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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部分

  庄襄王辛苦地把黯淡的眼神注在他脸上,s出复杂之极的神色,其中包括了愤怒、忧伤和求助。

    当场所有人里,除了吕不韦外,恐怕只有项少龙能明白他的意思。他虽不知吕不韦用什么手法和毒药害到庄襄王这个样子,但极有可能是凭着与庄襄王的亲密关系,亲自下手。

    所以庄襄王醒来后,心知肚明害他的人是吕不韦,却苦于中毒已深,说不出话来。

    吕不韦的新心腹莫傲用毒之术,确是高明至极,竟没有御医可以看出问题。

    握着庄襄王颤抖着的手,项少龙忍不住泪水泉涌而出。

    一直没有表情的小盘,亦跪了下来,开始痛泣起来。

    宫内的妃嫔宫娥受到感染,无不垂泪。

    项少龙不忍庄襄王再受折磨,微凑过去,以微细得只有小盘才可听到的声音道:“大王放心,我项少龙定会杀掉吕不韦,为你报仇。”

    小盘猛震了一下,却没有作声。

    庄襄王双目异芒大作,露出惊异、欣慰和感激揉集的神色,旋又敛去,徐徐闭上双目,头无力地侧往一旁,就此辞世。

    寝宫内立时哭声震天,妃嫔大臣跪遍地上。

    小盘终于成为了秦国名义上的君主了。

    项少龙回到乌府时,已近深夜四更天了。

    他和滕翼、荆俊都是心情沉重。

    没有了庄襄王,吕不韦更是势大难制。小盘一天未满二十一岁,便不能加冕为王,统揽国政,吕不韦这右丞相理所当然地成了摄政辅主的大臣。

    朱姬则成了另一个最有影响力的人。

    可是因她在秦国始终未能生根,故亦不得不倚赖吕不韦,好互相扶持。

    利害的关系,使两人间只有合作一途。

    在某一程度上,项少龙知道自己实是促成吕不韦对庄襄王遽下毒手的主要因素之一。

    正如李斯所言,庄襄王与吕不韦的歧见愈来愈大,加上乌廷威的泄秘,

    使吕不韦担心若项少龙向庄襄王揭出此事,说不定所有荣华富贵、名位、权力,均会毁于一旦。加上又希望自己的“儿子”早点登基,本身更非善男信女,故铤而走险,乃属必然的事。

    现在秦朝的半个江山,已落到了这大j人手里。

    他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千猜万想,也估不到小盘的真正身分。

    三人此时在大厅坐下,虽是身疲力累,却半点睡意都欠奉。

    滕翼沉声道:“是否吕不韦干的?”

    项少龙点头道:“应该错不了。”

    荆俊年少气盛,跳起来道:“我们去通知所有人,看他怎样脱罪。”

    待见到两位兄长都木然看着他时,才颓然坐回席上

    滕翼道:“不若我们立刻离开咸阳,趁现在秦君新丧,吕不韦忙于布置的时刻,离得秦国愈远愈好。”

    项少龙心中暗叹,若没有小盘,他说不定真会这样做。为了娇妻和众兄弟的安全,什么仇都可暂搁一旁,现在却不可以一走了之。

    滕翼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眼前这脱身机会错过了将永不回头,吕不韦现在最忌的人就是三弟,只要随便找个借口,就可把我们收拾。”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二哥先走一步好吗?顺便把芳儿她们带走。”

    滕翼大感愕然道:“咸阳还有什么值得三弟留恋的地方呢?”

    荆俊则道:“三哥有姬后和太子的支持,我看吕不韦应不敢明来,若是暗来,我们怎不济都有一拚之力。”

    项少龙断然道:“小俊你先入房休息,我有事和二哥商谈。”

    荆俊以为他要独力说服滕翼,依言去了。

    项少龙沉吟良久,仍说不出话来。

    滕翼叹了一口气道:“少龙!说实在的,我们间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深厚,有什么事那么难以启齿呢?若你不走,我怎也不会走,死便死在一块儿好了。”

    项少龙猛下决心,低声道:“政太子实在是妮夫人的亲生儿子。”

    滕翼剧震道:“什么?”

    项少龙遂一五一十,把整件事说了出来。

    滕翼不悦道:“为何不早对我说呢?难道怕我会泄漏出去吗?”

    项少龙诚恳道:“我怎会信不过二哥,否则现在就不会说出来了。只是这秘密本身便是个沉重的负担,我只希望一个人去承受吧了!”

    滕翼容色稍缓,慨然道:“若是如此,整个形势完全不同了,我们就留在咸阳,与吕不韦周旋到底,但却须预好退路,必要时溜之大吉。以我们的精兵团,只要不是秦人倾力来对付我们,该有逃命的把握。”

    项少龙道:“小俊说得不错,吕不韦还不敢明刀明枪来对付我们,不过暗箭难防,我们待襄王殡殓后,立即返回牧场,静观其变。小盘虽还有八年才行加冕大礼,但如今终是秦王,他的话就是王命,给个天吕不韦作胆,也不敢完全不把他放在眼内。”

    滕翼道:“不要低估吕不韦,这人既胆大包天,又爱行险着,只是这么只手遮天的害死两代秦君,即可知他厉害,加上他手上的奇人异士无数,纵不敢明来,我们也是防不胜防呢。”

    项少龙受教地道:“二哥教训得好,我确是有点忘形了。小盘说到底仍是个孩子,希望姬后不要全靠向吕不韦就好了。”

    滕翼叹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事。”

    急骤的足音,由远而近。

    两人对望一眼,都泛起非常不祥的感觉。

    一名应是留在牧场的精兵团团员乌杰气急败坏地奔了进来,伏地痛哭道:“大老爷逝世了!”

    这句话有若晴天霹雳,震得两人魂飞魄散。

    项少龙只感整个人飘飘荡荡、六神无主,一时间连悲痛都忘掉了。

    忽然间,他们明白到吕不韦请他们到咸阳赴宴,其实是不安好心,乃调虎离山之计,好由乌家的内j,趁他们离开时,夺过牧场的控制权。

    幸好误打误撞下,陶方全速赶了回去。否则乌应元的死讯,绝不会这么快传到来。

    荆俊跑赶了入来,问知发生了什么事后,热泪泉涌,一脸愤慨,往大门冲去。

    滕翼暴喝道:“站着!”

    荆俊再冲前几步后,哭倒地上。

    滕翼把乌杰抓起来,摇晃着他道:“陶爷有什么话说?”

    乌杰道:“陶爷命果爷和布爷率领兄弟把三老爷、四老爷和廷威少爷都绑了起来,请三位大爷立即赶回牧场去。”

    滕翼放开了手,任这因赶路耗尽了气力的乌杰软倒地上。然后来到失魂落魄的项少龙前,抓着他肩头道:“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三弟你若不能当机立断,整个乌族都要完了。”

    项少龙茫然道:“我可以怎办呢?难道要我杀了他们吗?”

    滕翼道:“正是这样,你不杀人,别人便来杀你,这些蠢人竟然相信吕不韦,也不想想吕不韦怎会让人知道是他害死乌大爷。若我猜得不错,吕不韦的人正往牧场进发,以乌族内斗作掩饰,欲一举杀尽乌家的人。”

    又向荆俊喝道:“小俊!若我们死不了,你还有很多可以哭的机会,现在立即给我出去把风,同时备好马匹。”

    荆俊跳了起来,领着拥了进来的十八铁卫旋风般去了。

    项少龙清醒过来,压下悲痛,向报讯的乌杰道:“你是否由城门进来的?”

    乌杰答道:“陶爷吩咐我攀城入来,好避人耳目。”

    滕项两人对望一眼,都对陶方临危不乱的老到周详,感到惊异,陶方竟是厉害至此。

    乌杰又道:“我们有百多人在城外等候三位大爷,备有脚程最好的快马,三位大爷请立即起程。”

    这时乌言着仓皇奔进来道:“情势看来不妙!西南和东北两角各有百多人摸黑潜来哩。”

    滕翼断然道:“立即放火烧宅,引得人来救火时,他们的人就不敢强来了,这也可救回宅内婢仆们之命。”

    乌言着领命去了。

    滕翼再向项少龙正容道:“三弟下了决心吗?”

    项少龙凄然一笑道:“我再没有别的选择了。由今天开始,谁要对付我项少龙,只要杀不死我,都要以血来偿还。”

    在这一切全凭武力解决的时代,这是唯一的应付方法。

    项少龙终彻底地体会到这真理。

    滕翼点头道:“这才像样,可以起程了吗?”

    猎猎声响,后园的货仓首先起火。

    咸阳乌府房舍独立,与屋远隔,在这残冬时分,北风虽猛,火势应该不会蔓延往居去。

    叫喊救火的声音,震天响起。

    居们当然不会这么快惊觉,叫救火的自是放火的人。

    项少龙振起精神道:“我们立即赶回去。”

    就在这一刻,他知道与吕不韦的斗争,已由暗转明。

    而直到现在,吕不韦仍是占着压倒性的上风。

    他的噩梦,何时才可告一段落呢?

    第三章 识破j谋

    众人策骑往城门驰去时,天际微微亮了起来。

    项少龙在转上出城的驿道时,忽地勒马叫停。

    滕翼、荆俊、十八铁卫和那报讯的乌杰,与一众精兵团团员,慌忙随他停下来。

    晨早的寒风吹得各人衣衫飞扬。

    长道上空寂无人,一片肃杀凄凉的气氛。

    风吹叶落里,驿道旁两排延绵无尽的枫树,沙沙作响。

    项少龙苦笑道:“我怎都要接了嫣然,才可放心离去。”

    滕翼一呆皱眉道:“她在寡妇清处,安全上应该没有问题吧。”

    项少龙道:“我明白这点,但心中总像梗着一根刺,唉!对不起。”

    滕翼与荆俊对望一眼,都泛起无奈的表情,回牧场乃急不容缓的一回事,怎容得起这时间上的延误。

    那乌杰焦急道:“项爷!不若另派人去接夫人吧!”

    项少龙和滕翼交换了个眼色,同时心生寒意,都想起了当日出使魏国,临时改道时吕雄的反应。

    精兵团的团员均受过训练,受着最严格的纪律约束,上头说话时,并没有他们c嘴的余地。为何这乌杰胆子忽然大起来?难道还怕他们不知道形势的紧迫吗?

    项少龙既生疑心,诓他道:“就由乌杰你和荆爷去接夫人好吗?”

    乌杰愕然道:“这怎么成哩!我还要给项爷和滕爷引路,噢!”

    乌言着和乌舒两人,在滕翼的手势下,由后催骑而上,左右两把长剑,抵在乌杰胁下处。

    项少龙双目寒芒闪动,冷笑道:“乌杰你知否是什么地方出错,泄露了你的j计。”

    乌杰色变道:“我没有啊!我不是j细!”话出口,才知漏了嘴。

    要知项少龙在乌家的子弟兵中,地位之高,有若神明。这乌杰在他面前,由于有这心理的弱点,自是进退失据。

    荆俊勃然大怒,喝道:“拖他下马!”

    “砰!”

    乌舒飞起一脚,乌杰立即跌下马背,尚未站起来,给跳下马去的滕翼扯着头发抽了起来,在他小腹结结实实打了一拳。

    乌杰痛得整个人抽搐着弯了起身体,又给另两名铁卫夹着两臂,硬迫他站着。

    荆俊早到了他身前,拔出匕首,架在他咽喉处,寒声道:“只要有一句谎话,这匕首会割破你的喉咙。但我将很有分寸,没有十来天,你都不会死去。”

    乌杰现出魂飞魄散的神色,崩溃下来,呜咽着道:“是少爷迫我这般做的,唉!是我不好!当他的侍从时,欠了他很多钱。”

    各人心中恍然,暗呼幸运,若非项少龙忽然要去接纪嫣然一起离城,今趟真是死尚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

    这条毒计都不可谓不绝了。

    项少龙心中燃起希望,沉声道:“大老爷是否真的死了?”

    乌杰摇头道:“那只是骗你的。牧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少爷要对付的只是你们三位大爷,否则我怎也不肯做。呀!”

    腰胁处中了乌舒重重一下膝撞。

    项少龙心情转佳,道:“这家伙就交给二哥问话,我和小俊到琴府去,接了嫣然后再作打算好了。”

    约了会面的地点后,与荆俊策骑往琴清的府第驰去,这时才有机会抹去一额的冷汗。

    往琴府去时,项少龙有着再世为人的感觉。

    假若吕不韦所有这些y谋j计,均是出于吕不韦府里那叫莫傲的脑袋,那这人实在是他所遇过的人中,智计最高的人,且最擅长以有心算无心的手段。

    此计真若成功,项少龙只能比庄襄王多活两天。

    这是条连环紧扣的毒计。

    首先,吕不韦见在红松林害不死他项少龙,转而向乌廷威这一向沉迷酒色的人下手,由毒通过一个青楼名妓,加上相府的威势,再利用他嫉恨不满项少龙的心态,把他笼络过去。

    当乌廷威以邀功的心态,把乌族准备撤走的事,泄露了给吕不韦后,这大j人遂立下决心,要把他项少龙除去。

    毒杀庄襄王一事,可能是他早定下了的计划,唯一的条件是要待自己站稳阵脚后,才付诸实行。

    于是吕不韦借宴会之名,把他引来咸阳。庄襄王横死后,诈他出城,在路上置他于死地。

    际此新旧国君交替的时刻,秦国上下因庄襄王之死乱作一团,兼之他项少龙又是仇家遍及六国的人,谁会有闲情理会并追究这件事?

    这个谎称乌应元去世,牧场形势大乱,斗争一触即发的j谋,并非全无破绽。

    项少龙和滕翼便从乌杰的话中,觉得陶方厉害得异乎寻常。可是庄襄王刚被害死了,成惊弓之鸟的他们,对吕不韦多害死个乌应元,绝不会感到奇怪。

    而事实上乌廷威虽然不肖,但针对的只是项少龙,并非丧尽天良至弑父的程度。

    可是加上有形可疑的人似是要到乌府偷袭,使他们根本无暇多想,只好匆匆赶返牧场,这样就正好掉进了吕不韦精心设置下的陷阱里了。

    若非项少龙放心不下让纪嫣然独自留在咸阳,真是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长长吁出一口气,振起雄心,加鞭驱马,和荆俊奔过清晨的咸阳大道,朝在望的琴清府奔去。

    琴清一身素白的孝服,在主厅接见两人。

    不施脂粉的颜容,更是清丽秀逸之气迫人而来,教人不敢正视,又忍不住想饱餐秀色。

    荆俊看呆了眼,连侍女奉上的香茗,都捧在手上忘了去呷上两口。

    琴清神态平静地道:“项太傅这么早大驾光临,是否有什么急事呢?”

    项少龙听出她不悦之意,歉然道:“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只是想把嫣然接回牧场吧了!”

    话完后,自己都觉得理由牵强。本说好让纪嫣然在这里小住一段日子,现在不到三天,却来把她接走,还是如此匆忙冒昧,选的是人家尚未起榻的时间,实于礼不合。

    琴清先吩咐下人去通知纪嫣然,然后蹙起秀长的黛眉,沉吟起来。

    项少龙呷了一口热茶,溜目四顾。

    大厅的布置简洁清逸,不含半丝俗气,恰如其份地反映出女主人高雅的气质和品味。

    琴清淡淡道:“项太傅忽然改变主意,是否欠了琴清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呢?”

    项少龙大感头痛,无言以对。

    骗她吧!又不愿意这么做。

    琴清轻叹道:“不用为难了。至少你不会像其他人般,说出口不对心的话,只是大王新丧,项太傅这样不顾而去,会惹起很多闲言闲语呢。”

    项少龙苦笑道:“我打个转便会回来,唉!这世上有很多事都使人身不由己的。”

    琴清低头把“身不由己”念了几遍,忽然轻轻道:“项太傅有否觉得大王的驾崩,来得太突然呢?”

    项少龙心中一檩,知她对庄襄王之死起了疑心。暗忖绝不可坚定她这想法,否则她迟早会给吕不韦害死,忙道:“对这事御医会更清楚。”

    琴清蓦地仰起俏脸,美目深注地凝望着他,冷冷道:“琴清只是想知道太傅的想法。”

    项少龙还是首次与这绝代美女毫无避忌地直接对望,强忍着避开目光那种心中有鬼的自然反应,叹道:“我的脑袋乱成一团,根本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琴清的目光紧攫着他,仍是以那种冰冷的语调道:“那项太傅究竟在大王耳旁说了句什么话,使大王听完后可放心地瞑目辞世呢?当时只有政太子一人听到,但他却不肯告诉我和姬后。”

    项少龙立时手足冰冷,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说那句话本身并没有错,问题是事后他并没有和小盘对口供。

    假若被人问起时,他和小盘分别说出不同的搪塞之词,便会揭露出他们两人里,至少有一个人在说谎。

    当时他只顾忌着吕不韦,所以背着他来说。却忘了在榻子另一边的朱姬、秀丽夫人和一众妃嫔宫娥,这事最终可能会传入吕不韦耳内去。

    幸好给琴清提醒,这事或可透过李斯作出补救。

    琴清见他脸色数变,正要追问时,纪嫣然来了。

    项少龙忙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道:“琴太傅一向生活安宁,与世无争,项某实不愿看到太傅受俗世事务的沾染。”

    领着纪嫣然告辞离去。

    琴清望着项少龙的眼神生出了复杂难明的变化。直至送他们离开,除了和纪嫣然互约后会之期时说了几句话外,再不置一辞。可是项少龙反感到她开始有点了解自己了。

    到与滕翼会合后,纪嫣然知悉了事情的始末。

    那叛徒乌杰仍骑在马上,双脚被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