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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部分

 潜意识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替胡骞予辩护。连我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

    这种想要信任胡骞予的欲望,不知从何时起,一点一点,侵入了我的血脉,控制着我的理智。

    比起托尼告诉我的一切,我宁愿,自欺欺人。

    托尼神情一凉,他苍白的脸上,顿时失却一切表情,可是下一瞬,他突然惋惜地开口:“可怜的孩子……我本不想说,你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

    我只觉脑中一大片灰蒙瞬间袭来,本就紧绷到无法残喘的神经,清脆地“嘣”地一声,断裂。“你从楼梯上跌下、那一场事故,已经剥夺了你做母亲的权利。”

    我双腿一软,再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几乎要跪倒在地,李牧晨用他强势的身体支撑住我。

    托尼阴沉着脸,声线越发冷峻:“你敢把真相告诉胡骞予么?如果他知道你不能生育,他得不到财产,还会要你?”

    我再也承受不住,身体无力的地坠落,几乎要跪到地上去。无端的痛,从心脏处,慢慢地扩散至全身。

    李牧晨紧紧圈住我,我没有跪倒在地,只是倒在他怀中。

    “为零……你别这样……”他的话语中,满溢着懊恼与倾颓。

    我紧紧地抓着李牧晨的手臂,连呼吸,都忘了。滞着呼吸,无措地抬头,看向李牧晨。李牧晨的眼中,怜悯与……哀伤。

    可我不需要他的怜悯,我只需要他坚定地对我摇头,对我说:为零,这些都不是真的……

    托尼依旧不肯放过我,似乎要把事实一遍遍、血淋淋地挖掘出,并呈现在我眼前:“何况,你们之间还有一个露西……你应该早就知道他和露西之间并不单纯了吧?他可以让露西对他心软,甚至不惜违背我,那么……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怎么向你解释,他为什么要娶露西的?”

    “……”

    “是不是说,因为我断了他的后路,要把他从恒盛赶下台,他才不得不和姚家联手?”

    “……”“或者……他说,是因为胡欣的迫?”

    “……”

    我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却听见自己,用极不真切的声音,虚弱却冰冷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对付胡骞予?”

    托尼终于沉默。我这么快恢复冷静,似乎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片刻后,他扬一扬唇角:“他杀了人,你说,法律会放过他?”

    “可是你……”可是你明明活着!!!

    “我会以didyang的身份继续下去。”托尼正色而语。

    他仿佛透析了我所有思想,用这么一句话,便将我那一点可怜的想要残喘的机会也残忍地抹杀掉。

    每个人心中都在住着个魔。

    我心中的魔,迫我冷静下来,用脑子思考,而不是——心。

    这只魔,是胡骞予。

    我不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胡骞予给我的每一次笑与怒,都那么真切——除非,他没有心。

    这只魔,不知不觉,已经住在我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要将它连根拔起,该有多痛?

    我站稳来,最后一次试图推开李牧晨。

    依旧没有成功。

    “李牧晨,放开我。求你……”我的眼泪“啪”地一声滴在李牧晨胳膊上,他浑身突然就入定般僵直不动,他的手,也终于松开。

    我努力地以丝毫不紊乱的步子走到托尼跟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向你证明,他对我是真心的。”

    “……”

    “如果你把我当……”我犹豫着,用力咬合牙齿,才没有慌乱地继续下去“……把我当女儿,那就答应我。”

    托尼眸光一凌,“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而且……”片刻前还凌厉无比的目光,却又在这时,落寞下去,“……一个想要害你父亲的男人,到这时,竟还值得你维护?”

    此时的托尼,颓唐却又固执地看着我。

    可是,我能相信他么?他真的,曾经有想过要顾虑我的感受么?

    我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个将疯未疯的人,怀疑着我之前所认知的一切。我必须要拯救自己,否则我怕自己会像露西那样,真的被这几个男人疯了。

    “我不是在威胁,是在请求。我也不是要维护胡骞予。我只是……”只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根救命稻草,是胡骞予。

    如果连他都是完全虚假的,那我,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我只是,希望你顾虑一下我的感受。你不能毁了我的世界。”

    托尼暴怒着,眼睛透出猩红般的色泽,手颤颤巍巍伸过来,要捉住我:“那你有没有顾虑过我的感受?你在知道了我的死讯之后,都没有现在这么伤心……”

    我低眸,看一眼他抓在我臂上的手,他抓得那么紧,哪有一丝病态的显现?!

    “那你觉得,你现在这样毫发无伤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该有些什么反应?!抱住你,失声痛哭?”

    我笑,越想哭,便越要笑。

    托尼突然间嗤笑,他抓着我,将我的手按向他的小腿,咬牙切齿:“毫发无伤?!”

    我在触碰到他腿的一瞬,消失了所有语言。

    我的手碰触到的,并非有温度的肢体,而是冰凉的,硬的,金属。

    “你——!”我双唇打着哆嗦,颤兮兮地抬头看托尼。无法置信。

    托尼笑得残忍,我的震惊与惶恐,终于令他满意:“对,我失去了一条腿。这是——胡骞予的杰作。”

    我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脑中一沉,吓得要缩回手,却被托尼蛮横地扯住胳膊:“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腿?嗯?我亲爱的女儿,我的,vivi……”

    我在他的手下挣扎:“不——我不要看!”

    ……

    ……

    “不——!”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手抓着的,是带着自己体温的被单,而非冰冷地几乎要扯毁我神经末梢的金属。

    卧室暗淡一片,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天花板,床,家具……我一一看过去,才稍稍安心一些。懒懒地躺回去,侧个身要继续睡。

    这时,耳畔传来开门声。

    我没有回头看。

    猜也猜得到是胡骞予。

    他对我半夜惊叫着醒来一事,似乎已经适应,大概也觉得是稀松平常的事了。头几回是奔忙着跑过来看我的情况,此刻,我听见他平稳的脚步声,缓缓地从门口走向我。

    我感到床垫了陷下去,继而,胡骞予从我身后探过来,摸一摸我额头,他的手凉,恍如冷血动物,声音却少有的温润如玉:“又做恶梦了?”

    我没有说话,颤着睫毛正欲睁开眼,犹豫片刻,却还是没有抬动眼皮。

    片刻后,我感觉到胡骞予的胸膛,热热地贴上我光l的后背。

    他在我身后睡下了,侧卧,将我拢进臂弯中。

    彼此的肌肤,都是凉的。

    “胡骞予。”

    他尖削的下巴搁在我肩上,鼻尖蹭一蹭我耳后:“嗯?”“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

    我轻轻哼哼,但他离我这么近,肯定听见了,继而我便觉察到他手臂一紧。

    我闭着眼,紧紧闭着,双手覆在他交叠在我腹部的手上:“你听好。我只说一次……”

    “胡骞予,我……”……我爱你。

    却在这时,胡骞予突然挣开我的手,一下子捂住我的嘴:“别说。”他在我身后,我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是,他捂住我嘴的手,僵硬,用力,青筋凸起。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回头。

    见我抬眼看他,他立刻偏头躲开我的目光。

    我看着他线条冷峻的下颚线,没有再开口。

    许久,他松开我坐起来,呆了片刻,下床。

    我的目光循着他,来到窗边——胡骞予跨坐上窗台。

    那里是台灯无法照亮的地方,一片昏暗,打火机的“咔嚓”声,急躁地响了很多遍,才有火星从黑暗中冒出。

    淡淡的烟味,随着胡骞予沉重的声音,一道传来:“你今晚,很奇怪。不像你。”

    “……”

    “李牧晨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胡骞予投在黑暗中的剪影岿然不动,声音冷然。

    因他一句话,我本就不见回暖的心,此刻,一点一点,被抽走所有温度。

    他是这么聪明,挖掘出我所有想要深埋心底的秘密。

    他的聪明,把已在悬崖边的我,又往深渊,推进一步。

    我坐起来,靠着床头,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点跳动着的火星。

    想到白天,自己和托尼说的那番话——多么可笑!

    “我想离开这里,回美国。”

    那一枚火星猛地一颤,然而,很快便再度静止住。

    这个男人的铁石心肠,真的,从没为我动摇过?

    “不行。”他断然拒绝。

    我闭上眼,等到自己的视界,真的一片黑暗了,才继续开口:“我所拥有的恒盛股权,等我到了美国之后,会请律师把转让合同交给你。”

    没有声音。

    整个房间,突然一片死寂。

    我除却自己的呼吸声,再听不见其他任何动静。

    可是,就在下一秒,急速的脚步声,快速近我,胡骞予来到床边,野蛮地攫住我双肩:“不行!林为零你听见没有?我说不行!!!”

    我艰难地扯一扯嘴角:“为什么不让我走?你还想要什么?环球?不,环球我没资格给你……”

    他的手铁钳一般死死制住我肩胛骨,痛,我却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

    “他妈的李牧晨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零,你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

    从他口中少有的听见粗话,我是不是该庆幸?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要怪只怪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在我面前敞开过他自己。

    我曾经以为,这个男人虽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为人并不残忍。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用残忍的手段,妄图解决掉托尼,在他早已知道托尼是我生父的前提下。

    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曾顾虑过我。

    此时,他的口不择言,他的愤怒,也是假的吧?

    他是那么冷血,他根本不在意我会恨他,他甚至……“我爱你”这三个字,都不允许我说出口……

    我将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摘下来,当着他的面,放在床头柜上。

    他终于肯放开我,伸手取过那枚戒指,放在眼皮子底下,细细端详,怒沉着脸。许久,久到我以为他都打算将自己溺毙在戒指发出的钻光中时,他终于抬起阴鹫的眼,看向我。

    “终究是不能由着你……”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像是在叹惋,恍如正在念诵着悼词的牧师一般,透着一抹悲天悯人。

    可偏偏,他的这份平静里,透出一丝古怪的气息,那是——

    危险来临的预兆。

    我的心被的、忽的一震。

    胡骞予却没有再多言,猛地把戒指收进掌中,用力握拳。

    他站了起来,依旧很平静,慢腾腾走出卧室。

    离开前,轻柔地带上了门。

    耳畔,微弱的关门声传来。

    我懒懒地躺回去,枕着自己的手臂,心里又酸又涨,可是抹一把眼角——干涸着。

    我没有哭。这样很好。

    拍拍自己的脸,自己清醒些。

    托尼,胡骞予。恒盛,环球……我觉得自己仿佛垂死的老者,什么都看淡了。这些人,这些事,回美国之后,我会慢慢忘却。再不济也好,我也……

    再不会回到这里。

    如果,心死意味着释怀。那么,我还是早些死了这条心的好。

    离开,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依旧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响着,一直提醒我:你得打个电话给托尼,不管怎样都好,一定要,保全胡骞予的性命,让他从金字塔的顶端狠狠摔下,已经是最惨决的手段了……

    我的衣服就搁在床边的躺椅上,我扯过来穿上,准备开门出去。

    到了门边,手握在门球上,我回头,看看这个房间。

    环顾一分钟,留恋一分钟,之后,便统统忘却。

    就只再浪费一分钟——

    一分钟后,我重新回过头来。

    转动门球——

    门球竟转不动!!!

    我被胡骞予关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电话,我自己的手机在楼下的包里。

    我完全没有料到,胡骞予在那么恍然无措时,竟还记得要将房门锁死。

    这才是我所熟识的胡骞予不是么?那样顽固地不容人拒绝。

    这一次,我要离开,他挽留不得,竟这么关着我。他没有在再试图劝服我留下,直接用这么一招,让我哪儿也去不得。

    只能呆在房间里。

    刚开始我还敲门,踢门,弄得门板响的震耳欲聋。可是我怎么闹,外面都没有一点动静。

    我想到了爬窗,可惜窗户被防护栏网着,没有一点漏d。

    “胡骞予!放我出去!!!”

    我知道他就在隔壁书房,我开着窗,锐声尖叫。

    可惜,回应我的,只有寂寥又闷热的盛夏夜空中,一点点微弱的虫鸣。

    在一片无端的无声世界中,我突然意识到,胡骞予也曾这样关着露西。

    我失笑:胡骞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对女人,欺瞒,利用,一切的一切,到头来,都不过是为了一个字:利。

    可惜,我已经麻木了,在见到托尼后,心已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再震惊再痛苦,也有自我免疫了。

    “胡骞予!你是不是想知道李牧晨对我说了什么?他告诉我,我不能再有孩子了!!因为你不肯拉我一把,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你也就注定一辈子都得觊觎着我手上的股份,而休想得到它们!!!”

    我双手拢在嘴边,对着夜空歇斯底里。原来把所有秘密都吼出来,是这么的畅快淋漓。

    “哈哈哈!!你听到没有!!!胡骞予,你就算关我一辈子,也拿不到环球的一分一毫!!!”

    我趴在窗台上,疯了一样。

    整片窘黑得令人恐惧的夜色,就是胡骞予邪恶的脸。

    我的身后,开房门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胡骞予就站在门边。他的身后,走廊的光,将他的背脊照亮,同时,也让他的脸,隐于一片黑暗之中。

    我一步一步前行,朝他走过去。

    我们彼此看着,都没有表情。

    最终,还是胡骞予开口。

    他唇角抽搐一下,“就算,没有孩子。你也,休想离开。”

    说的声音极轻,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恨?

    到底是谁该恨谁?!

    我不想再争什么。争输争赢,又有什么差别?

    胡骞予和托尼的共同点便是从不肯放过我。一次一次,我后退。

    他竟然,突然开口问:“你不是爱我么?爱,却要离开?你做不到的。”

    我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方才堵住我的嘴不肯我说,现在,却用一个“爱”字,在我面前,咄咄人。

    可惜,那三个字,本就没说出口,现在也根本无从收回。

    我侧身越过他,要出门去。

    他伸手拦住。

    我看一眼他横在我面前的胳膊,正色而言:“我不是露西,你想软禁我?我有一百种方法把自己弄出去。”

    “不,”他眉梢眼角皆是冰冷,“你和露西不一样。”

    “……”

    “她是爱情至上的丫头。你不是。”

    他说的极可惜,叹惋无比。

    我直觉胸口一阵揪紧,在我原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地方,牵引出满满的钝痛。

    我收起苦涩的笑,嘲弄道:“可惜,她爱的不是你。”

    他一点不受我影响:“的确,很可惜,你是……这样一个女人。”

    说着,低眉,不再看我。但那只胳膊,还是稳稳拦住我去路。

    我指尖掐在他胳膊上,愤恨地直想要将他的皮肤划破:“我只知道,我不会为了所爱的人,牺牲自己,陪你这样的男人上床,最后竟还把自己的婚姻幸福也赔了出去……”

    我话音一落,胡骞予猛地抬眸,古怪无比地看着我,丝毫不转移视线。

    随后,他终于沉默下去,手松动一下,却很快再度抓紧我。

    胡骞予扯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屋里拉。在力量上他胜过我太多,我一直被他拽着抡到床上。

    他这么野蛮,柔软的床碰撞在后背上,原来也这么疼。我的身体刚被弹起来就被他倾身压回去。

    他掀开被单盖上我身,膝盖跪在我身体两侧,翳霾的眼,锁定我,声音凉成一片,说的却是温柔话:“好好睡一觉。”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他手往旁边一摸索,立刻从躺椅那里抽过他裤上那条皮带,“你总是不乖……”

    他一手攥住我一双腕子。,我的手被他拉到上方,按在床头架上。

    我眼睁睁看着他用皮带将我的手绑在栏杆上,一圈一圈,缚的极紧。

    我抬脚踹他,膝盖硬生生砸在他腿心处,我的膝盖都是一阵闷痛,他却只是咬牙低低抽一口气,神色一点不变。

    我二次抬脚踹,他索性膝盖按住我腿骨,皮带锁一系一拉,将我锁死:“相信我,我绝不会被你用同样方法伤到两次。”

    我双腕试着用力挣脱,皮肤摩擦皮带,火辣辣的疼,“你这样做,跟姚谦墨有什么差别?!”

    他已经下床,背脊对着我,坐在床沿,“姚谦墨不爱你,我爱你,这就是差别。”

    说完,即起身快步朝门边走去。

    我恍若被丢弃到了一个令我完全无法反应的世界中,一时失神,再清醒过来时,见胡骞予已经走到了门口。

    我慌忙叫住他:“你刚刚……说了什么?”他终于在开门前停下。

    却没有回头。

    呆立片刻,他闷声说:“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这一次,他关门,“砰”地一声巨响。

    我一直与束缚着我的皮带作斗争,可惜,怎么试都是徒劳,手腕折损般的疼,至麻木了,我只能放弃,勉强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