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部分

萨娜同她的儿子金尼斯也将乘这次航班从莫斯科来巴黎。我非常喜欢奥克萨娜,对她无比敬重。她纯粹一个人靠外科医生微薄的工资养育着小孩。金尼斯在兽医学院就读,奥克萨娜的一些熟人都找他给自己的猫狗看病,认为他看得比那些毕业生要好,尽管金尼斯只是大一的学生。从来没听过奥克萨娜抱怨过什么,什么时候也没看见过她心情不好,她始终一切都好,一切不错,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与其他许多人不同,我得要长时间地恳求她,她才肯来巴黎。非常可惜的是,我要在毫不相干的小青年身上分心。

    我叹了口气,伸手去拿睡衣,该起床了,我已经睡不着了。这时房门被轻轻地抓挠得响了一阵,我开门来到走廊,斯纳普讨好地朝我摇着尾巴。

    “哎,你这个狡猾的东西,听见点动静就跑来看是否能捞到点什么。你的朋友和同志斑蒂呢?”

    说着我轻轻推开了玛莎的房门,一点不错,枕头上躺着两个脑袋:玛莎浅色的头靠着斑蒂黑乎乎的脑袋。身躯庞大的比特犬伸开爪子懒洋洋地躺在粉红色的被子上,鼾声如雷,而玛莎则发出轻微的鼾声。我慢慢向厨房走去,想喝点咖啡。在炉灶旁的摇椅上坐着路易。他看见我,惊讶地扬起眉毛说:

    “夫人,什么事使您起来这么早?”

    “啊,路易,有酒有r多兄弟。该叫索菲娅为客人们准备房间了。”

    “她已经为奥克萨娜和她的儿子准备好了一切。”

    “很抱歉,乘这班飞机来的还有一位客人。您不要问他究竟是谁,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路易知趣地不吭声了。我向餐厅走去,令我非常吃惊的是,阿卡奇和奥丽娅已经坐在餐桌旁了。

    “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

    他俩抬起惺忪的睡眼。

    “我要到马恩省参加法院开庭,”阿卡奇说,“我带奥丽娅一起去。而你,妈妈,怎么也从床上爬起来了?五点钟还不到呢!”

    我把安娜打来电话的事向他们讲了。阿卡奇气哼哼地说:

    “就是那个当年没给你食品供应票的教研室主任?我记得,当时你没弄到j腿是怎样号啕大哭的。你难道不会把她臭骂一顿吗?这傻小子多大年纪?”

    我沉重地叹了口气,我对这个青年的情况一无所知,真的一无所知。也不晓得在机场如何才能找到他。

    “应该在手中举一块写着‘季马’的牌子。”奥丽娅嘟哝道。

    我带着疑惑的神色朝她瞟了一眼。绰号叫“小兔子”的文静朴实的儿媳,在她觉得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会变得异常凶狠。

    阿卡奇扑哧一声大笑起来。我走到窗边,枝叶繁茂的大树在风中轻轻地摇曳,早晨初升的太阳柔和地照在入口处的林y路上。在砾石铺就的小路上,园丁逸夫慢慢走着,手里拿着一把大花剪。

    “妈妈,”我的背后传来阿卡奇的声音,“我们要走了。”

    我把孩子们送到车库旁,唤来斯纳普,沿着花园散步。不,早起也有它独特的美妙之处。但是其他人也该起来了。

    我走进玛莎的房间,试图扯动被子,但满不是那么回事儿。斑蒂五十公斤的身躯甚至一动不动。

    “斑蒂,早餐路易给你准备了煎饼。”

    一听到“煎饼”这个富有诱惑力的词,斑蒂立刻兴奋地跳起来向厨房跑去。我靠着玛莎在床边坐下。

    “小鸭子,该起床了,上学时间快到了。”

    三普特重(1普特=公斤)的“小鸭子”美美地伸了个懒腰,从被子下伸出一只三十八码的脚。

    “妈妈,也许,今天会过得很美好,就今天吗?”

    “不,宝贝儿,不可能。再说今天奥克萨娜和金尼斯要来。”

    玛莎欢呼着,奔向衣柜。书包 网 。 想看书来书包网

    巴黎惊魂(3)

    “金尼斯要来了,乌拉!这样穿好吗?也许,牛仔裤配短装会更好?”

    玛莎体型太胖,穿任何套装都不好看,所以她在搭配衣服时就显得随心所欲。留下女儿折腾衣柜,我又下楼来到餐厅,娜塔莎已经坐在那儿了。

    “出了什么新鲜事?”她问道,“昨天夜里我们这儿失火啦?是谁三点钟不到就在书房里大呼小叫?”

    “我什么都没听见,你还记得安娜?米哈伊罗夫娜?彼得洛娃吗?”

    娜塔莎大笑起来:

    “难道我还能忘记我们的教研室主任?而且我还记得一些陈年旧事,你还记得吗,当时她是怎样不给你熨斗供应票的?”

    我感到可笑,于是就把安娜打来电话的事跟她详详细细地讲了。朋友大发脾气:

    “把他从这儿赶走,她的小儿子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也许,他跟他妈一样也是个自高自大的东西。”

    早上就在一些日常琐事中忙过去了。先是没完没了地为小青年的悲惨命运担忧的玛莎出门去上学。我提心吊胆地看着她把摩托车从车库里推出来,戴上头盔。我宁愿不让她使用这种可怕的交通工具,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年满十四岁就能拿驾照。她们中学前的广场上就停满了这种铁马。我惟一能阻止的,就是不让她听装在书包里的随身听。我总觉得,在路上不应该堵着耳朵。今天玛莎的行动比平时迟缓一些。

    “哎,你在磨蹭什么呀?”我生气地问。

    “就走,就走,”女儿拨弄着摩托车上的手柄,气喘吁吁地说,“这破车的制动有点不好使。”

    “那就把它扔在家里算啦,”我害怕地说,“可不能骑一辆制动有故障的车。”

    “不,”女儿挥手说道,“还没到那个程度。这几天我就找个修理工看看。”

    女儿走后,我又同索菲娅长时间地讨论了午餐菜单。无论是她还是我,都想用更可口的饭菜来招待奥克萨娜。忙完所有的事后,我差点误了去机场的时间。

    第二章

    从莫斯科来的航班着陆提前了十五分钟,当我挥舞着花束冲进大厅的时候,乘客们已经开始往外走了。奥克萨娜和金尼斯站在抵达厅的电子显示屏下。

    “你好!”他们高兴地叫起来。

    “你好!你好!对不起,我来迟了。你衣服上是什么东西啊?”

    “要知道,”金尼斯说,“在飞机上我们旁边坐了个蠢货,真是傻头傻脑的。看电视时搞坏了耳机,而当空姐送来午餐的时候,他又把饭菜碰翻,弄到了我妈妈身上!”

    奥克萨娜哈哈大笑起来:

    “忍一忍吧,难道我在巴黎买不到衣服吗?走吧,我很想见识见识百万富婆的生活呢!”

    “就走,只是,很抱歉,发生了一件先前未预料到的烦心事。”

    我就把安娜?米哈伊罗夫娜打电话来的事跟他们说了。

    “那我们怎么认出他来呀?”金尼斯高兴地问道。

    “不知道,得想个办法。”

    “您看,您看,”金尼斯兴奋起来,“那个把饭菜弄到妈妈身上的蠢货站在那儿。”

    我回过头。一个二十岁左右、高高瘦瘦、愁眉苦脸的青年,正焦急不安地站在问事处旁。他穿着一件洗旧了的足球衫和一条稍微有点短了的印度牛仔裤,有点脏的浅色头发耷拉在眼睛上方,活像一只西藏梗犬。在穿戴整齐的法国人和拿着大包小包的旅行者的衬托下,小伙子看上去怪怪的。

    “真是个邋遢鬼!”我边想边转过身。应该想点办法,最好是去找一下问事处。美丽的姑娘准许我用俄语发布一则寻人启事。我清了清嗓子,拿过话筒,开始通知:“乘坐上一航班从莫斯科来的季马?彼得洛夫,请到抵达厅的电子显示屏下。”

    我带着履行完义务的感觉回到奥克萨娜和金尼斯的身旁。这时我惊讶地看到,那个愁眉苦脸的年轻人正朝我们走来。

    “您,大概就是达里娅?安德烈耶夫娜吧?”说着他绊倒了奥克萨娜的箱子,大叫着扑通一声栽倒在金尼斯的包上。

    “哎呀,玛莎的礼物!”金尼斯喊叫起来,连忙把行李往后拖。

    混乱的局面过了十分钟左右才得以平息。

    “对不起,对不起,”季马忙不迭地说,“我不是故意的,纯属偶然,我,你看,近视得厉害。”

    “戴上眼镜,”金尼斯斥责道,他眼泪汪汪地看着被打碎的女孩与狗的陶瓷艺术品,这是给玛莎的礼物。

    “戴上眼镜,蠢货。”

    巴黎惊魂(4)

    “金尼斯!”奥克萨娜发出了警告。

    “我本来是戴着眼镜的,”季马微微眯着眼睛,“只是在谢列梅捷夫时被意外地打碎了,不要紧,我回去后再配一副新的。”

    “现在我们就给你配眼镜,”我没好气地说,“也许不是最好的,但必须现在就去,明天再带你去看眼科专家。”

    大家向汽车走去,金尼斯提着行李,季马手里只拿着一个看似平常用的小袋子。

    “季马,”奥克萨娜问,“你的行李呢?”

    “这就是,”季马老实地回答,“我不喜欢带很多东西。”

    金尼斯把眼睛斜向一边,嘴巴撇了撇。

    我们把行李塞进了汽车,就近去找眼镜店。鼻梁架上眼镜后,季马更显得有模有样,但这丝毫不起作用,当我们回到家时,他又把脑袋撞到了汽车的门框上。

    “蠢货,”金尼斯的嘴巴又撇了撇,但旋即又变得喜笑颜开。

    “玛莎!”

    玛莎高兴地尖叫着跑过来搂住金尼斯的脖子。

    “金尼斯,我真喜欢你,你看,我有几只多好的狗啊!”

    斑蒂和斯纳普怯生生地打量着来客。

    “妈妈,你看,多可爱的小家伙呀!”金尼斯满怀欣喜地叫起来,向两只狗走去。

    “喂,小家伙们,把牙齿和耳朵给我看看,医生叔叔给你们好吃的。”他从夹克衫的兜中掏出一包炸土豆片。在爱吃的美食面前,两只狗的鼻子兴奋地翕动起来,转眼间它们就喜欢上了金尼斯。

    我和奥克萨娜向屋里走去。

    “等等,这些行李怎么办?”朋友突然想起来。

    “不用担心,我现在去叫逸夫,让他把行李搬到房间去。”

    奥克萨娜叹了口气说:

    “百万富婆的生活真是好啊!”

    我们来到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好啦,讲讲吧!”我说道。

    “讲什么呀?我还住在老地方,也还在那儿上班……”

    “对不起,夫人……”

    “啊,逸夫,出什么事了?”

    “那儿,车里,年轻人,他拒绝下车,因为他非常怕狗,也许,我该把狗弄走?”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是呀,我完全忘了季马。

    玛莎和金尼斯在院子里笑得前俯后仰。斯纳普和斑蒂正企图往雷诺汽车里面看,后排座椅上的季马吓得脸色发白。

    “妈妈,”玛莎叫起来,“你看,他被狗吓着了!”金尼斯也高兴地哈哈大笑。

    “你们怎么不害臊!你这个未来的兽医对动物很了解,而玛莎又和它们生活在一起。”可怜的孩子,没养过什么动物,所以才这么害怕。

    我打开车门,两只狗立刻把大嘴伸了进去。

    “把它们弄走,”季马尖叫起来,“它们现在要咬我了,哎,哎!”斑蒂趁机钻过去,开始舔他的脚。

    “玛莎,”我恶狠狠地说,“你现在就把狗弄到屋里去。”

    显然,我的声音中透露着某种严厉,玛莎一下子安静下来,乖乖地把两只倔强的狗拖到厨房去了。

    我盯着季马说:

    “你怎么,真的怕这些狗吗?”

    “所有的狗我都怕。”

    “嗯,是这样。这两只动物绝对不会伤人。它们的牙齿只用来咀嚼食物,它们很安静,从来不欺负人。现在由你来选择:要么你试着和它们交朋友,并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要么我现在再把你送回机场。别的法子是没有的。”

    季马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从车内爬了出来,我亲自送他去了房间。

    一小时后,我们大家都聚到了餐厅。感到高兴又激动的娜塔莎抱住了奥克萨娜。金尼斯和玛莎则在兴奋地谈论有关动物便秘的问题。索菲娅端着盛着汤菜的大碗走了进来。

    “今天上的是法国民族菜——洋葱汤,”娜塔莎郑重地宣布。

    “究竟是什么东西?”奥克萨娜问。

    “嗯,总而言之,这种正宗的洋葱汤只能在以前巴黎老街上一家名为‘猪崽脚旁’的小餐馆里品尝到。”

    “但路易烧得也不差呀!”我c嘴道。我们坐到桌旁,开始喝汤。突然门口出现了头发乱蓬蓬的季马。他眯缝着一双近视的眼睛,正叉开五指捋着头发。

    “晚上好,对不起,我睡着了,”小伙子一边低声含糊地说,一边大步走进房间,不料脚绊住了落地灯,他晃了一下摔倒在地上。灯罩和灯泡打碎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所有的人都跳了起来,索菲娅也跑过来,跟着她冲进来的是狗和猫。

    第三章

    第二天,星期六的早上,我们大家又聚到了餐厅。娜塔莎和奥克萨娜只吃了一点g形面包,而玛莎和金尼斯则吃了不少──香肠、j蛋、面包、果酱以及蜂蜜。这些食物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消失在他们的胃中。两只狗躺在桌子底下。。 书包网最好的网

    巴黎惊魂(5)

    突然,走廊里传来“轰隆”一声。

    “大家都坐着别动!”娜塔莎喊道,冲到门外。

    几分钟后,娜塔莎牵着季马的手走了进来,她郑重地让季马坐到桌旁。

    “坐下,不要动。现在我给你倒点咖啡,怎么,你在家也总是碰翻东西?”

    “不,不,我在家里只打碎过前厅的镜子,况且我家很简陋,墙上什么都没挂,门旁也没放灯。刚才我弄掉了墙上的画,全怪有只蠢猫扑到了我的脚上,怎么,你们还养了几只猫?”

    “猫你也怕?”玛莎挖苦道。

    “鬼晓得怎么回事,”季马说,“它们有爪子、牙齿,还抓人、咬人。而且它们身上还有股什么味儿呀!可怕的猫,脏死了!”

    “猫很脏?”金尼斯生气地说,“得了吧!猫非常爱干净。好好闻闻吧,难道这里有什么臭味?”

    “不会的,这里的仆人该有多少啊?恐怕成天都在擦呀洗呀,富人能养猫狗,甚至鳄鱼……我们这种生活不大有保障的人,连自己都养不活。要知道,我这样一个年轻的科学工作者一个月才能挣几个钱?”

    “好了,好了,”我试图安抚这两个吵闹者,“等你将来毕业了,再找一个好工作,生活就会有保障了。”

    “什么毕业后啊?我可早就是科学副博士了。”

    “你究竟多少岁了?”娜塔莎脱口而出。

    “三十,怎么?”

    谈话停顿了。奥克萨娜赶快尴尬地岔开话题:

    “有意思,我们难道只单单到了巴黎就算啦?该找个地方度假了。喂,孩子们,去找些旅游画册来。”

    上午的时间就在浏览五颜六色的杂志中被消磨掉了。酒店、浴场、灿烂的阳光、碧蓝的大海………

    找酒店的事儿显得有点复杂。我和玛莎喜欢的呢,奥克萨娜明显住不起,她觉得合适的呢,可惜我又觉得太差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我们一起去住一家好酒店,钱由我来付。但是自尊心很强的奥克萨娜说什么也不肯这么轻易地接受,只说先借着!就算是借吧,就这样。

    很奇怪,季马自己也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我的朋友和他的妻子,”他吞吞吐吐地说,“在突尼斯度假,索维瓦酒店,多愉快呀!那里有非洲最大的水上公园、各种假山、瀑布、水震颤按摩……”

    “去那儿吧!”玛莎和金尼斯异口同声地喊道。

    “你说去突尼斯?”奥克萨娜拉长声音说,“好吧,我们看一下突尼斯的情况。”

    于是我们又开始翻找旅游画册,令我们惊喜的是,没费多大工夫就查到了索维瓦酒店。上面的图片我们都很喜欢,带各种娱乐设施的巨大游泳池,配置齐全的房间,放着躺椅的海滨浴场……

    但报价,报价低得令人怀疑。

    “妈妈,妈妈,”玛莎急促地对我耳语道,“我们一起去那儿吧,要知道奥克萨娜的钱不多,你就同意吧。”

    我看了看金尼斯和奥克萨娜,叹了口气说道:

    “只好这样了,我们去找旅游公司吧,预订四个疗养证。”

    “什么?”季马大吃一惊,“为什么只有四个,那我呢?”

    “我以为你是来巴黎旅游的。”我脱口而出。

    “我是来度假的,”季马绷着脸说,“我妈说,我是被你邀请来做客的,而你自己却打算跑到别处去!你叫我怎么呆在这儿!”

    “要知道他是对的,”我想。我能想像得到,阿卡奇和奥丽娅回到家时,是怎样找到这个“宝贝”的。而在这之后,我宁愿不回家,孩子们会吃了我,或者,多半会吃了这个可怜的什么也不会做的家伙。尽管这次度假之旅十分新奇,但我也不得不带他去。

    娜塔莎哼了一声:

    “怎么,安娜?米哈伊罗夫娜想让我们随时照料你?”

    “算了,算了,”我息事宁人地说,“我们一起去旅游公司吧。”

    下午,我们来到了“l突尼斯”旅游公司,他们以东方的热情和絮叨迎接了我们。工作人员笑容可掬地给我们端来了咖啡,接着开始大吹特吹索维瓦酒店。过了半小时,我就被搞得晕?