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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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德宗还信以为真,还挺当回事,还派有司到那里去阅视。回来一汇报,哪里能放养牧马?纯系天方夜谭,根本没有这回事。本是该追究他欺君之罪的,可是德宗不了了之。正因为有这把大保护伞罩着,他才肆无忌惮地“恣为诡谲,皆众所不敢言,亦未尝闻者,延龄处之不疑。上亦颇知其诞妄,但以其好诋毁人,冀闻外事,故亲厚之” 。

    有说谎者,必有信谎者。惟其有信谎者,说谎者才得售其j,若无信谎者,说谎者没有市场,谎言也就寝息。可是德宗皇帝信谎,需要谎,这种供求关系,决定了裴延龄在他的位置上得其所哉,谁也奈何不了他。

    陆贽早就对德宗说过,裴延龄是“诞妄小人”,不可用,“用之交骇物听”。到了这种地步,他不得不上书,直抒己见:“……移东就西,便为课绩,取此适彼,遂号羡馀,愚弄朝廷,有同儿戏。”也许是气急败坏的缘故,竟语不择句,把德宗比作了秦二世。他说:“昔赵高指鹿为马,臣谓鹿之与马,物类犹同,岂若延龄掩有为无,指无为有。”

    然而,德宗的耳朵,和其他许多皇帝一样,也患严重的偏听症,自然听不进去这番忠言。而那个集吹牛、撒谎、胡说八道与恬不知耻于一身的裴延龄,照旧当他的官,撒他的谎,拍他的马,优哉游哉。忠诚正直的陆贽,却不得不吞下一个单人独骑,逐出长安,踽踽孑行,贬往远州的苦果。等到德宗驾崩,顺宗接位,才想起把他召回,可是未抵京师,就命逝黄泉了。

    历史从来都把说谎者绑在耻辱柱上,这也是应有的正义判决。然而,那些相信谎言,需要谎言,还为无耻之徒、卑鄙小人提供滋生土壤的统治者,正义之剑却总是很少刺及。其实,要没有唐德宗的信谎,会有裴延龄的说谎吗?所以,从这个意义上看,对握有权柄的信谎者,由于流毒所及祸殃一方的灾难,尤其不能高抬贵手、宽贷这类主犯的。

    在中国,从来就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无论水灾、旱灾、风灾、雹灾,乃至虫灾,包括公元875年这场蝗灾,总是短暂的。而人祸,则是无法愈合的创口,遗患无穷。

    因此,也可以说,那些手中握有权柄的说谎者,信谎者,需要依赖谎言生存者,是比蝗虫更坏得多的人类害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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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大不易白乐天(1)

    居大不易白乐天公元789年(贞元五年),白居易18岁,随父在衢州任上。

    这一年,著作郎顾况“坐诗语调谑,贬饶州司户”,路过此地,时为文学青年的白居易,抱着一腔热诚,到他的下榻处,登门求见。

    著作郎,是官名,掌碑志、祝文、祭文修撰之事,隶属秘书省。官位不低,从五品上,实际却是坐冷板凳的闲差。在这个有声望,无权势,有地位,无利益的清水衙门里混口饭吃,绰绰有馀,生老病死,保证待遇。但图功名,求利禄,想发达,往上爬,却并非是值得留恋的地方。

    顾况认为自己“当得达官”,有点不安心,有点不自在。

    中国文人之吃亏,多在于自我感觉良好。因为当时先后为德宗相的柳浑、李泌是他的朋友,一言九鼎,大权在握,安排一份要职,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可他疏忽了一点,这两位是政治家,而非纯粹的文学家,谈谈诗歌,怡情悦性,饮饮老酒,消食化痰,当无不可。但要让他俩向皇帝举荐,要朝廷叙用,委以重任,授以达官,就不能不心存顾忌了。

    谁能把握得住这位大牌诗人的自由主义呢?万一吊儿浪当起来,万一胡说八道起来,谁来替他擦p股?果然,“吴人顾况,词句清绝,杂之以诙谐,尤多轻薄。为著作郎,傲毁朝列,贬死江南”(李肇《唐国史补》)。

    顾况就这样被踢出长安,谪往饶州。途中经过衢州,碰上拿着自己作品求见的白居易。一般来讲,官员倒台,通常也就狗p不是了,立马可怜兮兮,一脸惶恐,只有他努力搭理人,而无人再像以前那样巴结他了。而文人失败,哪怕失败得很惨,只要确实写过有一点影响的东西,还是会有人刮目相看的。至少那些文学后生们,才不在乎你犯过什么错误,戴过什么帽子。这一点,当过右派的我,倒是蛮有体会的。

    于是,遂有了白居易受到顾况赏识的这段佳话:

    白乐天初举,名未振,以歌诗谒顾况。况谑之曰:“长安百物贵,居大不易。”及读至《赋得原上草送友人》,诗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况叹之曰:“有句如此,居天下有甚难,老夫前言戏之耳!”(王定保《唐摭言》)

    白尚书应举,初至京。以诗谒顾著作。顾睹姓名,熟视白公曰:“米价方贵,居亦弗易。”乃披卷首篇曰:“咸阳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即嗟赏曰:“道得个语,居即易矣。”因为之延誉,声名大振。(张固《幽闲鼓吹》)

    白居易这次面谒顾况,与他“初举”、“应举”,了无关系。白居易第一次来长安应进士试,是在公元799年(贞元十五年)。而顾况被贬饶州,为公元789年(贞元五年)间事。后来,顾况隐居茅山,为公元793年(贞元九年)间事。这位早就受了道箓,早就隐居山林,怎么可能跑到长安去,专程为白居易鼓吹说项呢?所以,真实的历史,应是顾况在贬官南下途中,与白居易有了这次接触。

    类似的文字记载,还见诸于《唐语林》、《全唐诗话》、《唐才子传》等书。看来,顾况赏识白居易,道路传说,反响很大,才留存文人笔墨之间。那时,白居易才十九岁,名不见经传,而顾况乃诗界大腕,文坛掌门。尤其在李白、杜甫、王维等顶级大师死去之后,就他独撑唐诗一片天,因此,他的评价等于给白居易打开了文学之门,也把他推上了仕进之途。

    第一,名人说话;第二,作品过硬,白居易顿时成了明日之星。这对他公元800年(贞元十六年)第四名进士及第,对他公元802年(贞元十八年)登书判拔萃科,对他公元806年(元和元年)中“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对他公元807年(元和二年)任翰林学士,便一路绿灯,通行无阻。唐代的科举制度,仍受九品中正制度影响,缙绅豪门的保举,名流雅士的推荐,十分要紧,干系重大。这位继续高举盛唐诗歌风韵的前辈,出来为白居易打包票,还有哪位主考官,敢不当回事呢!

    这则文坛佳话,实际意义不仅如此。顾况所说的“居大不易”和“居天下有何难”,并不是无足轻重的闲话,而是确实值得我们所有人深思熟虑的真理。

    什么叫“居”,仅仅是指遮风蔽雨的屋子吗?若这样简单化的理解,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居大不易白乐天(2)

    所谓“居”, 大者,概括天下;中者,泛指人际;小者,意味周遭;实者,物质世界;虚者,精神空间。一言以概之,“居”即人的生存环境。对文人来说,我指的是那些非假冒伪劣,非投机倒把,非虚抬行市,非狗p不是,而指那些真有才华,真有思想,真有灵感和想象力的作家、诗人,追求既广阔,又自由,无拘束,无疆界的创作天地,那是尤其不可或缺的“居”。

    一个关在笼子里的鸟,可能感到寂寞和无奈;一个关在笼子里的人,可能感到痛苦和悲哀;而一个关在笼子里的作家或诗人,那很可能就会发疯。因此,顾况这句看似无意的戏谑之言,具有非常深刻的内涵。

    那时还年轻的白居易,也许未必能够理解顾况对他姓名调侃的真意。因为这位著作郎,其实也是在长安“居大不易”,才卷铺盖走人的。所以,我在臆测,白居易要到公元815年(唐元和十年),才明白其中堂奥。

    那年,他四十四岁,按孔夫子教导,已是过了“不惑之年”的这位诗人,仍旧改不了他那多血质,好冲动,重感情,易愤激的性格。结果,为当年六月宰相武元衡被暴徒无端刺杀,政府反应迟缓,跳出来打抱不平,申张正义,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被贬江州,尝到他平生第一次失败的滋味。

    人家告诉他,老弟,为什么要打你的p股,因为你越位了。什么叫越位,就譬如一间屋子里有很多人,比你有发言权的多的是。你的爹,你的妈,你的娘舅,你的姨妈,还有你的大哥二哥,表兄表姐,轮不着你第一个抢着说话。老弟,你要记住,“居”之所以“大不易”,就因为你不是鲁滨孙,那荒岛上只你老哥一个,你怎么折腾怎么是,可你在这个屋檐底下,你要跟头把式的话,还得注意不要碰到别人。

    经过这次冒傻气、吃苦头以后,他终于懂得必须调适个人的生存环境,才能在“居大不易”的外部世界里,努力顺应,才能达到“居天下有何难”的目标。这是了不起的觉悟,也是诗人此后一辈子谨行不渝的方向。

    白居易活了七十多岁,在中国古代文人中,算是长寿者。后四十年,他一直贯彻始终这个目标,一直身体力行这个方向。第一,努力在物质世界中,营造最为适宜的生存条件;第二,努力在精神世界中,拓展最大限度的自由空间。在唐代众多文人中间,他大概是唯一的,过得最快活的聪明人了。

    在中国,其实聪明的文人多的是,但活得不那么辛苦,不那么c劳,不那么忧心,不那么负担的聪明人,却很少很少。白居易有一首诗《吾土》,“身心安处为吾土,岂限长安与洛阳”,这恐怕是他对于“居”这样一个大题目最为通脱、最为豁达的诠释了。

    其实,白居易在任左拾遗、翰林学士期间,以敢言直谏、慷慨陈词著称。这是前面提到的他的多血质性格所决定的。在元和十年(这是他生命转折的关键一年)以前,他是经常上书,面折廷争,谠言诤论,以忠忱报效自任。《旧唐书》本传里,有这样一段关于这位关东汉子有点倔,有点犟,有点拧,有点一根筋的性格描写:

    王承宗拒命,上命神策中尉吐突承璀为招讨使,谏官上章者十七八,居易面论,辞情切至。既而又请罢河北用兵,凡数千百言,皆人之难言者,上多听纳。唯谏承璀事切,上颇不悦。谓李绛曰:“白居易小子,是朕拔擢致名位,而无礼于朕,朕实难耐。”绛对曰:“居易所以不避死亡之诛,事无巨细必言者,盖酬陛下特力拔擢耳,非轻言也。陛下欲开谏诤之路,不宜阻居易言。”上曰:“卿言是也。”

    白居易一生,亲历德宗、顺宗、宪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七朝,几乎目睹了唐王朝由盛而衰的转型期里的全部败象。朝政之腐败,宦官之猖獗,党争之恶斗,藩镇之割据,外族之纷扰,战乱之频仍,灾难之常至,百姓之呻吟,对诗人而言,不可能不产生感同身受的认知和触动灵魂的震撼。

    因此,他早期的文学观点是属于干预生活的绝对现实主义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中国知识分子的忧国忧民心结,在动荡岁月里的责任意识,在危乱年代里的经世热忱,是不可遏止的。所以,他从呈顾况披阅的《赋得原上草送友人》,到诗人四十五岁这年所作的《琵琶行》,年代大约为公元788年(贞元四年)到公元815年(元和十年),这二十多年间,是以讽谕诗为他的创作重点。其中,《秦中吟》十首、《新乐府》四十首,为其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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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大不易白乐天(3)

    这些诗歌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政治色彩,鲜明的时代气息,勇敢的批判精神,高昂的抗争意识,无不激起共鸣;所反映出来的统治者对于被统治者的残酷剥削,贪婪榨取,无尽搜刮,民不聊生的惨状,无不义愤填膺。他的这些诗篇,满城传唱,万众吟诵,然而,也触犯了既得利益阶层。

    正如他在《与元九书》中所说:“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握军要者切齿矣”,遂导致他第一次面临“长安居大不易”的失败,尝到了生存环境没有调适好的苦头。

    反正,中国文人的脐带,如果系在大地母亲身上,系在民族国家身上,系在人民大众身上,你就不可能和统治者心血相通,你就不可能使统治者龙颜大悦,你就不可能不因为你的干预时政,挑战丑类,揭露败恶,批判权贵,说了些真话,道出些实情,而不遭受统治者的修理。

    也许统治者日理万机,一时疏忽了你也有可能,可统治者手下的牛头马面、打手爪牙,却绝不是吃干饭的。于是,过了初一,过不了十五的白居易,到底被那些嫉恨他的人,新账旧账一块算,只有捏着鼻子“出佐浔阳”。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卷三十九载:“元和十年秋,或言居易母堕井死,赋《新井》诗,出为刺史。王涯言其不可,乃贬江州司马。”下注:“论盗杀武元衡事,宰相嫌其出位故也。”

    什么叫出位?就是诗人未能在此时此刻的生存环境中调适好自己的位置。

    据清徐松撰《唐两京城坊考》,白居易在长安的四个坊里生活过,有过自己的屋宇房舍。基本都在东市之东,约相当于今日北京城的东四环部位。公元802年(贞元十八年)春,白居易第二次来京会试,以书判拔萃科及第,次年授校书郎,才在长安正式找房子住下来,所谓“卜宅之始”,住常乐坊。为主客司郎中时,住新昌坊;为左赞善大夫时,住昭国坊;为刑部尚书时,住宣平坊。期间还曾寄寓永崇坊的华阳观。但是,京城对他来说,仍是“居大不易”。

    小的人居环境,未能尽如人愿,是与对大的政治气候未能周全应对存在必然联系的。公元816年(元和十一年),他就在诗中写道:“行年四十五,两鬓半苍苍。清瘦诗成癖,粗豪酒放狂。老来尤委命,安处即为乡。或拟庐山下,来春结草堂。”此时,就已经萌发出《吾土》诗中“岂限长安与洛阳”的不再逗留首善之区的逃避想法。

    你可以责备他的退缩,他的软弱,但你不得不认同他这种聪明人的选择。作过斗士的人,不一定要当永远的斗士到底。我们总是以完人,全人,尽善,尽美,去期待谁,要求谁,指望谁,推动谁,说到底,其实是一种残酷,一种不堪负荷的道义承担。你得相信,鲁迅的《聪明人、奴才和傻子》一文,绝对是人世间的真实写照。

    在宋叶梦得《避暑录话》中,有一番诠释诗人远离官场纷争,跳出政治绞杀,彻底改变自己,全方位调适的精彩分析:

    白乐天与杨虞卿为姻家,而不累于虞卿;与元稹、牛僧孺相厚善,而不党于元稹、僧孺;为裴晋公所爱重,而不因晋公以进;李文饶素不乐,而不为文饶所深害者,处世如是人,亦足矣。推其所由得,惟不汲汲于进,而志在于退,是以能安于去就爱憎之际,每裕然有馀也。自刑部侍郎以病求分司,时年才五十八,自是盖不复出。中间一为河南尹,期年辄去,再除同州刺史,不拜。雍容无事,顺适其意而满足其欲者十有六年。方太和、开成、会昌之间,天下变故,所更不一。元稹以废黜死,李文饶以谗嫉死,虽裴晋公犹怀疑畏,而牛僧孺、李宗闵,皆不免万里之行。所谓李逢吉、令狐楚、李珏之徒,泛泛非素与游者,其冰炭低昂,未尝有虚日,顾乐天所得岂不多哉!

    要知道,对中国文人来说,最大的诱惑,是握权,最大的机遇,是升官。假设换一个人,这样的人际网络,这样的夤缘关系,这样的后台背景,这样的机遇门路,还不得半夜做梦都笑出声来。这不等于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那座藏金d吗?只消一句“芝麻开门”,还有什么要求,什么欲望,不能满足的呢。

    可白居易简直像有洁癖似地,远离着一切是非,逃避着所有邪恶。这就是诗人令我们钦佩的地方。因为,他表现出来一种高尚的约束,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中国文人能够达到的境界。

    居大不易白乐天(4)

    其实,佛家讲“戒”,就是提倡自我约束。为了清心寡欲,为了洗却凡尘,为了修心炼性,为了超度通脱,为了尔后有可能的成佛成仙,就得戒。然而,这对凡夫俗子而言,谈何容易。戒所以为戒,正因为不戒,若是世人都戒,也就无所谓戒了。惟其不成,这才有戒。

    大千世界,充满诱惑,芸芸众生,六根不净,欲望也就成了饮食男女几乎无法抑制的本能。因此,不戒或许更接近于人的本性,有无可指责的一面,但也有不可恣肆的一面。所以,能戒,能约束,更多体现出一种人格力量。

    白居易之了不起,即在于此。前人对其卷入漩涡中,然后跳出是非外的洁身自好,也有很高评价。“乐天素善李绅,而不入德裕之党,素善牛僧孺、杨虞卿,而不入宗闵之党,素喜刘禹锡,而不入任、文之党。中立不倚,峻节凛然”(葛立方《韵语阳秋》)。“予按乐天尝与刘禹锡游,人谓之刘、白,而不蹈司马党中。及与元稹游,人谓之元、白,而不蹈北司党中。又与杨虞卿为姻家,而不陷牛、李党中。其风流高尚,进退以义,可想见矣。呜呼!叔世有如斯人之仿佛者乎?”(晁公武《郡斋读书志》)

    当然,我们还要了解到,白居易之聪明,之睿智,之不断地调适生存环境,之不停地拓展精神空间,从而延续了他的人生,他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