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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

或者他们的头脑是何等的机灵和清醒!这些人比机器明智。那么,我也不能像机器一样回答,况且我不是机器。

    我是宁阳市副市长,不,我比副市长的级别还要高,现在,我必须想象自己处在一个很高级别的职位上,是一个高官,至少也得是高官的智囊,因为我要对g省的科教现状提出对策,还要对“两张皮”现象进行议论。

    两个半小时后,我的对策和议论文全部跃然纸上。

    对策(要点):

    1 提高科教技术人才的待遇,要像保障官员一样保障科教技术人才的衣食住行、自由和研究。

    2 改革职称评定,要像以政绩大小、作为和不作为提拔和处分官员一样,以成果大小取舍高低,以能力、实力取代学历、资历,取消职称终身制,技术资格能升能降。

    3 允许在校大学生转变学习专业和自由选择任课教师。

    从“两张皮”现象谈起(节选)

    ……有人说所谓的职称评定,其实就是一群不学无术的傻子坐在一起,在下列的申报者中,选择谁更有资格做傻子——这话显然尖酸刻薄,但也未必不是有些技术门类或学术领域存在的事实,它指出了现行技术职称评定程序和制度的弊端:循序渐进,媳妇十年二十年才熬成婆。比如某些高校,有的教师成果斐然,但却因为性格、人际关系等非技术原因,在申报职称的时候屡屡受挫。笔者认识一名学贯中西的前辈,他著作等身,桃李满天,却因为只有专科文凭并且观点和成就为某些评委不容和妒嫉,中级职称几十年不变,等到他终于获得“破格”评上教授的时候,人已经老得头上没有一根黑发,嘴里只剩五颗牙齿……技术人才出了成果,得不到优待,自尊心就会受伤,钻研的积极性也会减弱,正所谓“文章憎命达”。有的技术人才为了改变生活境况和社会地位,只能去下海,去做官……

    我对我落到纸上的文字感到快意,因为这是从我胸中吐出的块垒。我感到很痛快,像是和一个引诱我的女人过了一次酣畅淋漓的性生活,而又不计后果。

    “你不觉得我的言论很放肆、很大胆吗?”后来我问李论。

    这时候我已坐在“连升酒楼”的“六品乙”包厢里,和李论把酒问盏,交流心得,并庆祝首轮考试的结束。我告诉李论我进不了第二轮了,因为我写了一篇直抒胸臆、尖酸刻薄的文章。我口述了部分的内容,让李论听得瞠目结舌,只知道竖拇指。

    “如果那个评判官把你的的尖酸理解成精辟,把刻薄理解为深刻,那你就牛b大了。”李论缄默了一会后说。

    我摇摇头,说:“这样的人可能像洪水一样十年、二十年一遇,如果那个评判官恰好又是职称评审委员会的评委,那我就只能祝贺你一个人高升了。”

    “赌博,赌博,”李论把酒杯往桌角边一搁,像是把筹码搁在轮盘的冷注上一样,“不赢则已,一赢冲天!”

    我把我的酒杯也移了过去。两只酒杯押在一起,像孤注一掷。

    我和李论离开“连升酒楼”的时候,已经是灯火阑珊,但酒楼里依然笙歌嘹亮。这个被李论视为吉利的地方,今晚不知集聚了多少祈望连升或高升的官员。他们入主在分别有甲乙丙丁的七品、六品、五品、四品、三品、二品、一品的厢房里,在举行图求吉利的盛宴。我不得不佩服置办这个酒楼的老板,真是绝顶聪明、知古通今,只用这么一块过去是招徕赶考状元的招牌,现在同样能使无数怀着“学而优则仕”美梦的才俊趋之若鹜。他们在里面一掷千金,不惜血本。像我一样,他们何尝不是赌徒?

    4

    g省公开选拔副厅级领导干部进入面试人员名单

    (共42名)

    省委党校副校长(3名)

    郭元元(女,1966年5月生,党校本科,宁阳市党校常务副校长)

    笔试总分:17416

    范婷(女,1964年6月生,党校本科,南周县委书记)

    笔试总分:1735

    赵小微(女,1963年5月生,党校研究生,g省党校办公室主任)

    笔试总分:17284

    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3名)

    …………

    省经济贸易委员会副主任(3名)

    …………

    宁阳市副市长(6名)

    经济副市长(3名)

    李论(男,1964年5月生,无党派,经济学硕士,省计委项目处处长)

    笔试总分:176

    吕琦元(男,1963年3月生,本科,东山市统计局局长)

    笔试总分:1755

    殷昭举(男,1968年7月生,本科,宁阳市芳村区委书记)

    笔试总分:175

    科教副市长(3名)

    彰文联(男,1964年8月生,文学博士,东西大学副教授,正处级)

    笔试总分:1864

    飞速的箭镞c中靶心

    我的目光在看到我的名字后戛然而止,像飞速的箭镞c中靶心。我不关心往下的名字,我只关心成绩。我知道我现在的笔试分数是第一名!在科教副市长的入选面试名单中也排在第一!这就够了。还有,我的中小学同窗李论也榜上有名——我们两个共苦过的人的名字都登在了g省的党报上,这张报纸遍布全省的城镇和乡村,将被我们家乡的老师和父老乡亲看到,他们会不会欣喜若狂、奔走相告?会的,我想一定会的,因为那个九分石头一分土的朱丹县就要出李论和彰文联两名“大官”了,如果在最后一轮考试中能再拔头筹的话。就像当年这两个人改写朱丹县高考历史,考上重点大学使群情振奋一样,他们——我们恩情深重、苦难深重的亲人和老师,一定会一如往昔为即将再度高中和刷新本县官册记录的孩子祝福的!

    我得到了祝福,但祝福却不是来自家乡的亲人和老师,而是来自g省首府与我心有灵犀的两姐妹——米薇和莫笑苹。

    她们的祝福是通过手机向我传递的。

    ——如果你想上天堂,最好是去做官;如果你想下地狱,最好也是去做官。米薇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莫笑苹

    这其实不是祝福,而是寄寓。两姐妹的寄寓相继出现在我的手机上,间隔不到十分钟。她们让我在十分钟之内产生了两次震颤或动摇,使我无法安然和陶醉。

    这时候我和李论正在一家酒楼里喝酒,桌子上摆着一份公布入围者的报纸,这是我们聚会的理由。我们反复看着报纸上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像看着两只小蜜蜂一样。我们想象这两只蜜蜂正在飞短流长,进入官方和民间的视野,让我们的仇者痛,亲者快。我自信这个世界上,我的亲者多过仇者,爱我的人多过恨我的人。比如给我发短信的米薇和她的姐姐,她们之所以警示我、提醒我,是因为一个爱我,另一个同情我,虽然她们的警示和提醒让我沉重。

    “谁给你的发的短信,让你这么惶惶不安?”李论见我闷不做声,问我。

    “一个你认识,一个你不认识。”

    李论眼睛一转,判断说:“米薇?”

    “另一个是她的姐姐,”我说,“是我老婆与我离婚的代理律师,却在道义上站在我这边。”

    “她们给你发的什么短信?”

    我想了想,把手机递给李论。李论看了后,说什么鸟话,删了它!我摁住李论的手,把手机要回来。我说李论。李论看着我。我说李论,你要是真升了官,我要是真当了官,我们一定只做好事,不做坏事,好不好?李论瞪着我。我说行不行?他脸上的肌r越开越宽,变成一个大笑。

    我说:“你笑什么?”

    “你以为我会不做好事是吗?”

    “因为你干过坏事。”我说。

    “对,”李论明白我指什么,“我和米薇睡过觉,这确实是一件坏事,她差点害了我。”

    我指着居然感到无辜的李论,说:“你之所以没有遭到报应,是因为我帮了你。”

    李论说:“米薇是你带她来和我认识的,最后造成我们决裂的又是你。要说坏事,你也没少干!”

    “那是因为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米薇……她是个好女孩!”

    “哦,开始的时候你以为米薇不是好女孩,是坏女孩,所以才带她出来,用她来勾引我,腐蚀我?你他妈的比我还坏!”

    “我都是被你的!”我说,“你如果不卡住东西大学科技园的项目不报不批,学校何必让我找你?你如果不贪财贪色,我又何苦带我的学生出来陪你?”

    “你是被利益驱动,不是我你!”李论针锋相对,“你如果不是为了评上教授,你才不会听从学校的指派!你如果不是为了急于出国,你才不会舍得奉献你的学生!”

    “你放p!”我恼羞成怒,一把揪住李论,等着李论推拒,好扬拳打去。

    但是李论没有动手,他挺着胸昂着头,说:“你打呀,为了一个小妞,你居然要揍我?你可以揍我,没关系,我不会还手,因为我还把你当兄弟。如果我不把你当兄弟,不看在你的面子上,东西大学科技园的项目到现在都不会批下来。你最后和老婆离婚,出不了国,这些问题、结果都是你的原因造成,因为你傻b。因为,你喜欢上了米薇!”

    我终于打出了凶狠的一拳,因为李论的辱骂比还手更让我冲动。

    李论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被打破的嘴唇。他看了看沾血的手指,用它去夹起桌子上的报纸,举到我面前,说:“在110到来之前,我们最好言归于好,并且马上离开,因为我想酒楼的老板已经报了警。否则,明天的报纸上就会有这么一条社会新闻,两位入选厅官酒楼大打出手,只因争抢美女好友反目成仇。”

    我第一个反应是从钱包里抽出超额的钱来,让服务员拿去,并声言不用找了。然后我抓着李论的手,拉他出了酒楼。

    我们在酒楼外不远的地方看见警车呼啸而来,停在酒楼门口。两个戴着“110”袖章的警察跳下车,箭步进了酒楼。警车上的警灯依然忽闪忽闪着,锐利的光芒照s着我们。

    我们抱头鼠窜。

    为一个女孩打架

    我坐在考场的正中央,我的正前方是评审委员的坐席,我数数一共七位。我的后面是由参加公选单位的领导组成的旁听人员,具体地说是宁阳市政府的领导,其中包括市长姜春文,我在电视上见过他。考场边上还设有计时员、计分员、核分员和引领员。

    我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法庭上。

    评审委员会主任主持提问,他正襟危坐,像是个主审官。

    “俗话说知人难,知己更难,你如何看待自己在这次公选笔试中脱颖而出?时间是3分钟。”评审委员会主任考问我。

    我想这是每个应试者一上考场迎面而来的一道题,现在轮到我来回答。

    我想都没想,就说:“我在这次公选笔试中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说实话,是我没有想到的。我甚至想我可能会是倒数第一名,因为我的答卷充满着刺眼或尖锐的观点和论述,尽管我相信我的观点和论述是客观的和有建设性的,是我长时间的体会、忧患和思考的表达,但仍然显得‘不合时宜’,因为我是在参加厅官的考试,是为了个人前途的一次攀爬。但是在我看完题目以后,我已经忘记了我在考试,也忘了考虑自己的前途,我甚至忘记了我是谁?我只知道说实话、真话,不说空话、套话和假话。我没想到我的没有空话、套话、假话的试卷会得高分,能在这次公选的笔试中拔头筹。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公选的组织者大略、开明,以及阅卷者的宽宏和卓识,才使得我这样的持不同政见者冒出头角。回答完毕。”

    我看着前方的评审委员们,捕捉他们的神态和反应。只见他们面面相觑,有的还交头接耳,仿佛都想从对方的眼神和嘴里得知对我刚才发言的态度。最后他们的目光又集中到我的身上。

    评审委员会主任看着手上的一张纸条,继续向我考问。“下一道题,这是两个问题,”他说,“‘坐怀不乱’是一句成语,形容男子在两性关系上的品德高尚,来自一个典故,请问你知道这样一个典故吗?在种种诱惑面前,有人把握不住自己,掉进了‘温柔陷阱’,这样的事例在现实不乏其例。比如众人所知的厦门‘远华’案主犯赖昌星,有一个‘诱惑经典’:不怕领导干部不好交,就怕领导干部没有爱好。在他认为,这‘爱好’就是声色犬马之类也。于是爱物的,给你送豪宅名车;好色的,给你送红粉佳人;喜欢吃的,给你吃佳肴美酒山珍海味;喜欢玩的,让你进赌城进红楼。果然,他的这一‘诱惑经典’真的很有效。在这‘温柔陷阱’面前,一些领导干部败下阵来。如果将来你走上了领导岗位,遇到‘温柔陷阱’的时候,请问你如何对待,做到‘坐怀不乱’?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听完评审委员会主任的考问,我笑了,因为我想笑。柳下惠是一夜坐怀不乱,我被要求才是五分钟。

    我听到我后方的旁听人员有很多人也在笑。

    “春秋时代有个著名的贤人,叫柳下惠,”我收敛了笑容说,“《荀子·大略》上记载了他这样一个故事:柳下惠夜宿城门,有一女子因找不到去处前来求宿,柳怕她冻死,就解开衣服将她拥在怀中,一夜毫不动心,也没有任何非礼行为。这就是成语‘坐怀不乱’的出处所在。

    “关于领导干部面对‘温柔陷阱’如何应对、做到‘坐怀不乱’的问题,”我继续答道,“首先我以为,‘坐怀不乱’是一种神话,柳下惠是作为一个道德楷模流传后世的,在某种程度上,它反映了我们两性文化的虚伪性。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处在那样一种相拥而眠的状态中,都会有着正常的生理反应和心理反应。或许柳下惠确是超人,但超人的行为又怎么可以当作芸芸众生的标准呢?领导干部也是人,也食人间烟火、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实属正常,没有就不正常。如果要求每个领导干部都达到‘坐怀不乱’的人生境界,成为柳下惠那样的超人,我想没有谁能做得到,至少我做不到。”

    我顿了顿,看看评审委员会主任和其他评委,发觉他们面无表情。我同时发觉我后方刚才发笑的人也都不笑了。

    “但是,我可以做到不去坐怀,如果坐怀不是必然的选择的话,”我话锋一转,“因为坐怀必乱。相传古时候有位叫鲁南子的人,有一次他独自一人住在山下的一间屋里。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有位十分美艳的女子前去躲雨。鲁南子闭门相拒。这位美女子就说,只要你学柳下惠,怕什么?鲁南子解释说,‘柳下惠固可,吾固不可,吾将以吾不可学柳下惠之可。’鲁南子这句话的意思是,柳下惠可以做到坐怀不乱,我做不到,所以我就不让你坐怀,一样能达到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效果。这位鲁南子颇有几分自知之明,因为他怕孤男寡女在一起心猿意马,做出越轨之事,故以闭门为固守之法。如果我们的领导干部能像鲁南子那样对自己有一个‘吾固不可’的自知之明,遇到‘温柔陷阱”的时候,不妨效法鲁南子的趋避之法,远离那些充满诱惑的酒绿灯红,心中铁石,脚底生根,请不去,拉不动,做到‘有欲也刚’,同样难能可贵,这无疑也是一种真境界。回答完毕。”

    我重新看着评审委员坐席上的人,像是一个为自己做完最后陈述的被告,迫切地看着审判席上的法官。我一看他们全傻了。

    那些评委——不知组织部从什么单位抽上来担任裁判的学者、专家,现在一个个呆若木j,就像是都被谁打了一棒,得了脑震荡。那个重创这些精英人物的人还能是谁?

    我想我完了。

    我是带着悔恨的心情离开考场的,从小到大这还是我第一次对考试心生悔意,尽管我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但是那些评委不满意,从他们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没有当场进行打分,或许是为了给我留个面子。我离开考场的时候,回头看了坐在旁听席上的姜春文市长一眼,他正在看着我,目光如炬。我还是心灰意冷,心想尊敬的姜市长,无论您怎样看我,我都做不成您的副手了。

    晚上和李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说了面试的情况,着重描述了那些评审在我回答完毕后的表情。他们僵在那里,就像傻子,我说。李论说你错就错在把评委当傻子。我说我没有。李论说那你就是傻子,你怎么能否定柳下惠呢?那可是个圣人啊!我说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圣人,我不希望他成为共产党领导干部的楷模。

    “柳下惠不是性无能,就是坐在他怀里的女人一定又老又丑,”李论说,“除非是这样,才能做到坐怀不乱。”

    “这话你在评委面前也说了吗?”

    “我才没有你这么傻,”李论说,“再说他们考我的不是这道题。”

    我看着李论,“这么说来,你是稳c胜券了。”

    李论笑笑,不吭声。

    我举起酒杯,“祝贺!李副市长!”

    “不是还没当上嘛,”李论说,他看了看周围,“小声点,要谦虚谨慎。”

    “祝贺,”我小声说,示意李论和我干杯。

    李论盯着我,“这杯你先喝。”

    “为什么?”

    李论指了指自己嘴唇边上淤痕,“你还没为这个向我道歉。”

    我没忘记一星期前我打过李论。“你该打。”

    “我这嘴肿了好几天,饭都吃不下,喝的全是凉水,知不知道?幸好消得及时,”李论抹抹嘴,“要不然我这张嘴,今天可哄不了那些评委。你这一拳,差点毁了我的前程,知道不?”

    “好,我道歉,我喝!”我把酒喝了。

    “我们两兄弟为一个女孩打架,不值得。”李论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