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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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坟堆的不远处等我,但因为天色昏暗,距离有不是很近,倒也没有发现我掉进墓x的事情,否则我想纱衾在给我整理头发上的草屑泥土时,表情也不会这么坦然。

    “怎么搞的,弄的满身的泥土。”楚天裔小心翼翼地拍着我身上的尘土,皱着眉头询问。

    我淡淡一笑,道:“脚下滑了一下,碎土洒了一身。”

    这庵里有血腥的气息,我再也没有心境住下去。纱衾也是一脸早点走早点好的急切。王平向来是无所谓的,惟楚天裔马首是瞻,而楚天裔不知是不是因为想宽慰我郁结的心境,出奇地顺着我的心意。所以当天晚上,我们就住进了洛城府尹的豪宅。

    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中土第一繁华胜地的府尹的的府宅比起一般的朝廷重臣也是不逞多让。楚天裔是权势熏天的王爷,府尹又岂会有不加紧巴结的道理。我们住的自然是上好的房间,奢华的令见惯大场面的纱衾都不免咂舌。财富如此外露张扬,这个府尹估计也快做到头了。

    “又在想什么?笑的这么苦涩。”楚天裔从后面抱住我,我的头不由得向窗外倾了倾。

    “没什么,只不过想到胜极必衰而已。”我勉强笑了笑,道,“就好象那‘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到了颠峰就会走下坡路。”

    他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把我的身子扳向他,道:“不要想这么多的事,我只希望你快快乐乐的,这些事要烦也是我替你烦。对了,那伙杀人越货的流寇已经于去年秋天被正法了,案子的宗卷我也从府尹处拿来了,你要不要过目。”

    我疲倦地摇摇头,道:“不必了,你帮我看就好了。凶手既然已经找到,那么对母亲的故友的亡灵也是一种安慰。”

    “要不要把他们的尸骨挖出来鞭笞?”

    我赫然,望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竟有些哭笑不得。他当我是谁,就是伍子胥,他当日也是面对害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才下的这个狠手。我今时今日又有什么立场做出同样的事情呢?

    “鞭笞尸体是对死者的最大侮辱,将来死后入了地府是会被下油锅的。”我一本正经地凝视楚天裔,他哑然失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总剩过你一直愁眉不展的好。”

    我笑了笑,正色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所想见的人已经不在,留在这里也是徒增伤感。

    “你想学大禹吗?过家门而不入。”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凑近我,低声说,“要不,我抽出一天的时间陪你回趟娘家,丑女婿也得见老丈人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幸好我的面孔处在背光的位置,他没看清我慌张的表情。

    “不必了。”我极力想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但稍稍颤抖的尾音还是些许透露了我的一丝心境,像是为自己的话增加一点可信的理由,我又心虚地添了一句,“相见不如怀念。”

    他看着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王平急冲冲地走了进来,对楚天裔耳语几句。后者连忙随他一起走了出去,跟在后面的纱衾也是一脸忐忑不安。我莫名其妙,但楚天裔不提,我也不便多问,只好在心里盘计了一回,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放下,安安静静地开始思索我今后的对策。

    当日在众人墓前的誓言不能说不是有一时冲动的成分在里头。我不是什么一诺千金的伟丈夫,这几天辗转反侧,我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选择报仇,我所要付出的代价会有多大。无权无势头脑也一般的我实在没有什么资本去扳倒高高在上的皇帝,如果真的要动用最后的筹码,那么我的一生大概也没有机会恢复自己的本色了。为了死去的人们,陪葬掉我的青春,我的自由和我想要的生活方式,这究竟是否值得?

    我真的没有自己误以为的那么高尚,事情到了最关键的关口,我所想到的必定还是自己的利益。人家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如果不能早早脱身,恐怕我今后都不会有脱身的机会。

    倘若跟商文柏成功地逃出裔王府,我们要去何处安身立命呢?中土短时间内是不宜久留的,西秦还有个卓嘎在虎视眈眈,两国交界处的三皇子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貌似我还是楚天奇同学的初恋,小白文教导我们,男人对初恋情人总是恋恋难忘的,我虽然不敢自夸有让他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魅力,可保不准,天字第一号难得的痴情人就叫我给撞上了;来古代以后,我的帅哥缘出奇的好。要不我干脆拉他一起穿越回现代得了,反正他在这个时代也没有任何亲人,而且他的思想足够开明,不会到现代被光怪陆离的社会现象给吓坏,(我估计再不可思议的事,他也只会宽和地笑笑),最重要的是,这两年,中医似乎又重新吃香起来,他老人家的精湛医术绝对可以独树一帜开馆营业。我就给他打打下手,当助理,连毕业后找工作的麻烦都省了。

    好!就这么办。冤有头、债有主,偶不是女巡按,更不是打龙袍的包拯,他们的冤屈不应该由我来承担。

    生命不能承受的负担。

    “我们恐怕要早点回去了。”楚天裔一脸歉然,轻轻地抚摩我的脸颊,语气里微含愧疚,“说是陪你出来散心,却一直在忙公事,都没有抽出什么工夫陪你好好逛逛。现在都已经到你家门口了,也不能陪你回去看看。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叮嘱此处的府尹要他平日多家照料。这老小子也精明,立刻派人送去五十石碧糯和百斤银霜炭。”

    “普通的柴米已经可以,水家早也不是当年。一年度就要过一年度的日子,没必要这般奢侈。”我正色看着楚天裔,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只要不是缺衣短食,粗茶淡饭也无妨。”不要平白给他们恩惠,尤其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逃之夭夭迁怒于他们就可以了。当然,如果你真的要迁怒他们,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总不至于把那一家子也一并带着穿越过去吧。光想想那么多张嘴要等着我养,我就头皮发麻。

    “你倒是……与众不同。要是换成别的妃子,只怕是欢喜还来不及,或者是嫌少。——别再跟我说你没那种命之类的混帐话,我最不爱听。我的女人,一定是最好的命。”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黑亮的眼睛宛如墨玉般熠熠生辉;古代男人怎么也有这种坏习惯,也不晓得古代的发髻有多难梳。

    “怎么办,我好象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都舍不得放手。”

    头发终究是被他弄乱了,长长的发丝在空中打出一道旋儿,逶迤垂下,他把头埋在里面,声音似梦呓。

    我的后背顿时僵硬起来,细米粒般的小疙瘩一处处地泛起,仿佛雨后春笋一般,迅速殃及全身;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马车回去的时候就没有那些静悄悄了。洛城的府尹因为是庶族出身,虽然富甲一方,但仍很好有与权贵交往的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可以溜须拍马的良机。这老头察言观色方面有一手,因楚天裔特别关注了一下水月庵的血案,他立刻就心领神会地将已经破败的寺庙重新修葺一番,金身塑像,朱漆雕梁,好一派雄伟辉煌的气象。我因清楚自己以后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索性连气都懒得生了。楚天裔见我不甚计较,便也不置褒贬,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让可怜的府尹大人去揣测上意。

    所以府尹大人才诚惶诚恐地派了一大票人马当保镖,护我们回京城。

    不清楚楚天裔的用意,他居然同意了胖胖的府尹的安排。我挺无所谓的,不是真正的豪门出身,难免对这种前簇后拥的盛况有点梦幻式的迷恋,况且免费的保镖不用也是浪费。

    一路上平静的很,晚上在各处的驿馆休息联络各地官员的感情,很是热闹了一阵。我是绝对不会抛头露面的,每日用完膳后便早早歇息。楚天裔也怪,恐怕是被我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中毒事件给吓坏了,这一路上下来,我所吃的每一样东西都要先经过他的嘴巴,唉,吃别人的口水的滋味真的谈不上美妙。

    因为有心事,我每夜都睡得很迟,直到他应酬完了回来,我还在床上翻烧饼。结果他却误以为我是等他,才这么晚不睡,好生感动了一番,搞得我啼笑皆非之余不免有些黯然。

    有些事是不可以分割成两半的,我没有一心二用的天赋。

    等到京城的近郊,楚天裔命令他们回程,又给了颇为丰厚的赏赐。众人看他一直温和有礼,毫无皇族的骄纵气焰,临别前又出手大方,自然是交口称赞。我晒然,这家伙,一向是笼络人心的高手。

    地方上的军队没有圣旨是严禁入京的,以防止叛乱的发生。

    京城的近郊是广袤的树林,城中的百姓盖房烧柴做棺材全倚重于它们。

    林中有一条河流横穿而过,碧波粼粼,碎金子般的阳光泛濯其上。有河的地方只要不是太过贫瘠荒僻,就一定会有桥;京城的近郊自然不是荒芜的地方,所以河上不仅有桥,桥还颇为漂亮,青石板铺就的桥面,白玉石雕砌的栏杆,皆精美中透s出古朴。

    安息桥,安息桥,这桥确实营造出了一种静谧安定的意境。

    我忽然灵光一闪,脑中被另外一种骇人的念头攫住。

    “快趴下!”几乎是出于本能,我推着楚天裔一并扑倒,与此同时,一支寒光凛凛的刚箭没入了车厢的后壁中。箭尾还在微微的颤抖,带的车厢里也有一种“刚刚”的响声。这辆马车的车身是用上好的寒铁木打造的,普通的刀刃砍上去,只会在自身上留下一个凹口,而这支箭却没入了足有三寸之长。王平已经如同大鸟般跃起,他身上那件毫不起眼的灰袍子此刻灌满了真气,成了我们最坚实的屏障。我从窗棂中可以看到袍子的一角和不断被打落在地的利箭,箭头上都泛着碧荧荧的绿光,显然是淬了巨毒。

    唉,早知有这种事故发生,就是冒着被诬蔑为谋反的罪名,也把那票亲爱的保镖兼盾牌兄拉到这里来。我猛然惊觉了一件事,无论有没有保镖,我们都会死,即使不是此刻死,也会在下一秒被另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下狱问斩。我顿时两股战战,惊惶失色地瞥了楚天裔一眼,他已经把马车的前门也合上了。这是这辆马车设计的独到之处,八面都是实的,平日看来只是寻常的比较豪华的马车;一旦发动机关,便可以转变为无坚可摧的碉堡。我惊讶地发现,外面虽然不时有长箭s来,却没有一支可以s入,后来才知道,车壁的木料是双层的,中间夹着上好的玄铁。刚才前门未关,才让车厢里唯一存在的这支箭有利可趁之机。

    王平一面不断击落层出不穷的利箭,一面分神去赶马车,不见有些捉襟见肘。但好在此地距离京城已经相当的近,而京城的近卫军全是楚天裔的手下。难怪楚天昊皇帝会迫不及待地在这种地方动手。无论他的异母同父的弟弟是否觊觎他的龙椅,死人总是比活人来得可信些。

    外面传来嘶厉的马鸣声,日行千里的宝驹身上没有金丝软甲,不幸中箭呜呼了。车子顿时停滞在河流的另一边。

    “上。”楚天裔沉声发令。我吓得七荤八素,这男人不会脑子进水了吧,人家已经够为他卖命的呢,他居然还让别人去送死,怎个一不厚道的主。

    车厢的顶微微颤抖了一下,王平纵身跃上了车顶。我不仅赧然,误会了,自私的人通常会把别人想的跟自己一样自私短视。车子的本身变成了巨大的箭弩,就好象那种名为“豪猪”的动物,如雨的箭向四面s出。车厢顶上传来金戈交鸣的声音,把刺客到现身真刀真枪年硬碰硬的时候,这场谋杀实际上已经等于失败了。

    我没有嗔怪他为什么到现在才使用车上的暗器,因为我清楚这辆并不大的马车不可能存有太多的箭,不到万不得已,是决计不会让这件秘密武器现身的。我看了眼车外,安息桥已经被我们甩到了后面,虽然还近在视野范围之内,可是我的心已然安定下来。

    “我们不会死的。”我微笑着给车厢里的另两个人打气,生死一线间,已经错过了这个点,阎王爷也不会再有想拉我下去陪他老人家喝茶下棋的雅兴。

    纱衾惊慌地看了我一眼,勉强地点点头,不知是相信我的判断还是单纯地想给自己一点信心而已,她紧张地蜷缩着身子,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瓠犀贝齿神经质地咬着粉红柔软如桃花瓣的下唇,齿痕处隐隐泛白。双方的箭雨都渐渐稀疏了,车顶上的打斗也偃旗息鼓,暂时告以段落。马车固然精美舒适,可是墓x也同样可以奢华,只要你有足够的银两。

    我和楚天裔对视了一眼,他握住我的手道:“别害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我浑身一震,心情复杂地低下了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另一个人对我说了相同的话。当时我装作没听清楚,现在我是否可以故技重施?

    翻身下马车,再往前面走两步便是官道。站在城楼的了望台上,可以将官道上所有的变故尽收眼底。步步惊心,王平此刻仿佛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变成了耳朵和眼睛。唉,不是不感慨的,这样的绝顶高手也不过是爪牙之士的命运,权势真的很重要。

    实在是佩服我自己,在这样的危急存亡之秋,我居然还有兴致去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哲学问题。柏拉图会不会很感动,从地底下钻出来,立志把我培养成比亚里士多德更著名的思想家,否则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真的不怪我开小差溜号,前面的城门大开,守卫城门的军士已经可以清晰地向我们流露出亲切的笑脸,甚至隐隐地可以听见他们的头领向楚天裔打招呼溜须的声音。

    变故骤生。

    纵使归来花满树

    四个刺客从官道旁的乱石里奇迹般猛然跃起。我大惊失色,刚才旁边明明就是石头而已,一转眼就变成了身着劲装的死士。三生有幸,居然得以亲眼目睹传说中的忍者。

    忍者这个词,无论是对日本文化有所涉及还是几乎一无所知的人,都不会觉得陌生。

    在日本文化里,忍者=间谍+刺客。我们目前碰到的无疑是后一种。他们精通易容化装魔术柔术和暗杀,而且从小就经受最严格的训练,绝对忠于自己的主人,实在是上好的死士人选。

    人的思维终究是会有漏d的,就好象我们以为,上了官道,进入自己人的视野范围内就安全了一样。我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事实,杀手的目标是我们的性命,即便是同归于尽,对他们来说也是未尝不可。两个男人要分心照顾两个缺乏自保能力的女人,面对四个完全不顾忌自身性命的一流杀手难免手忙脚乱。楚天裔将我护在身后,沉着地以一敌二,我惊讶地发现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王爷的身手居然丝毫不逊色于高人王平。不禁迷惑重重,对于他,我究竟了解多少。

    城里已经有军队向外冲出,他们的坐骑肯定是脚力极佳的骏马,此刻却显得尤为缓慢。王平的剑c入了一个杀手的胸间,仿佛是被他的肋骨夹住了,那口削铁如泥的宝剑居然一时拔不出来。正在和楚天裔缠斗的一个杀手忽然分身出去,手中的雁翎刀以迅雷不及掩聪之势向王平头上劈去,与此同时,和王平交手的杀手的匕首也朝他的胸膛刺去。王平一拧身,堪堪避过了脑后的开山霹雳的一刀,反手给了他一拳;后者吐血扑地。可是相同的,王平身形以老,没办法避开胸前的匕首,可是他却没有死,不是使匕首的人过于紧张或者学艺不精。相反他的动作又快又狠又稳,手连一丝颤抖也没有,可是匕首莫入了另一个胸膛。

    年轻的女孩子的胸膛。

    纱衾从王平的身后绕到了他的胸前,她背对着我们,所以没有看见杀手的背后偷袭,否则我想她不会舍近求远,绕到他前面替他挡下匕首。使匕首的凶手在发怔的瞬间也被王平徒手打烂了脑袋。

    陡生的变故看地我目瞪口呆,等到我惊觉臂上一热的时候,鲜血已经染红了楚天裔半个身子。他拖着我避让开杀手的杀招,结果心神不宁的我恍惚间竟呆立在原地,千钧一发间,他采取了同样的作法,以身为盾。我呆呆地看着他,他正在用劲全身力气想把剑c到对方的心窝里,可惜他的右臂受伤太重,剑势软绵绵的没有杀伤力。幸好王平终于拔出了他的剑掷了过去,剑势之大,居然把他撞飞出去,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马蹄带动的尘土终于飘落在我们身上,以前看电影总觉得可笑,为什么所以的捕快警察永远都是慢吞吞的,姗姗来迟;现在有了亲身经历才明白不是警察动作慢,而是所有的这些变故都发生于电闪雷击的瞬间而已,再快,也会棋差一着。

    我茫然地看着王平怀里的纱衾,她美丽的面孔已经乌青。我茫然地看着王平怀里的纱衾,她美丽的面孔已经乌青。

    “你说,一个人临死前所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她来生的伴侣,这话可作得真?”一次我给伊若说完了曾经从网上看来的小短篇,在一旁馒首账簿的纱衾突然抬首问。灯光下,她的额头亮晶晶的,眼睛更是亮的出奇。

    “不知道,反正也没人证明这个说法是不灵验的。”我笑得漫不经心,那时候的我并不知晓她对王平的一番心意。

    “一定是灵验的。”她忽的斩钉截铁。

    我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微笑。

    这个传言应该是真的吧,虽然我并不相信前世今生。可我相信,这句话一定是真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