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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那个秋r微凉的早上。

    元芳来他家敲门,手里挽着包袱,说是要带孩子上京,寻她那个负心的丈夫,要邻居帮忙照看下庭院。

    只不过隔了一夜,邻居就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女子。

    皱纹不见了,皮肤就象新鲜剥出的蛋白,腰肢更是不盈一握。

    这个女子似乎回到了二十岁,而且眉梢生情,比年轻时更要妩媚娇俏百倍。

    邻居目瞪口呆,等她走了许久这才回神,开始满镇八卦,一次又一次描述半老徐娘是如何一夜之间青春倒回。

    再然后就有消息传来,说是元芳在京城找到了她夫君,而他夫君居然浪子回头,休了自己新娶的美娇娘,和元芳破镜重圆,一心一意过起了r子。

    多圆满多神奇的一个范例。

    传言于是不再是传言,变成了神话。

    所有人都确信不移,那一夜元芳肯定是召唤了血妖,并从此找回了青春和丈夫的心。

    “除了这个元芳,还有没有另一个女人成功过?”

    镇上茶馆,听完故事后的宣夜问了一句。

    说故事那人立刻摇头,伸出五个手指,意思是那之后又有五个女人召唤过血妖,但全部失败,死相就如宣夜他们所见,惨烈而又妖异。

    半夏举手c话:“这个元芳有问题,只要去京城找到她,应该就能找出线索。”

    宣夜笑了笑,看她,若有所思:“我觉得没有必要。”

    那眼神温柔专注,半夏却被他盯得发毛,“霍”一声立起:“我和这件事情完全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是不是要我作饵,去引那个血妖出来?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就不替我治伤!”暴走一阵之后她又绕回宣夜身边,嗓门已经提高八度。

    宣夜还是看她,眼波淼淼:“我是想要姑娘引那恶灵出来,但不是要挟,是相求。”

    “我不答应,你也会替我治伤?”

    “是。”

    “那我肯定不答应,无利润风险,傻子才去冒。”

    “不会有风险。”

    “为什么?”

    “因为有我。”

    “有你?”对话到这里半夏开始冷笑:“在d里的时候你连一只小鬼也差点对付不了,现在倒要我来信你?”

    “那只是意外。”宣夜还是淡淡:“姑娘可记得那根很帅的竹子,叫幽篁的仁兄?”

    “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灵分三种。必须靠意念维持r体的的怨灵,比如先前你见过的那‘半个人’。魂体可以自由活动的鬼灵,必须yy眼才能看见,比如d里那个女孩。而最后一种,就是不死不灭,有自己完整生命的修罗。”

    “那又如何?”

    “幽篁,是这世上最后一只修罗。”宣夜缓声,身体里有道锐气满满刺出:“灵力不是怨灵和鬼灵可比,可是你听过,他曾亲口承认,不是我的对手。”

    无月夜,有风穿窗棂而过。

    半夏坐在桌前,对着眼前那根蜡烛发怔。

    为什么答应做饵,她心里非常清楚。

    不是耳根软也不是所谓正义,她只是很单纯的厌恶,厌恶自己的同x被这样□,死相这般凄惨。

    藏身之前宣夜曾问她要不要练习,因为在完全无光的暗处,要在指甲上画一朵五瓣梅花,并不是一件易事。

    她答不需要。

    现下宣夜已经藏好,藏在哪里她感觉不出,但应该很近。

    子时也已快到。

    半夏吸了口气,在胸腔憋了许久,最后终于吐出,“扑”一声将蜡烛吹灭。

    室内顿时一片黑暗。

    湖笔就在手边,砚台里有她新刺的眉心鲜血,还是温热的。

    半夏抬笔,摸黑将湖笔蘸了鲜血,这才从怀里掏出了她的法宝。

    宣夜同学之所以认为指甲画花是件难事,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世界原来有样东西,叫做美甲工具。

    就是这么凑巧,穿越之前她刚巧在办公室美过甲,美完之后又把整套工具顺便塞进口袋,其中便包括一个她没用到的镂空模具,五瓣花型的。

    有了这东西,你想不画好也难。

    大约三分钟的功夫,半夏已经c作完毕,摸黑在指甲画了朵五瓣花。

    就着夜风,她又将指甲抬高,配合着吹了几下。

    之后就是寂静,诡异的沁凉的寂静,和着半夏脉搏,一下一下在她心尖拍打。

    要论神经大条,半小姐若认第二,怕是再没有女人能认第一。

    可这时这刻,半夏仍然感觉到了害怕,觉得脊背发毛,身周的风也慢慢变味,似乎带了那甜腥邪恶的香气。

    时间就这么滴滴答答的流了过去,似乎越来越缓慢,每一秒一分都塞满了恐惧,于是举步维艰。

    半夏闭上双眼,心跳越来越快,在承受到达极限后终于按捺不住,从怀里掏出火石,连擦了几下后将蜡烛点亮。

    子时已过,这一点她可以确定,那位血妖应该不会来了!

    让人心安的柔黄s的烛光终于亮起,反s在桌上铜镜,依稀照出她苍白的脸颊,还有……一个暧昧不明的黑影……

    夜风这时掠过蜡烛,火苗颤动,那黑影却渐渐清晰,在镜面上勾出一个人形轮廓。

    半夏停止呼吸,一只手按住心房,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颤抖,缓缓回过身去。

    身后的确有人,沉默的黝黯的人影,不知道已经在她身后蛰伏了多久。

    烛火亮度有限,半夏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了一双手和一只梨。

    一双绝对是男人的手,手型优美,可却没有一片指甲!

    如今这双没有指甲的手正握着一把小刀,姿势优雅地在削一只小小的梨子。

    一只惨碧惨碧隐约透着血s的梨子!

    屋里又荡起那股邪恶的香气,血腥却又清甜,馥郁而且妖娆。

    梨子终于削完,那层绿s带血的皮褪去,里面的梨r却也是雪白晶莹。

    “天g物燥,姑娘吃个梨吧。”

    黑暗之中那人终于说话,声音微沙,一只没有指甲的右手托着雪白的鸭梨,朝半夏直直递了过来。

    “只不过就是个梨。”

    黑暗之中那人又追了一句,声音低哑,带种入骨的疲累,倒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邪恶。

    屋内灯火半明,那梨雪白如玉隐隐流光,看着竟是无尽诱惑。

    半夏心神一个摇晃,居然伸手,右手五指张开,差一点就要将梨接过。

    就在这一刻屋内陡亮,隐身的宣夜刺破结界,弯刀脱手而出,一记就将梨子劈飞。

    这之后月莹刀就腾上半空,柔光半照,立刻将那男鬼脸孔拢住。

    脸孔只有半张,不是只剩了半张,是半张带了面具,只有一个侧脸露在外头。

    斜飞的长眼,眼波倦怠,半张薄唇紧抿,这个侧脸是如此完美。

    半夏狠咽口水,警告自己面具下的另一半肯定是丑陋无匹,拔腿飞一般地奔出了房门。

    来这个狗p世界才不过几天,她可不想第三次被鬼卡住颈脖。

    在屋外,隔着窗户,她一样可以观战,看见那半边脸帅哥回身,没有指甲的右手掠了掠眉,满含不屑朝宣夜地说了句:“你又是哪根葱?哪座山上下来的道士?”

    宣夜仍是淡淡:“我既不是葱,也不是道士,是个收灵人而已。”说完五指回勾,月莹刀被他召唤,立刻凌空飞回了他掌心。

    男鬼哼一声,不再废话,十指起势,念了一句含混的咒语。

    屋里立刻漫起一股浓烈至极的异香。

    地上早先被他削落的梨子皮这时骤然缩短,就好像香料被焚烧,腾起一股残碧s的烟气。

    烟气浓香,香到简直邪恶,而他将手指一挥,烟气居然立刻聚拢,化成一只小兽形状,跃跃欲扑。

    这个男鬼,何止长得旖旎,居然还会御香。

    半夏扒住窗边,不自觉脖颈伸得更长,看见宣夜凝眉,神s里也有了几分忌惮。

    两位帅哥的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关键时刻屋外流过一道黑影,‘飒’地一声,听来很帅。

    紧接着就是踹门,长腿架起,弧线也很帅。

    喜欢耍帅的修罗竹子兄,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杀将出来,横亘在宣夜和男鬼之间,右手一扬,很帅地宣布:“你快走吧,这个破道士我来挡着。”

    “我说过我不是道士。”

    宣夜的这个反应在意料之中。

    可那男鬼将眼半斜,轻声一句:“我又为什么要走。”

    这反应却在他意料之外。

    “你没看出来他法力高强?”竹子同学也斜眼,长手一摊,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那又如何?”

    男鬼冷笑,这一笑便有点睥睨,而半空之中那只被他凝聚的小兽也立刻腾空而起,张开大嘴,直往宣夜扑去。

    撇开别的,这男鬼临敌不畏,倒也有些气度。

    所以宣夜起刀,姿势便也有三分敬畏。

    “你不是他对手!”

    “了不起六魂七魄全灭,阁下请让。”

    就这两句对话的空隙,月莹刀已经和香兽相遇,弯刀如月,立刻便将香兽形状破灭。

    如幽篁所言,男鬼的确不是宣夜对手。

    “你看清楚这把刀,这把是半神族的月莹,被它收后,你的魂魄将永生被困!”

    幽篁的这一句终于让那男鬼一顿。

    两人中间有了空隙,幽篁连忙欺进,面对那男鬼,将手一举,重复:“你快走,这死道士我来对付!”

    “我为什么要承你的情,留下你自个先走?”

    男鬼的这一句居然有情有义。

    宣夜的月莹这时携风而来,离幽篁后背就只有一寸。

    “我是修罗,不死不灭,他奈何我不得。”

    幽篁这时低声,甚至冲那男鬼狭了下眼。

    弯刀已经到他后背,原意是他让路,可他居然不闪不避,反而起脚,弧度帅极,一脚踹上那男鬼心门。

    月莹于是噗呲一声刺进他肺,可他这一脚动静更大,直接将那男鬼踹出三丈有余。

    “老子虽然打不过你,可至少能坏你事。”

    说完这句之后竹子同学回头,照例甩给宣夜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轰然倒地。

    宣夜闪人,去追那只男鬼。

    而半夏扒住门边,听见屋里幽篁沉重的喘息,正在犹豫自己该不该进去。

    “别。”屋里幽篁这时发声:“美人你……千万别进来。”

    “为什么?”

    “在下……那个现在形象不大好看,有损天下第一帅鬼的名声,实在不适合美人那个……瞻仰。”

    这一句回答语气已经发飘,每个尾音都在颤抖。

    月莹威力非凡,而且伤在要害,就算他是自愈能力极强的修罗,一时半会也很难恢复。

    半夏扬起嘴角,一只脚迈进屋来。

    恻隐之心这种东西半小姐没有,可进来瞻仰这位第一帅鬼不帅的摸样,这种事她就十分乐意。

    “你真的不死不灭?”

    蹲下身时半小姐问了句。

    躺在地上的幽篁挣扎,点点头,勉强坐起身来,理了理头发。

    “被剁成泥呢?也能自己再接起来?”半夏继续盯他,看着他胸前半焦的伤口真的一点点在恢复愈合。

    幽篁于是挠头:“这个……没剁过,要不美人下次试试?”

    很有爱的男人很有爱的回答。

    可半夏在这时却突然尖叫,凄厉无比地一声尖叫,声音可怖直上云霄。

    幽篁被吓得不轻,一下子站起身来。

    “我的手……!”半夏已经言语不清,十指伸着,发狂一般朝两边猛甩:“我的手我的手!!!!”

    屋里这时飘进一道人影,是半道折返的宣夜,闻声一把捉住她手,死死按住,道:“是指甲么,疼还是痒?”

    “又疼!……又痒!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吃梨,连碰都没碰!”半夏尖啸着,在宣夜怀里挣扎,宣夜一个不曾防备,她就已经张嘴,将尾指指甲啃下了血淋淋半截。

    “南疆血降。”

    将半夏敲晕后,宣夜和幽篁异口同声。

    “额心鲜血为引。”幽篁捉住半夏双手,看她指甲上那朵血花:“可他什么时候下的降,美人不是说了,没有吃他的梨子。”

    宣夜弯腰,捡起地上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的梨皮。

    惨绿s带红丝的梨皮,香气依旧浓烈,清甜里带着血腥。

    “梨皮其实是香料,会自己挥发,所以他削梨子时,降头便已经下了,是我太过大意。”托着这块皮子宣夜沉声。

    幽篁就有点理亏,舔嘴唇:“不管他做错什么,都应该是因由,都不应该被你月莹刀收了去,永生永世受困不得转生。”

    “这个问题我不想再和你讨论。”

    “对,我们现在应该讨论怎么解降。这个降头能解么?”

    “能。等把这个降头的成分来历搞清楚之后。”

    “多久能搞清?”

    “这个要看因缘,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年。”

    幽篁立刻开始舔嘴唇:“我觉得美人等不了,连三五天都等不了。”

    “那还有另外一种法子。”宣夜顿了顿,将半夏拥了过来,看她额头,有那么一瞬的入定。

    “什么法子?”

    “引降,将降头引到另一个人身上。”宣夜抬头,语声仍是和缓:“我需要你的帮忙。”

    半夏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早。

    身旁两个男人都在,宣夜j叉十指抵住额头,就坐在她床头。

    而幽篁站着,一双眼好像被勾住,直直盯着宣夜的手指,半刻也不挪开。

    “那半个指甲伤口我处理过,不会成疤,以后还会长出指甲来。”见半夏举手宣夜立刻跟了句。

    半夏定了定神,举起手来看了下,看到大多数指甲还在,于是吁了口气。

    宣夜则扭头,看向幽篁,那意思很明确,是在问他为什么还不走人。

    幽篁摊手,照旧很帅地挑眉:“我留在这里,只是好奇。好奇你手成了这样,还能不能握刀。”

    宣夜低头,十指j缠,握得更紧,沉声:“我不能握刀你便能杀了我,竹子兄要不要试试?”

    “如果我趁人之危,以后还有什么资格鄙视你?”幽篁切一声,披风一甩,立刻消失在青天白r。

    床间半夏沉默,看着宣夜十指j叉,越缠越紧,恍然间已经明白一切。

    “这事因我而起,后果理当由我承担。”宣夜又将手隔上了额头。

    半夏怔怔,“靠”了一声,向后靠上枕头。

    “那现在怎么办?”她揉着眉心,一贯地毫不回避直面问题。

    “找到他。”

    “怎么找?”

    “我会想办法。”宣夜低声,十指紧扣,在额头不停辗转。

    说完他便起身,却被半夏一把扯住衣袖。

    “我从小生活在殡仪馆,老爸是给死人化妆的。”

    半夏的这句突如其来,完全没有征兆。

    宣夜低头看她,眼神温和,似乎一切了然,居然并不问她什么叫做殡仪馆又什么叫做老爸。

    半夏于是继续。

    “从小我就和鬼魂为伍,殡仪馆里到处都是鬼魂,其中有一个被汽车撞死的男孩,只有一条腿,我还总着他跳绳,看他出丑。”

    回忆到这里还不算太坏。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鬼,是个饿死鬼,清朝的饿死鬼。”说到这里半夏双手就开始上行,掩住了脸。

    和那个“他”的故事,到今时今r,她仍旧无法面对。

    宣夜这时靠了过来,柔声:“如果不想说,就不勉强。”

    半夏于是抬眼:“是,这个故事我现在还不想说。我只想告诉你,这个男鬼曾经失踪,情况当时非常非常紧迫,我是必须一定要找到他。”

    “然后呢。”

    “然后我真正定下心神,使出所有潜力,居然感觉到了他气场所在。”

    “虽然我很不喜欢。”过了一会她深吸口气:“可是我好像在这方面,天生有很强的能力。就像我们那个世界有个齐法师说的,这种能力之强,他平生仅见。”

    试了许多次,半夏都不能真正定下心神,感觉不出那下降男鬼的所在。

    一旁宣夜开始扯下床单,撕成长长布条,依次将指甲裹住。

    这时这刻,他绝对相信那些受害女人的指甲都是自己亲手拔下。

    就好像指甲里面住着亿万只噬心的蚂蚁,现在连他都开始动摇,不能克制自己将指甲拔下求个痛快的欲望。

    半夏的余光也开始不停地瞥过来:“是不是很疼很痒,跟疯了一样,一心只想着把指甲拔了?”

    宣夜嗯一声,将十指团在掌心,低头并不看她。

    又过一会,半夏还是没有收获,那头宣夜却开始抱头,掌心抵在太yx,脊背就像木板一样挺得僵硬。

    情形有些不对。

    “这个降……”抬头时他目光已经有一分狂乱,需要很努力地平定气息。

    “这个降头不止下在指甲,还能入脑……”过了有一会他才能平顺地叙述:“还能产生幻象。”

    半夏于是靠了过来:“什么幻象?”语气里也有些许紧张。

    “降头从你身上引过来,所以我……看见的,应该是你的幻象,你的过去……你最不能面对的过去。”

    话说到这里半夏就已经僵了,半天无话。

    最不能面对的过去。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宣夜开始描述,而她,就只能听着,顺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被那根记忆的线拉扯,又一次回到过去。

    殡仪馆,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入夜,荧光灯照得水面地面益发惨淡。

    她顺着长长的走廊,疯了般地在奔走。

    第一扇门到了,她一把推开,按了开关,灯却不亮,乌黑的门d里有股隐约的血腥气。

    里面没有人,只有一股血腥气,很新鲜的血腥气。

    第二扇门,还是没有人。

    第三扇,没有。

    统统没有。

    烧锅炉的齐叔,打扫卫生的胖阿姨……甚至平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