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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

89’动乱后,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更相信和平演变完全有希望寄托中国第三代第四代领导人身上。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的事实证明,中国不但走出‘89’动乱的y影,而且发展得更快更好。现在美国人再也不提和平演变了,而中国威胁论却悄然兴起,说共产主义正在中国开花结果,经济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政治上更加稳固健全了。现在想想也对啊!中国有中国的国情,在西方人看来,它永远是个神秘的国度,永远无法理解它的精髓和内涵。前不久我见过方励之教授,说起中国近五年来的变化,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提当年的事了。中国太需要一个和平的国际国内环境,稳定压倒一切,在美的华侨绝大部分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们在异国他乡切切实实感受到祖国强大起来的力量,在这股力量的背后是美国白人投来的媚眼,美籍华人不再是下等的代名词了。”项自链没想到林学博会说出这番话来,感慨地说:“中国有中国的国情,一些积弊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但中国这条巨龙确确实实在世界舞台上开始扮演重要角色了。”郭伟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c话道:“以前生活在台湾,都说大陆如何落后如何蔽塞,来大陆后我才真实感受到大陆的活力,特别是沿海地区的活力。如果说台北市是一年建成的,那么深圳市就是一夜建成的!忽然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诗人奇异的想象和美好的心愿正在中国大地变成现实,深圳速度正是中国改革开放,自强不息的最好写照!我想再过十年廿年,中国就是第二个美国了。”这样一来,郭伟和林学博倒是接上腔了,两人谈得很投机。项自链开着车没有附和,却在心里不断思索着他们的谈话。是的,我们的经济建设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深层次问题也不断地暴露出来。中国龙已经睁开双眼长吟了,或许在国外人眼里,他们有理由惊奇担心甚至恐惧,林学博这样的学者也有理由为之鼓与吹,郭伟这样的生意人更有理由为之欢欣鼓舞,但作为一个地方官员,却不能只看成绩不见问题。真正的中国人大陆人不能不了解中国的国情,我们的的党群关系干群关系还在走下坡路,我们的道德一直滑坡,经济上乘风破浪改革开放,政治上如履薄冰止步难前,从商场到官场出现了普遍的信任危机,难道传统的道德在经济大潮的冲刷下,如此不堪一击!政治讹诈、腐败坠落、唯上主义、领导干部终身制等等体制上造成的积弊越来越突出越变越暧昧。项自链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颜玉宝事件,想到家中的玻璃窗被砸,直觉得额上的青筋暴跳。

    情绪激动差点失控,车轮从路当中的一块弃石上辗过,车子暴跳,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尖叫了起来。项自链忽愣一下,才反应过来,紧握着方向盘不敢再分神了。很快车子就到了张书记家,等张滢夫妇收拾好行李,项自链又掉头送郭伟回去。

    车子到了维多利亚大酒店后,郭伟旧事重提,要项自链安排个时间来作客。刚刚还拜托人家办事,项自链不好马上唬下脸来,只好婉言谢绝。这时候不得不感叹人情关系的复杂,中国人注定比美国人活得累,这是个多愁善感的民族,一个情字就吊死无数人,不管真情假情,人际交往吃饭送礼总免不了俗套!张滢已顺利到家,项自链不想再去凑热闹,驱车向家中开去。到了半路,想起被人砸掉的门窗,项自链不由自主地皱皱眉头。老婆儿子还在王阿姨那里呆着,估计晚上才会回自家过夜。项自链找了一家铝合金店,赶紧叫人把门窗收拾好,免得吴春蕊知道了又要担惊受怕。到了黄昏时分,吴春蕊果然拖着凯凯回家,一进门就喊着累死人了。儿子倒精神,打开电视看到画面上出现食物就叫肚子饿。儿是心头r,女人二话没说,跑进房间换了身衣服,又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琢磨了两分钟就下楼去了。吴春蕊前脚刚走,凯凯就蹑手蹑脚地走到项自链跟前问:“爸爸,你动作真快啊!是不是怕妈妈知道了生气啊?”说完指指原本破碎的门窗。项自链会心地笑笑,说:“小鬼别自作聪明,妈妈这两天累坏了,总不能再让她担心吧!凯凯乖,不要在妈妈面前提这件事了!”儿子点点头,懂事地跑进自己的房间。

    吃过晚饭洗过澡,吴春蕊上床休息了。这两天确实累坏了她,王阿姨刚刚失去丈夫,整天整夜地叨念着,昨晚一个通宵陪王阿姨说话,几乎没合眼。项自链一年到头没有闲过,原希望能过个安稳年,没想到突出这么个事来,搞得一家子j犬不宁,觉得身心都很疲惫。一时又睡不着,斜靠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胡思乱想,没想到一会儿就呼声大作,闹得儿子从房里跑出来催他到里边睡。

    第二天,吴春蕊和项自链都醒得特别早,外边的天刚蒙蒙亮,两双眼睛就对接上了。项自链重重地揽了揽女人的肩头,女人就情不自禁地缠绵起来。老夫老妻几乎不用言语沟通就明白对方的意思,项自链翻身上马,驾轻就熟地动作起来。整整两个月鸳鸯没有交颈了,女人久积的激情很快就被点燃,哼哼唧唧个不停,那声音大得有点夸张,象激越的点鼓催人奋进。小别胜新婚,虽然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环境,对项自链来说却如牛刀初试,带着无限的兴奋和憧憬,仿佛置身于十里雾海,似曾相识又不识庐山真面目。整整缠绵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才偃旗息鼓相拥而眠。

    项自链合着眼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太阳光已透过窗帘照了进来。估计女人差不多做好早饭了,一截被窝都快凉透,项自链看看表已经是七点半了,赶紧起床。女人蒸了馒头,还特地做了营养早餐粥,里边放了桂园、虾皮、枸杞和党参。项自链见了心头一热,朝女人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女人面如桃花,红霞尚在,轻轻一抿嘴催项自链快吃。生活原本这么简单!可吃过早饭后,项自链又不得不面对繁琐的现实,搂搂老婆的肩膀,摸摸儿子的脑袋,下楼去了。

    车刚停下,花圈店的老板已把准备好的两个花圈移到门口了。项自链见老人热心,忙迎上前握手,说:“老人家,昨天忙,忘了请问你的尊姓大名哩?”老头子两只手垂着,没有握手的意思,淡淡一笑回答说:“都快进棺材的人了,还奢谈什么尊姓大名,免了吧!”项自链一下子明白过来,顺手一挥掩饰过尴尬,“先生高逸,项自链俗套了。”这时候,项自链发现老人的左手有点拐,半只缩在袖子里出不来。看来老人有过一段悲惨的人生经历,可仍超然于世,说话做事不拘一格。本想请他一同去参加张书记的追悼会,想了想没说出来。项自链把花圈搬上车,随手在柜台上放了一百元钱,返身走了。

    宾仪馆里已来了不少人,靠着一排矮墙边从左到右摆着半边花圈。项自链一手提着一只花圈往最右边的角落里一放,站起来寻找熟人。整一片的空地就两个花圈挤在一块,显得孤寂悲凉又卓而不群。

    这时候单丘水出现在门口,手里吃力地托着个满是白花的大花圈。项自链上前打声招呼,帮着把大花圈往右边角落里抬。单丘水怎么会一个人来参加张书记的追悼会?项自链惶惑不解了,他同张书记平时没有什么来往啊!放好花圈后,单丘水小心亦亦地从皮包里掏出折叠好的挽联,认真到用白线系在花圈上。人生长恨水长东一日绝尘寰,世事无常月无形何时轻晓云。项自链一看傻了眼,单丘水这副挽联写得半明不白,个中藏着某种深意似的。三个花圈并行孤零零地呆在角落里,下面都没有署名,谁见都会停足注视。时间尚早,宁临市委市府的人还没到来,里边已经有人围着遗体转圈了。这时候王阿姨、张滢和林学博迎了出来,三人不认识单丘水,只冲着直点头。项自链介绍过后,林学博象碰到了知己一样,握着单丘水的手套近乎。

    不一会,市委书记蒋多闻、市长黎赢权带了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开了进来,项自链远远见了,马上转过身去躲开。这下倒忙坏了殡仪馆的馆长,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前来听蒋多闻指示。蒋多闻白了他一眼,没哼声直往里边走去。馆长仍不死心,亦步亦趋地跟上前去讨好巴结。蒋多闻气坏了,指着他的鼻子骂,“今天不是检查工作,我是来参加张书记的追悼会的,你人前人后围着我做什么!”蒋多闻的声音很高,隔三间房子都能听得到。馆长不但不生气,反而点头不迭地说:“蒋书记教训得是教训得是!”声音也特别重,好象这样就提高了蒋多闻的威信,自己也跟着沾光。这种人领导永远也不会赏识,天生就是做奴才的命。项自链忍不住吐了口唾沫。

    参加葬礼的人越来越多,许多陌生的面孔相继涌来,容纳三百多人的大厅已没有落脚的地方了,隔壁的会议室里,蒋多闻正在主持追悼会,黎赢权致追悼词。追悼词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用语轻重有别。项自链站在最后边,压根就没听进几句,大会小会参加多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套话早就听腻了,倒是台下的议论却句句如同鼓点敲得人热血飞腾。

    “张书记这人不错,可惜啊好人不长命!”一名老者驻着个拐杖摇头叹息。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两只手不即不离地扶着老人巍巍颤颤的身子,怕他一不小心就栽下去。老人七十上下,头披白霜脸染红瓤,气色很不错,戴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象个文艺战线上的同志。

    项自链看看姑娘,转头问:“老人家是……”没容项自链说完,小姑娘浅浅一笑,“我爷爷啊!年轻时是个文艺兵,回到宁临后任日报总编,十年前退了休,在家闲不住搞了个杂志社,听说还是张书记批的条子。个人办文艺书刊就象个人持枪似的,说是不利社会秩序稳定。我爷爷是什么人!生在红旗下长在军旗下,对党对人民可是一片忠心的!”小姑娘看上去文文静静,说起话来风卷沙,一句话带讽带嘲把爷爷的一生概括了。

    老人低沉而不失严肃说训道:“小姑娘说话可要注意场合啊!”小姑娘不出声了,向项自链挤挤眼。

    “龚社长龚老啊!你的《宁临文艺》办得好啊!七八年来,宁临走出了不少文化人,有几个开始在国内文坛上崭露头角了,颇有些名气啊!他们逢人便说你老人家好话,可以说没有《宁临文艺》也就没有他们啊!你老功不可没,是宁临文化的引路人。”龚老名叫龚云山,是宁临文化界的第一红人,项自链第一次见面,话说得客气。

    老人笑笑,“这是后辈们的抬举,说到底张书记才是宁临文化的引路人,可惜走得早啊!”项自链知道老人很注意礼节不想多说话,自己只好收起话匣子。

    这时候单丘水从外边挤了进来,先是朝老人点点头,而后挨着项自链站着。台上摄像机和照相机不停地晃来晃去,记者们忙得象苍蝇。项自链四周看看,没有发现欧阳妮,心里有点失落。

    追悼会即将结束,蒋多闻现场部署工作,要求宁临各级党委和政府开展向张书记学习活动,学习他公而忘私的奉献精神,学习他脚踏实地一心为民的工作作风,学习他团结向上廉洁奉公的高尚品德,学习他谦虚求是坚持原则的组织思想。总之一句话,张书记成了宁临人最杰出的代表,是人人学习的榜样和楷模。项自链想笑,又笑不出来。盖棺定论或许就是这意思吧!人死了什么都是好的,而活着的人永远带着缺陷。圣人总是在众徒的缅怀中散发着高大的光辉形象,而蒋多闻绝不是张祝同的信徒,可说出来的话却比信徒还要虔诚。语言文字一旦打上政治的烙印,文字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在项自链心中,张祝同是个坚持原则又和蔼可亲的领导,但绝不是圣人,既没有圣人的学识也没有圣人的智慧。张祝同就是张祝同,一个平平实实的官员!

    追悼会结束后,在蒋多闻的带领下,大家按职位大小排序进场绕圈子。时间已近十二点钟,参加追悼的群众差不多都已散去,只剩下死者的亲人和挚友在外厅等候着最后一班人马的散去。蒋多闻第一个绕完三圈出来,握着王阿姨的手说了几句安慰话。轮到黎赢权,照样说了几句节哀顺便之来的话,而后表情严肃地走出大门。宁临五套班子的头脑王阿姨都认识,免不了回句谢谢领导关心之话的客气话。轮到后边,双方只点点头了事。出了大门,就象搁浅的鱼群碰到涨潮,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各自攀起了关系。项自链站在门口,招呼过几个熟人后折了回来。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一个个打招呼人家还以为自己死了爹呢!项自链眼睛盯着脚尖蹩进休息室。

    方宇一个人坐着发呆。项自链走过去拍拍肩膀说:“英雄走了,英雄的后代可不能愣在这里做狗熊!人家都准备去火葬场了。”方宇这才站起来看看空荡荡的四周,望着项自链苦笑。

    这时候单丘水走了进来,看了看两人,默默地坐了下来。

    项自链这才想起了什么,探问他来这里的理由,自言自语地说,“张书记走得早,走得可惜了!”“天不留人,心留人。张书记活在许多人心中!有龚镜云老先生这样的逸士自愿参加追悼会,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单丘水淡淡地说。

    项自链这才想起《宁临文艺》的创始人叫龚镜云。“何止龚老先生,还有你单丘水,还有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张书记给人的印象真好!”项自链想到了花圈店里的那位不知名的老人。

    单丘水站在窗脚下,默默地注视着隔壁的玻璃棺材,默默地看着张书记的遗体。三分钟后,回过身来淡淡一笑:“没有张书记,宁临日报也就没有单丘水这个人了!”说完,招呼一声走了。

    项自链拉着方宇进了一家餐馆。“英雄也要先填饱肚子,才能上阵杀敌的。”项自链吃得有滋有味。

    方宇只挑挑筷子,没有胃口。“项自链你真行,拿得起放得下,看来英雄的后代只有你来当了。”

    项自链吃完站起来抹抹嘴,说:“废话,咱当不成英雄也不能给张书记脸上抹黑啊!这样悲悲慽慽,让人家看了还以为你假慈悲呢!张书记平时没少教导你吧!”

    方宇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看来项自链你也麻木不仁了!”

    项自链没容他多说,就催他上车。两人直奔火葬常大年初五下午,郭伟打来电话说是东西准备好了,正准备往这边送。项自链接的电话,暗自吃惊,小伙子的办事效率还真够快,又怕准备的东西不合意,就半真半假的说:“你郭经理要是不忙的话,就顺便过来吃个便饭吧!”郭伟在电话那头说声好就挂了。

    直到晚上八点钟,郭伟才探头探脑地摸到他的家门口。一进门,项自链就批评说:“我说郭经理啊!你这是台湾作派,还是酒店作派啊?说好晚上来我家吃饭的,怎么到这时候才来?”郭伟涎着脸检讨似地回答:“项市长你是知道的,象我这样的角色冷不丁就会冒出个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有事情。再说我不是来了嘛!你可不能得理不饶人,总得让我进去坐坐吧!”这样一通半真半假的辩解,项自链就不好再责备什么了。吴春蕊出来打圆场,说:“稀客稀客,我家老项就爱开玩笑。坐坐坐!”上了两杯茶后,吴春蕊就躲到房间里去了。

    项自链摸出一包烟分给郭伟一支,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春节里酒店生意怎么样?”“好着呢!去年开始,宁临人喜欢在酒店里摆过年酒,说是省事。”郭伟说:“生意比平时还好呢!有些人家还来包房间,客人们吃过饭后,可以通宵达旦地玩个尽兴,第二天拍拍p股就走人,主人也不要收拾什么,多干脆,现在过年过节大家都图个方便痛快!总之宁临人富了,我也跟着受益。琼潮招待所改造后一定也会红红火火的,说到这还要感谢你项市长帮的大忙呢!”“生意好就好啊!生意人就冲着钱字来。不管什么行业能赚钱就有人投资,你发财我发展这就是你们当老板的和我们政府官员最密切的联系纽带。”郭伟感叹一声说:“项市长能这样想就好啊,可惜许多政府官员压根就认为我们开饭店的白赚了当地的钱,说是不如办工厂。其实在发达国家第三产业的比重往往超过第二产业,合理的结构是六比四。”“中国的国情不同,工业化改造尚未完成,大家或多或少把工作重心放在第二产业上而忽视了第三产业的开发。你说得对,宁临的工业底子已经夯实,第三产业也得跟上,只有这样才能发展得更快更好些。琼潮准备搞美食一条街,欢迎你把台湾甚至世界各国的美味佳肴都搬进来嘛!”“项市长有前瞻性啊!琼潮一定大有可为。只要有钱赚我一定会去的,不过个人能力有限,我会介绍朋友来投资的。”郭伟说完,打开裹裹囊囊的大包裹取出两个精致的陶瓷灌往茶几上搁。

    项自链拿起来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份量,真要问:“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礼品?”只见郭伟又从里边摸出两大筒台湾乌龙茶。项自链是个识茶的主,单看外包装就知道是上品货,笑呵呵地问:“小郭这两筒茶在当地值多少台币?”郭伟又耍滑头了,说:“项市长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东西有价情义无价,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了。”项自链说:“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就我所知这两灌茶叶可不是鸿毛,价值不菲啊!”这时候项自链在心里犯嘀咕了,说不准那两个陶瓷灌更值钱呢!可自己心里没底,只好妄自推测。中国人送礼从来都是先重后轻的,郭伟先摸出陶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