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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

    “如果真喜欢,一辈子哪怕只有一个都足够了。如果不喜欢,一百个围着你,也只是徒添烦恼。”

    “知道你不是凑合的人。以前肯定有让你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吧?”

    晨曦笑着,没有说话。

    绕着小区的楼宇跑了几个来回,脚后跟突然踏着一颗石子,疼得呲牙裂齿,跳到花坛边坐着,抹了抹轻薄的一层汗微微喘气。

    今天真了不起,跑了12圈,5000米呢,累坏了吧。一块浅黄暗格的手帕递到了眼前。

    她惊奇道:你一个男人怎么还用花手绢?

    他却笑得清朗,这是给你准备的。

    我可没你那么讲究,我用手就行,衣袖也行。

    手帕好洗,衣服多难洗,再说学校的地下井水冷得刺骨。

    她刚要接过来,他却抬起了手将柔软的手帕覆在了她的额头上,身上的鸡皮个个耸立,她胡乱拂下了他的手,还是用手背胡乱抹一把了事,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说,小时候我只在感冒时才用手帕撸鼻涕,撸完就揣口袋里,后来再拿出来的时,手帕变得跟纸板一样硬。

    她窃笑的看着他一脸讪讪的表情,将那块手帕胡乱掖进了裤子口袋里。

    后来她去他宿舍时,又看见了那方手帕,整整齐齐的一个四方形放在他枕边的一摞书上,盖着他的《贝聿铭》……

    坐得热汗都变成了冷汗,清风一过,有些凉。她慢慢的往回走,看见不远处小翠一家正手牵手走来,她绕了个圈躲开。

    别人的幸福都那么耀眼,只有她的幸福越来越远。

    想起三年前她坐飞机去香港参加国际出版物展览会, 第一次坐飞机就“小出国”,她非常兴奋。

    在进入机舱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人,他站在进舱口拿着记录本写着什么,当时以为只是长得像,落座后同行的同事拉着她说,刚刚那个机长长得好英俊,她笑着说这算什么,我认识比他还英俊的。后来飞机进入平流层后,他从驾驶室走到机舱打开一个行李架取东西,一个空姐嗲声嗲气的叫了他的名字,他转头冲她一笑,在万尺高空上她的心冻成了冰雕,三个半小时的飞行,她没有喝水,没有吃饭,一直在昏睡,半梦半醒中,只记得他好像说过他会在她27岁之前回来找她,她一直相信他,也一直等他,可是大梦初醒,睁开眼睛,她必须面对这样的事实,他已经回来了,为什么没来找她?

    从香港回来后这三年间,比过去那八年都要长,她渐渐不再憧憬也不再希翼。她怪责不了他,只是觉得自己傻,对什么事都太过认真,更多时候,她不愿意去多想,只是蒙着头过她的ri子。

    但即便再难熬,一晃眼,三年过去了,十二年都过去了。

    正想得出神,连斜c出来的电动车都没看着,吱呀一声,两人连车一块应声倒地,一锅滚烫的豆浆全洒在了手臂上。弄不清原委,晨曦忍着痛说对不起,那人愣了一下,本以为是自己闯了祸,见她先道歉,气场也横了起来,数落着她不长眼睛,扶起电动车一看,脚蹬脱落,又涉及到了赔偿问题,心烦意乱,晨曦掏出了准备买早餐的钱,8块5毛,说只有我这点,你要就要……话还没说完,那人一把接过去说,豆浆油条全撒了,就当赔我早点钱。

    小翠听说后,愤愤的说这人素质真低,还数落她说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傻,晨曦也知道自己傻,只是她一点纠缠的心情都没有,只盼望息事宁人。

    回到家淋了淋凉水,手臂还是火辣辣的疼,仔细一看,红肿的面上起了一层透明的水泡,煞是好玩,她拿了针将它们一一挑破,去药铺开了点烫伤药涂上,又扯了截纱布裹上,本以为过两天就没事,但过了两天,发现居然有些黄水渗出,忍痛揭开一看,都溃烂了,还引起了持续低烧。她不得不去了医院。

    挂了普通号她坐在在皮肤科外候诊,旁边的女孩大热天带了个口罩,遮住了半边脸,见她用好奇的眼神在看她,便嗡嗡的说:“我是治青春痘!”

    晨曦笑着说:“这样啊,那我教你个治青春痘的小方法。洗脸时在洗面乃里加点……”

    女孩目光灼灼,期待的看着她,却发现她不讲下去了,目光绕过了她的脑袋直直落在了后头。她扭头看,从专家门诊出来一男一女,心里不禁发出了惊艳的赞叹,无论出现在哪里,他们都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男才女貌,佳偶天成,各有各的味道,谁也不会夺去了谁的光彩,说不出的和谐。

    “这点破事也值得大老远跑医院一趟?”

    “我听说雀斑会越长越多的,我就是怕越长越多,昨天照镜子发现又多了两颗,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

    “现在安心了没?”

    “嗯……”

    他们越走越远,晨曦垂下了头发呆。旁边的女孩推她,心急的问她在洗面乃里加什么?她看了她一眼,轻声说,盐,加盐。

    哎,这个方法我老早就用过了,不管用呢……女孩不再理会她,为自己的烦心事神伤。

    医生在帮她清理坏死的肌理时,下手一点都不温柔,贺晨曦疼得眼泪直流。缠好了纱布,医生嘱咐一天来换一次药,来四五次就差不多该长出新r了。

    她拿着单子缴费,这一下划拉去了两百多块,说不出的心疼,简直要比刚刚医生刮骨疗伤还疼。

    “晨曦!贺晨曦!啊哈,真的是你!”

    晨曦回头寻找,定睛一看,两步之遥,她昔ri的大学舍友正神采飞扬的冲她挥手。

    贺箫月!晨曦惊喜万分。

    那时因她俩人同姓,且名字一个太y一个月亮,众人嬉闹要她俩结拜姐妹,最后她们煞有介事的一人咬了一口鸡腿当作歃血为盟,完成了仪式,太y是姐姐,月亮做妹妹,互喊了四年,其实按身份证算,箫月比晨曦还要大上半年。

    毕业后箫月回了陕西老家,之后就断了音讯,只是常在校友录里看见她蹦跶,后来她还在上面发布了结婚照。晨曦一张一张的点来看,发现男方的模样和她们同床共榻时幻想的所去甚远。

    箫月是米脂人,陕西有句俚语,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说的就是米脂女人个个漂亮能gan,比男人都强。她也心高气傲,说以后的夫婿非玉树临风,才高八斗不嫁。

    所以看完照片她在图片下发表了一句评论,“才高八斗?”只是刚发送出去她就后悔了,想自己真傻,这不是间接说她先生长得难看吗?后来隔了段时间她又登陆了校友录,看见箫月回了她一句话,“占一头就不错了,姐,出了社会我们要现实,现实。”

    是啊,现实。总不能一辈子活在幻想中。

    贺晨曦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箫月一拂手说:“甭提了,我毕业证丢了,回来补办,可麻烦了,这两天我上火上老大了,嗓子疼,所以来开点药。”

    晨曦看着她笑,“你还是那么马大哈。”

    “哎,你手怎么了?”

    “烫了。”

    箫月“哎嗨”一声笑道:“报应啊,还记不记得入学第一天,你给我倒水,结果倒我手上了,给我烫得嗷嗷叫。”

    “嗷嗷叫的是猪,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改你这毛病!”

    箫月嘿嘿一笑,挽起她的手臂说:“等我拿完药,中午一起吃个饭,我们好好叙叙旧。”

    虽然也有四五年没回来,但箫月知道的吃饭地方比她要多,例如要吃海鲜得上德川路的海鲜一条街,吃西餐上友谊路的西洋大道,若是吃普通菜se,箫月说,还是我们学校外的老杨饭馆好吃。

    想那时冬天,一大票人坐在摇摇晃晃的木头长凳上,守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白菜粉丝羊r汆丸子,一揭锅,无数双筷子齐齐往里伸,吃得热热闹闹,暖意融融。如今再看,老板已经将店面扩大,桌子椅子也都换成了不容易坏的铁脚,学生还是那时的学生,只是她们已经变成了局外人。这种感触让两人都颇为失落。

    刷着一次xg筷子上的毛刺,晨曦问:“补办手续好弄吗?”

    箫月抚着额叹气,“不好弄啊!我都急死了,正巧遇上单位工程师评定非得要学历证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你还不知道办公室那帮人,个个都是大爷,一个皮球来回踢。”

    “找找熟人看看行不行。”

    箫月眼睛一亮,“哎,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一个人,我觉得他能帮我。”

    “谁?”

    “沈大师兄啊。但请他可得你出马。”

    晨曦有些讪讪的,“我好久好久没和他联系了。”

    箫月白了她一眼说:“你们俩啊,可以把人给急死,我都恨不得学孙悟空钻铁扇公主肚子里,钻你脑里看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沈宁南算是占齐了,你偏不待见人家。”

    “哎,别说了啊,这话我听得耳朵长茧了。我知道我错了还不行?”晨曦孩子气的捂住了耳朵直晃脑袋。

    箫月无奈的笑,“知道错了也晚了,他那么抢手的男人,还能一直等着你?哎说真的,你能联系得上他么?”

    “我把他的手机号给你。”说着她掏出了纸笔写了一串号码撕给了她,“我不知道这个号码还有没有效,你打打看。”

    “这不成,你得当个中间人。他还记得我是谁啊?哪能使出劲来帮我,晨曦,你得帮我这次。”

    “你放心,他这个人没别的好,就是心好。只要求上他了,即便是陌生人,他也会帮。”

    箫月点了点头说:“确实是好人。有时打水打饭碰见了,他总是主动让我们c到他前面去,不过我还是觉得是沾了你的光,不然怎么只让我们几个c,不让别人呢?但你也不至于连见一面都不愿意吧?”

    晨曦不说话,还是在来回扫着筷子。

    箫月拍她的手臂说:“算了,不为难你。你把他手机号给我,我不提你,我就说是从别人那得知的,好不好?”

    晨曦这才露出了笑脸。

    一盘鱼香r丝,一碗海米冬瓜汤打开了话匣子,箫月滔滔不绝的说着,“想当年咱在中文系也是有一号的人物,当年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至少四个人同时追我,我楞是一个也没看上,四年下来,楞是没谈一次恋爱,亏大了!当时心气怎么就那么高呢,总觉得走出社会会有更好的市场任咱挑选,其实,再好的人和感情,也没有在学校里的纯洁,不沾俗气。总的说来,晨曦你很值,即便只有沈宁南一个人,也很值,他把女孩憧憬的一切都双手奉上了。”

    晨曦举手反对,“谁说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不记得啦?”

    “谁呀?”箫月茫然的看着她,突然一拍桌子大叫,“徐明!徐明!怎么漏了他了!这人太逗了,我还记得当年他捧着束雏菊直不愣噔往楼上闯,被舍监楸着衣领往下赶,嘴里还嚷嚷着说晨曦你人淡如菊……差点没把我们乐死。”

    “你们太不厚道,人家有先天xg血y病,能撑到上大学是奇迹。”

    “话说,他现在还活着吗?”

    “前几年听说他状态还不错,后来出国就没消息了。”

    箫月夹起一筷子鱼香r丝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各奔各的前程,谁还管得了谁,想当年沈宁南那么爱你,现在还不是要和杜师姐结婚了。”

    晨曦兀然抬起了头,心猛一抽,他……都要结婚了?

    第13章

    新r长得格外慢,换完三次药创面还是未愈合,晨曦受不了这一趟一趟的跑,问能不能开完药,自己回家换?医生看了她一眼问,你会吗?晨曦说可以让社区医院的医生来。

    看看打出来缴费单,晨曦直头疼,想这医院的医生心太黑,尽给她开进口药,这几行字就要她500多块,真是一袋豆浆引发的惨案。她掂量再三对缴费窗口里的人说,这药估计用不完那么多,给我减半吧。

    工作人员话语冷冰冰,“这药的用量都是医生计算好了的,你随便减半,好不了可别找医院。”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一听这话纵使她这么好的脾气也来了气,斩钉截铁的说:“肯定用不完这么多!给我减!”

    回到家她只有一个念头,她需要赶紧找工作。

    其实辞职的第二天她就开始找工作,每天她都要从楼下的报刊亭里买几份报纸,挑出招聘版一条信息一条信息的仔细看着。也曾发出过几份简历和求职邮件,但一直没有得到回音,她也知道找工作的事急不来,运气很重要,但她还是急,开销不大,但毕竟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坐吃山空,总不是长久之计。

    偶然注意到报纸一个角落里刊登的一则信息,银翼,国内三大航空集团之一银夏航空旗下的专属飞机杂志,在招编辑。晨曦按下报纸想了半天,给他们投了网上简历,哪想他们的办事效率如此之快,没过两小时就有人通知她明天参加面试。

    第二天她照着报纸上的地址找到杂志社所在的银夏大厦6层,还没轮到她,她就竖着耳朵听前面几个女生的对话,不听还好,一听心先凉了一半,她们均是名校毕业,甚至还有海归的。晨曦暗暗思忖,一个杂志社的小小编辑竟然吸引了这么多高学历的人趋之若鹜,看来她只能是陪太子读书了,要知道总共才招两人。

    其他人都在旁边彼此胶流,只有她像颗豆芽菜一样呆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自己的简历,热伤风,头晕眼花,状态不好,现实又如此严峻,她gen本不抱希望,只是大老远的来了,起码得见见面试官再走。

    “怎么是你?”从一道门走出来,郭远突然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贺晨曦,便停住了脚步疑惑的看她。

    她也万分惊讶,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走到她跟前,伸手抽出她抱在胸前的简历,“面试?应聘哪个职位?”翻开第一页,看到照片栏贴着的照片,他突然笑了起来,“gan嘛耷拉着脸,这表情跟谁欠了你500百万似的。”

    晨曦急着要抢回,他却躲开,继续翻看她的个人经历,边看边说:“你上了c大?还行嘛,我还以为以你的成绩gen本考不上大学,小时候你可真是笨到家了,1+2=3知道,掉个个儿,2+1等于几又不知道,笨到这种程度,你不知道每天看到你我都发愁,想贺晨曦这么笨,能长大吗?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样?”

    晨曦冷笑道:“让你费心了,你可为我想得真多啊。”

    郭远瞥了她一眼抖了抖手中的纸张说:“这么平淡的一份简历怎么能吸引人注意?要是我,就不会让你进入面试阶段,看来你运气不错。”

    晨曦夺回了简历,“我也很遗憾,如果是你,我也不必大老远顶着太y白跑一趟。“说完她转身要走,郭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晨曦惊叫一声,“放手,你放手,疼……“

    郭远吓了一跳,手掌从她手臂滑到了手腕,顺势将长袖往上撸起,袖口的宽度只够到手腕上几厘米的地方,但还是露出了一截白se纱布,他将她的手腕拉起,要解她的袖扣,皱着眉问:“手怎么了?摔了?去医院了吗?”

    晨曦一把将他推开,忍不住要说出来,“你别装做这么关心我的样子,不觉得虚伪吗?”

    郭远一听就愣了,半晌没说出话来,看着她漠然的表情,冷笑道:“我再虚伪也没你虚伪,明明是在乎,偏装作漠不关心。”

    “谁在乎?谁装作漠不关心?你别想得太多。”

    郭远有些急了,突见身后很多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一咬牙便拉着她踉踉跄跄往走廊深处走,愤愤不平的说:“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我关心你还关心出错来了?你的良心哪去了?”

    “我受不起你的关心。”晨曦别开了头,他的关心该给一个徒增雀斑却无伤大雅的美人,而不是给一个只隔一步之遥他都无法察觉的平庸之辈,漫长的岁月里,她早就习惯了自己关心自己,她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郭远的脸垮了下来,缓缓松开了手,不住的点头,“受不起我的关心,真好。你还是习惯我对你凶对你吼,习惯我整你害你。那我就如你所愿,你拭目以待,等着看我怎么给你使坏!”

    贺晨曦扶着墙壁回到位置上坐下,只觉得头重脚轻,晕头转向。

    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叫她的名字,无论如何,但求尽力。她重新抖擞了j神,走进面试房间,兀然看见郭远赫然坐在四大面试官之列,那嘴角一撇y阴的笑很扎眼,她把着门愣了半天,直到有人咳了一声,她才醒悟过来,突然很想笑,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她瞬间变成砧板上的嗷嗷待宰的猪,郭远举着刀嚯嚯向着她来了。深吸一口气,头更晕,既来之则安之,他还能gan嘛,冷嘲热讽已不是新鲜招数。

    但意外的是,郭远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她倒是有些后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临了,就在晨曦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的时候,其余三个人的人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郭远嘴角缓缓勾起,嘴唇微张,一段行云流水般的英文突然飘了出来,她当场傻掉,无心去欣赏他好听的嗓音,和说英式英语时的优雅,她只知道自己没听懂,一个字都没听懂,那一串文字就像行雷从耳边匆匆滚过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是知道她的软肋的。

    “neeepeat it?”

    面se越来越苍白,身子一阵冷一阵热,沉默在房间里流转蔓延。郭远脸上幸灾乐祸的戏谑渐渐褪去,他看了看室内冷气的温度,轻咳了一声说:“是房间温度太高了么?贺小姐怎么出汗了,还是……太紧张了?”

    外界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远到只剩下嗡嗡的振鸣,晨曦努力稳住不由自主摇晃的身子,像只脱水的鱼努力呼吸,眼前的他也渐渐从鲜活变成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