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

着挤眉弄眼。

    谁晓得。荆猎户翻了个白眼,手脚利落地擦着自己的弓,没时间瞎猜。

    老谢……曲账房转向棺材铺掌柜。

    嗯?谢掌柜一锁眉。

    你去问。账房示意。

    后者摇头,意思是不关我事。

    不讲义气!曲账房瞪眼。

    谁叫你惹他?谢掌柜耸下肩。

    曲账房正对棺材铺老板怒目而视,突然听见西山上天仙道观里的女道士非常天真地问了句:喂,你们的眼睛都怎么了?眨巴个不停,是哪里不舒服吗?

    曲账房等人的额际顿时冒出三条黑线。

    哼,我看不是眼睛不舒服,是心里不太舒服。喂完了月青绫,正埋头吃喝的萧残夜冷声回了句话,仰头将一杯酒一干而尽。

    立在一旁的客栈大厨富公公,亲自持着酒壶好生伺候着,殷勤地赶紧又替他满上。

    富公公,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多年,你这厨艺怎么就没一点长进?不仅难吃……萧残夜吃得直皱眉,停顿一下,用筷子从菜碗里挟出一根钉子模样的铁家伙,啪地一声丢到桌上,还想谋财害命?

    哎呀,可找着了,贵嬷嬷,妳的钩衣针在这呢。富公公欢天喜地的吆喝着。

    真的吗?那感情好,你快帮忙看看我那顶针是不是也在里头。正给老板娘捶背的老太太雀跃着过来找不见多日的顶针。

    好,我找这盘清炒豆芽,妳快去那盘红烧猪大肠里翻翻看。说话间两人就忙活开了。

    呀!果然在这!我可是找了好些天啦!谢谢您,萧大爷,您要是没来,这东西可上哪找去?贵嬷嬷喜出望外地再三向萧残夜致谢。

    ……萧残夜一时无语。敢情他来这里,就是为他们吃出失踪多日的钩衣针和顶针的?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老板娘边偷笑边替自家下人向萧残夜道歉。

    废话少说,我这次来,是想让你们把她留下来。萧残夜也没什么胃口继续吃下去了,用力放下筷子,开门见山。

    闻言,静若无人般地坐在他身边的小女人,老老实实搁在腿上的一双小手瞬间交握。

    他说,要这些人把她留下。

    留下……她一个人?

    她?老板娘反问,她是谁?

    后蜀国月氏一族的后人。

    月氏呀!女道士彷佛听到什么惊天大新闻,我听说了,月氏叫那个混蛋梁王给灭门了,不久梁王又做了刀下鬼,该不会是你……

    住嘴,花茶烟!萧残夜恶狠狠地制止,眼角余光担心地留意月青绫,生怕她会因此而再次受到伤害。

    啊……对不起……花道士显然明白过来,赶紧捂上嘴巴,连气儿都不敢出了。

    收留她可以,但,她会什么?老板娘又是老生重谈。

    她现在……嗯,有点……那个……这下让他着实不知道怎么,开始绞尽脑汁地努力想着措辞。

    众人面面相觑,天下第一杀手杀个把人是家常便饭,居然也会结巴?

    嘿嘿,这事情绝对有大大的内幕!

    我可得提前通知你一声,她要是留下来,咱们这里可没人会喂饭给她吃。老板娘眼尖得很,一眼看出这小丫头有心病。

    妳敢!萧残夜一拍桌子,悖然大怒,她要是饿死了我绝不放过妳!

    怎么个不放过法?老板娘一点不害怕,挑衅着,说来听听。

    老子把妳关起来活活饿死!

    切……没创意!老板娘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我说,你先搞清楚情况好吧?现在是你求咱们收留她,不好声好气就罢了,还凶个鬼、跩个p呀?

    呃……说得也是,求人也没见过这么凶的。

    萧残夜一时泄了气,换上自己有始以来最诚恳最真挚的语气好言道:宝姑娘,妳一定要收留她,只要收留她,妳有什么条件一并开出来,姓萧的上刀山下油锅保证为妳做到!

    哟,这么痴情呀,这丫头是你老婆?老板娘笑了笑地问:几时成的亲呀?孩子都要成群了吧?都有几岁啦?这自家的老婆,干嘛自己不带在身边?

    不……不是,妳,妳、妳也晓得我现在的情况,带着她会害了她。刚毅的脸上一阵不自在,结结巴巴地仍在低声下气说好话,她是大名鼎鼎的月家后人,也许以后会替镇上的人看看病什么的,妳放心!我会时常送银子过来,绝对不会在这里白吃白喝。

    银子?算了,一个小丫头老娘还养得起。老板娘柳眉高挑,皮笑r不笑地,你刚才说我有什么条件一并开出来?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

    那好,你等着,我们商量下。

    当下,乌龙镇镇委会成员鬼鬼祟祟地凑成一团,说个两句就回头打量一番萧残夜,再回头继续开小组会。

    好了!我们决定了,只要你答应三个条件,乌龙镇就留下这丫头。最后,由老板娘代表众人出来谈判。

    好,妳讲!

    第一,我要你答应,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乌龙镇需要你,你随时听候调遣。

    没问题。他一口应允。

    第二,我要你的刀。什么?刀?萧残夜的酷脸抽搐了好几下,如炬的目光直接扫向元媵。

    这不死心的臭小子,暗中惦记他的宝刀就算了,明里竟敢趁人之危!

    一向活蹦乱跳闲不住的元公子此刻正装模作样地正襟危坐,给萧残夜一瞪,立刻如坐针毡。

    给不给?老板娘追问。

    别给她……萧……颤抖着在心底唤着他的姓,月青绫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好想说话,好想告诉他,自己一点也不想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要他丢下她,不要……

    给妳!萧残夜咆哮一声,飞快地解下腰间的赤焰刀,手一扬,刀直朝老板娘飞去。

    哎呀!想杀人啊?老板娘没料到他如此爽快,一时不备,接了个手忙脚乱。再一回头就递给了元媵,来,拿去,元小子,晚上抱着睡个好觉啊!朝思暮想好久的……

    元媵兴高采烈地抱着好不容易才得手的宝刀,心虚地不太敢看那道杀人的目光,一溜烟跑掉了。第三条呢?萧残夜耐心等着老板娘再次信口开河。

    这个嘛,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暂时没想到呢。

    ……萧残夜哑口无言。这女人太精怪,不会又想出什么妖娥子吧?

    可事已至此,再没有别的选择了,要杀要剐也只能随便她。他想了想,郁闷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好了,成交!老板娘一拍手,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走?他狐疑地看着她。

    是啊,你不走还留下来干嘛?当心我的第三条是要你娶我喔!

    萧残夜差点让口里的酒给呛住了。

    干嘛呀,这么惊慌失措?娶我很难为你吗?老板娘一手支着下巴,开始自夸自擂,想我宝绚香双十年华,长得这么国色天香,性情贤良淑德,既能主内又能主外,里里外外一把手,还有诺大的家产和蒸蒸日上的事业……

    我马上走、马上走。

    这下不仅萧残夜听不下去了,在场的人全跑光光,只剩下仍口若悬河自吹自擂的老板娘,和低垂着小脸不言不语的月青绫。

    听到没有?他要走了。老板娘突然住口,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月青绫,轻声问了句,难道妳不想去送送他吗?

    月青绫如遭电击,慢慢地抬起头,隐含凄苦的大眼睛直视着面前浓妆艳抹的女人,眸中突然间涌出泪来……

    第四章

    他说谎!什么会常来,整整四年,一千四百六十二天,他根本就没有在乌龙镇出现过!

    每到夜深人静之际,月青绫都会独自倚坐在窗边,跳望着遥远的天际,她在想他,想他什么时候会来。

    也许,他早就忘了自己。四年前,他离开镇子的那天,她没有去送他,因为她害怕自己一看到他就会忍不住不让他离开,或者,求他带自己走。

    无论是哪一种后果,都可能是他无法承担的,她愿意不为难他,所以她放他走。

    在乌龙镇的这几年里,虽然他没有来过,可镇上的那些人常会有意无间地在她耳边透露他的消息。

    第一年,天仙道观的花道士惊叹连连,天呐!可不得了啦,这位萧大爷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北汉国的“百鸟阁”都敢去惹,那里可是在信阳侯的势力范围之内,惹了就必死无疑,完蛋了,这回梁子可结大了!

    第二年,曲帐房以嘲讽的口吻说:这人脑子一定有毛病,中州梨花派的年大小姐要招他入赘,他竟然嫌弃人家“年近三十都没嫁出去,可见是滞销货”为理由当场给拒绝了。年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说,还把她娘年掌门气得发誓从此跟姓萧的势不两立!

    第三年,元记当铺的元公子幸灾乐祸地道:听说姓萧的跟苗疆“五神门”在鬼木崖上大战三百回合,人家的日月乌金轮可是难得一见的兵器,他的那把赤焰刀如今搁在我家装破铜烂铁的仓库里,他拿什么跟人家去拼个你死我活咧?

    第四年,老板娘以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地口气叹息,他果然出手了,这次能不能逢凶化吉,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牟天仇死了也就死了,他早就不是夜枭的对手了,只是大名鼎鼎的“金风细雨楼”里那么多亡命之徒,居然也在一夜间给毁掉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听得越多,越是担惊受怕。

    她好怕,怕他有事。老板娘说,萧残夜为之卖命的“金风细雨楼”,乃是当今天天下最大的杀手集团,是一个比百鸟阁更加严密更加残酷无情的组织,不像后者仅为信阳侯一人所用。而金风细雨楼的楼主牟天仇,正是萧残夜的杀父仇人!

    萧残夜的母亲,当年是荆湘第一美人席浣纱,这个带着传奇光环的女人,一生为三个男人所争夺。

    荆湘的皇帝高廉,金风细雨楼楼主牟天仇,以及萧残夜的生父萧闻。

    席浣纱十六岁入宫成为高廉后宫里的嫔妃,有一日溜出宫去游玩,居然与江湖剑客萧闻一见钟情,两人许下盟约私奔出逃,过了一段短暂的、神仙眷侣般的逍遥日子。在生下萧残夜后,母子俩又被高廉派去的大内手下抓回了荆湘国。

    因此萧残夜随母自幼在荆湘国皇宫内长大,与如今的鸣凤绣庄主人凤栖梧有着金兰之义、手足之情。两人虽然身份不同,但感情就十分深厚。所以当凤栖梧决定抛开一切离开荆湘国时,一路上——遇到的无数困难危阻,全靠萧残夜舍命相救。

    话说当时的金风细雨楼已声名大振,牟天仇无意中看到席浣纱的画像,便对此恋恋不忘,更胆大包天潜入高廉皇宫内掳走美人儿,以至于萧闻闻讯一人一剑杀上金风细雨楼,最终惨死在牟天仇掌下,而席浣纱见爱人已死,生无可恋,跟着自尽。

    在江湖上,生存的法则不外乎两种,一是依附敌人,二是杀掉敌人。

    可那时萧残夜才十三岁,虽然自幼跟随荆湘国大内高手习武,但绝非是牟天仇的对手。

    无力杀敌,只能依附。

    以后的岁月里,那个十三岁的少年几乎把命都卖给了牟天仇,而一切不过是为了能有一个活下去、并且报仇雪恨的机会。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在那个人吃人的狼窝,小心翼翼地收藏着一小撮仇恨的火苗而丝毫没有被旁人察觉。

    终于,又一个十二年过去了,心中那团小小的火苗以燎原之势,势如破竹般地吞噬掉了他的仇人。

    每一次,当月青绫回忆起关于萧残夜的一切经历时,都会为他感到心疼。

    这是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为了一个长久的目标,甘愿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受到了无法想像的苦难。这种能屈能伸的气魄,试问天下,又能有几个拥有?

    她常常感动于他的故事,心疼他的遭遇。她多想再看一眼他,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可是,他也放刊就忘了她,忘了在遥远偏僻的乌龙镇里,有一个当年他救下的小孤女,被他安顿在这里,等他回来……

    ☆☆☆

    深秋了,西山上的红叶如火一般燃烧,热烈奔放得如同故人的心。

    镇上街道的两侧,树上的枯黄叶子被恼人的秋风卷起,刮落在地上,还来不及伤感于自己的命运,就被一双黑靴毫不客气地踩过、践踏,完全没有一丝伤春悲秋的怜惜之意。

    黑靴的主人是个极高大魁梧的男人,三十左右的年纪,着一身靛蓝布衣,一张坚毅似铁的酷脸,脸上有一道破相的伤疤。

    这男人身上的杀气好浓!

    因此,打从他踏进乌龙镇的那一刻起,就成了老虎进村,没人敢理。

    镇民远远张望,交头接耳,天呐!快看,来了个好凶恶的男人,该不会是来找谁报仇的吧?

    谁知道!你们说要不要赶紧报告给老板娘他们?

    说真的,万一出了事就了不得啦!

    好,我马上去,你们留心看着他点,千万别轻举妄动,等老板娘曲帐房他们来了再说。

    一伙人立刻兵分两路,一路盯梢,一路报信。

    男人见怪不怪地继续往镇里走,目标是如意客栈。怎知,当他走到街心处一幢小小的房舍时,猛然停下脚步。

    房舍在大门一则挂着一个坚式的区额,上书四个大字月家医馆。

    月?他扬眉细细打量着,见这房舍虽然不大,却修建得十分精致,掩藏在扶疏花树中,更显得与别处的商家不同,仿佛走进去,有会有一种曲径通幽之暇想。

    喂!这位老兄,要看病就进去,不看病就请让让,别挡着道呀!身后有人在抗议。

    他回头,看到四个年青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都挽着药蓝子,边擦汗边你推我挤地撞过来。

    脚下微移,身形一闪,已飞快地让开路。

    你们别太过分了!镇上长得个子高高,绰号高佬的大声嚷嚷,咱们老早就说好一人一天给月大夫送草药来,今天明明是我的班,你们都跑来凑什么热闹?

    ……怪谁?还不是你这人太下流,包藏色心,我们怕你对月大夫不利!矮个子的毛豆说得理直气壮。

    就是,太不要脸了!上次我在你的药篮子里翻出一封情书,里头居然直呼月大夫的闺名,青绫、青绫……青绫是你喊的吗?真是太不要脸了!胖胖的阿肥一脸义正词严。

    所以,以后咱们绝对不让你这只色鬼单独接近月大夫,尽管月大夫医术高明,仍然是个姑娘家,何况还是个天仙似的姑娘家,我们一定要防你于未然!瘦子细仔最后结案陈词。

    你们这些家伙!高佬气呼呼地怒斥:真是岂有此理!

    四人你争我抢,唯恐落在了后头,一窝蜂地往医馆里涌进去,谁也没注意到身后尾随的高大身影。

    穿过一片竹廊,就是药房了,其中小斋三间,一庭花树。

    长廊种植着不太郁郁葱葱的翠绿植物,有草药也有花卉。

    大岩桐叶茂翠绿,秋石斛兰姝丽耐开,玉麝翠绿不凋。当这些花香与药香夹杂交汇在一起时,就融合成了一种十分奇异而美妙的味道。

    高矮胖瘦四人组一踏进这里,明显安静下来,脚步也放得很轻,似乎生怕打扰了正在闺房中休憩小睡的绝代佳人。

    佳人此时却并未休息,而在专心致志地问诊。

    除了那个正被诊脉的乡下老汉,屋里还有好几个病人,都坐在一旁的长椅中静悄悄地耐心等侯。

    在这位清丽脱俗、宛如天仙下凡的女大夫面前,没有一个人会大声说话,即使他们知道,她也许根本就听不见。

    因为心地善良犹如菩萨转世的月大夫,是个哑巴。

    看着那张美得不可思议的脸蛋,无人不为这叹息。所谓天妒红颜,是否指的就是月大夫?

    三年前,自从她开设医馆替镇上的百姓看病,就不知道医好了多少人的疑难杂症。

    经济上有困难的百姓在这里看病,不仅不收分文,还会免费获赠药丸汤汁。

    在乌龙镇镇面的心里,月大夫就是活神仙,大恩人。

    月大夫,我爹这病,不碍事吧?陪在老汉身边的村姑忧心忡忡的问。

    月青绫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写着药方,然后在另一张纸上写着病因和服药禁忌,递给立于一旁的高佬,后者马向村姑仔细说明啊,我明白了,多谢月大夫,我一定照着方子做。村姑听了恍然大悟。

    月青绫点点头,水眸儿望向正在屋内忙碌着的高矮胖瘦四人组。

    毛豆,给郝老伯配药。高佬招呼老汉和村姑跟毛豆,到高大的黑漆描金双龙纹药柜前的台子上开始配药;另一边,阿肥示意下一位病人过去坐下看诊;而细仔手脚俐落地收拾着岁采来的草药……月青绫对此抱以感激地笑容。

    自从有了这四个热心的小后生帮忙,就真得省心不少,不用一面看诊一面配药手忙脚乱了,还真是多谢他们呢。

    她继续专心致志地号脉,压根没察觉,有一道深邃的目光,正牢牢地停留在自己身上,久久不愿离开……

    ☆☆☆

    送走了最后一名病患,月青绫揉揉自己发酸的脖子,正要从桌案前站起,突然,她一怔,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

    那个人,是个男人。

    她可以清楚地闻到由他身上发出的雄性气息,勇猛的就像是草原上的猎豹,正欲捕食猎物。

    她想转身看清楚究竟是何人,不等行动,倏地腰间一麻,她被人点了x位,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拦腰揽住她,以宽阔的胸膛紧贴住她纤薄的背脊。

    呜……月青绫惊恐万状地杏眼圆睁,大气也不敢喘,娇小的身子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