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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

吴亚子碰着张维时用异样的语气说:“恭喜你!”

    张维说,“恭喜我什么?”

    “你有了个多情的妹妹啊!”吴亚子说。

    张维的脸红了。他的心里想,吴亚子真是太小气了。从那天起,他就有意识地躲避柳春泥。柳春泥见张维开始躲她,越发地痛苦和着急。终于有一天下课后,她把张维截在路上说:

    “我不想做你的妹妹了,我要做你亲密一些的朋友。”

    “我们本来就是很亲密的朋友啊!”张维笑着说。

    “不是那种一般的,我是说,我要做你的女朋友。”她看着张维的眼睛说。

    “不可能。你知道,吴亚子跟你是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再和你好呢?”张维说完就要走。

    柳春泥呆呆地站在那儿。

    第二天,张维就把李娜带到了校园里转,特意让吴亚子看着。晚上十点多时,吴亚子敲响了张维的门,把张维叫出去。她说:

    “我认识那个李娜,你怎么找了她,你是不是再找不上了?”

    张维大张着嘴,心里非常生气。怎么这么说话呢?吴亚子说:

    “她被学校险些开除,你不知道吗?”

    张维更是吃惊。吴亚子说:“她在宾馆里陪过客啊,傻瓜!”

    这下把张维惊呆了,但他不相信。不过,从那以后,他对李娜有些轻视了。李娜也能感觉到,对张维越发地好了。可是,她对张维越好,张维越是怀疑她。

    这天,他正在宿舍里睡觉。柳春泥来了。张维吓了一跳,他发现柳春泥瘦了几圈儿,眼圈黑黑的。柳春泥一进来,就坐在张维的床上。宿舍里再没有别人。柳春泥说:

    “你觉得李娜怎么样?”

    “还可以。”张维说。

    “你觉得她贞洁吗?”柳春泥直奔主题。

    “无所谓,她现在对我好就行了。”张维说完,也觉得应该如此,何必太在意那些呢。

    “你是准备和她一直好下去吗?”柳春泥已经有些质问他了。

    “嗯!”张维已经有些生气了。

    柳春泥忽然泪流满面,她开始诉说了。她说,她从一见张维时就爱上了他,但因为吴亚子的原因,她一直让着吴亚子。等他和吴亚子分手后,她就想找张维,可是吴亚子老是对她说,她还爱着张维。直到吴亚子找上新的男朋友后,她下了很长时间的决心才来找张维。她没想到张维会拒绝她,更没想到张维会和一个不贞洁的女人在一起。她说她天天都是想着张维有一天娶了她,她做梦都梦见张维和她一起走进教堂。她说她一看见张维往李娜那儿去,心里就非常痛苦。她开始失眠了,头痛得厉害。她说她活不下去了。

    她哭得伤心极了,张维不知道怎么办。她哭着说:“你能不能抱抱我。”张维就把她抱着,她忽然把张维抱得紧紧地,疯狂地吻起了张维。她的泪水涂满了张维的脸。张维还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任她吻着自己。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往她衣服里塞,哭着说:

    “我是你的。我永远都是你的。”

    张维吓坏了,他把手抢了回来,惊愕地看着她。她也似乎回过神来了。她的头发乱乱地,神情也有些恍惚。她呆呆地出去了。

    张维坐在床上想了半天,也觉得没有办法。他不能违背自己。中午的时候,宿舍里的人跑来对张维说:

    “不好了,柳春泥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大家都惊恐地问。

    “从西园的水塔上跳了下来,摔死的。”

    那个地方据说死过好多人。“文革”时,那里曾有五个教授跳下去摔死过。

    张维的心针刺一样,他跌坐在床上,一句话也没有。

    吴亚子哭得最伤心,但她对柳春泥的死一无所知。吴亚子是在柳春泥的日记中读懂她的。柳春泥本来不爱写作,也很少记日记,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心血来潮记起了日记。吴亚子在那本日记里,惊奇地发现,她和张维两个几乎占据了柳春泥全部的内心。她几乎记录了张维与吴亚子恋爱和生活的全部过程,有些事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可是,柳春泥记得。在这颗难以理解的春心里,本来是一片和平。她真诚地希望张维和吴亚子永远相爱,在吴亚子失去张维的时候,她恨不得替吴亚子伤心。她主动地当了两位的和事佬,但张维很坚决。他们分手了,她心中的和平也被打破了。当爱情的火焰在她心中升起时,也就是她痛苦之时。她不愿意这样,可是,她越来越发现自己是那么深深地爱着张维。她每天都要记录她的痛苦,同样,她也没有忘记记录吴亚子和张维的行动。她曾经在内心中进行过一次激烈的斗争,这斗争使她好几个夜晚彻夜难眠。她在想,她能不能向张维示爱,如果向张维示爱,是不是伤害了吴亚子,而张维愿意接受她的爱吗?她是谁也不愿意伤害。直到那个叫李娜的女生走近张维时,她几乎疯狂了。张维是属于她和吴亚子的,别的人谁也不能拥有。于是,她勇敢地出发了。

    张维的两次自杀(4)

    但就是这样的一颗心竟然停止了跳动,而且是极其残酷地中止了她的爱。

    柳春泥的母亲用手抹着脸上纵横的泪水,一边哽咽并仇恨地问张维:“你为什么不哄哄春泥呢?”

    张维跪在了那位母亲面前,泪水像泉水一样迸出来。柳春泥是独生女。柳春泥的死,也宣告了一个家庭从此陷入困顿。一切都恢复到平静时,张维却仍旧神情恍惚地游来荡去。特别是在下午和晚上入睡之前,他要么一个人坐在c场上,要么就是徘徊在无忧湖边。大约是柳春泥死后的第六天中午,他实在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跳湖自杀了。

    可惜,他很快就被人救了上来。李宽来看他的时候,他泪流满面说:

    “是我害了春泥。”

    李宽看了看这个刚刚从死亡线上下来的青年,有些痛心地说:

    “张维啊张维,你说说,你让我怎么给你爸爸交待呢?”

    张维哭得更厉害了,他说:“你就对他说,我是给人偿命去了。”

    李宽苦笑起来,站了起来,在宿舍里走来走去,然后他对着张维说:

    “你心中的确很纯洁,有善根,这很好,但你也不能这样去死吧!看来,在大学时不让你们谈恋爱是对的。你看,光你的恋爱就给我们带来了多少麻烦?”

    张维不哭了,也沉默了。李宽走后,张维想了很久,突然间对恋爱充满了一种厌恶感。他觉得爱情是多么恶的一件事啊!他再也无心理李娜了,再也不去注意吴亚子了。他想起自己再度求学不是为了来谈恋爱的,而是为了追求真理来的,是来寻找那个充满意义的世界的。当然,他仍然不去上课,而是去了图书馆。除了写作大量的诗歌外,他阅读哲学、新物理学、生物学、数学、人类学和性心理学等方面的著作。李宽说的对,北方大学有着一流的图书馆,这就是他的书房。每一天,当他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有点像马克思。想到这里,他也无比地悲伤,因为马克思还有燕妮,而他身边没有一个爱人。他觉得自己像尼采,孤零零地在挑战整个世界。

    除了睡觉,同学们几乎再也看不见张维。就是睡觉时见一面,张维也从不跟他们说一句话。柳春泥的死囚禁了他。他也自愿被囚禁。他不刮胡子,有一天中午,吴亚子远远地看见张维恍惚着过来了,但越到跟前越不敢认,因为到她跟前的这个人满脸的大胡子,头发也奇长。真的是一个马克思。张维正在思考,并没有发觉她。张维从她身边滑过去时,她感到了心痛。她越来越无法理解自己的爱人了。她站在那儿想大声地哭一阵,可没有泪水。她几次去找张维,张维不在。她给张维宿舍里的人带话,让张维回来找她,但张维没有找过她。她愤怒了,也大败而归。

    整个冬天,张维写了大量的超现实主义诗歌,很多杂志都将他的诗放在头条。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可是他的内心却越来越暗。在这半年多时间里,他读过的书太多了。他在所有的书里面,只寻找一个答案:人有灵魂吗?人之前是怎么回事?人死后又去了哪里?宗教的答案他暂时不感兴趣,他要用科学来回答这一现象。但所有的书都让他失望。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校园里的绿又开始铺张起来,浪费起来。

    无数的黄昏,张维徘徊在无忧湖畔。他的头发越来越长,已经披到了肩上。不过,他的胡子在父亲的责骂下剃去了。现在,他像一个影视明星,仿佛在无忧湖畔正扮演矛盾中的哈姆雷特。他本来是不愿意留长发的,因为校园里留长发的人,除了那些唱摇滚的学生,就是爱踢足球的学生了,他自以为比他们都要高出许多,不愿意与他们为伍,当所有的人都来劝他剪去长发时,他又倔强地留下了。在一头飘逸的长发中,人们常常会蓦然发现一张无比忧郁的脸。就是这张脸把他与所有的人分开了。那纯粹而凝固的忧郁像一团紫色的火焰,那双多情的眼睛因为这忧郁而变得湛蓝了,像一汪被世人冷落太久的清泉。人们再也难以看见他的笑容,但凡有幸看见他笑容的人,都会立刻收敛自己的笑容,因为人们发现他那孩童般纯真的笑容里有片破碎的蓝天。但凡看见这笑容的人,是再也难以忘记他了。

    这被绿和春情装扮后的无忧湖看起来与他多么相似。

    黄昏时的无忧湖春波荡漾,半湖杨柳的倒影婆婆娑娑,忽隐忽现,不远处丁香轻轻袭来,将这个夺走过数条优秀生命的小湖裹成一个梦。它浑身透着一种非凡的美丽,美丽得带上了几份妖气。可北方大学的师生们并未觉得它妖,即使是妖,他们也热爱。在这小小的欲将蒸发的小湖里,漫漶着一股宁静的忧伤,你只要走近它,它就在浑然不觉中将你的心摘走,吹成一朵忧伤的浪花。敏感的人们便走了进去,带着笑容不知不觉地走向深处。这里曾经死过两个优秀的诗人,他们都曾经写下赞美这小湖的诗篇。北方大学的学子们在每年的端阳节,都要在这里举行一次大型诗歌朗诵会,既为悼念,又为颂扬。也许是诗人们将它美化的缘故,死亡变成了神圣之举,而这湖也便有些神圣了。

    一个黄昏,张维又一次独自徘徊在无忧湖畔,手里拿着一本普希金诗选,旁边是一个绿色的军用包,里面装着三本书:《查拉斯图特拉如是说》、《瓦尔登湖》、《荷尔德林诗选》,还有一个笔记本,里面是他写的三十六首情诗。这三十六首诗几乎都是在这里写下的。它是这湖里的三十六朵浪花,染着丁香的迷香和杨柳的温柔,还有那无忧湖蓝白色的忧伤。他神情忧郁,背靠着一棵大柳树坐着。夕阳将他有些苍白的面颊照得柔弱而辉煌,然而那柔弱里闪着泪光,辉煌里泛着忧伤。那是一张骄傲而破碎的脸。一张不忍卒读而又千遍万遍让人回首的脸。他目中无人,只是偶尔翻一翻那些诗集,便将它们放在双膝上,然后绝望地看着天边的晚霞。晚霞在他眼里燃烧着,他也觉得自己变成了绯红的一片,向天空广阔地四处扩去,庄严,神圣。

    张维的两次自杀(5)

    他看着那晚霞走进了无忧湖,满眼都是破碎的霞光。当那霞光在眼里消失后,他就流着泪向湖中心走去。他的怀里抱着一块石头——第一次自杀未遂是因为他忘了给自己的身上绑石头。

    无忧湖上,夜色笼罩,一颗春天的生命要自绝呼吸。

    三个体育系的女生把他救了上来。当时她们正在湖边练武术,她们以为张维是在玩,没想到他一直走到湖中心去,直到湖水轻轻地合上打皱的湖面时,有一个女生惊呼起来。她们跳了进去。在湖底,她们看到张维紧紧地抱着那块石头不放。她们把他救了上来。一个女生做起了人工呼吸,等张维一口水吐出时,另外的两个女生把大个子张维提起来控。从张维的身体里控出了很多水,还有绿草。

    很多人都过来看热闹。三个女生见救活了人,都很兴奋。她们不认识张维。有人在张维的绿军用包里发现了那本诗集,才知道是张维。大家一听是张维,即使不认识也听人说过,便说:

    “他为什么又自杀了?”

    人们看见他写的最后一首诗里有这样几句:

    又是春天

    所有的绿都悲伤

    所有的绿都在逃亡

    我们在半路上遇见

    我们抱头痛哭啊

    哎,我可叹又可爱的九个妹子啊

    前面是无后面也是无啊

    他们看不懂诗,但他们从这首最后的诗里面读出了一种绝望。

    第二部分

    人在面对茫茫世界和无限时空时,人就是孤零零的,人就只剩下人本身了,再也不存在其他的责任,所以人只有对自己的责任。一个真正对自己负责任的人,就是一个能够选择如何生存和如何死亡的人。

    先有j还是先有蛋(1)

    第三天,李宽把张维从宿舍里叫了出来。张维看上去还有些恍惚。李宽说:

    “北京的游览胜地,你都去过哪里?”

    “圆明园,故宫,香山……好像就这几个地方。”

    “好,今天的课就别上了,今天我们去北海。那里早上人少,我们就去那里转转吧!走吧!”

    张维莫名其妙地跟着李宽出来。李宽给车队打了个电话,车队说车已经全部派出去了,暂时没有车,便对张维笑着说:“那我们就去坐公交车。”

    张维疑惑地看着李宽,李宽说:“我答应过你爸爸,要好好地照顾你。”

    张维有些感动。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出来。他想好好地睡一觉,但他知道李宽肯定有话要跟他谈。他也觉得很对不起李宽。他与李宽非亲非故,就因为父亲的一封信,李宽就成了他的另一个父亲。他觉得欠着李宽的。他跟着李宽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北海公园。一路上,张维抢着要付钱,李宽却总是对售票员说:“这是我的学生。”售票员一听,就收了李宽的钱。

    此时的北海公园里游人极少,大都是些在此晨练的退休人员,或手持大刀、宝剑,或练太极拳。树上的露珠儿偶尔从空中掉下来,打在地上,发出奇妙的声响。北海之上,一层薄雾还没有散去,一些建筑若隐若现。张维长长呼吸了一口带点潮湿的气息,不说话了。

    “能告诉我你前天为什么自杀吗?”李宽边走边说。

    “我也不知道。”张维说。

    李宽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学生问:

    “你也不知道?”

    学生沉默着。李宽看了看那些晨练的人们说:

    “你看看这些人,他们都已经退休了,他们每天所做的事就是使自己健康。健康就是他们的一切。如果他们生病了,他们考虑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他们子女的负担。如果给子女减轻负担,他们就必须使自己健康起来。快乐、健康,是子女对他们的惟一希望。反过来,子女是他们的希望,也是他们活下去的最大的理由。如果子女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活着也就失去了意义。”

    “但他们可曾想过,他们的子女有可能被更多的问题困扰着。”张维说。

    “什么问题呢?”李宽问。

    “比如生存的尊严、意义和价值。如果他们的子女觉得活着没有什么价值和意义,甚至为此而感到痛苦时,难道还要让他们饱受这种痛苦吗?”张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有些激动。

    “这些问题是需要慢慢解决的。每个人在他年轻时,都会在这些问题上徘徊,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人生的体验,这些问题会自然地解决。到我这个年龄时,就觉得这些问题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作为人子、人父、人妻的责任。人不是孤零零地生活,是需要一个温暖的家庭。比如你爸爸,你得对他负责。”李宽尽量地把语气放得很淡很淡。

    “我知道,可是,人在面对茫茫世界和无限时空时,人就是孤零零的,人就只剩下人本身了,再也不存在其他的责任,所以人只有对自己的责任。一个真正对自己负责任的人,就是一个能够选择如何生存和如何死亡的人。”

    “但是,你要知道,当你年龄大一些时,你就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观。然而如果你死了,你就没有再后悔和改变自己的机会了。”李宽说。

    “我思故我在。人只有在理性中生活才能称其为人,此在比彼在更重要。”张维说。

    李宽皱起了眉头。他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每出口必哲学的青年,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没有与他对话的能力了。但他是不会放弃的。

    公园里的人渐渐地多起来。李宽要了一条小船,和张维坐在船上,向海中心荡去。海面之上,有一种别样的平静。张维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此时,阳光已经把那层薄雾驱散,远远的桥面上已经有车水马龙的沸腾了。他们不向那儿去,他们向幽静处荡去。

    “你知道同学们是怎么看你的吗?”李宽笑着问张维。

    张维低头苦涩地笑了一下,说:“知道,他们把我叫疯子,神经病。”

    “你怎么想呢?”李宽还是笑着。

    “无所谓。在我看来,他们是那群在铁屋子里沉睡的人,我是那个惟一的独醒者。”张维将头转向广阔处。

    “可是,梦醒了无路可走是很痛苦的。”李宽终于找到了词语。

    “痛苦是先驱者的墓志铭,也是一切大成者青年时期的炼狱,是一切有为者的必经之路。”

    李宽又一次感到了他们之间的巨大沟壑。他在这个青年面前失语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尴尬。他沉默了许久又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父亲帮助你吗?”

    张维把头稍稍转了转,但仍然不看李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