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

出是爸爸的声音,挠挠脑袋,对着电话说:“刚巧在前门玩,遇到宋叔在这里疏导造纸厂堵路的职工,还以为你跟唐伯伯会出面,害我白等了这么久?”

    “这事由市里出面不合适……”

    这个夏天,发生太多的事情,足以重塑在爸爸心目的形象,所以才会一本正经的解释。张恪知道爸爸为什么会这么说,都害怕牵扯进来却解决不了问题,会造成负面的影响。张恪手托着额头,从手指缝里观察宋培明脸上的表情,对着电话说:“造纸厂的事情,我跟晚晴姐、徐伯伯都有提过,他们没有在意这件事,市里、城南区反而郑重其事的,会不会适得其反?”

    无论是爸爸,不是唐学谦,对宋培明都有不错的评价,要不是考虑到718特大交通事故的影响,他们不会孤立宋培明。从目前露出的种种迹象来看,唐学谦在市里遇到的阻力不少,就唐学谦本人来说,也不希望市里有人拿718特大交通事故来搞政治倾轧,毕竟唐学谦之前是主管交通的常务副市长。

    无论宋培明,还是唐学谦,都希望718特大交通事故能有一个彻底的了结,不然将会是始终扎在心上的一根刺。

    当然,市里只能不停的揣测徐学平的心思,揣测他对718特大交通事故的处理意见,却没有人敢跑过去问他的意见。这种心理上的博弈,又给了别有用心的人搞政治倾轧的机会。

    这样的局面对刚刚全面主持全市工作的周富明、唐学谦很不利。

    张知行在电话那头显然不知道张恪这话是说给宋培明听的,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确定?”

    张恪知道爸爸郑重其事的这么问,是因为徐学平的态度,最大程度的影响市里对718特大交通事故的处理决策,毕竟什么责任不能都推到正被隔离审查的丁向山头上。

    徐学平在外人面前藏得很深,不露喜怒,让别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这几乎是所有身居高位的官员的特点。张恪从车轮下救出芷彤,十六岁却各方面都表现的十分优秀,徐学平当然不会在他面前掩饰什么情绪。

    在张恪看来,徐学平脱掉他省政法委书记的外衣,却是一个沉浸在晚年丧子悲痛中的老人,下棋的时候,会不停的唠叨儿子留给他的回忆,有好的,有坏的,他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都没有无限追究责任的意思,只是对身处丧夫之痛的谢晚晴有些内疚,担心她会承受不住。

    谢晚晴是那种宽容的女性,她知道车祸那一天西城区的大部分交警给抽到钟楼广场维持秩序,也没有去想到新光造纸厂的职工要为车祸负什么责任,更不会去想城南区政府要负什么责任。

    张恪对着电话说:“我或许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需要你们揣测来揣测去,但是能不能成还不一定……”

    “你别给你老子惹事生非就行!”张知行在电话那头不忘咛嘱一声。

    “我找宋叔叔有些事情,唐伯伯是不是要找宋叔叔回市政府汇报情况?”

    所谓两全其美的法子,大概就跟宋培明有关,张知行不知道张恪卖什么关子,让他试试水深浅也好,就算他做了些过分的事情,也不会太惹徐学平生气吧?张知行在电话说:“你那边的情况我转告唐市长就行了,有事电话联系,你让宋培明接下电话。”

    张恪将大哥大递给宋培明,没有再说几句话,电话就掐断了。

    第二篇 迷情

    第七十三章 蒋薇与宋培明的交流

    宋培明对周复说:“大家都累一天了,安排着地方吃饭。”见周复转着眼珠子挠脑袋,又说道,“我个人掏钱请你们,不要转弯子考虑那些路面摊。”

    周复嘿然一笑,转头看了张恪、许思、蒋薇,说道:“不敢唐突宋区长的贵客。”

    张恪说道:“前门、沙田都是宋叔叔的治下,要不要我介绍个地方?”

    宋培明还不是很清楚张恪的目的,但从他跟他父亲张知行的通话中,隐约听出些什么,心想既然唐学谦能屈尊敬他的酒,自己不过是快下台的区长,请他一顿酒,也算不上太没面子,笑着说:“那就听你的……”

    张恪侧过头对许思说:“你跟妃蓉他爸爸说,宋区长在他的酒馆里掏钱请我们吃晚饭。”

    “啊!”许思愣了愣,周复拍了拍大腿,“对头,刘芬她男人好手艺,不过餐馆有些破旧,怕是怠慢宋区长的朋友。”

    蒋薇笑着说:“许助理也住沙田,跟刚刚那一家人是邻居,简陋些,没有一点关系……”

    听蒋薇这么说,宋培明又看了许思一眼,沙田那块儿,可是海州的贫民区,以她的身份,就算老家在那里,也应该早搬出来了。只是别人家的私事,不便细问。

    许思跑到面包车跟前,跟已经坐进车里的陈奇说晚饭的事,刘芬躺在铺着被褥的床板上,昂起身子,讶异的问:“宋区长能去我家那个破店吃饭?”

    “张恪指定要去的,没人反对,所以要麻烦陈叔了。”许思心想陈奇一家闹腾大半天了,应该让他们回来歇一歇,明天还要赶到去人民医院住院治疗,心想张恪到底有些小孩子脾气,却没有想到陈奇、刘芬夫妇听到这话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宋培明当众答应先送刘芬去人民医院动手术,但是他们还是有一些担心,这年头,政府空口说白话的例子多了,宋培明愿意领着一伙人去他家的小酒馆吃饭,那敢赶情刚刚说的话没有要骗他们的用意。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区长县长就是天大的官,能到自己家酒馆吃饭,欣喜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麻烦?

    “行,小思,你去问问张恪还有宋区长有没有什么偏好,我马上就回去准备。”

    许思回头看了看,张恪已经走到身后。

    张恪头探到里面看了看,车厢里的光线有些暗,只看见陈妃蓉晶晶发亮的眼睛,没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对陈奇说:“陈叔,麻烦你了,不要刻意准备什么,有什么吃什么,就是先回去把手写的菜单改一下,每样菜的价格提高十倍,把宋培明吃穷再说……”

    “瞎说什么,”许思瞪了嬉皮笑脸的张恪,“明知道麻烦,还往陈叔身上推?”

    “不麻烦,不麻烦……”陈奇心头的大石落下,能迎区长进门吃饭,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肯错过,却听见刘芬躺在床板上说:“妃蓉,坐在这里跟木头鱼一样,怎么不见你招呼同学一声?”

    张恪的眼睛适应车厢里的昏暗,陈妃蓉坐在里侧的座位,僵着脸,表情淡漠,大概以为到他家酒馆吃晚饭是为了炫耀,撇着嘴笑了笑,对躺着的刘芬说道:“妃蓉在学校跟我关系可好了,这会儿是不好意思……”还要再瞎说一通,腰r吃痛,给许思狠狠掐了一把,忙扭过手去抓许思,趁着别人不注意,握着她嫩滑的小手揉了揉,却让她猛的抽回去,侧头看了看她,满脸红晕的瞪着自己。

    “你怎么不去陪宋区长他们?”许思问张恪。

    张恪笑着说:“蒋姐不知道我的身份,宋培明不知道我干的好事,得留些时间给他们交流交流……”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宋培明又将蒋薇拉到一旁,避开周复、刘主任在说话。

    蒋薇之前完全没有想到宋培明有认识张恪的可能,看到宋培明很不自然的表情,以及他与张恪之间仿佛迷题一样的对话,搞得一头的雾水。

    “你认识张恪?”蒋薇给宋培明拉到一旁,问他。

    “你搞什么鬼,张知行的儿子,今年才刚刚读高中,怎么可能是海泰贸易的经理?我怎么认识他,海州市处级以上的干部都没有不认识他的!”宋培明也是一肚子的疑问,跟张知行的儿子打交道,多少让他觉得丢面子,说话的语气有些急躁。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刚读高中,你知不知道,海泰贸易的前身是海裕公司在海州的办事处,你不是说海裕的老总谢晚晴就是省委副书记徐学平的儿媳妇?”

    “这个不错,张知行一家跟省委副书记徐学平关系密切也不错,但是张知行的儿子刚刚读高中,怎么可能跑到海裕公司去做经理,这也太离谱了?”

    “我怎么敢骗你?之前是办事处,随后又成立海泰贸易公司,前期的工作都是张恪跟许思两人撑起来的……”

    “什么,你说什么?”宋培明听到许思的名字,陡然一惊,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张恪站在面包车旁正看向这里,“那个女人叫许思?”

    “怎么了,我没有告诉你她的名字?”蒋薇忘记她刚刚给许思介绍时,只介绍说“许小姐”,没有提她的名字。

    “我说怎么看起来眼熟?”宋培明皱着眉头,“你知道这个许思是谁?”

    “是她?”让宋培明提到张恪是张知行的儿子,蒋薇就隐约猜到许思就是前段时间那个风声满城的女人,“那不是谣言吗,谣言要是真的,唐学谦能出来吗?”

    丁向山案的消息披露控制极严,就算宋培明也只是道听途说知道一些事情,见蒋薇不知道内情,这些事情也不方便说给她听,心想:这么说来,丁向山案还没有结,这个女人能不动筋骨的出来,看来也是徐学平在后面保她。宋培明不清楚徐学平为什么要保许思,徐学平名声很正,就算让这个女人迷住,保出她之后,也不应该让她回海州。宋培明完全想不到幕手之手还是张恪,他猜不透,但是他知道海泰公司错综复杂的关系或许真能帮助自己渡过眼前的难关。

    宋培明禁不住又回头看到张恪一眼,想到唐学谦给这个少年敬酒的场面,心想:这个少年或许真不简单!

    “张恪真是张知行的儿子?”蒋薇见宋培明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多问了一句。

    “他跟他老子给我敬过酒,我能看错?再说海州市也就他家跟省政法委书记徐学平关系神秘,只是谢晚晴为什么将这边的办事处交给他胡搞……”

    “什么是胡搞?”蒋薇心里正为张恪的身份震惊不已,但是听宋培明这么说,心里就有些不高兴,瞪了他一眼,“宋区长是说我眼睛瞎了,跟他玩过家家的游戏?”

    “怎么不是胡搞?”宋培明见蒋薇言语间很维护张恪,有些奇怪。

    “宋区长不是动心想换爱立信的数字手机吗?”蒋薇看了宋培明一眼,“还记得我找你给海州日报社打招呼的那次,那则爱立信数字手机的广告案从构思、设计、制作、执行完全出自张恪的手笔,包括之后的市场开发、推广,办事处的所有人,可以说是完全被他的思路、方案推动着在走,以后海泰公司组建之初的工作,也是他起主导作用,论工作能力,区里有谁能让我心服?你要说他在胡搞,我看就没有几个人能做正经事。”

    宋培明一头雾头,嘴里轻声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蒋薇反问他,“他是不是在读高中哦,你没有搞错?”

    两人早先在脑海里对张恪所形成的印象都太深刻,很难理解对方眼里的张恪竟然是这样子。看着周复与区政府办公室刘晋炎在边上探头探脑,知道周复不会乱说什么,谁知道刘晋炎会不乱嚼舌头,宋培明低声对蒋薇说:“张恪跟许思的事情,不要随便对外面说,对你家老郑也不要提,你们老郑嘴巴大,万一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从他嘴里传出去,会害了他。”

    “我知道轻重,”蒋薇今天才知道公司的背景竟然这么深,“海泰公司的事情,改天跟你细说,刚才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大搭理人,谢总跟张恪的关系极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能帮你说上话,你的压力会小些。”

    宋培明不由得的重新思量张知行家不简单的含义,心想唐学谦一市之长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十六岁的少年敬酒,当中一定有外人不知道的事情。这么一想,心态就平稳多了,招手唤来刘晋炎:“刘主任,我跟周复就不回区里了,你跟小王坐分局的警车先回区里,车留下来,王书记要是问起我,就说新光造纸厂的事我明天一早跟他汇报。”把刘晋炎打发走,与蒋薇、周复钻进公务车里,亲自开到面包车旁,摇下车窗对张恪说:“你爸爸今天有没有空?”

    “我爸不管我的事,”张恪见仍不放心,又强调了一下,“再说我爸跟唐伯伯步调一致,我都难见到他人。”

    宋培明想想也是,张知行现在更多扮演唐学谦代言人的角色,不容易接近。说道:“行,上车吧。”

    张恪看了许思一眼,见她颔首露出为难的表情,笑了笑,让她钻进面包车跟陈妃蓉一家人坐一起,他则钻进黑色的尼桑公务车,坐到宋培明的身边,见他的目光看着面包车那边,知道他认识许思的身份。

    “许思跟晚晴姐是朋友,海裕公司在海州的很多事情,都会很放心的交给她去做,我爸爸都不知道许思在帮晚晴姐做事。”

    “哦……”宋培明轻轻应了一声,他听出张恪话里的意思,就算有什么内幕,他也不会去瞎猜测的,发动车子,跟着面包车后面,朝沙田方向开过去。

    第二篇 迷情

    第七十四章 海州宦海困局

    两臂宽的床板搁在面包车厢里,后排座椅都拆了起来,陈奇从副驾驶位上,许思与陈妃蓉挤到一张座椅上。陈奇单臂环抱着靠背,扭过头来问许思:“张恪家到底做什么的,宋区长怎么会听他的话?”

    面包车司机是新光造纸厂的职工,跟刘芬、陈奇很熟,一边开车一边说:“芬姐,那小伙子,长得很帅啊,陈哥打听人家家底,打算给妃蓉找婆家?”

    “胡说八道,等我能站起来,把你嘴撕了,那小孩是妃蓉的同学……”刘芬躺在床板上,后背垫着被褥,喜气洋洋的,可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小周,等会帮你陈哥搭把手,在旁说多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宋区长招你进区里给他开车去……”

    “借你吉言,给周复开车,工资拿不到不说,还得自己往里贴油钱,”周文斌笑着说,“妃蓉同学家境不错啊,脚下那双皮鞋能抵我们几个月工资,这么点年纪,就能跟宋培明说上话,妃蓉你同学家到底是做什么的,看他蛮喜欢你的,你要把握住机会哦?”

    陈妃蓉看了许思一眼,答应她不说出张恪的家世,听到周文斌这么说,心里有些不悦:“他能穿那么好的鞋,还不是他爸爸贪污受贿来的,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瞎说什么?”陈奇回头瞪了一眼,“人家帮家里这么大忙,有你这么说话的?”

    陈妃蓉扭过头去,坐在位置上一声不吭。

    周文斌嘿嘿一笑,专心致致的开丰,不再作声。

    刘芬幽幽一叹,说道:“要是能贪污受贿,那也就好了……”语气里倒是非常的羡慕。

    许思听了,心里一酸,不觉得刘芬世故,谁要像她这般半死不活的躺上大半年。每天都想着有可能永远站不起来,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

    陈妃蓉年轻单纯的少女心扉,听到这样的话,却觉得羞辱,埋着头,默然不语。

    沙田就挨着前门,虽然路上有些堵,十分钟就到陈妃蓉家所在的青石街。

    刘芬同造纸厂的职工去堵路上访。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会儿看见两部车前后拐进来,还有一部车是政府公务车,以为刘芬给当成闹事人要被抓起来,都围过来看究竟,许思父亲许海山,还有许鸿伯都在人群里。

    许思先下来,招呼父亲他们先将刘芬抬到里屋去,周复从后面的公务车跳下来,朝着围观的人群拱手,大声说道:“宋区长知道我们新光造纸厂职工生活困难。特意走进困难职工家庭来走访民情,并答应由区政府出面,安排刘芬同志住院治疗。现在,请宋区长给大家讲几句心里话。”

    张恪倒觉得周复是个妙人,敢当众为难宋培明,也不见宋培明气恼,想必两人私交不错。隔着车窗看见许鸿伯站在人群里,打开车门跳下来,招手唤他:“许老师,你也在这里?”

    “我一天三顿酒,陈奇今天欠我两顿,我当然要在这里等他。”许鸿伯笑着说。前些天张恪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

    “宋区长答应请喝酒,许老师也过来凑凑热闹吧。”张恪说道。

    “呵……”许鸿伯站在人群里,不为所动。

    张恪回头看了看刚推开车门的宋培明,从宋培明的届历上可以看出,他与许鸿伯共事过两年的时间,倒不晓得两人有没有藏在骨子里的矛盾。

    “许秘书长是计较前尘往事?竟然有酒不喝!”宋培明直接称呼许鸿伯以前的职务,他曾给市外经贸委主任万勇的父亲、前任市委书记、现任人大主任万向前当过秘书,曾担任市委副秘书长的职务。

    “哪里还有前尘往事哟!”许鸿伯轻笑着,走出人群,“我等着听宋区长训话呢。”

    宋培明朝围观的人群拱拱手,说道:“新光造纸厂的问题,区里正在抓紧研究对策,刘芬同志的问题,区里不会袖手不理,今天主要抓老朋友喝酒,没有什么话说……”拱手进了屋子,还真够简陋。

    张恪与蒋薇、周复、许鸿伯也随后进了屋子,许海山与几名邻居将刘芬连床板抬到里屋,这时候正低着头要往外走,许思没有跟着出来,估计留在里屋帮着照顾刘芬。张恪知道许思不方便自作主张将父亲留下来一起吃饭,抬头唤住许海山,说道:“许伯伯,留下来一起喝酒,宋区长请喝酒的机会很难得。”

    许海山只当张恪开玩笑,嘿然笑着说:“家里都烧好饭了,你陪宋区长好好吃饭。”

    许鸿伯这时候听出味来,张恪从下车就大包大揽,赶情是宋培明请他的饭,真是有好戏看哩,抬头对许海山说:“张恪请你哩,你倒是会拿架子,坐下,坐下,难道一定要宋大区长亲自留你不成?”

    周复掏出烟来散,除了宋培明、蒋薇,他谁都不认识,这少年架子真的很大,虽然陈奇的手艺好,但是方太简陋了,宋培明也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