉得无聊了,就去找我。”

    织锦抓过他的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对不起……”

    何春生就很宽容地笑着,退到工作区去了。

    到了超市吃饭的点,织锦的杂志已经看完了,就去超市里溜达了一会儿,随便买了些零食,打算带回家去给兜兜。付款时,她特意看了看,小丁好像不在。她在心里轻轻地嘲笑了一下自己,即便遇上小丁又怕什么?小丁对何春生,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已。

    织锦提着东西去了休息区,就见何春生正端着满满的餐盘左顾右盼地找她。

    她跑过去,放下东西,帮他接餐盘。

    何春生笑嘻嘻地说:“让你这整天吃高档酒店的人也尝尝我们的工作餐。”

    织锦满眼欢喜地拎起一串烤油麦菜,“呵,油麦菜还可以这么吃啊!”

    何春生得意地说:“没见过吧!”

    逛超市的人,还有超市服务员都挤到休闲区来吃饭。整个休闲区像开了锅的粥,沉闷拥挤。

    两人好不容易才找了两张相连的空椅子,坐定了,何春生又拎起那串油麦菜,送到织锦跟前,“张嘴。”在大庭广众之下,织锦有点儿不好意思让何春生喂她,就接过来,小声说:“让人看见会笑的。”

    何春生就嘿嘿地傻笑,“随便他们笑,我喂我媳妇又没喂别人,管得着吗?”

    织锦专心对付那串油麦菜,相互关联的长长菜叶弄得她很尴尬。就在这时,在嗡嗡的人声中突然冒出一个响亮的女声:“我妈看好了,也是我们即墨人,刚从部队退伍的,家里挺有钱。估计我妈就是看好他有钱,我感觉一般,人家都说他长得挺帅,个子也高,我怎么就没感觉到呢。”

    另一个女声关切地问:“退伍后他打算g什么?”

    “他家给他买了一辆出租车,他不愿意g,打算包给别人开,他收租子。他在威海路看好了一个门面房,打算开一家手机店。”。 书包网最好的网

    门第 第七章(5)

    “这样啊……”声音中充满了羡慕。

    “他说只要我同意和他结婚,马上就在市南区买套大房子。”声音很张扬,像是唯恐别人听不见她的幸福。

    织锦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就笑了。原来是小丁,她手中的那碗麻辣烫似乎冷了,她却不管不顾地用刻毒的目光盯着织锦的后背,仿佛能刺穿织锦似的。一不小心和织锦的目光撞上了,她的眼神微微颤动了两下,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甚至还粲然一笑,垂了垂眼皮,对女伴说:“等他手机店开了,我就辞职。在超市里工作,再怎么忙也是打工,能有什么出息?他说了,只要一结婚,就让我回家当全职太太,他养着我。”

    她的女伴问:“你爱他吗?”

    小丁用讥讽的口气说:“什么爱不爱的,结了婚,还不就那么回事!这普天下的人,有几个是为了爱情结婚的?还不都是看着对方条件好,不爱也装出爱得要死要活的样子。我妈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是女人,靠男人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你看那些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个个装得那么优雅那么高傲,鬼都知道她们心里有多着急呢!逮着个男人也不管人家是爱她,还是爱她的钱,就跟个结婚狂似的缠着人家不放手,你说贱不贱吧?”

    织锦知道小丁在说话给自己听。小丁在警告她,用不着自我感觉良好,何春生爱的是她的钱不是她的人。

    织锦悄悄地乐。何春生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脸越来越红,恨不能立马拍案而起。

    织锦就用柔柔的眼神看了看他,咬着一颗油炸鹌鹑蛋说:“真香啊。”

    女人与女人一旦成为情敌,恶语相向是最没智慧没技巧的,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就是让她看到自己的幸福是无懈可击的。何春生有点儿困惑地看着织锦一脸的幸福,说:“你喜欢吃的话,我就再去买几串来。”

    织锦说:“算了,把我喂胖了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何春生就有点儿傻了,织锦从没和他说过这样亲近r麻的话,就嘿嘿笑着说:“你就是胖成r本相扑我也喜欢你。”

    “真的?那我就本着相扑的目标努力发胖了啊。”织锦嘻嘻哈哈地说。

    “贱相!”小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真不明白,她条件那么好,怎么偏偏就喜欢跑到我跟前犯贱呢?”

    和小丁一起吃饭的女伴大约觉出了小丁的话另有意图,不愿做她的应声虫了,弱弱地笑了两声,就说吃完了,到点上岗了。

    背后安静了一会儿,发出了有人起身的动静。突然,织锦觉得有东西在自己背上碰了一下,接着,小丁的麻辣烫碗就滚到了地上。她愣了一下,就见小丁淡淡地把碗捡起来,放回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织锦说:“呀,真对不起,我不小心把碗带翻了。”

    织锦知道她是故意的,也没发作,把外套拽了拽说:“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谁会故意眼睁睁地丢钱呢。”

    这话让小丁的脸s一下子就变了,“你什么意思?”

    织锦弹了弹外套上的汤水,淡淡地说:“这个牌子的外套,它的价位你知道吧?我去年刚买的,纯山羊绒的,这汤洒上去,洗了也会留下痕迹,没法穿了。怎么赔?你说吧。”

    “我又不是故意的。”小丁没想到织锦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原以为她最多会和自己吵一顿,倒想借此羞辱她一顿。一跨国集团的财务总监,这么好的条件凭什么嫁不掉啊?凭什么要倒贴了房子嫁给何春生啊?按说应该何春生p颠p颠去追她才是,她竟然跑到超市等何春生,居然能等四个小时,这样违背了常理的事,实在是滑稽。但凡滑稽的背后一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小丁定定地看着织锦的外套,飞快地想,这是什么牌子?看上去和商场专卖场的衣服没什么太大区别,再贵不也就千把元吗,这两个钱,她还赔得起。这样想着,她的嘴角就翘了起来,带着冷冷的嘲笑,“你等一会儿。”

    门第 第七章(6)

    她去了更衣间,很快就回来了,捏着一个皮夹,看着织锦的眼睛,一张一张地往外抽钞票。下午刚发的工资,加上奖金加上补贴,两千多。不就一个月的工资吗,与骄傲的面子比起来,两千块钱算个p!

    织锦冷冷地看着她往外抽钞票,一张一张地在餐桌上摆开。何春生看看织锦,说:“算了吧。”

    织锦不吭声,她铁了心要杀一杀小丁的嚣张气焰。

    周围吃饭的人都停下了筷子,瞅着这边。

    小丁一张一张地往桌子上铺钞票,一脸的冷静与不屑。

    她所有的钞票都抽完了,轻蔑地看着织锦说:“够不够?”

    织锦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说:“不够。”

    小丁冷笑了一下,故意提高嗓门说:“真是的,堂堂跨国公司财务总监也学会敲诈了!”

    织锦把她的钱一张张地收起来,捻成扇子状举到她眼前,“记得让你那个有钱的男朋友带你多去高档商务会所逛逛,买不起也不要紧,至少会让你了解好牌子衣服的价位。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去r光百货和梦巴黎看看?我这件外套一万两千八,怎么,你还打算赔吗?”

    小丁的眼睛就直了,脸涨得通红。织锦把钱塞回她钱包,“我愿意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你用不着赔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做人要厚道,对于女人来说,自己赚钱买花戴的感觉,不仅很爽,还很有尊严。”说完,就跟何春生说,“你该上班了,我去旁边叫杯咖啡等你。”

    何春生点头,又恨恨地看了小丁一眼,就上班去了。

    喝完一杯咖啡,织锦没敢续杯,怕夜里失眠。杂志也看完了,连封底的广告也没漏,她百无聊赖地抬眼四处看。超市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她轻易地就在一台收银机后发现了态度懒散的小丁。小丁的皮肤很白,姿态细腻,眉眼之间总像藏了些羞怯和温柔,身材也高挑。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是比较招男人喜欢的。说真的,织锦压根儿就没把小丁看做情敌,何春生不喜欢她是一个原因,再一个就是,在潜意识里,织锦有些骄傲地不屑于视小丁为情敌。

    关于让小丁赔偿外套的事,织锦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心机太y沉了,正好杀杀她乖张的气焰而已。

    没多少顾客,小丁也闲着,抬眼正碰上了织锦的目光。她短短地惊愣了一下,就带着羞惭低下了头。织锦一直没移开目光,她看着小丁低下去的头,心里有一丝茫然,茫然中就想到了何春生。马小龙在她心中所占的比重,想来他应是清楚的,为什么他不发火不愤怒呢?

    忽然,小丁又仰起了头,表情很是凛冽,带了些挑衅,冷冷地挑着眉毛看着织锦。

    织锦迎着她的目光,在心里笑,忽然意识到小丁的愤怒是有缘由的。自己来超市等何春生,肯定被她误解成了对她和何春生之间产生了怀疑,借口来等他下班,而实行盯梢。

    心里装着不能得逞的爱情的女人,容易患得患失并疑神疑鬼。她看着小丁,目光慢慢平缓。

    她感觉得到小丁挑衅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边晃悠。这其间,何春生过来坐了一小会儿,又被人叫走了。下班后,他换好了衣服,拉着织锦往外走。他们走到街角时,一个身影冷冷地站在他们面前,是小丁,她有些悲愤有些蔑视地看着他们,“何春生,你不必担心我会死缠烂打地黏着你!还有你,一个女人深更半夜去接男人下班,可笑不可笑?如果是为了防我,你就不必了。”书包网 。。

    门第 第七章(7)

    织锦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一脸鄙夷的女孩子,又看看处境尴尬的何春生。小丁好像很满意于自己这番话所产生的后果,骄傲地甩了一下脑袋,昂首挺胸转身走了。

    织锦回过神来,打了何春生的胳膊一下,追了两步,想说两句刻薄话,却见小丁在前面跑跑停停的样子,好像在哭,也就罢了。对于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爱情失败是最残酷的打击,她没必要再追过去添上迎头一棒了。

    冬天的夜风很硬,何春生见织锦冷得有点儿缩手缩脚的,就拉开羽绒服要她进来。织锦也没拒绝,两人裹在羽绒服里,笨得像熊一样往停车场走。

    何春生趴在织锦耳边说:“谢谢你来等我。”

    “g吗要谢呀?”

    “让我觉得你爱我。”何春生说得很忧郁。织锦就歪过头去看他。何春生笑了笑,眯起眼睛,做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说:“你这样会让我犯错误的。”

    织锦忽然不想马上开车走,就跟何春生说:“我们走走吧。”

    何春生“嗯”了一声,揽着她在街边溜达。

    织锦闭了眼,两人在黑漆漆的街上走走吻吻的,把一个骑单车夜行的人招惹得哐当一声就撞到栏杆上去了。织锦扭头一看,笑着说:“要是有汽车出了车祸,咱俩罪过可就大了。”说完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跑回停车场。何春生在后面追,咚咚的脚步像要把冬天的夜幕跺裂了似的。

    3

    转眼到了来年春天,房子装修完了,婚礼定在五一,筹备婚礼把织锦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三月城市的街,已有了星星点点的绿意。织锦和何春生去拿婚纱照,正打算回家,妈妈就打来电话了,让她快点儿回去,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织锦让何春生先把婚纱照送到新房,自己开了车就往家奔。延安路上塞车塞得要命,织锦恨不能下去踢那些挡在前面半天不动的车p股。

    车子在车流中走走停停,妈妈又打来一个电话,倒没催她,就问她往家走了没。织锦说在路上了,又问出什么事了。

    妈妈突然就哭了,说柳如意偷拿了罗锦程的身份证,把金子告了,要她对罗锦程的重伤做出相应的经济赔偿。今天上午,法院的人来了,罗锦程才知道。他火了,转着轮椅往楼下扔柳如意的东西,要她从家里滚出去。柳如意吓得躲在织锦房间不敢出来。

    织锦就觉得脑袋里嗡地飞过了一群苍蝇,有气无力地说:“这事我回家有什么用?”

    话是这样说,织锦知道,即使没用也得回。

    好不容易到家了,楼下三三两两地站了些人,对一堆扔在地上的破败东西指指点点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