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部分

起上到顶层,其间谁也没说话。斯米洛跟同事从不称兄道弟,即使对与他级别相当的人也是如此,跟比他级别低的当然就更不会这样。他从不主动跟人搭话,除非话题跟他调查的某个案子有关。局里有些胆子大的想跟他聊天,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徒劳。他的举止使人不敢跟他套近乎。要说与他接近,他那整洁的外表就像一道铁丝网,足以使人望而却步。

    电梯上到五楼之后,门一打开,斯米洛就感觉出一种令人惊骇的气氛。他到过数不清的谋杀现场,有的平淡无奇,有的让人毛骨悚然。有的是常规作案套路,看过之后留不下多少印象。有些现场看了之后却让人永远也忘不了,其原因无外乎作案者富有想像力的手段、发现尸体的特殊地点、杀人者的离奇怪招、凶器的独有特点或者受害者的年龄及其所处的环境。

    每当初到一个犯罪现场,他都会感到肾上腺素在涌动,对此,他并不感到惭愧。这是他天生的本能。他很喜欢自己的工作。

    他走出电梯时,走廊上身穿便衣的警官们的谈话声立即停下来。他们或出于尊敬或出于畏惧,纷纷给他让道。他朝今天里面死了个人、此刻敞着门的套房走去。

    他看了看房间号码,然后朝里扫视了一圈。使他感到高兴的是,犯罪现场调查小组的七名警官都已到场,正在各司其职。

    对他们毫无遗漏的工作,他感到满意。他转身面对由刑侦科派来的三名警探。一个正在吸烟的赶紧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斯米洛用冷峻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愿那里面不要留下重要的证据,柯林斯。”

    那警探把双手c进衣兜里,就像个便后不洗手而受批评的三年级小学生。

    “听着。”他对这个小组的人说。他说话从来不提高嗓门,而且从来没这个必要。“对任何错误我都不能宽容。如果犯罪现场受到任何污染,如果c作规程受到任何破坏,如果有人粗心大意漏掉任何细微的证据,都将受到严厉的惩处。由我亲自惩处。”

    他一一看着他们,然后说:“好吧,我们进去。”他们戴上塑料手套,先后进入房间。他们按照各自的任务分别行动,而且轻手轻脚,不该碰的一概不碰。

    斯米洛走到最先赶到现场的两名警官面前。他没有任何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碰过他没有?”

    “没有,先生。”

    “碰过什么东西?”

    “没有,先生。”

    “门把呢?”

    “我们赶到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发现他的那个清洁女工没把门关上。饭店那个保安可能碰过。我们问了他,他说没有,可是……”他耸了耸肩。

    “电话呢?”斯米洛问。

    “没有,先生。我用的是我的手机。也许保安在我们到来之前用过。”

    “到目前为止,你们跟谁交谈过?”

    “只有那个保安,因为是他打电话给我们的。”

    “他怎么说的?”

    “他说一个清洁女工发现了一具尸体。”他指了指那尸体,“就像现在这个样子,脸朝下,左肩胛骨下面中了两枪,从背后打的。”

    “你们询问过那个女工没有?”

    “问过,不过她受刺激太大,我们没问出什么。再说,她又是个外国人。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人。”听着那警察的回答,斯米洛扬起了眉毛。“从口音上听不出来。她老是重复说‘死人’,接着就不断用手帕擦鼻涕眼泪。她吓得不轻。”

    “你摸过脉搏没有?”

    那警察看了他同伴一眼,那人才第一次开口说话。“我摸了。看他是不是真死了。”

    “这么说你动过他了?”

    “呃,是的,只有那一次。”

    “我想你是没有摸到。”

    “脉搏?”那警察摇摇头,“没有。他死了。毫无疑问。”

    问到这里,斯米洛就不再问有关尸体的情况了。他朝尸体走过去。“验尸官来了没有?”

    “已经出发了。”

    斯米洛在听他回答的同时,眼睛却盯着死人。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接报的这起谋杀案的受害者竟会是卢特?佩蒂约翰。此人在当地算个人物,小有名气。他最重要的头衔是开发公司的总经理。这个壮观的、新落成的广场饭店就是该公司在原先破旧的棉花仓库的基础上改建的。

    他曾经是罗里?斯米洛的姐夫。

    第二章

    “谢谢你。”她说道。书包网 。 想看书来书包网

    不在犯罪现场(5)

    “不必客气。”哈蒙德回答说。

    “当时情况很不妙。”

    “我的办法起了作用,这使我很高兴。如果不成功,我就得对付三个,那倒是很荣幸的事情。”

    “我赞赏你的勇敢。”

    “也许是愚蠢。他们可能会把我打个半死。”

    她听见这话笑了笑。这一下哈蒙德更加得意,觉得自己傻乎乎地凭一时之勇救了她。他对她可谓一见钟情。不过隔着舞池跟近在咫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她的眼睛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着他身后某个地方。在压力之下,她显得很冷静。这是毫无疑问的。

    “你的朋友呢?”她问道。

    “我的朋友?”

    “布兰查德先生。诺姆,是叫这个吗?”

    “哦,从来没听说过嘛。”他说着轻声笑起来。

    “是你编的?”

    “是啊,我也不知道这名字是哪儿来的。就这么冒出来了。”

    “脑子真快。”

    “我得说得合情合理。让人听了觉得我们是一起的。很熟悉。至少得说一些能把你带进舞池的话。”

    “你当时完全可以邀请我跳个舞什么的。”

    “是啊,不过那就没意思了。而且那样还可能被你拒绝。”

    “啊,再次向你表示感谢。”

    “再说一声不必客气。”他领着她绕过另一对舞伴,“你是这附近的人吗?”

    “原本不是。”

    “南方口音。”

    “我是在田纳西州长大的。”她说道,“离纳什维尔不远。”

    “好地方。”

    “是的。”

    “很漂亮。”

    “嗯。”

    “音乐也很优美。”

    他心想:很擅辞令,克罗斯,颇具才气。

    对于最后那句不着边际的话,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不过他并没有责怪她。如果他再这样,她不等曲子结束就会离开的。他领着她绕过一对正在做复杂旋转动作的舞伴,接着他毫无表情地问了一个蹩脚得不能再蹩脚的问题:“你常到这儿来吗?”

    她明白此话不必当真,便笑了笑,不过他如果不当心她的笑,那就真是个大傻瓜了。“实际上,十多岁之后我就再也没参加过这样的游艺会。”

    “我也是。我记得跟小伙伴们去过。当时我们十五岁左右。是找地方买啤酒的。”

    “买着了吗?”

    “没有。”

    “那是你最后一次去?”

    “不是。还和女朋友去过。我带她进恐怖屋,目的是为了和她亲热。”

    “是不是很成功?”

    “结果跟想买啤酒那次一样。天知道,我尽了力。可是我似乎总是跟那个姑娘……”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感到她突然紧张起来。

    “他们不想善罢甘休,对吧?”

    一点不错,那三个当兵的就站在舞池边上,一面喝啤酒,一面用眼睛瞅着他们。

    “这个嘛,如果他们这么快就投降,我们的国家安全就成问题了。”他的手紧搂着她的腰,以优雅的华尔兹舞步从他们身边闪过,并得意地朝他们微微一笑。

    “你没有必要来保护我。”她说道,“我自己就可以应付。”

    “我相信你可以。打发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是每个漂亮女人都必须具备的本事。可是你是个不愿意让别人看笑话的女子。”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很有眼力。”

    “所以,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跳个痛快,好不好?”

    “我想也是。”

    虽然她同意继续跳舞,但是她的紧张心情丝毫未减。尽管她没有急于回过头去看什么,可是哈蒙德觉得她想回头看。

    这就使他琢磨开了:跳完舞之后,她想干什么呢?他想她可能会溜开。也许是很客气地离开,但毕竟是离开。幸好此刻乐队正在演奏一首忧伤、甜美的民谣。歌手的嗓音很细,像是没经过什么训练,不过对每一段歌词却很熟悉。哈蒙德觉得,这次舞跳得时间越长越好。

    他的舞伴跟他很相配。她的头顶正好到他的下巴。尽管他很想把她搂得紧一些,可是从把她搂过来到现在,他还没有打破她心目中设立的界限。

    此刻他感觉良好。他的小臂搂着她的细腰,她的手——没有戴结婚戒指——搭在他的肩头,而他们的脚步则随着慢节奏的舞曲在缓缓挪动。

    偶尔几次,由于双方大腿有轻微的摩擦,引起他些许冲动,但他仍可以自控。他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她那低领口下的胸脯,不过他很像个正人君子,没有朝下看。他的想象就像闷热天气里的马蝇,四处乱飞,还不时撞在墙上。

    不在犯罪现场(6)

    “他们走了。”

    她的声音使哈蒙德从恍忽中醒来。他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便朝四周看了看,发现那几个陆战队队员都走了。音乐已经结束,乐手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乐器,乐队指挥则叫大家“呆在原地”,并说他们稍事休息之后接着演奏。跳舞的人们纷纷朝桌子或者吧台方向走去。

    她把手臂放下。这时哈蒙德意识到自己的手臂还搂在她腰上,于是只好松开了她。他的手放下后,她朝后退了退,离开了一段距离。“呃,可别让人说骑士风度已经不见了。”

    他笑了笑。“不过,如果除暴安良之举再成时尚,那就别提了吧。”

    她微笑着伸出手。“我谢谢你的侠义之举!”

    “不用客气。谢谢你跟我跳舞。”他握了握她的手。她转身准备离开。“呃……”哈蒙德穿过人群跟在她后面。

    他们走到大凉棚边上时,他先跨下去,然后把她搀下去。这纯粹是不必要的礼貌姿态,因为向下跨一步顶多也就一英尺半。他跟她的脚步一致起来。“我能请你喝啤酒吗?”

    “不用了,谢谢。”

    “爆米花的味道很香。”

    她笑着摇摇头。

    “玩玩费里斯大转轮?”

    她没有放慢脚步,但痛苦地看了他一眼。“不去恐怖屋?”

    “不想拿运气冒险。”他说着笑了笑,觉得她态度有所缓和。不过他高兴得太早了。

    “谢谢,可是我真得走了。”

    “你才来不久嘛。”

    她猛然站住,转过身,微微仰起头,用眼睛盯着他。

    落日的余晖照着她淡绿色的眼睛。她把眼睛微微眯起,用比她头发还黑的睫毛挡住阳光。他心里思忖:这双眼睛真漂亮,直率、坦诚、很迷人,这会儿又充满了好奇,似乎想知道他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一进凉棚我就注意到了。”他承认道。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接着便难为情地低下头。人们从他们身旁绕过去。一群小男孩跑过来,差点儿撞在他们身上。他俩很快就被孩子们脚下扬起的呛人尘土裹了起来。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女孩哇哇哭起来,因为她没有抓牢,气球从她的小手上飞了起来,朝树梢飘去。两个文身的少女从他们身边走过,装腔作势地点着香烟,嘴里还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对这些,他们全然没有反应。喧闹的游艺会似乎没有渗透到他俩静悄悄的世界之中。

    “我想你也注意到我了。”

    在一片喧嚣声中,她竟然奇迹般地听见了哈蒙德低声说的这句话。她没有用眼睛看他,但是他看见她微微一笑,而且听见她因窘迫而发出的轻微笑声。

    “你看见了?注意到我了?”

    她微微耸了耸一只肩膀,表示承认。

    “呃,好吧。”他出了口大气,这足以说明他觉得轻松多了。“既然这样,我看就没有必要把我们参加游艺会的活动局限在跳舞上了吧。倒不是刚才跳舞不好。好得很。我有很久没有刚才那种美好的感觉了。”

    她抬起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嗯,我是自作多情了,对吧?”

    “彻头彻尾。”

    他咧开嘴笑了,因为她太迷人,而且对他的调情满不在乎。他二十年来还没有像这样调过情呢。“怎么样?我今天晚上闲着没事。像这样没有安排的……”

    “这是暗示吗?”

    “足够了。”

    “分文不值。”

    “我是说如果你晚上没有饭局……”

    她摇摇头,表示晚上没有安排。

    “那我们干嘛不一起玩个痛快?”

    罗里?斯米洛看着卢特?佩蒂约翰没有闭上的眼睛,自言自语地问道:“谁杀的呢?”

    身材瘦小的验尸官约翰?麦迪逊肯动脑子,面部透着机敏,说话轻声慢语,斯米洛对他非常尊敬——这是很难得的。

    麦迪逊博士是个南方黑人,在一个地道的南方城市中确立了自己的权威和地位。对在逆境中取得业绩的人,斯米洛历来尊敬有加。

    麦迪逊没有去碰趴在地上的尸体,而是对它进行了仔细的研究。他首先画出轮廓线,然后从不同角度拍照。接着,他检查了死者的手和手指,特别注意看了指甲缝。他还试了试两只手腕的灵活程度。他用镊子从死者上衣袖子上镊下一颗不明微粒,把它小心地放进一只物证袋内。

    直到他完成了初步检查,让助手把死者翻过身来,他们才第一次有了惊人的发现——佩蒂约翰发际线附近的太阳x上有一处很厉害的伤。

    “你觉得罪犯打过他?”斯米洛边问边蹲下来仔细看,“还是先开的枪,他倒下后才受了这处伤?”

    麦迪逊用手推了推眼镜,然后有些不安地说:“如果你觉得现在谈这个不方便,我们可以以后再详细谈。”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他小舅子?”验尸官微微点了点头。斯米洛接着说:“我从来不让我的个人私事跟我职业上的事情搅和在一起。把你的想法跟我说说看,约翰。任何可疑的细节都不要遗漏。”

    “当然,我得先把伤口更仔细地查验一下。”麦迪逊没有再提死者和探长的关系。“但是,我初步猜测,他头部受伤是在死亡之前,而不是死亡之后。伤势很重,可能造成多种脑部损伤。任何一种都可能致命。”

    “可是你并不这样认为。”

    “这倒是真的,罗里。我不这么认为。看上去造成的损伤并不厉害。肿在外面。这往往说明内部没有受伤或者伤得不重。不过,有的时候我会感到非常惊讶。”

    验尸官在进行尸体解剖之前有些犹豫,不愿说得太肯定,这是斯米洛可以理解的。“眼下可以说他是中弹而死的吗?”

    麦迪逊点点头。“不过这只是初步猜测。我看他好像是临死之前先摔倒了,或者被人推了一下或者打了一下。”

    “死前多久呢?”

    “具体时间很难确定。”

    “嗯。”

    总统竞选(1)

    12月的一个清晨,美国参议员威廉·亨利·李四世和妻子凯瑟琳·鲁尔·李驾着他们的雪佛莱旅行车离开了位于乔治敦的家。天色看起来要下雪了。

    凯特小口喝着装在保温杯里的咖啡。她打了个哈欠后说道:“你再告诉我一遍,为什么我们非得开这么一辆混账大车·”

    威尔威廉的昵称。笑了。“我总是不记得你不是搞政治的,”他说道。“因为照我的判断,这种车是佐治亚州所生产的最不会引起别人反感的机动车。此外,佐治亚州的汽车生产工人及工会在过去两届议员选举中支持了你的丈夫,充分表现出了他们的智慧。”

    “噢,”她说,“这下我想起来了。”

    “那就好。那么我就不必在圣诞节前夕把你托付给老人院了。”他看了看后视镜,发现有一辆相同的雪佛莱旅行车紧随其后,就说道:“他们也来了。”

    “应该的。”

    “他们怎么会知道的呢?”

    “昨晚我给他们打了电话,把我们的行程告诉了他们。”

    一周之前,有几位中央情报局的雇员在离开位于弗吉尼亚州麦克林的情报局大楼时,遭到了恐怖分子的袭击,因而在一段时期内,部分情报局的官员可受到人身保护。凯特·鲁尔是情报局副局长,统管所有情报分析员,理所当然在受保护范围之内。

    “原来如此,”威尔答道。他边啜着杯子里的咖啡,边驾着车向北驶往位于马里兰州科利奇帕克的机场。“他们总不至于一直跟到佐治亚州去吧?”

    “我对他们说那没必要,他们同意了。”

    “很好。”

    “是不是有点像受到特工处的保护,嗯?”她轻轻地推了推他。“有当了总统的感觉吧?”

    “没什么能让我有当总统的感觉,那至少是九年以后的事。”

    “内阁怎样?如果乔·亚当斯当选,要你去国防部或国务院,或别的部门,你会离开参议院吗?”

    乔·亚当斯是美国现任副总统,也是下一年民主党提名中领先的总统候选人。

    “我和乔已经谈过这事了。他说,那些职位任我挑选,想干什么都可以。不过,他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我一直以为乔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