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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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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丈夫见皇上这样亲近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好生伺候皇阿玛。”

    “你阿玛就是个粗人,朕说这话,你可别生气,你阿玛可不念书。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可真是神奇。”康熙扶着太子的手缓缓说道,慢慢攀着山。他已年过五十,身体还是好的很。

    太子c话问道:“这是哪家的?”

    我连忙说:“我阿玛是礼泰。”

    太子若有所思的看了我几眼,不再说话。

    康熙站在山上俯瞰的时候,发出一声赞叹。

    “好。妙。”康熙微笑着用手帕拭了汗,说。他又转向太子,问:“你可看出来妙在何处?”

    太子似乎有些犹豫,生怕说错的样子,我在心里暗暗发笑,一件小事而已,也要这么揣摩半天,没一点主见。

    “这个,儿臣以为,这寺庙格局宏大,布置精妙,信徒虔诚,从这里向下面看,香烟袅袅,真是如在仙境。”太子说的也不差。但我知道这不是皇上想的那个答案。

    “啊,也对。”康熙心情不错,说

    。

    这个“也”字让太子神色有些不自然。

    “回皇阿玛,不知儿臣说的对不对。皇阿玛说妙,是因为和别处一寺一庙独立不同,这山与寺融为一体。山中有寺,寺中有山,寺沿山走。”一个清亮的声音说。

    是老十三。他此时正是深受康熙宠爱的时候。我心中真是不服也不行了。他真是说到点子上了,那正是后来康熙对金山寺的评价——“山裹寺”。后来的颐和园万寿山正是仿造了金山寺的这种布局。

    康熙立刻宠溺的看着老十三,好象他是一只初生的小凤凰。

    “好!说的很好,这正是山裹寺啊。看着人欢喜。再向北看,江天一色。这寺原来就叫金山寺吗?”康熙的思路转的很快。

    金山寺方丈立刻说道:“先后叫过泽心寺,金山寺,龙游寺。但是一般都通用金山寺。”

    康熙微笑着说:“赐名,江天寺。”

    到了专门给皇上布置好的客房休息,镇江本地的官员上来说是按皇上的要求举荐了一些名士,请皇上接见。

    “都有哪些人?”康熙喝着茶问。

    “共有八人。其中有苏默止。”那个官员似乎很会揣摩圣意。因为康熙在听到苏默止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里闪出了光彩。

    “有名的才子啊。他是哪年中的进士啊?”康熙在儿子们中间扫视着。

    “是康熙三十五年。”我的丈夫向前一步,说。

    “他这个人,一中进士就报了丁忧,然后就一直不出来做官。朕就见他一个。”康熙想了想说。

    苏默止进来的时候,他愣住了,也不行礼,怅然说道:“我竟是中了道台大人的道,硬是将我诓来了。”而我,我的丈夫,皇上,还有张廷玉都愣住了——那苏默止竟就是昨天的钱先生。

    “原来钱先生不姓钱。”康熙微笑着说。

    苏默止行了礼之后,脸上以恢复了神色,自然大方的说:“学生虽姓苏,但为钱汲汲营生,所以冠钱以姓,仅做游戏而已。”

    皇上却也不忙着问他做官的事情,却是与他东拉西扯。又问他怎么就去学做菜。

    苏默止笑到:“我若说‘治大国,若烹小鲜’,皇上信不信呢。然我从不愿意故弄玄虚,其实不过是兴之所致罢了。”

    康熙似乎被他“兴之所致”四个字触动了。许久没有说话。

    最终才说:“看来先生是不愿放弃着逍遥生活了。”

    苏默止微笑着说:“我非治国良才,皇上何必介怀。”

    说完竟飘然离去。

    康熙看着他的背影,说:“是真名士自风流。苏默止当得起这句话。”

    我那凡心甚重的丈夫立刻说:“此等才俊。皇阿玛既然爱惜,又怎可让他埋没在此处呢?”

    康熙看了一眼老四,说:“只怕他入了庙堂,就再才俊不起来了。朕是怎么也忘不掉容若是怎么死的。若是那时早放了他,恐怕他还能多活些时候——有些人啊,你是关不住的。”

    六月

    六月的时候,康熙结束了南巡,回到了京中。这次南巡检查了河工,体察了民情,游览了各地风物,让康熙很是尽兴。

    回来的时候我没能把怀孕的消息带给福晋,然而实际上她也没有精力来管了——洪晖病重了。这是福晋和胤禛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胤禛还在回来的路上就知道洪晖病了,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的回了家,洪晖已经奄奄一息了。

    所以,基于这种情况,我觉得我没有怀孕反而是个好事情。

    和轻寒阔别近半年之后再见到她,我忽然很想哭。而她已经抱着我哭了起来:“格格,格格,你怎么变得这么瘦啊?很辛苦吧。格格,我想死你了。”

    我笑了起来,把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送给她。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世子很不好呢。”轻寒开始把这么久家里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说给我听。

    “病了有多久了?”我小声的问。

    “主子们走了一个多月吧,就开始病了。起先只是小病,福晋也只当是平时的事情。后来就时好时坏,福晋就渐渐急了,贝勒又不在府上,幸好德妃娘娘那里还有个照应。到了六月初越发严重起来,听说这两天已经说不成话了。”

    我并不很了解这个孩子,只是依稀记得他有一双明亮的眸子,薄薄的嘴唇,很像他的爸爸。

    这个孩子并没有能撑很久。我们回来不到十天,他夭折了。

    他夭折的时候是在凌晨。

    那几天,大家的神经都已经崩到了极限。六月初九的凌晨,天亮之前最黑的那一瞬间,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撞进我的耳朵。惊得我的心也跟着剧痛起来。

    福晋好象失了魂一样,料理了洪晖的后事,她好象迅速的垮了下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我只能在一边勉力安慰她。

    虽然明知道孩子的父亲也很痛苦,但我相信他再痛苦也比不上福晋。他除了这个儿子,还有很多。而对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全部。

    到了六月底的时候,福晋还是常常流泪,精神却渐渐恢复了。

    我正在为她抄经文——她精神不好,我只好代劳了。

    “善玉,算我没有白疼你。”她低声说。

    我抬头笑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你过来休息一下,那些,等我精神好了我自己抄吧,那样心才够诚。”福晋让我坐到她的身边。

    “洪晖没了的时候,你天天都呆在我身边,怕我想不开。你恐怕不知道,那几个女人竟全都到咱们爷面前去哭。还嫌爷不够烦吗,竟趁着这个机会使狐媚。良心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她轻描淡写的说。

    我却知道她心已经恨到了极处,儿子的夭折本是不怪任何人的,但侧福晋几个竟用这个机会暗中排挤福晋和我,真是惹到了福晋。

    我微笑着说:“福晋也不要太责怪她们了。这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福晋握着我的手,说:“你怎么就不跟她们一样瞎折腾呢?让她们折腾去吧。善玉,你样样都好,只是肚子不争气!昨天我已经叫人把年羹尧的妹子领进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到底还是来了。我感觉她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一点点。保持着刚才的微笑,我低声说:“福晋如何待我,我怎么会怪福晋。还请福晋放心,也请福晋就像对善玉一样照顾年家妹妹。”

    年氏才十四岁。就和我刚来的时候一样的年纪。看上去却比我还小。

    “她看上去真小啊。”我轻声对轻寒说。

    “格格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啊。”轻寒笑着说。

    我侧过脸笑着啐她:“我现在就老了吗?”

    福晋含笑对年氏说:“这是侧福晋,这是孔格格,这是善格格。你过去见了吧。”

    年氏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我比她高了半个头。我想起来有人说过胤禛喜欢小小的女人——难怪她以后会那么得宠。

    她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这一双眼睛让整个脸都很生动。

    “怀玉见过侧福晋,孔格格,善格格。”她的声音也很好听。

    侧福晋笑了起来:“这可怎么好呢。这个玉字可是犯善格格的名讳。”

    怀玉立刻惊慌的看着我,一脸的无辜。好象一只小猫。

    我淡淡笑了说:“不过是闺名罢了,姐妹们互相叫着亲热,哪里就有谁犯谁的名讳了。指不定哪天我还要沾妹妹的光呢。”

    她日后是贵妃。我前途未卜。

    福晋点点头,不看侧福晋,只对怀玉说:“你善格格说的对,你的名字也不用改。善格格最是聪明明理的一个人,你要多用心像她学习。”

    怀玉立刻感激的看着我,似乎我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这种眼神对我这个女人来说没什么,但我知道男人喜欢这种让他们感觉大男子的眼神。

    六月就这样过去了。

    不到两个月,侧福晋传出怀孕的消息——正是洪晖没了的时候怀上的。福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冷笑数声。

    年底的时候,宫里新选了秀女,福晋要了几个到府上来,其中一个叫纽钴禄氏,被收进了房,福晋叫她见过我们的时候,纽钴禄氏的榜样已经变成了新封的年格格——她进门不到半年,已经怀孕了。

    冬日琐事

    康熙四十二年结束,迎来四十三年的这个春节,过的是无比热闹。年氏怀玉别出心裁的只管跟着我叫善姐姐。一声一声的善姐姐叫的亲热异常。

    “真是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轻寒对怀玉一点好感也没有,在我耳边嘀嘀咕咕,将怀玉送的一食盒糕点重重的放在桌上。

    我放下毛笔,捧起手炉,看着轻寒气呼呼的样子觉得好笑——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给我们送吃的不好吗?”我拈起一小块点心,一边吃一边问。

    “格格没有见到她说话的样子——‘这些糕点是小厨房特意做给我的,偏生我现在害喜的厉害,什么也吃不下。就拿去给善姐姐吧。她日日帮着福晋做事也是很辛苦的。’”轻寒捏着嗓子,扭着腰,学怀玉的样子。

    我笑的差点被噎住,喝了一口热茶,忙说:“你个小蹄子,以后别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讲笑话。你还是来吃这点心吧,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看来是我把你给惯坏了。”

    轻寒笑嘻嘻的在我身边坐下,一边吃点心一点说:“我可是费了好大工夫,才没在年格格面前笑出来,怎么能不折腾折腾您呢。也真不知道四爷怎么就喜欢她那样的!”

    我忙打了一下她的手:“这话也能瞎说?在我面前也就罢了,若被别人听了去,非挨板子不可。”

    轻寒靠在我耳朵边上说:“我是真看不出年格格哪里有主子好啊。”

    我仔细看着轻寒,她也有十六岁了,正是一个女孩子最美的时候,也许本来的善玉就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再加上后来的我也从没有把她当下人,所以轻寒就显得比别的丫头来的伶俐且不奴性——她对我的好全是出自一片关怀。

    “轻寒,你以后可怎么办呢?”我摸着她的头说。

    轻寒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你不要跟我学,学的不讨男人喜欢。年格格那样才对啊。”我对她说。

    轻寒摇摇头说:“年格格那是年格格的事情。我心里只觉得主子好。”

    我不再出声。轻寒为我磨了墨汁,我又坐到桌前开始写过年的分例——这本是侧福晋的事情,因为她也怀孕了,所以就一并交给我做。

    下午的时间特别安静,外面又积了雪,我的心在机械的写着那些东西的时候,不知道沉到了哪里。

    我一抬眼从窗外看到了胤禛正站在外面,几杆枯竹衬得他愈加修长。我有快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四爷,干什么不进来。”我打了帘子出去,站在廊下向他请了安。

    胤禛面色沉静,走了进来。我为他脱了长斗篷,又赶紧给他上了茶。只是屋子里乱的很,我也没来得及收拾。

    他只到我的屋子来过一次,就那唯一的一次正好撞见我在看《论衡》——把他气的哭笑不得。

    他舒服的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环视着我的屋子说:“你这里总是这么乱吗?上次我来的时候似乎还是挺齐整的。”

    我笑着说:“爷还是不要苛责我了。最近事情多,所以就乱了些。”

    胤禛皱了皱眉头说:“你这茶怎么和我在年氏那里吃到的味道不一样?”

    我在他身边坐下说:“我这是今年冬天的雪水,不知道年妹妹那里是用的什么水。”

    他又喝了几口说:“是了。她那里用的是玉泉山的水。那些奴才给你的茶叶也不对,是隔年的老君山。”

    他气呼呼的把茶放下了。

    我笑了起来。他瞪着我说:“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你这么好欺负的!”

    我说:“我笑爷可笑。这底下人还不是看爷的脸色行事——这园子这么大,这么多主子,让他们个个都服侍的妥妥帖帖怕也是做不到的。不过是估摸着那个主子得宠些,就巴结些,哪个主子不得宠,就怠慢些。爷会不明白?我这里不过是茶叶陈了些,没有新鲜泉水罢了。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胤禛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想到你还挺安贫乐道的。”

    我忽然就想起他送给我的四字考语——恃宠而骄,心下不觉一痛,连忙笑了说:“这也算不上什么贫贱吧,比起一般人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了。”

    然后就一时无语。他安静的喝着茶,就着桌上的糕点,从我的书里找出一本在那里看着,我也就为他捏捏脖子,捏捏脚什么的。两个人都不说话。

    过了半晌,他站起来,走到我的书桌前,翻着我写的东西,说:“你还真是事情多啊。都快赶上我那里了。这又是算分例又是抄佛经的。”

    我看看桌上堆得那么乱,自己也觉得好笑,说:“我这是能者多劳啊。”

    他翻出了我以前抄的一些东西,看着说:“你的字,是进益了许多。”

    我看见那是抄的一首容若的词,时间标注的是在南巡回来不久。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长相思

    “都回来了,何必做此思乡悲声,纳兰词是好的,只是太凄切了。”他柔和的对我说。

    我含糊的应了一声,在心里苦笑了——他哪里知道,我的家乡不是北方这座雄伟热闹的城市,而是坐落在江南。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指。我吃惊的看着他。

    “这么凉。”他为我哈了一口气。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但这样的温情脉脉,我还是消受不起。

    “你恨不恨我宠年氏?”他顺势将我纳入怀中,在我耳边说,“说真话。”

    我感觉得到他的体温,但是为什么他的温度也会叫我发寒?

    我看着窗外的竹子,被一种乏味的困倦侵袭,手指还被他握在手里,握的有些痛,不再有暖的感觉,他到底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一件有趣的玩具?

    “在想什么?很难回答吗?”他的声音里平静的没有什么情绪。

    我低下头,说:“我在想怎样回答,爷才会高兴。”

    他一下子松开了我,我站的稳稳的。

    “你要多照顾照顾年氏,她家人都在外省,她这又是头一胎。知道了吗?”他用一种几乎呆板的口气交代我。

    我稳稳的行礼说:“是。善玉定会照顾年格格。”

    他呆了一呆,随即说:“善玉?善玉?我以为你喜欢叫阿离。”

    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给我一个背影。

    又见默止

    自从他来过之后,我又有新鲜茶叶和玉泉山泉水用了,几个下人做事也变得分外勤快。心里清楚他倒不是对我有多少怜惜,只因为他最是较真的一个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断不准下面人欺善怕恶。

    二月初的时候,他又带着我去了城西那所四合院。那所四合院在康熙三十九年我第一次去了之后,又去过几次。有时候他要我服侍,有时候我去了只是在那里见见下人,检查检查园子,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其实已经隐隐猜到那是什么地方了——应该是他和他心腹手下谋划的地方。

    君子不党。康熙最是憎恶朋党,其实后来的胤禛又何尝不恨结党营私。只是在当下,不笼络人,不结势力,还能靠什么去争呢?难道还真能坐在家中等天上掉下个皇位吗?

    我坐在车里,看着对面的他一脸的平静,觉得有些好笑。

    “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们去做什么?”他似乎看见我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反正爷带我过去只是打理打理后院,前面爷做什么也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