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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什么要去住旅馆,这屋子里的小床已经足够让我们彼此抚摸,寻找梦乡,我为什么非要去住旅馆:好了,我不去住旅馆了,我别无选择,我要留下来。

    我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让他离开,他的声音,他的躯体,他的外衣,他的箱子,他的黑色,他的脚,他的气息,连同人的睡姿都留了下来。

    已经是后半夜了,我们彼此躺在窄窄的小床上,那也许是世界上最小的床了,也许是世界上最为简陋的床。然而,却是世界上最安静的床。我很快就睡着了,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眠,此刻他抓住我的手,而我仿佛抓住了一种枝杆和藤蔓,这是一次短促的睡眠,是我和他之间惟一的睡眠。天亮以后,我就变成了另一个女人,既不可能嫁给他,也不可能做他的情人;天亮以后,我又变成了另一个我,拒绝着这个千里迢迢的求婚者,拒绝着他对我的爱。而在天亮之前,我竟然依偎着他,也许在这种恬静或深沉的睡眠中,我已经梦见了我和他的未来:我们将被遥远的国度所隔开,我们是两个世界的孤独旅人,我们永远无法在一起,过一天真正的世俗生活。

    1988年 黑夜中的伙伴

    在一间老房子里,我和冉必须共居一室。这是1988年的冬天,我和冉来到滇西拍摄照片,在几十户村庄的山寨里,我迎来了夜晚,同时也在寻觅着住所,在一座孤零零的小学校里,小学教师把房间让我们住,而这个教师去回村里去了。那是惟一的一间小屋。小屋中置放着唯一的一张床,当我们进入这间小屋时,并没有想到过夜的问题,我们只是在一种习以为常的常识或习惯中走进了一间房子,因为房外已经寒风习习。最为重要的是我们已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我们全身已经疲惫不堪。尤其是我,比冉更需要休息,所以,在那间小屋呆了几十分钟以后,我就开始面对那张床了。

    也许女人在身体疲惫时比男人更需要床,不错,我就是那个需要床的女人,如果此刻在家里,我会拉下窗帘,把门掩紧;睡觉无疑是世上最幸福的体验。我环顾着不足十平方的小屋,除了这张床之外,我还有一间书桌和椅子,所以,除了这惟一的床之外,就没有任何提供我们睡觉的场所了。

    冉一直埋头清理他的胶圈,他似乎丝毫也没有进入睡觉的问题,我站在他旁边暗示他说: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低声说,你休息吧。我暗示他说:你可以趴在书桌上睡觉吗?你有过趴在书桌上睡觉的经历吗?冉突然笑了,转过身看了看身后的单人床幽默地说:我们平均分配,你在床上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好吗?

    我已经困得不行了,冉一说话,我就不得不回到床上去,在这个世界里,在这个属于我占据的上半夜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折腾了,我必须快快地上床。合衣躺在床上的滋味还没有感受过,我就已经入睡了。然而,这种睡眠并不很长,我似乎嗅到了一种气味,或者说我被这种气息所弄醒了。睁开双眼,我看见了冉,他正站在窗口,吸着香烟,他大概已经吸香烟很长时间了,到处是烟雾弥漫。我被烟呛了一下,冉回过头来,掐灭了香烟说;我弄醒你了,你继续睡吧。我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进入下半夜了。到了冉睡觉的时间了,冉笑了笑说:还是你继续睡吧,我不困。

    然而,我还是主动地把床让给了冉,在我的固执之下,冉躺在床上。不到三分钟,我就听到了一个人的呼吸声,凭着一盏小油灯,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睡姿,他依然像我一样和衣而睡,他的身躯很高大,而那张小床很窄小,所以,他的头伸在被子里。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就像孩子,也许人在睡着时都像孩子,我坐在椅子上,其实椅子离床那么近,我可以凭着跳动的火焰看到冉的脸,冉的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冉告诉我他儿时的故事:那时候冉喜欢爬树,他之所以爬树是因为他喜欢在树上看风景,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冉就在做着摄影家的梦了。伤疤就是在那些爬树的岁月里留下来的。在灯光辉映下,伤疤显得很清晰,也很生动,冉动了一下,仿佛感觉到我在默视他,他微眯着眼睛,猛然间睁开,我回避着他的目光。他醒来了,他问我观察他有多长时间了,我笑了。内心掠过一种羞涩,而且是偷窥一个男人的脸上的伤疤。

    事后,我在想一个问题:我入睡以后,冉有没有偷窥过我的脸?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现实问题。当我面对一面随身携带的镜片梳头时,冉再靠近我说:你入睡以后的脸与你醒来之后的脸不一样。拂晓慢慢地来到我们之间,刚刚过去的一夜,我们经历了什么,我回望着那张小床;我在上面度过了上半夜,冉在下面度过了下半夜。这就是我和冉成为黑夜中的伙伴的故事,也是我们回忆中的故事。

    冉在一次摄影生活中遇难的那个春天,我已经过了三十多岁。他是在一次攀援悬崖过程中坠入深渊的。朋友告诉我,冉决心要沿着悬崖而上,因为冉想倚在悬崖的一老树上拍摄远处的风光。冉本来已经抓住了那棵树本身,然而,树枝断了,人的身体往下落去,在冉的遭遇中,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回到了冉睡觉的下半夜;我面对冉的脸,我看到了伤疤。我没有想到那个偷窥到的伤疤竟然是冉和一棵树的命运。

    1993年 在r体这个词汇之间

    这是深秋,荒凉的草棵就在窗下舞动着,来到太平劳教场所,只为了做一件事:看妓女们的生活,在这里,有妓女三百名,这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集体。我们是在午后抵达劳教所的,没过多久,劳教所人员打开一道门,那正是劳教所的妓女们午休的时间,她们的房门敞开着,四个人的房间,总是会散发出女人的气息。我想到了r体这个词汇,沿着院落,这些平房的庭院间晒着妓女们的女裙,在这里依然能够看到裙子,那些各色各样的裙子摇曳着,或者像树枝一样姿肆地悬挂在空中,仿佛想告诉我,穿裙子的妓女们已经来到了劳教所,她们带着忏悔、昔日的衣裙走进了这座庭院,开始了新生活。

    在r体这个词汇之间,交织着晶莹的漪涟,绽放着花瓣,充盈着浪花;在r体这个词汇之间,有一个更深的深渊,它像敞开的y荡,转眼之间就把r体彻底撕开;在r体这个词汇之间,深藏着秘密,它也许是爱欲似的呻吟,它也许像彩虹挂在天上,它也许藏在幽暗之中。

    在r体这个词汇之间--我此刻正在探访着妓女们的r体,转眼之间,短暂的午睡时刻已经结束了。她们懒懒洋洋地伸着腰,眨着眼睫毛一个两个地走出了房间,她们中的人手指夹着香烟,那夹烟的手指像被烟熏过,像是从腌菜罐中猛然抽出来的黄瓜;她们中的人有人穿着裙子,那缀满花朵的长裙像媚俗的理想在炫耀中落在深渊里,还是曾经呻吟过的r体堕入了r体的深渊;她们中的人唱着流行曲,那是邓丽君的歌,是王菲的歌,是缭绕在她们牙齿之间的的一种低糜的音符;她们中的人打着哈欠,足可以说明她们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长久的睡眠,而此刻,到了这一步,我知道,我可以揣摸到萎糜的姿态,她们渴望着在梦里逃避惩罚,她们渴望着到梦中去改造生活。

    转眼之间,她们已经消失在我的眼皮底下,管理人员已经带着她们回到田野上去了。她们将锄土、除草、在荒凉的深秋,她们一个两个把时光消耗在田野上,劳教人员告诉我说,许多妓女试图逃跑,她们逃跑的时间通常是午夜。但很少有妓女会在田野上劳动时逃跑,很少有妓女可以穿越劳教所女干警的目光,但仍然有一个妓女逃跑了,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那个妓女不顾一切地沿着田野小路奔跑着,她的鞋子掉了,她仍然在跑,她的双脚踩在了荆棘上,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当她跑到铁轨上时,恰好一列火车开过来了,她被卷入了火车轮下。

    夜晚来得如此之快,我住在管教干部的宿舍里,推开窗往下看,我本已躺下,然而,总是会听到一阵水声,一阵冰凉的水声。它仿佛浇湿了我瑟动的身体,当我推开窗往下看时,在我窗外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她赤身l体地站立着,她在沐浴,因为在她旁边就有一只水笼头。白天我曾经看到那只孤零零的生锈的水笼头,我曾经拧开水龙头洗过手,那水跟世界上任何别处的水一样清澈、干净,只是那只水龙头已经生锈。此刻,赤身l体的女人正端着一只塑料盆的水往身上倒去,我吸了一口气,在这个深秋的夜色深处,那个女人披着长发,惬意地在空旷的庭院中沐浴着。身心是如此地自由,这自由似乎让她体验不到一丝寒冷。我还看到从她手上散发出的泡沫,夜色中那些泡沫显得惨白如雪,转眼之间,泡沫又被高高地扬起来的一盆水的倾泻卷走了,她的r体此刻变得如此地光洁,像雕塑伫立了几秒钟,就从我的眼前消失了。这顿然的消失使得我沉入了的睡眠显得很惚恍,我又在r体这个词汇之间沉落着,如同一个妓女的r体忽儿变成赤l,转眼之间又变成了晶莹,变成雕塑,变成天使和堕落之使。

    我就睡在妓女们的旁边:r体。它因灵魂而可以高高在上,也可因失去灵魂而坠落而下。这个问题主宰着我们r体的命运史。我辗展不眠,又一个女人到了水龙头下面来沐浴了。她赤身l体地站在月光之下,仿佛想寻找到r体的新生活,在这里,r体是一座熔炉吗?它会使其体内重新燃烧起来吗?

    1996年 旅途上一个失恋者的夜晚

    我打开旅馆的门,是因为我听到了一阵争执声。那时已经是午夜了,很显然争执之声是从隔壁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很显然,隔壁住着一对男女,或者恋人,因为只有男女交混的声音--才会影响我们的耳膜,它们清脆、猛烈;它们时而温柔如水,然而这是抑制住怒火的柔情,来自女性的那花瓣或伤口似的唇;那些激扬的声音,一直没有妥协地、没有松树地从粗粗的喉结处发出来,所以,它们来自男性的唇,那张唇不是伤口,它们更像锋刃,所以,当我靠近他们住的客房门时,想提醒他们夜已经深了,我感受到他们的扰乱时,我的手刚放在门上想敲门,门开了,一个男人拎着箱子气冲冲地往外走,身体碰到了我身上,我感觉到那个男人的身体像一块移动、倾斜的大石头,正在移动、正在不顾一切地朝着石崖、朝着山坡、朝着大海、朝着远方而移动。很快男人的身影就已经朝着楼梯滑落下去了。那绝对是一块顽固的石头,朝着这个男人所选择的目标消失了。

    房间里的女人起初犹豫着,最后冲出屋来,似乎也看不到我的存在,在这样一个时刻,她当然会看不见任何人或物。所以,她撞了我一下,我一直呆在门口,我是旁观者,我是被这场景迷惑的使者,女人撞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像雨中潮湿的瀑布,也许她披着长发,那黑发垂到腰部,不错,她就是柔软的瀑布,她穿着吊带裙,赤着脚,看上去,在之前,她已经躺下了,或者刚洗完澡,她身上散发出一阵芬香像是桂花,又像是桃花的芳菲。她赤脚滑过楼梯时,我仿佛看到了她的迷惘和无助,她在追,她能够追上那个男人吗?

    我回到房间,因为在我房间里有一个露台,我可以朝下看去,如果身体趴在露台上--我就能看见那个男人或者看见那个女人。在这一刻,我似乎已经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他们的命运之中。因为我是被两者所碰撞过的一个人,能够在一刹那之间的碰撞感受到他们的分离在眼前。这种恋人似的分离,我尝试过,它是一种剧痛,是一场战争。

    我趴在露台上朝下望去,女人终于追上了男人,我不知道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女人用赤脚耗尽了,或者缩短了多少路程,才在楼下的庭院中追赶上男人;我不知道面地抵触。

    从黑夜的角度看上去,这种男女之间的抵触是多么令人绝望。然而,抵触是无法回避的,正像他们最初的相遇,两性之间的相遇导致了热恋,迷失到厌倦,他们因时间的流逝,时间的真实,时间的空d,时间的虚掷而在厌倦。所以,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我已经看到了活生生和厌倦,而在那个女人的脸上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词汇,它就叫:颤栗。

    女人伸出手去拉住了男人的箱子,这个时刻显示出分离是他们抵抗的核心。然而,男人看上去注定是要离开女人的,男人伸出手去拉了一下女人的吊带,那吊带仿佛随着女人的身体颤栗,在往下滑落,就像倾斜的残枝一样在呼啸中顺着山坡滑落而下。然后,男人松开了女人的手,这一次女人没有抵触,她摇了摇头大声说:”你走吧!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男人是在这个女人最后一个字的垂落之中转身离开的,这一次,很奇怪,女人没有继续追,她赤着脚,夏夜的赤脚踩在旅馆的大理石阶梯上,那样的纤弱,那样的一种颤栗,已经被她的身心所控制住的一种颤栗,顿然间笼罩住了我。

    女人伫立着,抱着双臂,她也许在啜泣,那些晶莹的泪顺着面颊流动。然而,黑夜掩饰住了一切,不久,她就回来了,顺着楼梯,因为夜太静了,我依然能够感觉到她的赤脚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仿佛纸片儿在飘动。随后,她房间的门关上了。整个晚上,我都在失眠,简言之,整个晚上,我都在陪同那个女人失眠。那个穿吊带裙的女人本已经同男人住在旅馆,却又突然降临了一场巨变:男人拎着箱子一定要离开女人。这个故事太世俗,却发生在我们的午夜,在睡眠中变成了分离。

    第三章 朋友的故事

    1974年 像庄稼一样疯长的恋情

    当我乘坐一辆手扶拖拉机去看望我的知青朋友时,我刚进入12岁。我的知青朋友叫梅姐。我从认识她的那一天就称她梅姐。当时我们住在镇公所,她到镇公所开会时,我认识了她。梅姐穿一双塑料白凉鞋,穿一身没有领帽的黄军装,出现在她所c队的大队正等候着我,从她身后冒出一个青年男人,温柔地看了看梅姐,同时也看了我一眼。从那以后,我就经常看见梅姐和这个青年男人一块到镇里来赶集。那个青年男人叫吴哥。开着一辆手扶拖拉机出现在我们家门口。有一个假期,我没有像以往一样通知梅姐,就悄然地出现在了那座孤零零的知青土坯屋外。

    那是一个午后,一个炎热的午后,我把头轻轻地倚靠在窗口朝着知青屋看去,我看见了梅姐正在解开衣扣,也许她想午休呢。然而,吴哥出现在梅姐的身边,他好像从一团暗影中慢慢走出来。12岁的我能够感觉到他焦灼的等候,就在他的手慢慢地放在梅姐的肩头上,我突然把头埋在了泥墙上,这一幕我曾经看见过,在我父母的卧房之中,父亲也是这样把手放在母亲肩头上的。

    在我父母的卧房之中,我无意之中看见了母亲滑下来的没来得及穿的胸罩,在我父母的卧房之外,我无意之中倾听到了一种细密的呻吟,仿佛是一阵欢快的泉水的流动声,常识告诉我说:有一种事情现在发生了。所以,我的身体从泥墙下开始向着前面的麦地移动。在这样的时刻,我必须隐藏。

    当我把整个身体隐在麦地里时,我的人性在培植着我的身心之花,我咀嚼着一根已经变金黄的麦杆,那种清香沁入我的心胸。我就这样隐藏在大地的迷宫中。直到我看到了他们的身影已经走出了知青屋。我钻出了麦田,朝着我的朋友梅姐走去时,她根本不知道我已经在麦田里隐藏了好长时间。

    隐藏。各种各样的隐藏:只为了把身体藏住,在日后的岁月里,在各种场景中,当我学会隐藏的时刻,一定是我已经尝试到用身心孕育秘密的时刻。我们为隐藏而付出了一切代价,因为在任何隐藏里,我们都在学会人类的一切技巧和手段。因为惟其在隐藏里,命运会变得周转不息,或者维持原状态生长下去。

    在这里,梅姐和吴哥显然恋爱了,直到后来,我才慢慢尝试到了爱情,同时,浮现出了他们在那个午后双双走出知青屋的那一刹那里: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时刻,他们羞涩地走出来,也许他们尝试到了性a。这是每一对青春期的男女在爱情之花绽放时必须尝试到的一种历程,任何男女都无法回避这一历程。总之,当我仰起头来在麦田中看到他们时,仿佛看到了他们像庄稼一样疯狂生长的爱情。

    之后不久,我在镇医院的石阶上突然碰到了梅姐和吴哥,我到镇医院找同学时看到了他们。梅姐的脸散发出苦涩的笑,吴哥的脸也散发出苦涩的笑。事后,我同学告诉我说,我的知青朋友梅姐到医院作了一次堕胎手术。一刹那间,我的胸部仿佛吸入了一只飞蛾,它在我火热的、模糊的胸膛中飞舞着。

    我又来到了知青小屋,吴哥怀抱吉他,正在弹奏着一曲我从未听到过的歌曲。那是秋叶凋零的季节,梅姐脸上出现了忧伤,那时候梅姐才20岁。吴哥21岁。我盯着梅姐的腹部;她有过短促的生孕,那个时刻对于她也许是喜悦,也许是磨难,也许是幸福,也许是伤口。然而,那个时刻已经离梅姐远去了,明天,吴哥就要先回城去,他已经解决了回城的一切手续,这显然是他们最后的一个时刻。

    他们不顾我的在场,在吉他曲的哀伤音符之中轻轻地依偎着,而当他们依偎时,我又走出了知青屋,我又开始隐藏在外面,那广袤的田野的庄稼地正在收割之后散发出一种荒凉。我和20岁的知青朋友梅姐站在村口送走了她的男友吴哥。这个故事告诉我说:时间之谜源自我们的一次离别之苦,它绵延着和解除了笼罩在我们身体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