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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

’字,应该也是有田园之乐吧。”老头子笑着骂道:“他妈拉个巴子的,什么叫‘好像’?什么叫‘应该’?纯粹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文化大革命那会儿给你游大街,一点都不冤。”王绝户赶紧抱拳:“不冤,不冤。”弄得李雪庸在一旁哭笑不得。

    说笑的功夫,车装好了,司机上了车,长一声短一声地按着喇叭紧催。李雪庸只好上车。就在这时,他一眼看见郝玉兰从那边胡同里披头散发地跑过来。李雪庸心里忽悠一家伙,心说:“坏了!”赶紧下车迎过去。

    郝玉兰已和那拐子离了婚。因为拐子眼看郝玉兰肚子一天天壮大,他终于受不了周围人的冷嘲热讽,也无法预测这孩子出生后会给他带来什么烦恼,于是那残存的一点自尊驱使他做出了决断。人们对离婚后的郝玉兰抱有同情,许多人对真正意义上的“郝李组合”更是寄予了期望,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也需要自己的亲爹在身边照管。眼下的事态被那些持此想法的人看作是一个契机,认为可推动二人那暧昧的关系走向明朗化,因而,这功夫旁观者的眼神就多了一份特别的情味。

    可是,郝玉兰那汹汹的来势实在令人为李雪庸捏一把冷汗。郝玉兰那原本肥厚的肚子更显胖大,小腹部鼓凸得厉害。令人惊异的是,她奔跑的速度竟如此之快,以至李雪庸还来不及定定心神,她已旋风般突至眼前。李雪庸显得异常仓促,他脑子里飞快地制定了数种应急方案,又于三两秒钟之内预想出了最坏的一种结局。

    郝玉兰飞奔至李雪庸面前,收住脚,喘着粗气问:“你——你想跑吗?你要跑到哪里去?”李雪庸先行缓兵之计,他强作笑脸说:“我怎么是跑呢?我是要去云峰山嘛,我在那里是买了房的。”郝玉兰听了别人的撺掇,还以为李雪庸是搬到远远的外地,专为躲她,故此听到消息一路狂奔而来,准备强力发作,听李雪庸这么一说,倒愣了一下,神情也稍见委顿。李雪庸趁此机会息事宁人:“你先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来日方长嘛。”郝玉兰翻着眼,心想:“我人已经这样了……”就拿出要摊牌的架势,拍打着颤巍巍的肥肚子,刚说一句“我这肚子里——”阮大可见事态不好,知道这女人是要撕破脸,抡圆了想跟李雪庸较劲,忙截住她的话头:“大妹子,听我劝一句。这凡事都要退一步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啊,这其中的道理老哥有时间跟你细说,眼下先回去好生歇着。怎么样,给老哥一个面子?”阮大可说话自然是有分量的,而且那话虽说软中带硬,可毕竟含有一丝婉转的请求,大庭广众之下也算是给足了她面子,郝玉兰不能不掂量掂量——眼前和她说话的不是别人,是阮大可啊。郝玉兰两只鼻孔里虽然仍像蛮牛般喷着粗气,但围观的人们看得出,那已是强弩之末了。果然,她神色悻悻而又略显尴尬地冲李雪庸说:“这事不算完,你看着办!”又看一眼阮大可,才嘟嘟囔囔地走了。李雪庸沮丧得很,解嘲似的看着阮大可和王绝户,苦笑着说:“这人。”阮大可无所谓地挥挥手:“上车。你走你的。”

    李雪庸二次上了车。这功夫,他老爹睁开眼睛,扭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儿子,摆出一副预言家的架势,说:“哼,我说什么来着?我他妈早就劝你好好儿续个娘们儿,怎么样?小子,崴泥了吧?”

    余怒未消的郝玉兰扭着肥厚的腰身离开了。人们没有盼来期待中的结局。

    卡车在一片目光的注视中缓缓驶向云峰山。不一会儿,扬起的浮尘便遮断了人们的视线。

    自阮大可卖掉秘方后,沈秋草有那么几天没露面了。她是想,阮家大概在忙着分配那笔钱吧,自己先不要去跟着裹乱了,就揽着个小丢丢在家做些零碎活。

    这一天她约摸那边该安静下来了,就走过去想看看。自阮大可得了那病,她心中那潭死水再起微澜。进了院子,见阮大可一个人站在柿树下发呆。沈秋草笑道:“发什么呆呢?”阮大可说:“李雪庸这一走,我老觉着心里空落落的,按说也没走出多远。”沈秋草说:“你们这三个人吶,形影不离的,简直就是三个老小孩。”说完,见阮大可不吭声,又说:“王天佑跟了莫小白,李雪庸去了云峰山,算是都有个着落了。”她说得轻描淡写的,但阮大可听得出,她的话没完,接下来是想要他续一句。要他续什么他也明白。他沉吟良久,说:“王天佑自有他的难处,李雪庸也有他的苦衷,可眼下最为难的恐怕还是我。”顿了一下,又说:“我知道你又在等我一句话,按说事到如今我也该重新作考虑了,可我实在不能答应你什么。不瞒你说,每次见到你,我这心里就愧得慌,当初我和潘凤梅——唉,那简直就是中了魔了。如今要是答应了你,我这颗心必定得一直把我折磨到死……”阮大可慢慢低下了头。沈秋草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无言以对。她觉着,二十多年来,眼前这个人始终好像是近在身边,触手可及,又远得仿佛只见个影儿,怎么追也追不上,而今眼见得前面已是人困马乏了,怎么就还是追不上?……她缓缓地转过身,走了,走得很轻,没有一点声息。等到阮大可再度抬起头时,眼前已是空无一人。他只依稀记得,这个女人刚刚说了一句什么,他努力地想这句话,最后只想起其中的两个字——丢丢。他猜到这女人在说丢丢,也知道这女人是离不开那小东西了。也罢,自己再没有什么可用来弥补的了,就让小东西去陪伴着她,为她此后的日子添一点快乐吧。

    他想去王老兄那里喝两杯,解解郁闷,说说沈秋草,也说说有趣的往事。

    如今的王绝户似乎已大不如前,自孙子死后,人就时常地显出疯癫。那天,阮大可沿街闲走,在莫小白新开张的诊所外看见了王绝户。老头子瘦骨嶙峋,正在大太阳底下,捉着一件烂衫,咯嘣咯嘣地碾虱子。见阮大可走过来,忙将一只肥虱扔进嘴里,嘣的一声咬碎,这才呵呵笑道:“来得好,我正愁没人听我讲古。”阮大可欷嘘一回,领王绝户进了一家小酒馆,几样小菜,一壶老酒,两人天南海北,诗书医易,竟说了两三个钟头,奇怪的是王绝户竟无一句走板的话。

    王天佑哪会是疯癫呢,他清醒得很嘛。说不定,关于沈秋草,他老兄还能给指指迷津哩。

    阮大可转身刚要迈步,忽然,他被眼前这株柿树吸引住了。

    今年刚开春的时候,阮大可见院中还有一处空场,就从李雪庸那里移来一株柿树。按李雪庸老爹的叮嘱,将枝枝叶叶尽行砍去,只剩两根树干,说不这样的话,恐难以存活。没想到,因入冬以来一直天暖,从春至秋都那么光秃秃的老干上忽然爆出许多嫩芽,仿佛经历了一场劫难,死而复生似的。阮大可看到了生命的顽强与美好。他不禁想起当初李雪庸酒后为这株老树写的那首《咏柿》来。先是一序:“春四月,阮兄移去老柿一株,尽去其枝,惟余两干寂寂相依。余再三叮嘱:新栽怕沤,不宜多水。”诗写道:“浑如铁杵院中栽,曾把屠刀细细裁。好待明春萌绿叶,尖尖嫩角斗红梅。”看着眼下,他想,这树好倔强,不但没死,还在岁末爆出了嫩角,看来它是等不及来年与那红梅角逐春光了。再一看,院角处那株梅树也绽开了少许花蕾,点点红色稀疏地在枝桠间错落着,十分好看。感叹之余,又见树下也突出一片生命的阵容——那是一小块蒙茸的绿草。他不由得蹲下来,惊讶地看着那么纤弱的细草。冬天里,它们显得格外绿,那是最本色的生命的绿。他想,这顽强的生命是打哪儿来的呢?它们的下面不过是黑的土,它们的头顶不过是蓝的天,它们的周遭不过是来去无定的寒风,它们的时空里不过是无迹可求的匆匆岁月罢了。而且它们不是刚刚死过一回的么?那么,它们在这样的季节里怎么又顽强地复活了呢?在这死去活来的挣扎里,也许包藏了耐人寻味的平常道理?是的,它们不愿死,它们更愿意活着。那么人呢?人同草木啊。就人生而言,死是容易的,完成它也许只在一瞬间,而活着则很难,它的前头是茫茫大漠,是看得见却又遥不可及的落日长烟,要成就它,不仅仅需要勇气,还非得有年深月久的熬炼不可。且不说活着还有一难,那就是红旗说的,须面对平淡乃至平庸。然而,再难也要活,连草木也选择活着,更别说人。还是活着好。食人间烟火,恋灶上油盐,叹j虫得失,结草芥恩怨。是平淡无奇,又是绚烂至极。——活着,多么的有滋有味啊。

    阮大可无声地慨叹着。他站起身,四下里看,仍觉意犹未尽。

    不觉之间,落雪了。这是瑞雪,很细,轻烟似的。只可惜仍不是那种轰轰烈烈铺天盖地的雪。不过这雪它很暖,仿佛童年时母亲的怀抱。看去,院角处的红梅在这雪中开得更红了,老柿的嫩芽在这雪中也绽得更绿了。它们就那么斗着。“尖尖嫩角斗红梅”?是啊,李雪庸说的没错,它真的在跟红梅斗呢。树下的绿草可是给这雪渐渐埋住了。埋住了也是个绿;一旦日出雪融,它会是一簇更耀眼的绿。

    他两眼怔怔的,似乎在专注地看,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他心平气和。在这心平气和里,又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这好日子就快过到头了。——想想看吧,王天佑妄图把他那套玩意儿传给莫小白,他是想得美,那是几乎六十年的累积啊,任凭小白脸精明盖世,三年五载的就能成王天佑第二?而李雪庸的旧体诗和大字,注定的要在小城灭绝;那诗中有散淡的范石湖,那字里有疏放的枯笔,都无人可继。自己这一份,说是传给了莫小白,可传得了医术传不了医品。没有了品,怎能成就大医呢。

    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空旷。

    他不想去王老兄那里了。他又想起那笔钱。他想怎么样给那笔钱了断一下,教自己这颗心轻松轻松。

    就这样吧:给红兵十万,给红旗十万,给沈秋草和小东西十万。这才叫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剩下的,自己留着度晚年。五十万,够不够呢?够了,足够了。可是,和谁去度这晚年呢?这是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想回避也回避不了的。沈秋草是绝对不可以的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再想回过来对她动念头,那还算个人吗?即使沈秋草不介意,自己的良心也不会放过自己。有机会和沈秋草敞开了谈谈,劝劝她,为什么对李雪庸的那份痴情视而不见呢?教沈秋草去读李雪庸的诗吧,那也许是她最好的归宿。至于自己,是否再去找潘凤梅谈谈?这娘们儿人虽风流些,可想想自己,也比她好不到哪里,正所谓鱼找鱼,虾找虾,老乌龟找只大王八。沈秋草那是一盘素,潘凤梅这纯粹就是一锅荤。还是荤点好。

    想到这里,阮大可笑了,心里踊踊的,还真就想潘凤梅了。可是,刚想到热闹时心又一下子凉了,他记起潘凤梅曾说过她才四十几,那么,她能跟一个五十多岁的病老头子过晚年吗?阮大可自嘲地笑笑。他知道潘凤梅是多么喜欢过去的他,也知道过去的自己有怎样的本事教潘凤梅喜欢。可眼下,自己经过这场病,生理机能已今非昔比,还有什么本钱教那个女人喜欢呢?要知道,那是个喜欢雄狮般强健男人的娘们儿呵。阮大可摇摇头,一时间心里生出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伤感。失落之余,他又想,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吧。

    找个机会,他真就去问了潘凤梅。他直通通地问那女人,是否还愿意陪一个糟老头子过晚年,果然,潘凤梅爽快地告诉他,自己已另有新人,是个建筑公司的包工头,人高马大,钱也海了去了。阮大可当时听潘凤梅一说,还深怪自己自作多情,转而一想,又释然了:这才是潘凤梅啊,事情本来就该这个样子嘛。

    于是,和谁度晚年的问题就暂时搁下了。

    他也出诊,也饮酒,只比以往爱笑,见了什么人都先笑笑。他又多了样喜好——麻将牌。原本他是不懂那个,也无兴趣,偶尔的一次,他路过魏老二家门口,听里面大呼小叫,十分热闹,踅进去一看,见是魏老二、潘凤梅、李雪庸的老爹及一个摆地摊的丑女人,四个正斗到酣处,周遭围着五七个看热闹的老小。众人忙给他让出一张椅子。他坐那里看了一会儿,竟觉十分有趣,此后便三天两日地去围观。且不避潘凤梅,碰上阮红兵时神色也很平和。久而久之,居然看出些门道,有两回还在一边给李雪庸的老爹支了两招,背后的闲人都喊妙。再后来他就在众人怂恿下上了牌桌——自然,有阮红兵在时,当儿子的主动退避三舍——和那班老牌油子真刀真枪地干上了。先是三两天过把瘾,渐渐地每日必到。后来他发现,魏老二这人很有意思,又闲散又风趣,尤其最近几天,看他时那眼神多了许多媚气。有一次散局后魏老二送他出来,趁眼前没人,阮大可笑着说:“你给我做老伴得了,省得我打麻将天天来回跑。”魏老二眼睛一亮,说:“那敢情好。”两人那样子其实是半真半假,笑谈中夹着相互的试探。此后魏老二又悄悄地多次冲他献媚,每一次的眼神都很亮,很真。阮大可没想到魏老二居然对自己那么钟情。他也动了心。李雪庸的老爹和阮红兵两人不在场时,他就大咧咧地管魏老二叫老伴,魏老二也明目张胆地叫他老头子。

    如此一天天地消磨,日子倒也生出许多新的趣味。

    然而,阮大可心中还是常常感到空得慌。

    有一件事,阮大可觉得必须跟李雪庸好好儿谈谈,那就是关于沈秋草。他想,沈秋草不能就这样寂寞地一天天数着日子过,她余下的年华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虚掷。她该找一个真正牵肠挂肚疼她爱她的人,伴她走过剩下来的一段漫长的人生路。就眼下而言,有资格陪伴她的,非李雪庸莫属。可两人都颇有个性,自己又是这么个尴尬角色,出面说合,怕不大好捏到一起。他想,步步为营吧,沈秋草那头暂且按下,先把李雪庸劝动了再说。

    正是傍晚时分,太阳还高。阮大可也不骑车,仗着两条长腿,一根拐杖,就那么一路走向云峰山,去找李雪庸。

    见了面,先问这山野之处是否住得惯。李雪庸笑笑:“哪能住不惯?今年带学生来春游,回去当晚就一直做梦,梦见自己住进了云峰山,醒来后得了两首诗,你看看吧,那真是黄粱美梦啊。”阮大可就读他找出来的一首《山居·纪梦之一》:“陋室窗幽好月移,门庭近水鸟飞迟。山椒野豆红三亩,晚韭新葱绿一时。老醋频沽晨解酒,高邻偶唤夜行棋。屋前有景常须醉,恐负平湖百顷诗。”阮大可感叹道:“果然是美梦。你惹得我也快动心了。”李雪庸得意了,又递过一页:“再看看这首《山间晚眺·纪梦之二》,也是黄粱美梦。我念给你听吧。”就自顾念起来:“乱鸟啼春弄画图,横斜树影晚模糊。霞飞秀色红檐瓦,雨洗新苗绿鹧鸪。路上纷纷归市侩,畦间袅袅走村姑。今宵若有田园梦,只许山歌入醉壶。”阮大可嘿地一笑:“只许山歌入醉壶?好家伙,这梦也够美的。”李雪庸兴致大发,他笑眯眯地看着阮大可说:“其实你老兄也是满腹的文墨,大半生研医,受古人文章的熏染,又酷爱古诗词,也该动手写写。”阮大可不好意思地摸着胡茬,笑道:“写是写过的,只是不敢拿出来,怕你老弟笑话我,这拿药锤子的手,写出来还不该是满纸的当归柴胡味儿?”李雪庸一听,马上他将所写的诗“交代”出来,阮大可被不过,说:“那我也给你看一首今年夏天写云峰山的吧。”要了纸笔,凭记忆选出一首《云峰山农舍小憩》。李雪庸十分惊喜,再看那诗,写的是:“此日群峰青欲黛,临溪老鹳钓何如?殷殷望眼山中倦,恋恋浮名水畔沮。也有幽窗红掩杏,还饶小院绿围蔬。今生拟向西邻卜,又恐尘缘不许居。”读罢,李雪庸赞道:“情由人生,境由情造。好诗,好诗。”又玩笑似的叹息着:“唉,既生瑜,何生亮!”

    说笑过后,阮大可便转入正题,他也不绕弯子,直瞪着眼看住李雪庸说:“你这梦也做了,诗也写了,就没想过要照料沈秋草的后半生吗?”李雪庸略有些诧异地看看阮大可,沉吟半晌,然后说:“我还是给你看首诗吧,是刚入秋那会儿我独自一人来这里时写的,你看看我这份心境,还能照料谁?都快成一潭死水喽。”就找出那页诗稿递给阮大可。阮大可疑疑惑惑地接过这首《云峰秋思》,一句句读下去:“四面秋声断续听,云峰草木未凋零。心随远上和云断,眼入幽深带雨青。偶梦山巅敲白石,常思松下采茯苓。茅庐宜结嶙峋处,朝看红霞暮看星。”阮大可交还诗稿,不以为然地说:“写诗归写诗,现实归现实。你又不是来做什么敲石采药的隐士,总得有个感情寄托吧?再说秋草也不能就那么悬着。”李雪庸颇有苦衷,半晌,才推心置腹地说:“她自有你老兄照料,哪里用得着我呢。”阮大可摇摇头:“人家苦等了我二十年,我却和潘凤梅那娘们儿浑闹,这已经把她的心给伤透了,如今我又成了半个残废,你说,我还有什么脸跟她谈婚论嫁?我他妈——”他使劲地捶着脑袋,“我他妈还有那个资格吗?”“要说资格,我……”李雪庸欲言又止。阮大可抬头想了想,忽然哦了一声:“对了,你是想说那郝玉兰吧?我已经跟她谈过,那人还算通情达理,她表示不会再找你闹了。”李雪庸一脸羞愧:“其实,我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