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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

而且后者的威胁更大一些。

    为什么?

    你想想,单龙泉这次马失前蹄,不管是谁在前台,幕后主谋一定是韩爱国。对于那个看起来有些软弱的老家伙,我太了解了,那才是真正的大政治家啊。不说韩东新的资历,就冲着知恩图报这一点,全世昌也一定会有所考虑的。不过,你也有你的优势,你没有背景,在当前古城这种复杂的背景下,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况且全世昌也是很欣赏你的。 那么,爸你认为,我们该做些什么呢?云迪本来在看电视,也似乎听出了兴味,赶忙蹭过来了。

    云跃进深深吸了几口烟说:你这些年来,吃亏就吃亏在太顾脸面了,遇到关键时期,总显得有点软,手段不硬。这个教训必须汲取。从现在起,就什么工作也别c心了,腾出身子来主要做这个 ,一方面你要继续做好全世昌的工作,另一方面我和你到省城找找老关系,还有你爸的那些学生什么的,只要有关系就不要错过……不过,最重要的是,我总认为,在当前这样一种干部风气下,一定要舍得花钱,该出手时就出手。爸这次可是拼上了,即使把我这些年的家底全拿出来,花他十万二十万,也一定要把这事弄成。反正你爸也这么大年龄了,要钱还干什么,不就是为你们小一辈的铺一条路子吗? 云跃进说着,平素总耷拉着的眼皮突然张大,两眼炯炯地望着他们。赵广陵不由得吓了一跳,脱口道:

    那……不是让我也买官吗?

    别人买,你为什么不能买?

    对!云迪接口道,老爸说得很对,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如果别人买,你为什么就不买呢?

    看他们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赵广陵觉得真好笑,却又实在不敢笑也笑不起来,只好长久地沉默着。这类话,对于老岳父来说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云迪居然也一样,难道只要一踏上官场就像是着了魔,就再也挣不脱它强大的引力了?一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尽可能平静地说: 你们说的也许都有道理,但是,对于全世昌这个人,我要比你们了解得多。其他人我不敢说,但是对于全世昌这个人,我敢打保票,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你们说的那种事来。

    你就那么自信?云迪依旧不相信地看着他。

    云跃进也接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是会变的,当了官就更要变。一定要从最坏处着想。

    放心吧,不管他是否真那么学富五车,但这一点我绝对相信!

    姜毕竟是老的辣,老岳父的话虽然言过其实,不可全信,但他的分析还是很中肯的。特别是他提到了韩东新,让赵广陵真的有种拨云见日之感。这些年来,和韩东新工作上的接触倒是从未断过,但是心灵的沟通几乎绝缘了。特别是听说他和阎丽雯结了婚,见了面就更是有点期期艾艾,尽可能客客气气的,颇有点儿貌合神离了。而且,凭感觉,韩东新对他也似乎没多少好感,不知是不是受了阎丽雯的影响?正所谓山不转水转,转来转去两个人竟然又转到一起了。世界有时很大,有时却又显得很小,小到仿佛是一座独木桥,迎面走来都错不过路去。在内心深处,赵广陵真不愿和韩东新处于这样一种尴尬位置,但是又仿佛绕不过去,正所谓情势使然,人力不逮了……一天下午,魏刚突然打来电话,约他和云迪一起出来吃饭,赵广陵忙问还有谁,魏刚只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立刻压了线。听着听筒里一片强烈的嘟嘟声,赵广陵怔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云迪走进来,才失神地撂下电话。 结婚这些年,云迪一直默默c持着家务,从不干涉他的生活。但是,自从上次老岳父和他谈话之后,云迪也似乎变了一个人,对政治格外敏感起来,一见面就不住地和他分析、议论,打听各种小道消息,似乎深陷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中。这种感觉,真让赵广陵有点隐隐的担心。一听说魏刚要请客,云迪立刻敏感起来: 在这种时候,别是什么鸿门宴吧,依我看还是不去为好。

    赵广陵觉得老婆真逗,只好笑着说:怕什么,即使是鸿门宴,有你这么个樊哙相陪,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云迪也只好笑笑,你看我这么身单力薄的,哪一点儿像樊哙——况且,即使我是樊哙,你能有刘邦那么无赖吗?

    等如约来到丽江大酒楼,赵广陵不由得暗暗吃惊,不能不佩服女人的直觉和敏感。魏刚带着韩东萍,韩东新居然还带着阎丽雯,竟然是这么三个家庭的聚会。不管别人怎么想,赵广陵首先就不好意思起来。偷眼看一看阎丽雯,仿佛陌生人似的,礼貌而又冷淡地和他点点头,扭身就和韩东萍说话去了。云迪的反应似乎更强烈一些,表情好半天都不自然,垂着头只顾闷吃。一伙人中,只有魏刚最潇洒自然,从始到终谈笑风生,大家刚落座,魏刚就开门见山说: 今儿咱们纯粹朋友聚会,一定要开怀畅饮,痛痛快快玩一宿,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本来我还想把齐秦两口子也叫上,谁知道人家大区长忙得很,一直联系不上,只好作罢了。为什么要搞这个聚会呢?因为这些天我忽然觉得自己老了,总是不住地回忆过去的一些事情。想当年我们刚来古城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个荒芜的小镇,物质也很匮乏,但是,我们大家多么单纯,多么快乐,正所谓风华正茂、意气风发,记得有一次我们喝了酒,齐声高歌《友谊地久天长》,那深沉忧郁的旋律让我们每个人都潸然泪下…… 说到这儿,魏刚自己先喝了一口酒,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两年自从下了海,魏刚总是狂饮滥醉,身体又比过去胖了许多,看他剧烈地咳嗽着,真怕他会闹出什么毛病来。韩东萍心疼又无奈地瞪着他,连说你少喝点吧!魏刚却根本不理会,反而好像愈加兴奋起来。听他这样说着,大家的心情也忧郁起来,陷在各自的沉思之中,却不像他那么冲动。像他的那种感觉,赵广陵就怎么也找不回来,只好听他继续演说: 这些年来,我们之间发生了多少事,好端端的朋友也不朋友了,同学也不同学了,想起来好没意思……好在我现在总算退出来了,好歹还赚了几两碎银子,所以我就想,无论如何也要搞这么个聚会,这既是缅怀过去,更是面向未来……魏刚这番话说得太好了!真想不到,年届四十的魏刚倒依旧是条血性汉子。下了几年海,少了股子官气,反而更加可爱起来。赵广陵也慢慢激动起来,端起酒杯刚喝了几口,云迪却在桌子下不住地踢他,只好努力克制着。韩东新却似乎控制不住了,不仅敬他,还敬云迪酒,一直喝得脸红脖子粗,才口齿不清地嚷嚷着: 今儿咱们弟兄们聚在一起,一定要卸下面具,说点真心话!马上就调整干部了,说白了咱们俩都在竞争城区书记这个岗位是不是?但是,我们一定要摒弃多年养成的那种恶劣的官场习气,要良性竞争,不要恶性竞争,要文明比赛,而不要勾心斗角、互相残杀,要……不等他再“要”下去,赵广陵已呼地站起来,大声说: 你不用再要下去了!人生在世,诚信为本。今儿当着大家的面,我也表个态,不管市委用不用我,我赵广陵绝不会做对不住朋友的事情!

    好的,我们一言为定,干杯!

    两个酒杯砰地碰在一起。

    韩东萍忽然说:不过你们俩也一定要注意,该争取还是要争取,不管谁当,反正不能让别人c进来。

    那当然!魏刚说,你们可一定要汲取我当年的教训。当年我该当没当上,如果这次你们俩还当不上,就太丢我们大学生的人了!

    岂止大学,人家可还有研究生哩!一直沉默不语的阎丽雯忽然无声地笑起来。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我和咱们的著名演员也喝一杯吧。云迪忽然顽皮地望着阎丽雯说。

    不管新书记老书记,不管谁当一把手,古城区的书记总是要空缺好些日子才会任命,这似乎也变成了一条铁律。在许多人焦急的等待中,一年又过去了,元旦过了,春节过了,一直到二月二龙抬头,又一个寒冷的早春时节,赵广陵突然接到通知,下午要召开干部大会,公开推荐古城区委书记后备人选了。

    9

    一中午都没睡着。当他匆匆赶到会场的时候,那种庄严肃穆的会场气氛真让他吓了一跳。每人一张桌子,每个桌子上都写了名字,纸笔都已准备齐备,和一年一度的统考一模一样。全世昌和其他所有领导都齐刷刷坐在主席台上,如临大敌般审视着台下的每一个人,让人觉得那不是一双双眼睛而是一台台透视机,把你的五脏六腑全看透了。许多人都颇有深意地朝赵广陵点头微笑,许多人干脆走过来含而不露地用力握一下他的手。在这一笑一握之间,似乎所有的意思都表达了,赵广陵也如释重负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要知道,在古城短暂的历史上,这样异乎寻常的举动还是第一次,也足见全世昌书记新潮而民主的新派作风。有人说推荐只是一个形式,赵广陵却不这样认为。一定的内容总是要通过一定的形式来表现的。而且,他对自己也充满信心,只要大家出以公心,自己就一定会力拔头筹。韩东新的背后虽然站着他父亲的高大身影,毕竟进入古城政坛才一年时间,许多干部连他的名字还叫不上来呢……至于其他人,则更是等而下之了。况且,他已和全世昌谈了几次,这位大权在握的领导态度也比较明确,就是要大胆使用年轻干部、有作为的干部、学历高文化高的干部。 在热烈的掌声中,全世昌开始发表主旨讲话。全世昌演讲水平极高,来古城一年从未念过讲稿,听他演讲真是一种难得的精神享受。今儿这番讲话,更是声情并茂,极其精彩,会场里不时响起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在讲话中,全世昌又特意强调了学历问题,要重视人才,古城的人才不是多而是太少了,特别是研究生,一共才有几个?这话简直就是专门冲着他的,赵广陵差一点笑出声来。 散了会,他特意给韩东新家里挂了个电话,谁知道接电话的却是阎丽雯。他拿着电话,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很高兴,是吗?

    不,我是想祝贺东新。

    他已经去省城了。

    这个时候还去省城?

    他正在跑一笔资金,准备改造纺织厂。

    你……这些日子不演出?

    不,我下岗了。

    怎么会……

    真的,剧团快一年不发工资了。

    这……

    赵广陵实在无话可说,只好重重地撂下了电话。

    兴冲冲回到家里,赵广陵正要带着云迪去饭店撮一顿,云迪却拿出一个大纸包交给他说:

    这是我爸下午送来的,十万,让你无论如何送出去。

    送……谁?

    谁顶事就送谁。

    你、你们……纯粹胡闹!

    赵广陵生气地说着,用力把那个沉甸甸的大纸包扔到沙发上。

    云迪却显得异常平静,又捡起来在手里掂着,好像在试分量:

    我始终认为,我爸说的是对的,所谓推荐不过是一个形式,否则为什么不公布票数?毕竟老头子当了一辈子官,混了一辈子官场,过的桥比你走的路也多,他的看法肯定是有道理的。这些天,机关干部们也都在议论这事儿,用常中仁的话说,不论韩东新还是齐秦,都比你优势多得多,只有你自己是最没竞争力的,不采取行动根本没戏。 你倒讲讲,他们有什么优势?

    这不明摆着的嘛。韩东新当过多年经理,有钱,加上又有魏刚和韩爱国给他出力,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所以,听常中仁他们讲,韩东新这些日子一点不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个领导都没找过。

    那……齐秦呢?

    齐秦这个人更不可小觑。在古城干部中,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个人,但现在想来也许这个人才是最能干的。而且在区里呆了这么多年,听常中仁他们说,而且也不仅常中仁,我爸也讲了,这个人见钱眼开,什么礼都敢收,这些年起码捞下几十万了。这年月,只要有了钱,什么事儿摆不平,我就不信全世昌不爱钱,即使他不爱,人家不会在别的地方买票而到全世昌这儿看戏? 哟嗬,你倒说的轻巧,而且还挺幽默的!赵广陵冷笑不已:但是,你忘了,他可是中专毕业。

    是你忘了还是我忘了?云迪也冷笑起来:人家虽然没授学位,但也是研究生学历!

    这……赵广陵被噎住了,只好瞪她一眼说:你烦不烦啊!一个女人家,不做好自己的事,在政治这个大染缸里搅和什么?我可告诉你,一个女人,如果也变成了政治动物,那她就太不可爱了! 好!你既然这么说,我也告诉你,一个男人,如果在政治这只染缸里摸爬滚打十来年,却混不出个名堂来,让一个你最瞧不起的人打败,那他就太可怜了!

    那好!只要这次我看错了人,真败下来,我就坚决辞职!

    你辞职,我就离婚!

    这样唇枪舌剑地说罢,两个人都呼哧呼哧直喘气,谁也不理谁了。

    起风了,风沙刷刷地扑打着窗户,似乎要把玻璃击碎了。去年春天是这样,今天春天也是这样。云迪的话也是尖利的,如风沙一样扑打着,刺得赵广陵心里好痛。想当年阎丽雯可不是这样,不仅不劝他,而且对他热衷官场很是反感。但是,不管具体内容是什么,瞧不起他却是一样的,这种发自内心的轻蔑让他十分痛苦,这是不是也是一种重复,他为什么就总在这种重复中打转转呢? 齐秦终于当上了古城区委书记。

    这个古城区,实际上就是原古城县的版图,所以他实际上成了古成县历史上又一位最高首长,也就是古来俗称的“县太爷”。

    市委书记全世昌和他正式谈话的时候,他表现得恰到好处,不卑不亢,不喜不嗔,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话。等走出那间死气沉沉的办公室,他却有点想哭了。

    为了这一天,他付出的已经太多了,而且是没法和任何人说的。一想到这些,他真的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从中专毕业只身来到古城打捞生活,十五年时间过去了,一步一步爬上来,赔了多少笑脸,付出多少心血,容易嘛!他现在还不到四十岁,在全省也是最年轻的县委书记,在他的同学朋友圈中,也是空前的一个。要知道,在中国数千年的历史上,自打秦始皇统一全国,实行郡县制,县,当然也包括如今的县级市和区,就是最基本也最重要的行政区划。一方面,它是与群众直接打交道的机关,一举一动都与老百姓息息相关,即使现在深化改革,转变政府职能,赵广陵之类的甚至发表文章,鼓吹什么“有限政府”,要调动要上学要分配要审批项目要分配资金,哪一样离得了县这一级?想当年在纺织品公司的时候,为荣调机关吃皇粮,曾经花费了多少心血?像赵广陵、魏刚这一类学生牌、关系户,哪里有如此深刻的体验?另一方面,县一级的政府职能也是最完善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工农商学兵什么都有,什么都可以管。再往下到乡镇一级,虽然也号称一级政府,却像一只跛脚怪物,什么也管不着了,所以县一级又是最大最完整的基层政权……记得当年单龙泉就曾多次感慨,要过官瘾,没有比当县委书记更好的位子!

    真是万事难以预料,在齐秦心目中,单龙泉是最有魄力,也最精明干练、处事老辣的一位领导了,在古城地面上摸爬滚打十数年,门徒部属遍及全市,早就嚷嚷着要进省级班子了,要论政绩似乎也挺突出,如果说韩爱国作为古城首任市委书记,主要功绩是草创局面,初步完成了古城市新机构的组建工作,那么单龙泉作为韩爱国的继任者,而且从当市长配合韩爱国工作开始,就是古城奇迹的创造者,如果没有他的强力推动,一个新组建的小市,一个多少年默默无闻的边远地方,能一跃成为全省出名的一座新兴城市吗?到单龙泉下台的时候,古城的经济实力已经超过了昔日的雅安市,在全省排名第二,直追省城了……但是谁能想到,经济搞上去,干部却掉下来,一向孤高自傲的单龙泉一夜之间从天际云端栽了下来,而且跌得那么重,据说要不是省委领导爱护干部,早把他一抹到底了。处分通知下达后,齐秦几次想到医院看望这位老领导,走到医院门口又踅了回来。一方面,这消息如果有好事者传到全世昌耳朵里,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是非来,另一方面,见了面也只能不痛不痒地说说话,对于老头子那颗剧痛的心又有何益? 任命消息一经传出,家里办公室已经贺客盈门,电话也响成一片。如今的人,重利而轻义,趋炎附势者比比皆是,这种事齐秦见得多了,自个儿也不是没有做过,只好由秘书和老婆去应付,自个儿悄悄在一家宾馆躲起来。此时他最想见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阎丽雯。 天热起来,还只是五月天,就有了种盛夏的感觉,心里也像燃着一把火,火烧火燎地燥热难受。他打开空调,在屋里走来走去,终于拐弯抹角打听到了阎丽雯的传呼号。

    感谢现代科技的成果,不一会儿,阎丽雯已推门进来,看到是他,却一下愣住了。

    对不起,我找错了。她转身欲走。

    齐秦却哈哈地笑起来:快坐吧,怎么会找错呢,我说没找错就没找错的。

    阎丽雯的脸微微泛红:是你打的传呼?

    当然。

    要打就光明正大地,为什么还假冒别人?

    我不是怕请不动你吗?不过我倒没想过,魏刚的号召力还挺大的哟。

    阎丽雯的脸似乎更红了,显出很生气的样子。一般地说,大凡美女,衰老的速度也比别人快,但是阎丽雯却不是这样。十来年的风雨剥蚀,居然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