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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部分

一股酸热的y体……

    邵钧面无表情踏进午餐会场,在高谈阔论的人群中间穿过。

    部里的大头和邵国钢同时瞧见邵钧,领导心情正佳,还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这不是小邵?大小伙子,不错,真不错。”

    邵钧端正地站着,点头,握手。邵局长家的三公子,在人前人后还是颇拿得出手的,气宇镇定,一表人才。

    领导随口客套了一句:“小邵,你现在那地儿,委屈了,也屈才了。以后来部里,到我那里工作,我很看好你!”

    这领导就是专门抓省部级大案的,这次打黑专案组的头目,邵钧心里清楚。

    邵钧嘴角扯动,淡淡地回道:“我才疏学浅,没啥本事,您那地方,我能力不够,我做不出来。”

    邵局迈进办公室,他儿子就坐在他办公桌前,一口袋一口袋地翻阅他桌上的大要案文件。

    邵国钢微微皱眉,不满道:“邵钧,规矩。”

    邵国钢所说的“规矩”,公安行业的人都懂,机要文件不是能随便乱翻乱看的,很多案子是有保密x质保密期限的。

    邵钧把文件甩到桌上,抬起头:“爸,我没规矩,我就是想知道实情,您告诉我实话。”

    这是邵钧逃婚逃跑之后,头一回明火昭彰地在他爸面前出现。邵国钢现在已经不需要问,就知道他儿子找他g嘛。他儿子现在基本上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不进家门,但凡露面现身,肯定就是为一个人,为了监狱里那个姓罗的死刑无期的犯人!

    邵钧一句废话都没有,开门见山:“爸,当初是我跟您打了个赌,我说抓到那个案子的真凶,还我妈一个公道,我就跟您回家。”

    邵国钢沉着脸点头:“嗯。”

    邵钧眼睛发红:“我都答应您了,可是您就没跟我说实话。”

    邵国钢冷静地说:“你说的事我办到了,案子结了,买凶杀人的是刘,判了无期,现在关在秦城,你都知道了。”

    邵钧低吼:“凶手呢,行凶的人到底是谁?”

    邵国钢:“……”

    邵钧:“那个什么王奇志,根本就没这人,您编一个人名儿蒙我呢吗?”

    邵国钢面不改s,语重心长:“邵钧,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知道你爸爸没做过愧对良心、愧对你妈妈的事情,这些年,老子身家清白,问心无愧,你理解这些就成,够了吗?”

    邵钧重重地点头,语无伦次:“是,我都明白了,我都了解了,您是正派正直的人,当初是我弄错了,我错了,是我完完全全他妈的搞错了!我现在就想知道,那个天杀的王八蛋凶手究竟是哪个?当年那个拿枪指着我脑袋,差点儿一枪崩了我的人,是谁?!”

    父子二人面对面,眼对眼,黑眉对白脸,两张面孔酷似,就连撮火发怒时眉眼间的表情,气质,都像极了。

    邵钧那一张俊脸,以及骨子里公子哥儿的娇纵富贵气,是从他妈妈那儿来的;而他这一腔子暴烈脾气,遗传的他爸爸。

    邵国钢鼻梁和颧骨的线条如同钢筋般坚毅,一声不吭,掏钥匙打开文件柜,拎出一只大号牛皮纸口袋,拍在桌上。

    “你找的东西,你自己看看。”

    “我骗你?你爸爸骗你?……我是你爸爸,我难不成害你?我为你好!”

    邵国钢表情沉稳,深重。

    邵钧盯着桌上的文件,喉结抖动。

    邵国钢一页一页地抽出文件,摆在邵钧面前,那一页一页苍白的纸,就像是一片一片地剥他的心,让他双眼模糊失焦……

    邵国钢也心疼,他忍了这么久,刻意淡化这件事,就是不想让儿子刨根问底儿,再伤一遍。

    邵国钢指着一页带照片的身份档案说:“我没骗你,这人叫王奇志,他死了,在建国门友谊商店门口,也是一枪爆头。”

    邵钧面无表情地说:“是谁?”

    邵国钢抽出最后两张供状,摆在邵钧面前。

    邵钧只看了一眼,就缓缓闭上眼,什么都明白了……

    邵国钢以前时常批评他,钧钧,你太幼稚,你太不成熟了。

    邵钧那时候还对他爸爸的教训不以为然,我行我素,他觉着他做的事就都是对的,他走的路就都是正的。直到今天才明白,他确实幼稚,确实不够成熟,他这些年活得多么无知,糊涂,头脑简单,浑浑噩噩。

    他不断误会着身边每一个人,他不了解他爸爸,他更不了解罗强。

    凌乱的一幕幕情形在他脑海里像过电一般游走,厂房楼顶的天台上,罗强捧着他的头,罗强抚摸他眉心的软骨,双眼发红,说“你真命大,当时怎么就,没一枪崩了你”;

    郊外野地小河滩边,两个人赤ll抱在一起时,罗强的重量压着他,在他耳边声音沙哑,“你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罗强自首前两人最后一次谈话,这个人眼睛红红的,声音沙哑,口气是抵死的缠绵,“宝贝儿,来,让老子抱个”。

    罗强每一回用厚厚的手掌揉他的头发……

    罗强每一回把嘴唇贴在他脑门上,脸上,胸口上……

    两个人之间的每一次都像是最后一次,罗强早就知道了,早就把一切就替他筹算好了……

    邵钧扭过脸看着窗外飘扬的黄叶,嘴角坚强地紧阖着,极力不暴露情绪。

    邵局办公室墙上挂着部委颁发的一幅幅奖状、委任书,屋外隐隐还传来一阵阵表彰会午餐会振奋激扬的音乐,这一切都刺痛邵钧的眼,刺着他的心。这些东西是属于邵国钢邵局长大半辈子的功绩,荣耀,一个像邵国钢这样出身低微白手起家的男人,奋斗一生的理想,事业,野心。

    然而,这些东西也是邵钧心头的一口血,邵钧身体上割下来的r,邵钧这辈子唯一付出的真心,这是罗强自己为自己构陷的后本生的绝境。

    邵钧心口拔凉拔凉的,身体突然后仰下去,冷冷地说:“爸,沉了十多年的悬案,您竟然把案子破了,您这回真是立大功了。”

    邵国钢面孔严肃,冷眼看着人。

    邵钧说:“爸,您又升官了,您又能更上一层楼了,上回是从副手扶正,这回起码能进市常委?没准儿直接调任公安部副部长。”

    邵国钢:“……钧钧,说这些g什么。”

    邵钧冷笑:“爸,我是真心佩服您,您真牛。每回都能踩着人往上走,以前是我妈妈,现在是……您没做错什么,您确实是g净清白的,不清白的都他妈是别人。”

    邵国钢发觉邵钧语气不对,皱眉道:“邵钧,你什么意思?”

    邵钧神情痛楚,脱口而出:“您这辈子升官发财,功成名就,歌舞升平,就是拿别人坐牢无期一辈子换来的吗?!”

    “邵钧,你什么话?”

    邵国钢脸s由白转红,由红变青,在办公室里极力压抑着怒火不愿意爆发。

    邵钧低吼:“我就是个大傻子,您都进常委了,进公安部了,罗强就这么差点儿捐一条命!我他妈的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知道,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邵国钢神情极端惊异,愤怒,怒吼道:“他是谁?我是谁?!你为一个犯人,你说你爸爸!”

    邵钧也吼:“犯人怎么了?您少升一次官,换一个人三十年,就不成吗?!”

    邵国钢快要气晕了,罗老二算他妈什么人,一个杀人犯!

    “邵钧,你犯什么浑?我是你爸,还是他是你爸?!”

    邵钧吵得满脑袋都是旺盛的火苗,差点儿神经脱线,冲口而出,你不是我爸爸你拿罗强的命罗强苦的一生换你那一张狗p常委的入场券,你还骗我你还瞒着我,我再不认你了!你不是我爸他才是我爸爸!

    话头都到嘴边了,又发觉不对,忒么的吵架吵糊涂了,错辈份了,罗强当然不是我爸爸,他是我喜欢的人,我媳妇,我爱人,这辈子让我最在乎最揪心的一个人,成不成?……这人就算再对不起我,我心疼他!我不疼他谁还疼他!

    邵国钢那天当真无比震惊,恼火,又让邵钧深深地伤了心。

    他为啥故意向儿子隐瞒罗强是凶手的事实?当然不会是为罗强的死活,而是为他儿子。他一门心思都为这小崽子着想,为了邵钧的情绪和安危。

    罗强自首时,在自检揭发纸上写明的,要求见邵国钢邵局长,要求私下面谈。

    罗强面对纪检和公安部专案组两方面严刑供,硬扛了半个月,受刑都没招供。罗强头一个就坦白j代给了邵国钢,也正是如此,才让邵局长占了先,在这一系列极重大的反腐打黑案中力拔头筹,抢得头功。

    对于罗强,邵国钢那时心情相当复杂。罗老二竟然选择这样一个时机自首,而且是向他自首,简直就是帮他一个大忙,帮他破了多年未决的悬案,帮他化解了跟儿子的矛盾,并且帮他搞掉姓刘的那一块毒瘤,扫清上位的障碍。此外,罗强枪毙掉的秦秘书,当年正是邵国钢恨到死的人。只是他再痛恨一个人,也不至于犯法、让自己双手沾血,没想到竟是罗强,替他除掉男人的一块心病……

    因此,对罗强这么一个人,邵局长也恨不起来。

    更何况,谭龙炸监闹事伤害邵钧,是罗强见义勇为,救了钧钧一条小命。

    罗强当时跟邵国钢说过几句话,邵局长,你为老子这件事背了十几年黑锅,让你儿子误会你,闹得j犬不宁,老子今天做你个人情,还你清白。我罗强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让个不相g的人替老子背人命债!

    罗强还说,邵局长,你尽可以告诉小邵警官,人是老子杀的,赖不着无辜的人,他倘若心里有火,有气,要杀要剐的,想算这笔账,尽管来找我。

    正是罗强最后这句话,让邵局那时候犹豫了,没有对儿子说。

    邵国钢有自己私心的考量。他满打满算的以为,罗老二这回总之死定了,即便刘部不判死刑,罗强也必然是死。罗强一死,他再跟儿子慢慢讲这里边的事,他儿子再怎么抽风跳脚,反正那家伙已经枪毙了。

    邵国钢是没料到,后来历经几次激烈的庭审,罗强最终没被判死,又活过来了。

    这个人不死,就永远是梗在父子二人之间的大麻烦。

    邵国钢想到了谭龙,想到邵钧的伤,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告诉邵钧实情;罗强越希望他说,他就越不说。他这样做,一方面是提防着罗强,归根结底也是怕邵钧脾气冲动,到狱中找罗老二争执,报复,纠缠不休。罗老二那号杀人不眨眼的暴徒,哪天撒呓挣了,抄起家伙顶着邵钧的头,怎么办?案子总之已经破了,父子之间死结解开了,一家人和好如初,这还不够?还管罗强在狱中的死活?

    邵国钢对邵钧讲故事的时候,巧妙地扭曲了其中一处事实,让故事走了样。

    秦秘书被杀,刘部的副手王奇志也确实遭到灭口,被隐瞒的真相是,两桩案子出自同一人之手,用的同一把枪。

    罗强也曾经用这把枪,抵着邵钧的头颅,最终一念之间,做出了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善、最英明的一个决断,放下屠刀,放走了这小孩,这个后来重新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傻乎乎的馒头。

    80、第八十章酸甜的果实

    邵国钢那天真让他儿子伤着了;窗外大梧桐树的叶子扑扑簌簌落了一地。

    邵国钢铁青着脸;忍着难受:“邵钧;你想让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满意?”

    邵钧茫然地望着窗外;不说话。他还能让他爸爸怎么做;现在吵;闹,还有用吗;怎么做能挽回罗强的无期?

    而且;这能算是他爸的“错”吗?

    他爸爸做错什么了?

    邵国钢说:“钧钧,你小时候;有几年过得不幸福;是你爸对不住你。我现在想补偿你;你给你爸机会吗?你回家吧,行吗?”

    邵钧死死咬着嘴唇,不点头,眼中的水在眼眶边缘,一只脚踩在悬崖边。

    他不能点这个头。他倘若这一回给他爸爸机会,就等于再也不给罗强任何机会,彻底结束一切,让罗强那个罪有应得的大混球,蹲在清河监狱三十年,蹲到老,蹲到死,为这个人前半生所犯下的无数罪孽,彻彻底底地偿债。原本就是这混球该偿的债,栽在姓邵的一家子手里,这人一点儿都没冤枉,报应。

    邵国钢粗糙的手指抚在桌子上,因为情绪激动而双眼发红,做着最后一丝努力:“钧钧,上回在医院里,你答应过,忘了吗?”

    邵钧嘴唇嗫嚅:“……”

    邵国钢说:“你答应过,只要老子能破了十多年前的案子,让你妈妈地下有知,安心了,真凶也伏法了,你就不再计较以前的事,你就愿意回家。钧钧,答应你爸的,算数吗?”

    邵钧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水雾……

    厨房温暖的灶间里,罗强背身站着,宽阔的肩膀笼着灯火,给他捏小烧卖,灶头上火光温暖,明亮。

    他想起他亲口对罗强讲过的话。

    罗强一遍又一遍地跟他确认,你当真向你爸爸保证,如果他能破案,抓到当年的凶手,你就离开清河,过正常人的生活,是吗?

    他那时候骄傲又自信地拍着胸脯跟罗强保证,你放心,我不会离开这里,我永远都不撇下你……

    邵钧直到今天才明白罗强心里一直在想什么,直到今天才明白,是他错了,他大错特错,是他的固执、任x、轻率当年伤害了他爸爸,如今又害了罗强。是他自个儿一步一步把他最爱的人推向深渊,甚至是着,赶着,促使罗强最终选择了自首,踏上一条绝路。

    邵钧眼眶通红,紧咬着嘴,咬到疼,咬到下唇出血。

    两个亲人,他必然要对不住一个,要舍一个。

    邵国钢现在什么都有了,事业,官位,钱,家,年轻漂亮的媳妇,儿女双全。

    可是罗强什么都没了。

    那天,邵钧从局长办公室夺门而出,撞开门口抻着脖子听热闹的两名小警帽,冲下楼,飞奔而去。他没办法跟他爸说实话,他除了耍赖、失信、食言,已经没别的可以面对他爸爸。

    邵国钢追出去,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口,从那一刻开始,心头一片狐疑的y影,越来越大。

    他c在外套兜里的两只手都攥得疼了,眼睁睁地看着他儿子从他眼前跑走,头也不回。

    邵钧再一次开车回到监区,他头顶的天空都仿佛变了颜s。

    湛蓝无云的天穹就像一幅透明的薄薄的镜幕,照亮他的眼底,映着他的心。

    他站在清河农场外围的半山腰上,俯瞰一大片果园林场。这片地是三监区从外面承包的果园,种植了很多苹果树、梨树和枣树,很适合北方天气,每年收获颇丰,给监区集体创收。每到秋收打果实的季节,全监区的犯人都要拉到野外劳动,爬梯的爬梯,抬筐的抬筐,把摘下来的苹果分拣打蜡,给梨子包上防潮纸,打包装箱,运出山去。

    邵钧远远地望去,果园里人头攒动,无数个穿着囚服的高大身影在林间晃动,果树枝头挂满硕大沉甸的红果子……

    邵钧踏进脚印嘈杂的果园,皮靴靴头沾满新鲜的泥土。他在熟悉的人群中穿梭,寻找自己熟悉的那个人的味道。

    罗强这些r子也跟着大队出来野外劳动,g活儿g得很苦。

    罗强穿着短袖紧身白背心,背心上汗水浸渍着泥土,脏兮兮的,脖颈和手臂线条消瘦修利。

    几天不见,这人似乎又瘦了,后背和腰胯上的肌r更加紧实。邵钧因为需要跟这个人冷战,每天刻意不进七班的宿舍,不去检查罗强的内务,可是实际上关心着呢,每回都躲在暗处,墙角拐弯处扒出一只圆溜溜的眼,偷偷地看,把罗强浑身上下细细地打量,哪肥了,哪瘦了……

    他看到罗强站在高高的大枣树下,拿长竿子熟练地打枣。枣子噼噼啪啪往下掉,七班其他崽子每人举个簸箩接着,捡着。

    罗强又扛了一把木梯子,架到苹果树下,上树去摘苹果。

    罗家在延庆郊区有一片自家承包的果园,因此罗强g这种乡下人的农活儿很拿手,什么都做得来,做得溜索着。

    邵钧躲在树后头,就痴痴地看着,凝视着罗强让秋老虎的毒r头烤焦了烤爆皮了的额头和后脖梗,看罗强脸膛和胸口红铜s的皮肤,都看呆了。

    他偷窥到罗强一头扎进茂密的树冠,摘了两只最大最熟的苹果,眼角一扫,四下没人注意,偷偷把苹果揣兜里了……

    为了活跃劳动气氛,小马警官还把他宿舍里一只手提音响给搬来了,在果园旁边哇啦哇啦放着歌。

    一首一首的歌,beyond的,周华健的,王杰的,都是九十年代老歌。这一辈的人个个都会唱,一边劳动一边哼歌。

    “这些年你好不好,好像瘦了……”

    音响里传出沙哑粗粝的男声,透着一股子悲凉的味道,沧桑中又透着希望,像一只粗粝的大手掌摸到心口,拨弄人的心弦。

    “有没有我不重要,远远想着你也好。

    离开你其实我不见得过得比你快乐!

    明明我就是你的,你的权利我还留着!

    我很认真改变自己努力活着;

    面对人前人后的苛责,我还在等……”

    邵钧在歌声中发怔。他看见罗强从树坑里抬起头,静静地听歌,腰杆挺直,像荒原上的一棵树。

    罗强慢慢走过去,站在音响前,按下暂停,再回放,一遍一遍地,不停地重放那首歌……

    “或许你会笑我怎么会如此愚蠢;

    难道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我重生!

    你知道我就是这种人,你认识的我就是这么单纯。

    其实我不见得过得比你快乐!

    我不懂怎么割舍,只想把你留着!

    我很认真改变自己努力活着;

    面对人前人后的苛责,努力活着……”

    ……

    中午食堂用过饭,午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