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日,马姨娘都掩饰不住得意的神色,不时地往马氏的潇湘苑里跑到了那边,无疑就是催促马氏尽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江嬷嬷将一切看在眼里,等背着她的时候就忍不住板起脸来&ot;她也忒不要脸了！以为捏着夫人的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呸…难怪会从堂堂夫人被贬为妾室！&ot;
马氏面色平静,净白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杯沿,似乎在想着些什么,连江嬷嬷的唠叨都没放在心上
江嬷嬷自说自话了一阵,便也适时地住了嘴
又过了数日,就在马姨娘按耐不住,再一次往潇湘苑跑的时候,马氏突然惨叫一声,喊了句&ot;你怎能如此狠心&ot;的话,就捂着肚子趴在了榻上,人事不省
马姨娘先是怔了好大一会儿,继而眼睛里都带了笑意看来,不用她催,她这个表妹已经开始行动了
于是,换上了一副哀戚的表情,扯着嗓子大声呼喊起来&ot;快来人啊…不好了…夫人见红了…&ot;
马姨娘嗓音本就尖细,这么一嚷嚷,顿时整个院子里都听见了她的叫喊声不一会儿功夫,马氏见红的消息便传入了雅安堂
庄氏正歪在枕头上小憩,听见丫鬟来报,吓得忙起身穿鞋,连头发都来不及梳理就急匆匆的带着丫鬟婆子往潇湘苑赶
尚未踏进主屋的门槛,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闷闷的哭泣声
&ot;夫人…您可要挺住啊…&ot;
&ot;夫人,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您就别太难过了…&ot;
&ot;夫人…哪怕是疼,您也吭一声吧…&ot;
庄氏脚步一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身子便朝着旁边倒去守在旁边的丫鬟婆子手忙脚乱的将她搀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背的,好一会儿才苏醒过来
&ot;扶我进去…&ot;庄氏踏着虚浮的脚步,强打起精神说道
紫衣紫鹃两个大丫鬟于心不忍,想要劝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庄氏的固执,她们也是领教过的无奈之下,只得听从命令将她扶了进去刚刚掀开帘子,便闻到一股子的血腥味儿庄氏头又是一阵眩晕,身子也跟着虚软
&ot;老夫人…&ot;屋子里的人瞧见庄氏的身影,忙上前行礼,一个个面容凄厉,不时地拿袖子拭着眼泪
庄氏勉强镇定下来,走到床榻跟前,沉声问道:&ot;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会突然见了红的?&ot;
跪着一旁假惺惺的哭泣着的马姨娘听见庄氏问话,便迫不及待的直起身子来,装模作样的答道:&ot;回老夫人的话…夫人身子一向很好,奴婢们又伺候的尽心,哪会这么容易就见了红?想必是其他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还请老夫人替夫人做主啊…&ot;
马姨娘撕心裂肺的干嚎着,好像失去了孩儿的是她一般尖锐的嗓音划破屋顶,叫人听了有些毛骨悚然
庄氏最是见不得这样没规矩的,于是冷喝一声,道:&ot;你们夫人刚刚小产,你便在这里大喊大叫的,是成心不想让她好过吗?&ot;
&ot;婢妾不敢…&ot;马姨娘的声音突然一哽,乖乖的闭了嘴
&ot;都挤在屋子里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ot;庄氏一声令下,那些个丫鬟婆子忙退了出去,顺便将门也带上了
马氏带着凄凉的哭泣声开口喊了声母亲,便哽咽的说出话来
庄氏走到榻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ot;母亲知道你心里难受…总归是这孩子跟你没缘分…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ot;
马氏嘤嘤的哭泣着,不知道是为了这个失去的&ot;孩子&ot;,还是为了自己那不敢宣之以口的隐疾
此刻,闻讯而来的裴云姗和裴瑾姐妹俩,看到躺在床榻上憔悴的不成人形的马氏时,脸上皆是一片茫然
&ot;母亲,大嫂这是怎么了?&ot;裴云姗顾不得什么端庄举止,快步走上前去,急切的询问道
庄氏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有些难以启齿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一个嫡孙,忽然就没了,任谁心里都会不好过
裴瑾闻了闻屋子里的血腥味,又暗暗地与马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了然裴襄则是一脸木然的站在一旁,不时地看看自己的姨娘,又看看那床榻上的嫡母,再看看屋子里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时,马氏暗中瞥了马姨娘一眼马姨娘会过意来,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落下几滴泪来&ot;老夫人,婢妾恳求您替夫人做主夫人见红,实在是太过蹊跷不如…不如请个大夫来替夫人瞧瞧,也好让夫人安心…&ot;
经马姨娘这么一提醒,庄氏这才反应过来,忙催促着身边的大丫鬟紫鹃,吩咐道:&ot;去,拿我的名帖去将沈御医请过来&ot;
紫鹃道了声是,就要往门口走
马姨娘见事情的发展并非如她预料般,顿时有些急了可不待她开口,就听见马氏细细的声音传了出来&ot;多谢母亲体恤…&ot;
马姨娘再一次瞪大双眼
马雪融你疯了吗?若是叫了御医过来替你瞧病,岂不是要露馅了?[,！]你是真的傻呀,还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敢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若是那个秘密被外人知道,那她精心策划的一切不都白费了?！
马氏却依旧镇定,偶尔啼哭两声,眼泪也渐渐地收了起来庄氏见安抚住了马氏,便又开始张罗起来床上的沾了血的被褥子全都换了下来重新铺上了干净的,屋子里也燃起了熏香,慢慢的将血腥味掩盖
因为裴云姗裴瑾裴襄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所以庄氏也没打算让她们留下来毕竟,古人对这个有些忌讳
即便心里有些担心,但裴云姗姑侄三人,还是遵从老夫人的意思,带着丫鬟婆子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ot;可派人去通知大老爷了?&ot;庄氏虽然心痛难忍,但做起事来还是颇有调理,任何事情都么有落下
章嬷嬷轻叹一声,道:&ot;早就命人出府去寻了&ot;
&ot;唉…&ot;庄氏懊恼的低叹,整个身子瘫软在暖阁的榻上便陷入了沉思
趁着庄氏忙里忙外的时候,马姨娘借机凑到马氏的跟前,迫不及待的质问道:&ot;你莫非糊涂了么?你怀身子的事情本来就只是一出戏,如何能让老夫人请来御医替你诊断！你不要命了吗?&ot;
马氏却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急不缓的说道:&ot;本夫人做什么事,难道还要先问过你的想法?你当我像你一样蠢笨么！&ot;
马姨娘没想到马氏居然用这样的口吻与她说话,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ot;你…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ot;
&ot;关于这一点,我比你知道的清楚,不需要你刻意的提醒&ot;马氏将头侧另一边,不想再与她交谈
恰好这时候,有丫鬟进来禀报,说是沈御医来了庄氏忙带着人迎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被请了进来
&ot;劳烦沈大人亲自跑一趟,老身感激不尽…&ot;庄氏虽然贵为一品诰命,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没有少
尤其这位沈御医,可是只为皇室看诊的,这礼数就更加周到了
&ot;相爷夫人客气了…&ot;沈子骄拱了拱手,面无表情的应道,倒也没有太过傲气
庄氏与之寒暄了片刻,便进入主题道:&ot;这次请沈大人来,是因为老身的媳妇不幸小产,还想请大人帮忙瞧瞧,开个调理的方子&ot;
提到正事,沈子骄的面容就变得严肃起来&ot;裴夫人在何处?&ot;
庄氏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不禁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亲自领着他进了内室
马氏瞧见这位沈御医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毕竟,裴瑾也只是那么一说,并没有承诺一定会确保万无一失如今想想,暗暗有些后悔,不该轻易的就答应了她,将一切都交给她来主导
可是这时候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ot;请裴夫人将手伸出来&ot;沈子骄从药箱里取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冷冷的吩咐道
马氏迟疑了片刻,却还是战战兢兢的将手递了过去
站在床榻旁边的马姨娘,也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御医毫不犹豫的将帕子盖在马氏的手腕上,便屏声静气的开始舒脉了马氏心里一直在打鼓,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些许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沈御医总算是睁开了眼,将帕子取了下来&ot;恕老夫直言,裴夫人的身子已经伤了根本,以后…怕是无法再有孩子了…&ot;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庄氏身子一抖,虚软的瘫坐下去
&ot;老夫人…&ot;紫衣紫鹃吓得上前将她托起,搀扶到一旁的软榻上躺下
沈御医皱了皱眉头,从药箱里翻出一根银针来,朝着庄氏的虎口穴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庄氏的脸色稍稍恢复,渐渐转醒
&ot;怎么会这样…不过是小产,怎么会伤得如此厉害?&ot;庄氏支撑着坐起身子,双目含泪的呜咽道
此刻从外头赶回来的大老爷裴燕山,身上的披风霍霍作响,额头上也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方才,他还与友人在酒楼里谈笑风生,满怀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他的子嗣本就不多,老年得子的喜悦,自然是非同一般的在外人面前,也一直引以为傲,津津乐道可是没想到,才短短的几个时辰,马氏竟然小产了
这个打击对他而来,无疑是巨大的
&ot;老爷…都是妾身没用,没能保住咱们的孩子…&ot;马氏见到裴燕山,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落
裴燕山匆匆的朝着庄氏行了一礼,便大步走到马氏跟前,握着她的手,红着眼眶说道:&ot;你无需自责,孩子以后总归会有的…&ot;
马姨娘见自己的夫君对着另外一个女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心里便极不是个滋味心里一不痛快,就将马氏无法再孕的事实给捅了出来&ot;可怜的表妹还这么年轻,就被人害得再也无法生育…老爷,您可要替表妹做主啊…&ot;
这一口一个表妹的,令屋子里的人不由得全都皱起了每天
即便是亲戚,但毕竟尊卑有别一个是当家夫人,一个是低贱[,！]的姨娘,怎能以表姐妹相称?这马姨娘,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
沈御医更是不屑的睨了她一眼
当无法生育四个字映入裴燕山脑海的时候,再一次掀起轩然大波他身子朝前一栽,差点儿没摔下床去
庄氏狠狠地瞪了马姨娘一眼,责怪她口没遮拦,没个规矩可这到底也是事实,即便今日不说,以后总归会只晓得只得轻声安抚了几句,便将话题转移到了马氏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上去了&ot;沈大人,您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ot;
沈御医一直冷眼旁观着,也见多了这样的腌舎手段加上他向来说话耿直,从不会拐弯抹角,于是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段说辞脱口而出&ot;照理说,裴夫人的身子向来健朗,不至于会虚弱到小产根据老夫的经验,裴夫人是闻了一些不该闻的东西,才导致滑胎的&ot;
&ot;不该闻的东西?&ot;庄氏和裴燕山均是一愣
马氏听闻这个消息,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马姨娘原本还忐忑不安的,可是见沈子骄并没有揭穿马氏的把戏,便顺水推舟的跟着一唱一和起来&ot;老夫人…您可听清楚了?这是有人要害夫人啊…&ot;
庄氏拧着眉头,此刻却还是有些理智的,于是继续追问道:&ot;不知道沈大人可否告知,她是中了什么样的毒?&ot;
沈子骄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的说道:&ot;乃是一种粉末状的药物,里头含有归尾,红花,丹皮,附子等&ot;
他说的话不多,但也足够明确了
庄氏身子一软,好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ot;劳烦沈大人走一趟,老身还有家务事要处理,就不留大人用饭了&ot;
紫衣机灵的反应过来走上前去,递上了一个鼓鼓的荷包
沈子骄知道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也没有多作停留的打算,也不推迟就将荷包收下,拱了拱手,起身告辞
等到他一走,庄氏的脸色就沉了骇人,厉声吩咐道:&ot;将夫人的屋子仔仔细细的搜一遍,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相府的子嗣！&ot;
庄氏的话不可谓不严厉
裴燕山也是一脸的阴沉,五指紧握成拳,恨不得将那个罪魁祸首碎尸万段方能泄心头之恨&ot;老夫人的吩咐,你们没听见吗?给我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ot;
一声令下,丫鬟们便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仔细的翻找起来而心知肚明的马姨娘则在一旁火上加油,想要将祸水往裴瑾的身上引&ot;夫人向来谨慎,又未出过这院子,能接触的也就那么些人…&ot;
庄氏虽然不喜欢这马姨娘,但事关重大,她也不得不起了疑心&ot;这些日子,有谁来过夫人的院子?&ot;
一旁侍候着马氏的江嬷嬷先是一愣,继而福了福身,如实的禀报道:&ot;这些日子,大小姐二小姐,还有两位姨娘倒是每日都准时过来请安,从未落下过姑小姐也来过两回,只是坐坐就走了,至于其他什么外人,倒是没见过…&ot;
听了这话,庄氏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如此说来,谋害马氏肚子里孩儿的,便是府里的人?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忍不住浑身一抖
&ot;去将大小姐二小姐还有何姨娘都请过来,本老爷有话要问&ot;裴燕山似乎也听出了里头的玄机,一张老脸青红交加,极为难看
不过,虽然事情涉及到了裴云姗,但裴燕山还是识时务的没将她给扯进来毕竟,她的嫌疑也最小
此刻那些检查完屋子的丫鬟全都回来了,一个个面色严谨,却没有给出庄氏想要的答案&ot;启禀老夫人,并不曾发现可疑之物&ot;
静默斋
章嬷嬷过来请裴瑾的时候,她正在听侍书絮絮叨叨的讲述着镇北侯府那些勾心斗角的狗血历史
&ot;章嬷嬷怎么有空过来?&ot;对于庄氏身边的这个老人儿,裴瑾一向都会给些薄面
章嬷嬷不敢耽搁正事,便将那边儿的情形大概的说了一遍,临了还不忘叮嘱一两句&ot;夫人小产,老夫人和老爷震怒,大小姐可要仔细应付&ot;
裴瑾只是一个眼神示意,侍画便心领神会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塞到了章嬷嬷的手里&ot;嬷嬷辛苦了,一点小小的心意您拿去喝茶&ot;
章嬷嬷倒也不是个贪婪之辈,也不是头一回收主子的赏,脸上显得十分坦然,道了声谢&ot;大小姐厚爱,那老奴就却之不恭,收下了&ot;
裴瑾露出自然得体的笑意,没有刻意的讨好,也没有表现的高高在上总之,让人看了怎么都会觉得舒服
两柱香时辰过后,裴瑾再一次踏进潇湘苑
&ot;大姐姐身上抹了什么东西,怎么一股子的药味儿?&ot;一直跟在裴瑾身后的裴襄忽然开口,假装好奇的问道
她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